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已然遠去,但三人耳邊似乎仍能聽到那整齊的踏步聲,血淋淋的頭顱掛在長戈上的情形讓他們心驚膽戰,陳濁星靠在樹上,他感到身子發軟,朱獲真麵如土色,他不停地眨巴著眼,一向鎮定的高遠聲此時也臉色蒼白,他們已嗅到了那種極度靠近死亡的氣息,在山上所說的“隨機應變”此時想來就象一句空話,這個時代帶來的威脅也許根本不給你機會去應變。


    “我……我們回去罷。”陳濁星道,他覺得呆在那與世隔絕的山上也比這亂世生存來得好,話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山上沒有岩洞,沒有飛船,難道他們能一直在山上等到隋代那艘飛船降落?他又埋怨道:“宋照要我們來做這麽大的事,到了這裏連個接頭的人也沒有。”


    “你們在這裏做甚麽?”從他們的身側傳來了一句問話,聲音並不大,但三人在這種恐懼的情緒裏,聽到這句突如其來的話,不禁同時身子一震,陳濁星甚至有了一種拔腿就跑的衝動,高遠聲轉頭看去,隻見一個人林邊,看不清麵目,隻見他的手裏握著一件武器,陳濁星大吃了一驚,他慢慢退了一步,三人緊緊盯著這個人,黃昏暮色之中,那人越發顯得朦朧,高遠聲道:“我等三人是外鄉來到此。”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發顫,那人向前走了幾步,三個人這才看清原來是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一臉愁苦,看上去竟有幾分象是朱獲真。


    老人腰間懸著一隻竹簍,似是個漁人,手裏卻拎著一柄斧子,又似個樵夫,他仔細打量三人,這三個家夥衣飾華貴,卻為何偷偷摸摸躲在這林子裏,老人又問道:“你三人是哪國人?”


    哪國人?這句話讓三人同時一愣,黑頭發黑眼睛黃皮膚,難道這人看不出他們是中國人?


    高遠聲最先反應了過來,此時是秦朝,想來七國紛爭並未徹底平息,老人所問的意思是他們屬於齊、楚、燕、韓、趙、魏、秦中哪一國人,他飛快轉動腦筋,當前說自己是秦人最妥,可是秦滅了六國,此地肯定並非秦地,誰敢保證這老人與秦沒有切齒之恨,但如果說是齊、楚、燕、韓、趙、魏六國中的任一國人,七國征戰多年,也難免無端受人怨恨,他猶豫了一下,道:“我們不是哪一國人,是從海外遊曆到此。”


    “哦。”老人說道,這三人裝束扭捏,語音怪腔怪調,原來是遠國異人,他拎起樹下一捆柴束背在背上,“三位如不棄,可到寒舍小坐。”三人心中大喜,一齊躬身作禮,高遠聲道:“有勞老丈。”


    老人背著柴束,在前引路,三人在後跟隨,這服裝圍束好幾層,裏麵卻隻是一條單褲,陳濁星不時踩著裙角,一路跌跌撞撞,最後索性將礙事的裙子一把拎起,大踏步前行。繞過樹林,左首邊一條大江,江邊不遠處赫然一座城池,想來剛才那隊伍是入城去了,陳濁星凝目眺望,依稀可見城頭守軍來回,他心中一寒,急忙低下了頭。


    老人家帶路繞過樹林,在小道上約摸走了大半個小時,林邊轉出兩間茅屋,茅屋前一圍竹籬,遠遠就聽到犬吠之聲,走近茅屋,隻見竹籬柴門後一條花狗人立,前爪搭在柴門上,一邊大聲叫一邊使勁搖尾,老人挪開柴門,那狗嗖地一下竄出,陳濁星不由得急忙後退兩步,老人笑道:“別怕,它不咬人。”果然那狗出了竹籬,反而不叫喚了,圍著三人打了會轉,跑回院中趴下了。


    老人從屋角抱出幾束幹草,輔在院中地上,“三位請坐。”陳濁星愣了一下,這人竟不讓客進屋,連板凳也不給一條,不過他馬上醒悟了過來,現在這時代,確實還沒有板凳,講究的是“席地而坐”,三人謝了,跪坐在草束上,老人自回屋去了,從屋中拎出一隻瓦罐,三隻土碗,在碗中傾了一碗綠水,“三位自便。”高遠聲端起碗,喝了一口,一股竹葉清香,腹中卻“咕咕”叫了起來,在山道上行了半日,三人都餓了。


    過了一會,茅屋頂上騰起一股白煙,似乎老人開始做飯。


    過不多久,老人盛出飯來,放在院邊一個木墩上,菜肴是一尾焦魚,飯食是稻穀與不知甚麽玩意兒和在一起煮的,顏色淡黑,粗糲無比,每咽一口三人都得瞪眼伸脖,陳濁星吃了小半碗就放下了碗,這年代,比明朝偷玉米活得還難。


    “少吃點,這東西吞下去不容易,估計要想拉出來就更困難了。”陳濁星打趣朱獲真,後者正懷著活下去的堅定決心拚命吞咽著。


    考古專家不耐煩地看著三人吃飯,他扭來挪去,這種姿勢坐不了一會,他感到他的腿已經麻木了,這樣坐著還不如站著,他站起身來,在院中慢慢踱步,最後走到那花狗身邊,那狗閉目呼呼喘氣,它皮毛幹枯,腰腹縮凹,看起來它和它相依為命的主人都生活困難,人世間的爭鬥也殃及了它,陳濁星不由的心生憐憫,他伸手輕輕撫摸狗頭,花狗微微睜眼,懶懶地搖了搖尾。


    陳濁星笑了一聲,他抬起頭來,他的目光突然定在茅屋土壁邊的一個東西上,那是一個象倒撲著的小碟子一樣的東西,但卻又不象,碟背凸起一大塊,陳濁星好奇心起,他拿起細看,這個玩意滿身油漬灰塵,汙穢不堪,背上凸起的一塊倒象是一個把手,手握上去,剛好一握,觸手生溫,秦代古物陳濁星也見過不少,但從未見過這樣的一個東西,這是甚麽?做甚麽用的?他翻過來,碟麵平整,一片汙黑,隱隱似乎刻得有字,陳濁星從屋角拔出一把幹草,在碟麵上抹了幾下,果然刻著字,字跡盤來扭動,是秦篆,極是難認,陳濁星轉來轉去細看良久,他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這難道是真的?陳濁星用衣袖抹了抹眼,又用衣袖抹了抹那東西上的汙漬,那東西立時煥發出圓潤的瑩光,看起來確實是一個寶物,可這怎麽可能呢?陳濁星的心怦怦亂跳,他在心裏告訴自己,這不可能是真的,怎麽可能一來到秦代就看到了它!


    他再次細看那八個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果然不錯,這八個字他太熟悉了,它們刻在一件早已失傳的寶物上,這件寶物在曆史上大大有名,每一個朝代它都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每一個朝代它都有著不同的名字,而最有名的名字有兩個。


    “和氏璧”、“傳國玉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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