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明殿西側的寢殿之中,德妃,此時應該叫吳貴妃,正懨懨地靠在黃花梨南漆羅漢/床/的壁板上,背後墊著柔軟的錦紅色遍地錦牡丹團花大迎枕,麵色微微泛白,瞧來滿臉病容。


    “娘娘,藥好了。”東明殿掌事宮女曹月蓮輕聲地道。


    一旁的大宮女李月珠便輕輕上前,將大迎枕又調整了一下位置,吳貴妃便就著曹月蓮的手,將那一整碗漆黑的藥一飲而盡。


    這廂李月珠便奉上清水與香露,供吳貴妃漱了口。吳貴妃便又靠回到引枕上,疲倦地撫了撫額頭。


    曹月蓮瞥了一眼旁邊侍立的宮人們,便即上前笑道:“娘娘榮升皇貴妃,可喜可賀。奴婢等給娘娘道喜了。”說罷便當先跪了下來。一旁的宮人亦跟著跪下,齊齊給吳貴妃道喜。


    “都起來吧,一會子皆有賞。” 吳貴妃才將醒來,說話的聲音仍是有氣無力的。


    “謝娘娘。”眾人整齊劃一的聲音響起在空闊的大殿裏,聽在吳貴妃的耳中,說不出的刺耳。


    她的眉頭已經蹙了起來。


    李月珠向她望了一眼,柔聲道:“娘娘想是累了,可要歇下?”


    吳貴妃微闔雙目,語聲輕細地道:“本宮再坐一會,你們先退下吧。”


    “是。”李月珠輕聲應道,複又揮了揮手。滿殿的宮人便即退了下去,整個寢殿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見眾人皆已走空,那李月珠又特意關上了殿門,親守在了門口,曹月蓮方才湊上前去,將吳貴妃散落在枕上的發絲輕輕理好,柔聲道:“娘娘,來日方長,您還是養好了身子要緊。”


    吳貴妃張開雙眼,眸中已是一片陰沉。


    說得也是,她現在可不就要養好身子麽?這病也是一門學問。何時病、病到何種程度、病多久。這其間種種。她也是在宮裏熬了這麽些年之後,才一點一點明白過來的。


    “外頭有什麽動靜?”過了一會,吳貴妃方懶懶地問道。


    “回娘/娘/的話,沒什麽動靜。宮裏宮外的。隻瞧著那一位呢。”曹月蓮一麵說著,一麵便向猗蘭宮的方向努了努嘴。


    吳貴妃便笑了起來:“那倒是的,本宮可也不能搶了別人的風頭不是?”


    曹月蓮是吳貴妃從家裏帶來的,二人之間的情分非比尋常。此時曹月蓮便心疼地蹙起了眉道:“既是如此,娘娘又何苦病了這一場?”


    吳貴妃淡淡一笑:“我若不病上一病。隻怕又有人要起疑了。”


    曹月蓮微微一愣,複又暗自歎息一聲,上前替主子掖了掖被角。


    吳貴妃的神色依舊陰沉,卻是不再說話。


    她這一病,應該能去掉不少人的疑心吧。若是她聽了許慧封後的消息還一切如常,那才叫反常。


    如今她病著卻是好事。若是再多多病上幾日,這宮裏的人便會將所有注意力皆集中到許慧的身上,她正好可以坐山觀虎鬥。


    那才入宮的四大世家之女,可頗有幾個手段不俗的,這一回乘著許慧封後的東風。也各自升了位份。屆時的一場內鬥,想來亦是精彩異常吧。這樣也好。原本吳貴妃乃是宮中位份最高之人,覬覦之人不知凡幾。現下她卻是屈居第二,聲勢大不如前,自然也就沒那麽多人總盯著她了。


    而許慧卻是風頭正勁,由她擋在前頭,吳貴妃恰好可以好好蟄伏下來。


    再者說,如此一來,聖上心中必會有愧,則她日後所圖之事。便又多了幾分成算。


    如此想罷,吳貴妃的麵色便又好了一些。便連那才落入肚的苦藥,回甘亦似有著些微甜意。


    隻要二皇子劉競能得如願,區區一些委屈。吳貴妃還是甘之如飴的。


    ***************************************


    傅珺最近添了個毛病。走不上幾步路,就要扶牆站一會。


    不止是她,秋夕居上至沈媽媽下至白薇她們這些小丫鬟,最近做事沒一個不走神的。


    許慧真的被冊封為後了!


    這消息以風一般的速度迅速在平南侯府流傳了開來。府中人這才知道,那個神秘而低調的許娘子,不隻是護國公的遺脈。亦成了當今皇後。


    這可是皇後娘娘啊,母儀天下、天下至尊!那得是多大的榮耀,多大的福份哪!


    最近這段日子,平南侯過的這日子,可謂冰火兩重天。


    那許慧在身為平民之時,便是平南侯府的管事娘子,此事已經在京裏傳遍了。雖然平南侯一再聲明,他當時請許慧進府做管事,純粹是看中了她宮中掌事的身份,並不是提前知道了內情。


    可是,那些傳言還是瘋了一樣四處散播,有說平南侯慧眼識鳳,將許氏遺孤保護起來的;有說平南侯別有用心的;亦有說平南侯便是護國公一案翻案的幕後推手的。


    朝臣們對平南侯的態度,亦是什麽樣的都有。


    加倍奉承百般示好者有之,橫眉冷對怒目而視者有之,更有些世家清流一臉鄙夷,直將平南侯視作靠著裙帶關係上位的奸佞小人。


    平南侯真的覺得冤枉。


    現在這情況簡直就是拿他當外戚來看。可問題是,他與許慧真的沒有任何親屬關係啊。現在這種被人綁上皇後戰車的情況,又是怎麽一回事?


    所以,平南侯最近過得是宜喜宜悲,一時間那心情卻是複雜得難以盡述。


    這府外看不見的刀光劍影,傅珺也能感受一二。不過令她感觸最深的,還是府內情形。


    包括侯夫人在內,所有人對傅珺的態度,皆是空前地和顏悅色起來。


    侯夫人現在與傅珺說話,那是不笑不開口,開口必好話。僅是這幾日賞下來的東西,便比這一兩年加起來還要多。張氏與崔氏對傅珺也明顯親切了許多,甚至連傅珈都對傅珺友好起來,隔幾日便要往秋夕居跑一趟。


    當年許慧曾在濯雨堂住過的屋子,據說已經成了整個平南侯府的旅遊盛地。舉凡府裏長了腿的,沒一個不過來瞧的。


    有一天早上,沈媽媽還在許慧故居的房門外頭發現了香灰,地上還插著半截沒燃盡的線香。


    這個發現讓沈媽媽格外重視,鄭重上報了傅庚,再由傅庚稟告了平南侯。


    最後,經侯爺與侯夫人隆重商議,濯雨堂被正式封存了。


    不是那種荒廢了的封存,而是派了穩妥的仆婦專人看守,每天三遍清掃擦洗,精心打理的那種封存。而晴湖山莊與欹雲樓因與之相連太近,因此也被清空了。三房重新住回了秋夕居。(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庶庶得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姚霽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姚霽珊並收藏庶庶得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