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雷堂


    原本怒鯨幫議會的大堂,已經被改成了明煌的宴廳,四十八根粗大的蠟燭將整個廳堂照映的如同白晝,桌麵上數十道珍品菜肴晶瑩剔透,就連擺放的位置也都講究至極。


    圍繞著圓木巨桌,整齊的立著二十三張紅木座椅,當日怒鯨幫受命搜尋戲師連繩,卻被送回來二十二具屍體,所以才有了現在的夜宴。


    此時,十七張座椅上已經有了主人,魚無服還沒有來,有的人依然閉目遊神,有的人卻已經開始大快朵頤,絲毫不顧主人家還沒有到位。


    突然,古繼君睜開眼睛,有血腥氣息!


    眼皮抬了抬,正好看到魚無服跨門進來,後麵跟著幾名黑魚衛,今夜魚無服是東道主,怒鯨幫的人連進門的資格都沒有。


    隨意看了眼,魚無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看著一名吃的滿嘴油膩的漢子,冷哼一聲,道:“果真是江湖草莽,難識朝廷禮數!”


    那人抬頭,擦了擦嘴邊的油膩,怪聲道:“民以食為天,是你請我食為天來赴宴,現在又怪我先開嘴,那你幹請我來幹嘛!”


    “就是就是!”……


    另一個吃的半飽的漢子道:“江湖的禮數就是這樣,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既然你設宴賠禮,那怒鯨幫的事情,老子就不再計較了。”


    一旁,又有人開口:“小子,看你穿著富貴的樣子,也像是個當差的,你要找你的朝廷叛逆我們不管,但是讓怒鯨幫封禁巫江兩岸,這件事就不得不說道說道了。”


    眾人七嘴八舌,古繼君冷笑,這群江湖人,根本就沒去過燕京城,哪裏知道四公子的赫赫威名。


    隻看魚無服年少麵弱,就以為他好欺負,豈不知,就連戲師連繩這樣的江湖前輩,在魚無服麵前都隻有抱頭逃竄。


    他們以為自己是過江猛龍,怒鯨幫這樣的小幫派隨手可欺,根本就不知道他們麵對的究竟是什麽。


    隨手端起身前的綠蟻酒,古繼君沒有出聲,隻是靜靜的看著,魚無服說要煮酒論英雄,卻來了一窩狗熊。


    真正能讓他注意的隻有兩個人,一個坐在他對麵,眼睛閉著,看上去像是個瞎子,背後靠著一杆布帆,上麵寫著兩行字;


    “算命算運算風水,全算不準;瞎眼瞎相瞎讀書,瞎入此門。”


    江湖之上,算命相師如過江之鯽,但是如此放蕩不羈的,卻隻有一人,那就是聲名絲毫不弱於戲師連繩的瞎算子。


    瞎算子原本是一名書生,奈何屢次不中,他母親又愛信奉神佛,遇到算命先生,江湖相師,總要請來家裏算上一掛,求神拜佛問前程。


    隻可惜,江湖騙子,哪來的真才實學,不是騙錢騙物,就是騙吃騙喝,乃至於老太太死前,也沒能看到瞎算子及第高中。


    後來,瞎算子丟書棄筆,闖蕩江湖,不知從哪裏學來一身武功,更是窺破先天之謎,成為江湖有數的先天高手。


    瞎算子扮著卦師的身份,卻從來都不算卦,也不相命,所以他說自己“算命算運算風水,全算不準”;


    但是他又憎恨那些江湖騙子,每遇到卦師必問一掛,如果亂說,他就挖去那人眼睛,瞎眼算卦,卦有何用,因而有了後半句“瞎眼瞎相瞎讀書,瞎入此門”。


    瞎算子在江湖上名聲頗惡,但都是那些算卦相麵的九流術士惡傳的,真正知道此人的,自然不會聽信謠傳。


    至於另外一人,則是貼著魚無服位置的一位妙齡少女,胸前貼著一圈銀飾,頭上也插著七八根銀簪,這明顯是出身苗山蠱毒教的弟子。


    幽國腹地有一座苗山,裏麵毒蟲蝸居,虎豹成群,是出了名的險地,因此當地民風也大都彪悍凶戾,所以一直都有窮山惡水養刁民一說。


    蠱毒教,苗山的真正統治者,七寨八宗莫不奉以為聖教,據傳上代幽王曾想征剿苗山,上萬大軍還沒殺進半山,就已經被蠱蟲吃的幹幹淨淨,後來蠱毒教主親自前往幽京請罪,不知雙方達成什麽協議,最終不了了之。


    雖然是蠱毒教認輸,但此後卻也沒人再敢打蠱毒教的主意,上萬大軍說殺就殺,之後還能與幽王談條件,蠱毒教主可謂是手段通天,誰敢輕看!


    蠱毒教的弟子,實力強弱尋常人極難揣測,他們最令人忌諱的並非武功,而是神秘的巫蠱之術。


    或許蠱毒教的弟子實力不過三流境界,卻能有無聲殺死先天高手的詭異手段,而且許多人就是死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這才是他們的可怕之處。


    那個苗山少女,明顯都不是易與之輩,雖然生著一張娃娃臉,笑起來能甜到人心裏,但僅僅是她的出身,就足夠令絕大數江湖人望而卻步。


    古繼君在打量瞎算子與苗山少女時,那個食為天又插口說道:“再給老子加上兩桌子酒菜,然後開放巫江兩岸的船商送我們過去,老子就不計較你把我們留在這裏這麽久。”


    底下頓時一片附和,每個人開始提出自己的要求,就像是鬧市裏買菜罵街一樣吵鬧。


    “加菜,本座這就給你送上一道大菜!”


    魚無服朝著身後的黑魚衛打個手勢,五人立刻打開手裏的黑布袋子,五顆血淋淋的人頭就那樣堆在圓桌上。


    看著被放在自己身前的人頭,食為天腦袋裏嗡的一響,那顆人頭仔細看去,與他有幾分相似,正是他的兄弟,食在地。


    “食為天,還滿意嗎?”魚無服端起一杯綠蟻酒,看著食為天冷笑說道。


    “在地!”


    食為天眼睛通紅,先前的浪蕩樣子盡數消失,看著魚無服猛地撲起:“我他媽要弄死你!”


    食為天,食在地,巫江水匪裏還算有幾分名聲,特別是食為天,一身橫練功夫早已爐火純青,哪怕是一流境界的頂尖高手,都很難破去他的肉身防禦,江湖上有著橫行太保的稱號。


    放下食在地人頭的那名黑魚衛就在食為天跟前,所以食為天才一動,那名黑魚衛也跟著動了。


    鏗鏘一聲,繡春刀脫鞘而出,雪白的刀鋒朝著食為天的鎖骨直接劈下,他的刀法有些機械,不過是真的強,這是黑魚衛獨特的訓練手段。


    每天起床,對著身前的鋼鐵傀儡出刀三千次,經年累月,徹底將刀變成身體的一部分,每一次出刀都像是吃飯喝水一樣自如流暢,黑魚衛稱這種刀法叫做“三千斬”!


    鏘啷一聲,火星四射!


    刀鋒斬在食為天身上,那名黑魚衛感覺像是回到了龍魚府一樣,麵前的食為天就好像是訓練三千斬的鋼鐵傀儡。


    沒有遲疑,身子出於本能的,那名魚衛繼續出刀,快如閃電,又是一陣火星迸射。


    扭了扭光亮的腦袋,食為天一把抓住魚衛手裏的刀鋒:“你又算什麽東西!”


    哢嚓一聲!


    那柄百煉繡春刀直接被食為天折斷刀尖,他抬腿一腳,那名魚衛悶哼一聲,背後重重撞擊在牆壁,頓時裂開蛛網一樣的裂縫。


    看著沒有死透的魚衛,食為天手臂一甩,抓在手裏的刀尖頓時疾射出去,與魚衛的眉心連成一條直線。


    黑魚衛雖然是燕王近衛,但也不可能各個都是魚無服那樣的先天高手,那名魚衛不過二流武者,距離一流境界都還差很大一截距離。


    今天被魚無服請來的人,都是因為動手殺了怒鯨幫的頭目,敢在怒鯨幫的地頭上殺人,自然都是有幾分本事的,而食為天在所有人裏麵,完全能排進前五,他暴怒下出手,一名黑魚衛又怎麽能擋住。


    眼見那名魚衛就要死在刀鋒之下,突然,魚無服動手了!


    食為天隻感覺眼睛一花,一道白芒從他眼前劃過,緊隨著那半截刀尖就直接破碎成鐵屑,再看去,一隻精致的酒杯落在地上不停地打轉。


    “原來是個高手!”


    食為天眼瞳一縮,終於開始認真打量起眼前的錦衣少年,能夠用一隻酒杯打碎百煉鋼刀,而且還完好無損,隻有一個可能,真氣外放!


    一個十七八歲的先天高手,背後代表的意義,哪怕再孤陋寡聞,食為天也知道了魚無服身份絕不一般。


    “你究竟是什麽人?”


    橫行巫江十數載,食為天要是沒有一點頭腦早都已經死了,哪還會有今日的橫行太保。


    “赤煉飛魚服,刀中藏錦繡,隻看這兩樣,你就該猜到他們的身份了!”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坐在魚無服身下的苗山少女。


    “飛魚服,繡春刀……”


    “黑魚衛!”猛地看向那名黑魚衛,食為天終於反應過來。


    也是魚無服並沒有穿正式官服,隻套了官袍裏麵的錦繡輕衫,而一旁的魚衛雖然身穿飛魚服,腰佩繡春刀,但從一開始就沒有進過他的眼裏,所以食為天根本就不可能想到,自己的對手居然是大名鼎鼎的黑魚衛!


    巫江千子湖,距離燕京城不知道多遙遠了,燕王近衛,怎麽可能出現在這樣的小地方,食為天臉色變的難看,不止是他,現在才認出魚無服身份的人,都覺得事情棘手了。


    隻是想扯扯貓尾巴,誰曾想居然拍到了老虎屁股,現在所有人心裏,就像是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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