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曹氏的眉間又泛起了憂色。


    她也不知道為何會如此不安。這幾天她的眼皮老是跳個不停,許進最近也有些不同尋常。而今兒上晌因兵部右侍郎韓府老夫人過壽,她過去吃了一頓壽酒,韓家大太太與她十分交好,悄悄告訴她說聖上最近病體沉重,已經有好幾日不曾上朝了。


    據曹氏所知,今上一直頗為勤勉,自登基以來,五日一朝從未間斷。如今卻是病得連朝會也不能來了,這就表明聖上確實病得極為嚴重,而許進這段時間的表現……


    曹氏不敢再往下想。她擱下茶盞,拉起許允的手,盡量放柔了語氣道:“安安,你聽/娘/的話,明兒陪娘去上個香。”


    許允見曹氏的臉色有些不好,隻當她是擔心噩夢一事,便笑道:“母親既這麽說了,女兒定當陪您去的。”


    曹氏微笑著點了點頭,又道:“叫你哥哥也陪著一起。雞鳴寺的素齋你不是最愛吃麽,明兒咱們吃了飯再回來,再給你父親求串佛珠回來。”


    許允點頭應是,此時門外又有小丫頭稟報說那三個媵妾到了,曹氏便站起身來道:“今兒晚上我再叫人過來幫你收拾東西,明兒一早便走。”


    許允此際一心隻惦著學規矩一事,隻點了點頭便罷。曹氏便自帶著人出了屋門。


    薑姒垂眸立在屋外,恭送曹氏離開。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曹氏今天的神色不同尋常。似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看著曹氏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門外,薑姒的眼中劃過了一抹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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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珺的馬車停在了半路上。


    此處尚未至官道,道路兩旁皆是雜草樹木。透過樹木的間隙望出去,遠處隱約可見一帶山峰。那裏便是棲霞山。


    傅珺從車窗前收回目光,一旁的涉江便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


    傅珺回過頭去,安撫地向她笑了笑。


    涉江的臉色十分蒼白,唯有一雙眼睛仍舊清亮如昔。她回了傅珺一個笑,方才吸了口氣,提聲問道:“怎麽停下了?出了何事?”


    她的聲音很平穩,語氣亦仍如往常一般。略帶著幾分不滿。似是對車子中途停下頗為不喜。


    外頭傳來跟車婆子的聲音,語聲有些散漫:“回姑/娘/的話,車夫說鬆了個榫頭兒,一會子就能好。姑娘且耐心等等兒。”


    傅珺幾乎能夠相像出婆子不耐的表情。跟著她這個庶房姑娘被趕到別莊。雖說府裏來了人接。保不齊什麽時候又得被踢回莊子上。也難怪這些下人們有所不滿。


    涉江“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傅珺又湊到車窗前,極目向遠處眺望。


    從她的方向並看不到前麵的情景,也不知沈媽媽她們那輛車行至哪裏了。她想了一想便問道:“前頭的車呢?”


    跟車的婆子停了一刻方道:“回姑娘。他們的車倒走得快,已經瞧不見影兒了。這會子想是已經到了官道上。”


    上了官道便離城不遠了,這樣便好。傅珺暗忖道。複又坐回到了原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馬車始終不見動靜。傅珺湊到窗前,看見外頭的婆子們開始悄聲兒說話兒,有幾個人大概站得累了,索/性/便走到旁邊的路牙子上坐了下來。


    便在此時,車身忽然猛烈地晃了一下,傅珺一下子便被晃到了車壁板邊,隨後她的耳中便響起了一聲驚呼:“不好,馬驚了!”


    隨著這聲驚呼,整個車子陡然向前一衝,接著便是馬兒尖厲的嘶鳴聲。涉江麵孔煞白,一下子撲過來想要扶住了傅珺,然而馬車晃動得非常厲害,涉江一個站不穩,與傅珺雙雙摔倒在了車裏。


    “不好,快拉住馬!”


    “姑娘還在車裏!”


    短促的驚叫此起彼伏,如同風聲過耳,婆子們驚慌的臉隻在車窗外倏然掠過,忽地一下,整個世界隻剩下了如雨點般急促的馬蹄聲。馬車已經不受控製地飛速狂奔起來,車裏的傅珺與涉江被顛得左右直晃,根本連坐都坐不住。


    傅珺一麵盡量將身體靠在壁板上,一麵去拉車壁旁的扶手。涉江滾倒在傅珺的腳邊,一隻手死死摳住車板下放器物的凹陷處,阻止著自己繼續向下滑動。


    此時,契汗純種馬的腳力終於展現出了它的強悍,車速如離弦之箭,不過眨眼之間,馬車已然奔離原路,拐進了一旁的雜樹林中。


    這片樹林生長得極為茂盛,老樹新樹交錯排列,然而馬車卻如遊魚入水,在這片樹林中竟是穿梭自如。傅珺無數次感覺到車壁挨擦著樹木飛速掠過,枯枝劃過車窗發出刺耳的聲音,如同刀子刮著耳膜。


    傅珺幾次想要調整坐姿。可是,這一段地麵十分凹凸不平,整個車廂顛簸得如同海上浮舟,傅珺隻覺頭暈目眩,五髒六腑都要被顛碎了一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車速忽然慢了下來,馬兒的嘶鳴聲也停止了。馬車由飛奔改為快走,顛簸的幅度小了很多。


    傅珺渾身酸痛,掙紮良久方拉著扶手坐直了身子。涉江的情況比傅珺還要嚴重,她的額頭碰破了一塊皮,好在不曾出血,卻也是一片青紫。她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拉著另一邊的扶手坐了起來。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傅珺與涉江對視了一眼,兩個人的臉色皆是慘白如紙。


    “我去料理尾巴。”車前忽然傳來了一個極低的聲音。


    傅珺還未及細想,一道灰影驀地掠過車窗,宛若大鳥一般淩空飛起,瞬間便消失在了車後。


    傅珺心頭一凜,一刹時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她想起了孟淵留給她的那幾名暗衛。


    那個灰影口中所說的“尾巴”,一定就是指他們。


    傅珺的心高高地提了起來。


    然而,車廂外傳來的腳步聲,卻讓她沒有餘裕去想別的了。


    她一麵做著深呼吸,努力壓製胸口抵上來的煩惡不適,一麵死死地盯住半開的車門。


    涉江一下子撲到了傅珺的身前,擋在了她的前頭。


    透過車窗濾進來的幾束天光,傅珺看見,涉江正在瑟瑟發抖。


    一陣風自車門處拂了進來,帶著一股泥土與腐葉混合的氣息。四下裏一片安靜,連聲鳥啼亦無。


    傅珺迅速地向窗外看了一眼。隻見重重疊疊的樹影遮住了午後的天光,車廂內的光線也變得十分幽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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