王書玲最近常反胃,連聞到飯菜的味道也想吐,沒了食欲就沒精神。韓紅星怕她生病想帶她去醫院,她卻要再堅持幾天看情況有無好轉。


    隔壁梁二媽發現王書玲常蹲那嘔吐,問她是不是聞到點異味就想吐,見王書玲邊吐邊點頭,又問王書玲多長時間沒來月經,王書玲說具體記不得,反正好長時間了,梁二媽告訴她懷孕的人就會這樣。


    聽到這話,王書玲嘴裏說怎有可能,心裏卻又驚又羞,驚的是經過梁二媽點醒已知道自己分明是懷孕了,羞的是被梁二媽看破,她肯定會將這件事張揚出去。感覺是做了醜事見不得人,到石板橋去買菜都不好意思去,就是燒晚飯也等到天黑了才起來,終於等到韓紅星來,王書玲先用一頓拳腳來發泄委屈,然後才告知情況,問如何是好。


    聽到懷孕的消息韓紅星也怕,兩個人晚飯也沒心思吃,都躺到床上犯愁。現在雖已十一月,早過了試用期,但轉正手續才在辦,在這個節骨眼上出這種事影響了轉正怎麽好?所以必須想出解決的辦法。


    首先想到的是如果結婚多好!可就兩個人目前的情況不要說不具備任何條件去結婚,就是具備了結婚條件,行裏也有晚婚的規定,必須達到男25周歲,女23周歲才肯出具介紹信,而自己不要說晚婚,連法定婚齡也還沒到,提結婚還不被人家笑死!想來想去隻有去打胎。


    可這個胎該到哪個醫院才能打掉?萬一被醫院裏看出是未婚懷孕會不會不肯打?怎樣才能不被熟人撞見難為情?


    韓紅正被這些問題困擾,旁邊的王書玲也開始邊踹他邊帶著哭腔問:


    “懷孕了怎麽辦?沒臉見人了怎麽辦?”


    韓紅星正考慮自己的問題,被她問得無奈,便沒好氣地答她:


    “懷孕了就生下來唄!被自己男人睡有什麽沒臉見人!”


    王書玲吃了悶反而不惱,鑽到韓紅星懷裏說,你敢叫生我就生。


    突然想起在湖灣時曾經和醫院的姑娘們在一起打過撲克,其中有個汪醫生說過誰要打胎可以找她,她既然這麽說,自己正好碰到這個難事,找她幫忙應該有用?


    想出了路子忙與王書玲商量,準備等後天休假時帶她去。可王書玲生怕再有嘔吐反應,一分鍾都不想等,要求明天就帶她去。


    想到林主任正對自己不快,所以必須請個假才能明天就去,至於說請過假他答應不答應就不是曠工的問題了。可這麽短的時間要想請假得找到電話才行,王書玲說電話村部有,可惜晚上沒人在。不久,她突然想起隔壁的薑主任是石板橋村的治保主任,應該能打到他們村部的電話?於是兩個人立即起床,到薑主任家請他幫忙。


    才晚上八點多鍾,薑主任家還亮著油燈,敲開門,出來的是薑師娘。王書玲說明來意,薑師娘說老公還在村部開會,現在去肯定能打到電話,於是三個人一起到村部去。


    到了地方會已開完,薑主任他們在村部旁邊一戶人家聚餐,見說來打電話,坐在正席的那位錢書記立刻吩咐薑主任陪韓紅星去,卻叫薑師娘和王書玲陪他喝酒。


    打電話花了十多分鍾時間,回到餐桌時,薑師娘和王書玲已坐在席上,錢書記在全力勸王書玲喝酒。王書玲正蹙眉低首強忍著不吐,哪有心思跟他喝。正尷尬間,見打電話的人回來,薑師娘忙打圓場,說王書玲不會喝酒,等回去將酒練好了一定來陪你錢書記!說完端過王書玲麵前酒杯,一飲而盡後告辭。


    又到床上,王書玲說要她喝酒的錢書記就是上次和薑師娘在屋後偷情的那個,你們去打電話,薑師娘當那麽多人麵就敢和錢書記打情罵俏,據說這個錢書記有文憑,不久要調到鎮裏當更大的幹部,薑師娘陪他睡是為了讓她老公接村書記的班。說完這段,王書玲繼續道:


    “他還想讓我喝酒,才不可能,看他那色迷迷的樣兒!”


    “任何時候,隻要我不在場,絕對不允許你沾一滴酒!”提到酒,韓紅星立即想起她上次酒後看錄像的情形,又不放心起來。


    “不考慮懷孕了該怎麽辦,倒有心情規定這規定那!”王書玲知道他又開始瞎擔心。


    “都是為你好!”韓紅星認為這種擔心不無道理,不過卻又改口:“剛才那酒該喝,喝出酒勁來這會兒肯定搶著往我身上爬。”


    “一邊去,不想你碰!”王書玲得知懷孕已性意全無,拒絕對方往身上來。


    “不碰也要碰。”韓紅星說自己的道理:“等明天做了手術,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碰。”


    “等做了手術,一次也別想碰!”


    第二天早上,王書玲特意跟梁二媽招呼說出去一趟,請她照應下門口,然後由韓紅星載她往湖灣去。到了湖灣醫院,打聽到汪醫生在婦產科上班,到了診室門口,韓紅星見到汪醫生正在班上,脹著臉皮站到汪醫生麵前,回頭見王書玲躲在門口。汪醫生一眼就看出這兩個人的來意,她很熱情地將王書玲請進來。


    王書玲急於打胎,可坐到汪醫生對麵時,早已又羞又怕花容失色,連回答問話都聲音顫抖,甚至想打退堂鼓,不過又實在沒有退路,隻得跟汪醫生去做婦檢。


    很快有了檢查結果,已懷孕八周左右,早就該做手術。汪醫生開出處方叫韓紅星繳費取藥,她帶王書玲進手術室。等韓紅星辦妥手續過來時,王書玲已脫光下身躺在冰涼的手術床上,赤裸的雙腿被高高架在兩邊,身體被最大化地暴露在床尾。


    汪醫生還沒動手,她已渾身顫抖,緊張得痙攣。韓紅星摟住她安撫,才稍微平複她極度的緊張,兩個人就這樣緊摟在一起,聽下麵的手術鉗響,等汪醫生宣布手術結束,王書玲的身體已被汗水浸透,過度的疼痛與驚嚇已讓她抬不起頭來。見此情形,汪醫生拿一條被子過來蓋,又端來開水,鼓勵說手術很成功,休息一下就好。


    為表謝意,韓紅星掏出備好的30元錢塞給汪醫生,汪醫生推辭不過,免費送了益母草與消炎藥,稍作休息後兩個人告辭汪醫生,王書玲又坐上自行車往回趕。


    目睹她吃了這麽大的苦,韓紅星心痛得緊,怕她冷,脫下棉襖披她身上,然後飛一樣往回騎,走到黃海鎮時順便從菜場買個蹄髈,趕到家已是下午,王書玲稍整儀表後特意到梁二媽那謝她照應門口,然後才躺倒在床上休息。平常蓋一條被就暖和的,今天又加條毯子才不冷,隻到天黑後才允許韓紅星將買回的蹄髈燒湯,怕被周圍鄰居看出異常。當韓紅星問她恨不恨當初被捆住手腳才失了身,王書玲道:“你才失身!路是自己走的,要恨就恨自已。”


    招幹生的試用期滿後,人事局要求各單位提供工作評定表以辦理正式錄用手續。文發到d行,王行長說所在網點最了解具體情況,因此將評定的重任下放到分理處,要求各主任將招幹生一年內發生的重大事項如實反映,如有遺漏、隱瞞以軍法從事。


    湖灣的李主任為這事開始犯難,陳功沒出過問題情況好反映,關鍵是李猛,因張靜的事出了醜,全湖灣人都知道他被曹老大打得屁滾尿流,光著身子抱住衣服逃跑,如果將這種事上報,李猛肯定轉不了正,這樣就毀了他的前途,弄不好還能作下仇來!但如果不上報又會頂個隱瞞王行長的罪名,全行人都知道,王行長最恨手下人對他欺騙、隱瞞,該怎麽辦?


    思來想去找不出應對措施,隻得找柏會計商量。柏會計出主意說李猛跟王行長走得近說得上話,現在可將這個難事直接告訴他,叫他自己去疏通關係,疏得通王行長會主動叫不將那事寫上去,疏不通說明他自己也沒辦法,就怪不到分理處了。李主任聽此策略連聲稱妙。


    臨洋的伍主任50出頭,他挑不出尤麗芬的缺點,不過上了年紀人看不慣年輕人開放,特別是手下兩個女職工讓他害怕,因為她們常帶各自男朋友到宿舍裏過夜,這要是哪個被弄出肚子來,查出是在分理處做的事,當主任的怎能脫幹係!因此,伍主任平時常提醒大家要檢點,甚至將兩個女生安排到一個宿舍,可人家根本不買賬,就是撬掉門換新鎖也要分開住。


    以前看她們亂來隻是害怕,也沒見後果就沒將這種事往行長那捅,現在行裏要尤麗芬的書麵材料,雖不能在書麵裏將這種事反映上去,但萬一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她懷了孕,豈不是隱瞞了王行長,怎交得了差?伍主任也為這事左右為難。


    薑還是老的辣,最終他也做出好決定:材料裏不將尤麗芬帶男朋友到宿舍過夜的事寫進去,但打電話向王行長匯報,說男生宿舍裏單人床上的繃緊帶沒壞過,女生體重比男生輕,可她們床上的繃緊帶常修常壞,請行裏派人來查找原因。


    林主任也找韓紅星談,說寫給王行長的材料不能假,問該怎麽寫。韓紅星知道他的意思,便直抒己見:在我身上沒有任何瞞得過行領導的事,隻有連我自己都還不知道的事!所以想怎麽寫就這麽寫。


    見當事人不買賬,林主任想往壞處寫,可提起筆來才發現沒東西可寫,因為這個人雖傳言多,在王行長那兒的印象也極差,但你寫他是“毒手”吧,可他除了在班上和大家一起小玩玩,也沒看他水平高在哪裏;你說他印象差吧他也沒違反勞動紀律、規章製度,上麵也沒規定實習期間的工作人員不允許談戀愛;除了他已被行裏人納入“黑五類”的行列,想有根有據地挑他毛病還真難。


    寫不出問題來,林主任就直接請示王行長,是讓這個人轉得了正還是轉不了?


    王行長本隻想通過這件事來驗證他在中層幹部當中的威信,見幾位主任都不敢出其範圍,已是非常的滿意,當即表態:轉正的事是影響當事人一輩子的大事,沒有問題要讓他們轉,有問題也要讓他們轉,你跟韓紅星說,依他的表現本不該轉正,行領導為了幫他轉正,將他與李猛對調,工作評定由調動後的網點主任來完成,這樣他才有機會轉正。


    林主任並沒理解王行長的意思,忙請示王行長:讓我替還沒到位的李猛寫評定,怎寫得出?王行長聞此問一頓臭熊:這種事還要我教?你就用“該同誌自到我處以來”開頭,他人事局哪曉得是自從了一天還是一年?其他內容你如實寫,再要我教就不要當這個主任了!


    父親退休了,工資由建築公司發變成了勞動局發,錢是少了點,但再不用爬腳手架,日子過得快快活活,隻在酒多時仍將徐二明拿出來罵,不過已不是為那壇酒占了隊長位置的事,而是有關於他的傳言。


    徐二明當年娶了個與他年齡相當的寡婦,帶來一個六歲的女兒和三歲的兒子,兩個人結婚後又生了兩個兒子,一家六口人艱難度日,當了工程處主任後他將工地開到東北,女兒沒有城鎮戶口找不到工作,便隨後父一起到東北做工。剛開始父女倆住一起沒人注意,可時間長了他竟將二十歲不到的女兒弄出肚子,為掩人耳目,便讓在那當會計的顧善良替他們打掩護,說這個肚子是顧善良和他女兒談戀愛懷上的,現在三個人一起住,顧善良一間房,他們父女倆一間房,以為用顧善良做幌子能將他**的事瞞天過海,其實是人所盡知。


    又調到湖灣上班,缺點是到新東的路變遠了,優點是這裏的人多。上次從這裏調去中港時來了個陳會計,他是誌願兵分進來,二十七、八歲;前兩個月又從湖灣水產站調來個文會計,她原本就不懂會計這行,加上四十出頭了才開始學業務,上起班來差錯不斷,最大一筆錯掉2000元,已賠了一年多的工資。


    文會計說她在水產站挺好,是弟弟偏要調她來,調進的理由是d行工資高、福利待遇高。她弟弟才三十多,因為是金融學校畢業,已在市行當上了副科長,職位和王行長平級,隻打個招呼便將姐姐調進d行來,但隻能保姐姐進來,卻不能保姐姐辦業務時不賠款。


    人多的好處是假期也多,現在可以上兩天班修兩天假,特別是春節期間,有李主任、柏會計、文會計三個當地人替大家值班,韓紅星被放了十天假到王書玲家過節,閑得無聊便和鄰居們打麻將消磨時間。固定的打麻將人有薑師娘和朱二姐,其他隨便找一個就能玩起來。王書玲先是坐旁邊看,後來哪個去上廁所她也打上一牌,慢慢地學會了麻將。


    晚上在床上扯,為什麽朱二姐這麽大歲數不談對象?王書玲說她是被朱大姐耽誤了:朱大姐年輕時漂亮,雖一家六口人,因父親有份醫生的固定職業,家裏條件也好。當年朱大姐在外麵談著對象,可家裏給朱大姐在本村也談了個婆家,發了聘禮並定了結婚的日子。一邊是自由戀愛,一邊是父母之命,兩難之下拿不定主意,最終朱大姐拗不過父母,在結婚前一天晚上去回絕自己談的對象,沒想到人家不答應,硬將她生米煮成熟飯,朱大姐沒辦法隻能選擇逃婚,連夜跟她男朋友跑了。第二天明媒正娶的婆家帶不到新娘炸開鍋,以至於她家的聲譽一落千丈,再沒有人敢跟她家做親,就是偶爾有說媒的,條件也一塌糊塗,導致朱二姐待在家中高不成低不就直至今天。好在朱二姐做慣了姑娘無所謂,在家編編網打打牌,湊不來麻將場子就到梁二媽家擲骰子,日子過得優哉遊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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