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冬的一縷陽光透過窗玻璃照進小樓,給人帶來一點感官上的暖意,狂歡過後的考古隊員有的趴在桌上,有的躺在凳子上,有的靠在床柱上,陳濁星驚奇地看著這些四處散落的考古隊員,從昨天他吞下最後一杯酒後到現在頭痛欲裂地醒來,這之間發生了甚麽他已經沒有任何印象,他甚至不知道他為甚麽會坐在這裏,酒精讓他完全失憶了。


    陳濁星迷茫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環境,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冰涼得讓牙齒感到刺痛,他又喝了兩口,胃裏湧起了一陣翻動,他踉蹌地站起身打開了門,還沒來得及嘔吐就摔了一跤,這一聲重響驚醒了其他的考古隊員,他們一窩蜂地湧上來,攙起了他。


    陳濁星用力攀住他們的手臂,皮鞋在毫無摩擦力的地麵上滑了好幾下才勉強站住,到這時他才發現門外的地麵上結了一層淡黃色的冰,他奇道:“這是甚麽東西?”


    考古隊員麵麵相覷,陳濁星轉頭四顧:“這是你們弄的?”“不,不。”一個考古隊員嚅囁地道。


    “那是誰弄的?”專家用威脅的語氣追問他。


    “昨天晚上……你一路上大聲談論著古代人的防凍措施,你說人的尿液裏含有鹽份,古人常常在門外撒尿,以防止結冰……”


    “回到駐地,你在門前撒了尿,說要讓我們見證曆史上最為重要的實驗……”另一個考古隊員插口進來。


    “你還讓我們也撒……”,“說誰不撒就把誰踹出考古隊……”,“是啊,是啊……”七嘴八舌的聲音響起。


    考古專家懷疑地打量著這幫子人的臉色,“是嗎?”他不太肯定地道:“我是這樣說的?”考古隊員們同時莊嚴地點了點頭。


    陳濁星道:“那就算我說的罷,一會把這些冰處理掉。”


    屋子裏升起了火,重新給人溫暖如春的感覺,考古專家坐在爐子旁,一邊喝著熱茶,一邊在心裏歎氣,屁股上隱隱的痛感已經揭去了酒精在大腦記憶皮層中形成的最後一幕朦朧的薄紗,所有的記憶都回到了腦中,他甚至想起了那個“見證曆史”的實驗,實情正如考古隊員們所說的一致,雖然某些細節在他的腦海裏依然感到模糊,不過整個實驗過程並沒有捏造的成份。


    兩個考古隊員正用熱水澆去門前的實驗品,不時就騰起一陣熱霧,一種怪異的味道隨之彌漫開來,這個實驗讓專家感到有些無地自容,這當然並不僅僅是因為實驗失敗帶來的沮喪,還摻雜著某些其他的羞澀情感。


    “一定要戒酒了。”陳濁星想,他假裝不在意地喝茶,偷眼看著身邊忙碌的人。


    終於,兩個人的到來讓他擺脫了這個尷尬的局麵。


    “啊哈,”陳濁星站起身來,他向剛推開門的高遠聲和龍承輝誇張地打招呼,“我正要找你們。”


    熱情的考古專家不由分說把高遠聲和龍承輝拉到大街上,莫明其妙的高遠聲和龍承輝就此陪了他整整一天,幾乎逛遍了整個小鎮的每個角落。


    第三天一早,考古發掘正式開始。


    和頭一天不同,所有的考古隊員全都意氣風發,那顆不屬於地球的頭骨給他們增加了無窮的戰鬥力,“開拓者”、“奠基人”等等耀眼光環在他們的頭頂閃閃發亮,在這種榮譽感和使命感的支使下,墓道的封土被清理了出來,並以很快的速度推進,深入幾米之後墓道的封土中就出現了大量的填石,石塊的體積很大,使墓道清理工作延緩了進度,不過這對考古隊並沒有造成甚麽具體的困難,但是考古隊越清理越是驚異,這條墓道一直傾斜向下,嵌在岩石裏越走越深,整條墓道整齊無比,就象是用尺量筆畫的。


    “墓道寬二點六六米,露天部份總長十一點五九米,現在已進入隧道部份,目前已清理進入六米多深,隧道高二點七三米,寬度保持不變,整條墓道呈十三度仰角,斜斜進入山體,地麵沒有開鑿階梯,目前沒有測量出角度偏差,也沒有發現墓道的長寬發生變化……”陳濁星站在墓道口,注視著這條筆直的墓道,木然聽著一個猴瘦的考古隊員匯報所測量出的墓道數據,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不過心裏暗暗思忖,“這是一條甚麽樣的墓道?在斧鑿錘鑽的幾百年前,如何能開鑿得如此整齊?看來這個宋照墓,確實不簡單。”


    他沉吟了一會,道:“墓道勘測下來,估計還有多深?”那考古隊員道:“回聲定位不清晰,所以墓道究竟有多深目前尚無法確定,在墓道封土中發現了盜洞的痕跡。”陳濁星道:“盜洞?”他的心裏一驚,因為很少有盜墓者選擇從墓道進入,他們一般都是避開墓道,直接打洞進入甬道或是墓室。


    “是,”瘦皮猴考古隊員道:“盜洞痕跡在隧道中一直前行,目前還不知道有多深,也不知道是否已進入了墓室。”


    這個讓陳濁星擔心的盜洞直徑大約有八十公分,它在隧道中蜿蜒前進了十多米後停止了,這是因為盜洞本身發生了坍塌,在盜洞的底部發現了一具骸骨和一盞鏽蝕的油燈,還有刨鏟等工具,骸骨四周散落著幾枚銅錢,根據銅錢的年代說明此人大約是清初的人,“這個盜墓者很聰明,他一直沿著隧道頂部挖,這樣洞坍塌的機會就小得多,他一邊挖一邊把土拍實,餘土應該是用小筐讓同夥從洞中拖出,可是墓道中後來不止是土了,還出現了大量巨大的石塊,他不得不繞開這些石塊,並且采用木板來加強洞壁的強度,可是他對於這些土中石塊的重量估計不足,就是這樣把他斷送了,正當他加緊工作的時候,他聽到身後坍塌了,應該是某塊他繞開的巨石壓斷了木板掉了下來,這樣他的退路就被封死了,你們看,他死的時候頭朝向著墓道外方,他拚命地想掙脫出來,他離盜洞口隻有十多米,可是這十多米的距離此時可說是真實的陰陽相隔,封閉的盜洞很快就讓他窒息而死,而洞外的同夥隻能眼睜睜看著黑乎乎的洞口束手無策,他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爬進洞去救人。”陳濁星歎了一口氣,“有句俗語叫做上陣父子兵,這句話在中國古代盜墓這個行當裏是完全適用的,盜墓的一般都是兩人搭夥,一個人進墓室把財寶遞出來,另一個人在上麵接,如果遇到心黑手辣的同夥,等你把東西遞得差不多了,他在上麵把盜洞一填,你就完啦,沒有人會知道這座死人墓裏會突然多了一個死人,所以古代盜墓這一行都是父授子承,爺兒倆搭夥做案,就算再值錢的寶貝也泯滅不了父子親情,不至於想獨吞而下黑手。”


    專家舔了舔幹涸的嘴唇,“那個趴在盜洞口哭喊的人,也許就是這個盜賊的父親或是兒子,相信他一輩子也忘不了這段心碎的遭遇,在他的睡夢中,總會聽到那種來自地底的沉悶的呼救聲,讓他一次次乍然驚醒,一次次體會失去親人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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