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池月峰上的大誌和小武倆人,仍舊像往常那樣起得最早,他們要負責打掃一遍清風觀,為廚房裏挑滿兩大缸的水,還要為其它的弟子們燒水和做完早飯。


    當他們快要走到廚房的時候,就聞到了一陣煮熟粥米的清香,倆人均感詫異,難道是自己的鼻子出了問題?要不怎麽能夠聞到此味呢?


    這倆人忙擠到廚房裏麵,掀開灶台上的鍋蓋一看,隻見一鍋的稀粥早已燒好了,正冒著熱氣呢!


    另外,在廚房的桌上也擺好了幾碟剛炒好的新鮮素菜,大誌和小武倆人麵麵相覷,平日裏,這些可都是他們忙活的,可現在有人已經事先準備好了,倒讓他們開始有些無所適從了。


    看看廚房裏已經沒他倆的事了,大誌和小武各自撓著腦袋,從廚房裏走了出來,迎麵就在走廊裏碰到了一個挑著水桶擔子的人,他們倆定睛一看,這不是林小軼師弟嗎?


    倆人忙上前攔下林小軼,替他放下裝滿水的木桶,林小軼邊擦著滿頭的大汗,邊笑著對著大誌和小武,道:“兩位師兄,早飯我已經替你們燒好了,還有一缸水沒挑完,我這就挑去,”說完正要挑起剛才放下的水桶擔子。


    大誌和小武倆人連忙按下他的擔子,小武先問道:“小軼師弟,你不是還有最後一關嘛,誰讓你現在來做我們這些雜活的?”


    林小軼反倒是一臉輕鬆的笑,道:“哦,我已經是被師父下了定論的人了,大師兄也讓我不要再修行了,看來我真是不適合修行的,以後我就跟著你們在這裏做雜活吧!”


    大誌和小武對視了一眼,林小軼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凡是修行上沒有什麽前途的弟子就會被安排來做這些雜役,這也是五峰山上曆來不成文的規定。


    這三年以來,大家一起在池月峰上的相處,大誌和小武兩人都知道林小軼師弟是個心底善良的人,平日裏待他倆也是極好的。


    由於在修行上的笨拙愚鈍,大誌和小武兩人至今在修道一途上沒有任何的進展,有時甚至還被同門的師兄們看不起,但林小軼對待他們倆與其它師兄們一樣的恭謹,平時他們倆忙不過來的時候,還抽空幫他們幹活,所以他們倆平時都很喜歡這個小師弟。


    但是,現在看到這個小師弟也淪落到與他們相同的地步,不免有些替他可惜,胖嘟嘟的大誌師兄看了一眼林小軼,低下頭,歎了一聲,道:“隻是以後跟著我們倆會讓你丟人的!”


    林小軼憨厚地一笑,道:“大誌師兄,你說的哪裏話,能跟著你們在這裏幹活也是很好的啊,我不覺得這有什麽難為情的,我不適合修行,那麽替大家做些事情不也是應該的嗎?”


    大誌師兄聽了這話,重又抬起眼來看著林小軼,眼睛裏閃現出欣喜的神色,本來還擔心這個小師弟跟著他們會有些不甘心,放不入心理的包袱,可他竟然沒有絲毫沮喪落魄的神色,這真是難能可貴,就拍了拍林小軼的肩頭,道:“那好,那咱們以後就是好兄弟了,就讓我們互相幫助吧!”


    林小軼認真地點頭,道:“大誌師兄,小武師兄,我——”


    大誌師兄打斷了他的話,道:“我們也隻比你稍稍年長一些,以後你就直接叫大誌、小武吧,我們就叫你小軼,這樣聽了也親切些!”


    林小軼聽了也是心中一動,自己沒能通過修行的關卡,在師父和其它師兄們眼裏不值得一提,大誌和小武師兄還這麽跟他親近,心裏一陣感動,就點頭“嗯”了一聲,道:“大誌,小武,那以後就讓我跟你們一起為池月峰盡自已的一份力量吧。”


    大誌和小武都各自點頭,三個人遂一起擊掌勉勵,定下齊心協力的決心,以後在池月峰上要團結一致,患難與共。


    三個人剛剛說完,小武看到放在林小軼腳下的水桶,不禁笑道:“你們看,我們還說患難與共呢,今天就讓小軼替我們幹了這麽多活!”


    大誌也點頭稱是,林小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今天睡不著,所以就早些起來了,覺得實在無事可做,就做了些活,放心吧,以後我就跟你們一同起床,咱們一起來做這些事情!”


    大誌這才微笑著道:“這才是我們的好兄弟嘛!”


    說著,他就一把接過林小軼手中的水桶擔子,扛在自己的肩膀上,“剩下的一缸水就由我來挑吧,你先歇歇吧。”


    小武也拿起廚房門口的一把掃帚,扛在了肩上,一邊向主殿走去,一邊說道:“那我就去打掃院落了。”


    等到大誌和小武都走了,林小軼站在走廊上,看著兩人走遠的背影,他苦笑一下,有這麽好心的兩個師兄,以後自己想多幹點活也是不能夠的事情了!


    到了這個時候,林小軼的心裏反而感到很高興,以前自己也常常幫著他們做些事情,可總是被他們一一地拒絕,從今天開始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幫著大誌和小武他們倆在池月峰上做這些雜活了,再也不用擔心他們攔著自己了,一想到這裏,他的心裏反倒覺得輕鬆了許多。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他們一起在池月峰上做著屬於他們三個不成器弟子的雜活,每天清晨照例要挑水做飯,上午就去前山砍柴,下午在後院澆園種菜,總之生活過得忙碌而瑣碎。


    至於池月峰的其它弟子們,雖然一開始的時候,還有些人替林小軼感到有一些惋惜,但看到他很勤快地做著那些下等弟子的勞累活,忙前忙後,踏實肯幹,平常也沒有什麽怨言,久而久之,都以為他已經慢慢地習慣了。


    隻是在五峰山的其它幾峰上,流傳了著所謂“池月峰有三大笨弟子”的傳言,說他們入門已經好幾年了,但至今連太極五行道法洪元境界的第一層“周天”也突破不了,當然,這些傳言早就傳到林小軼他們三人耳中,隻是他們頗有自知之明,不去理會罷了。


    但是,隱藏在心中的傷痛,終究還是會不期然地觸碰你敏感的神經。


    每當池月峰的弟子們都去後山修行道法的時候,林小軼卻隻能做著那些單調乏味的粗活笨活,玄葉師父每次在靜月堂召集眾弟子們議事的時候,大誌、小武和林小軼他們三人是永遠不會被通知的,好像他們三個人就是飄浮在空中的塵埃,是完全可以被別人忽略的。


    因為玄葉師父已經有言在先了,到了晚上,二師兄李羽也不再方便對林小軼傳授五峰山的道法心訣了,不過,就算是李羽師兄肯來傳授給他,對於現在林小軼來說,這一切也都是徒勞無功的。


    最多的時候,林小軼往往隻是一個人在自己的房間裏悶坐著,獨自守著一盞孤燈,看著燭火一點點地燃燒,直到化為灰燼,被這無情的焰火一起吞噬的,還有那一顆已然頻臨絕望的心靈。


    燈熄滅了,房間裏一片寂靜,隻有這月光侵入進來,照在他的身上,冷冷清清的樣子。


    他透過窗戶,怔怔地看著外麵夜空的星星發呆,他時常在想:我難道真的就這樣在五峰山上過一輩子了嗎?


    “不!”林小軼咬著牙對自己說:“我決不能放棄!”


    他自己也曾經答應過綺玉師姐,將來不會放棄修行的,他握緊拳頭,暗暗地下定決心,道:“就算所有的一切努力都化為灰燼,我也不能就這麽認輸了!”


    就這樣,在別人眼中,林小軼雖然在池月峰上做著屬於最下等弟子的雜活累活,可他在私底下仍沒有放棄自己的修煉,隻要一有空閑的時候,他就會照著“周天”層的道法口訣,默默地暗自修練。


    在外功的修行上,他也沒有絲毫的鬆懈,在雜活的間隙裏,他常常一個人來到池月峰後麵的西山,拚盡全身的力氣也要將這“石筍柱”從中間劈開,盡管更多的時候,他承受的是手掌破裂血流不止的疼痛。


    今天這一次,他也仍然像往常一樣,一個人來到了後山的外功修練之地,這裏的一切他已經再熟悉不過了,在過去的近四年時間裏,他差不多每天都來到此地,做著一個新入門弟子必須經曆的外功修煉。


    滿山遍野的竹子,層層疊疊,讓人看不到盡頭。


    碧綠得像是翡翠一般的竹林,遮天蔽日,整個山穀就更顯得幽深清靜,山風徐來,隻見竹林婆娑起舞,搖曳多姿,如碧浪清波,望之令人心醉。


    林小軼深吸了一口山間的清新空氣,來到了他平日用功的地方,眼前這一根根的“石筍柱”仍佇立在竹蔭的深處,隻見周圍綠煙靄靄,清氣飄浮,常年籠罩在竹林間的薄霧像輕紗一樣,四處飄蕩,不時有竹葉上的露珠滴落在林小軼的身上,沾濕了他的頭發和肩膀。


    此時,他已經是一個十六歲的年輕人了!


    而對於眼前的這一切美麗的景色,林小軼早已習以為常,他的眼睛隻盯著對麵的這一根“石筍柱”,柱子上長滿了青苔,正兀自靜靜地矗立在那裏,據說已經有萬年之久了。


    它真的是可以被人徒手劈開的嗎?


    此刻,林小軼的心中犯起了疑雲,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夠將它劈碎,可自己如果無法做到這一點,不能突破這外功修練的第二層境界,那麽,是不是他在修行上也就永遠沒有前途和希望了?


    他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看了這石柱幾眼,再聯想到之前自己曾經發過的誓言,“就算所有的一切努力都化為灰燼,我也不能就這麽認輸了!”


    才知道自己所有的擔心是這樣的可笑,既然自己已經下定了決心,那還在乎什麽呢?


    繼續地修練下去吧!


    不管最後的結果是怎樣的!


    他舉起左手,對準了那根石柱的頂部狠狠地劈了下去,一下兩下,直到自己的雙手再一次疼痛地麻木起來,而手掌與石頭相接觸而發出的沉悶聲音,回響在這竹林的深處。


    正在林小軼專心致誌地用雙手去劈“石筍柱”的時候,忽然傳來了兩聲奇怪的“咯吱”一樣的聲音,好像是什麽東西破殼欲出的聲音,他的頭腦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疑惑,不知道是從哪個地方傳來這奇怪的聲音?


    難道是自己聽錯了,可剛才自己千真萬確聽到的啊!


    而且它仿佛就發生在自己的身邊,究竟是什麽東西這樣的古怪?


    沒等林小軼去細想,就已經發現自己剛才用手掌去狠劈的那根“石筍柱”上竟然產生了一絲異樣,這根石柱竟然硬生生地從中間裂開了一條縫隙!


    還沒等林小軼想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這根已經佇立萬年之久的天然石柱像是忽然被雷電擊中一般,隨著“啪”地一聲,竟碎裂開來,分為兩半,一左一右地倒在了他的跟前。


    這一回,輪到林小軼傻眼了,他怔怔地看著倒在地上的“石筍柱”,以前,雖然在頭腦中無數次地想象過這種情況的出現,但是,當它真正到來的時候,它還是這樣的令人難以置信。


    難道自己竟然真的具有了某種不知思議的神奇力量了嗎?


    自己真的可以突破所謂的那些道法修行的層次了嗎?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雖然還感到有些疼痛,但他已經顧不得這些了,拍著兩隻手,瘋狂地跳了起來,然後,一溜煙地向山下跑去,飛快地在林間穿梭著,他要去馬上告訴身邊的其他人,他林小軼終於有一天也可以突破修行的瓶頸了!


    那麽,在可以預知的不久的將來,他也會在修行一途上有所建樹了,再也不是一個被人忽略低人一等的弟子了!


    他瘋瘋顛顛、慌不擇路地在山間跑著,一路上驚起了林間深處的小鳥,它們撲楞楞地張開翅膀在竹林間飛來飛去。


    不過,片刻之後,竹林裏又恢複了之前的寂靜。


    隻有微風吹過,在竹葉間發出一陣陣沙沙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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