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情景,吳鉤心裏激靈了一下,當即便知事情要糟,再一瞥眼,卻見孟淵麵色如鐵,唇角卻忽然一勾。


    吳鉤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耳中卻聞孟淵冷聲道:“帶去攏煙小築。”


    那女衛應了一聲,扶著吳晚便往攏煙小築而去,全不管她身後的吳鉤已經白了臉。


    那攏煙小築常常幾天也見不著人,以吳鉤看來,那實是殺人拋屍的好去處,想至此處他不止白了臉,額角也冒出汗來。


    偏那位晚姑娘根本不知自己的小命兒已然懸於一線,仍是嬌滴滴地道:“三爺,撫琴需得去琴台才好,攏煙小築如何使得?”


    後見孟淵並不答話,她也並不以為意,依舊柔情似水地望著孟淵,又看了一眼那空落無人的庭院,不知想到些什麽,忽然間臉便紅得厲害,嬌怯怯地低下頭去,任由那女衛將她扶進了攏煙小築。


    吳鉤心中叫苦不迭,卻也知道攔不住孟淵,隻得疾步上前提醒了一句:“主子千萬手下留情,莫叫郡主娘娘為難。”


    孟淵不答,腳下卻微微一頓,複又大步往前走。


    吳鉤暗自抹了把冷汗,知道自己的話多多少少起了點作用,想必過會他們家主子不會做得太絕。


    平心而論,吳鉤覺得孟淵之後所為,其實已經相當收斂了。


    也並沒做什麽出格的事兒,不過是叫人趕了頭獐子出來,先以弓箭射殺,又趁著那獐子還沒斷氣兒,令唐刀將獐子綁在樹上,當著吳晚的麵兒活剝了那獐子的皮。孟淵便又“好心”地向那位晚姑娘解釋:“這獐子是我一年前救下的,現叫人剝了它的皮,也算它報答了我的救命之恩。”


    也就如此而已,吳鉤真覺得這事兒沒什麽。


    不就剝個獐子皮嗎?那獐子的皮毛又暖和又軟,多少貴人愛拿它作個衣裳領子、拚個褥子什麽的,香獐肉還好吃呢。如今不過是當著人麵兒剝皮罷了,真不至於如何。


    可是,他顯然高估了養在深閨的女子對這件事的接受程度。


    孟淵才將那獐子綁在樹上,吳晚便嚇得哭了。


    在接下來的整個過程中。這位晚姑娘不僅全程哭泣發抖,還因受不了血腥氣吐了一裙子。偏那女衛領了命,一直按住她的腦袋不叫她動,就算她閉了眼睛,那衝人的血腥味還是讓她無法忍受。最後更是兩眼翻白暈了過去。


    孟淵當即便黑了臉,看著唐刀手裏才剝了一半兒皮的獐子,滿臉的不虞。


    吳鉤便向那女衛做了個手勢,女衛便去取了荷花池的水,用帕子沾著往吳晚的臉上抹,沒多久便把人抹醒了。


    當吳晚睜開雙眼時,見到的便是孟淵麵沉如水、唐刀兩手鮮血淋漓繼續剝著獐子皮的畫麵,這畫麵直嚇得她又是兩眼一翻,再度暈了過去。


    彼時,吳鉤覺得這位晚姑娘甚可憐。


    攤上這麽個完全不懂憐香惜玉為何物的主兒。虧她方才還那樣含情脈脈地看著這人呢,也不想想這位主兒豈是她能肖想的?如今反弄得她自己渾身髒臭,又是何苦來哉。


    然而,這念頭也隻在吳鉤心裏轉了一轉便罷。孟淵這些年來的遇到的算計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隻要一想到這些,吳鉤的心腸便又硬了下來。


    算計不成反被算,這位晚姑娘也是自作自受。


    當吳晚第二次暈過去之後,孟淵終於不耐煩了。


    “抬去草寮。”他揮了揮手,那女衛便將吳晚向肩上一扛,一溜煙往攏煙小築的北角而去。那裏有三間草搭的屋子,是專門放飼料用的,如今並無人在。


    孟淵便向花池裏淨了手,又將濺了血點的外袍脫了。方先行回了臨清閣。據吳鉤猜測,孟淵可能是怕晚歸惹人擔心,故先回去露了個麵。此刻回轉,想必是已經見過郡主娘娘了,這才專門回來處置吳晚一事。


    “查清了?”孟淵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吳鉤心頭一凜,立時將所有心思都放在了一旁。


    “回主子。查清了,是二太太說她要翻院子,大太太便遣了灑掃上的人去幫著打理,這條路因走的人少,灑掃上的人便全去了二太太院子裏。又因主子常走這條路,屬下便沒安排暗衛。”吳鉤一麵說著,一麵擦了把冷汗。


    孟淵自己隨身帶著暗衛,這條路自然無需多做安排,誰能想到有人等在這裏呢?


    “二太太?”孟淵語聲極冷,眼睛已經眯了起來。


    上回文秀一事也是吳氏暗裏挑唆,裴氏才起了給三房塞人的心思,如今事情還沒過去多久,吳氏倒又來了。


    孟淵眯起的眼睛裏劃過一絲冷意。


    “派個人去看看二哥何時回來。”孟淵淡聲說道,神情已經恢複如常。


    吳鉤利落地應了聲是,便自退了下去。


    孟淵負手立在攏煙小築的院門前,衣襟之上滿是雨絲,斜飛的長眉微微一軒。


    如此也好,此事已經走了九十九步了,這最後的一步,他很願意推上一把。


    一念及此,他的唇角便勾了起來……


    天將擦黑的時候,括香居的院門兒忽然“砰”地一聲被人推開了,旋即一排燈籠自門內急急湧出,飛快地往薰風館而去。


    此時恰是飯時,各院兒門前的小徑上,來來往往皆是送飯的丫鬟婆子。這群打著燈籠的人一出現,立刻便讓往來人等皆驚住了。一時間,所有人皆停住了腳步,一個個撐著油傘、拎著食盒,目瞪口呆地望著這群人。


    吳氏當先走在隊伍前列,娟秀的臉上青白交加,五官扭曲得不成樣子,燈籠裏的燭光篩過雨絲,落在她的臉上,映出她眼中的陰沉與恚怒。


    就在半刻鍾前,前院兒有個老媽子偷偷送來了一個消息:下晌的時候,吳晚在菡萏渚閑步,不知怎麽竟落進荷花池中,巧的是,此時孟瀚剛好自衙門回來,經過此處,發現了呼救的吳晚,於是便將全身盡濕的晚姑娘撈了上來。


    彼時,那菡萏渚空無一人,跟著吳晚的小丫鬟又不在,因怕吳晚落了寒氣,孟瀚便親自抱著她去了外書房,又叫服侍的媽媽找幹衣裳替她換上,直到她收拾好了才將人送回了薰風館。


    這還不算完,送回吳晚後,孟瀚竟還拿了國公爺的名帖,請了時常在府裏走動的何太醫去為吳晚診治,又叫人送了好些藥材補品過去,最後他更是親自登門,噓寒問暖,直到現在還耽在薰風館裏不曾出來,還將院門兒也關上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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