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文天平淡地說道:“回去了。”


    堂嬸顯然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她拿一雙拖鞋給他,似乎隨意地問道:“你沒事吧?”


    孟文天笑了笑,說道:“這事遲早回來,沒事。……,誌新哥呢?”


    跟孟文天的父母一樣,堂伯堂嬸兩口子也隻生了一個兒子,名字叫孟誌新。正月初四就是他結婚,現在家裏貼滿雙喜字、花紙,還沒進客廳就感受到整套房子都充滿了喜氣。


    堂嬸苦笑了一下,說道:“他去丈母娘家了。她家說要在大酒店辦酒席,說在家裏辦太擁擠了,又不時髦。……,我說我們這邊有四套房子可以用著辦酒席,能容納很多人,可他們就是不答應,還要我們這裏拿出五千元來到酒店定酒宴。……,哎,我家錢都花光了,哪裏還能拿出額外的五千元?之前他們不說去酒店,我們就買了不少的肉、雞、蔬菜什麽的,現在去酒店辦酒席,買的這些菜怎麽吃得完,這不是浪費嗎?”


    按照堂嬸他們的計劃,兒子結婚時就借用孟文天家、孟文天堂叔家和孟文天小姨家的房,用來開席麵,親戚住一起不就是為了在關鍵時刻相互幫忙嗎?四套房子一次可以開二十桌,客人再多開三批就夠了,大家樓上樓下的,多熱鬧啊。


    可惜她的親家改主意了,真讓她愁得白了頭。


    孟文天走進客廳,看到堂伯也苦著臉在抽煙,麵前的煙灰缸堆滿了煙蒂。


    聽到孟文天招呼他,他嗯了一聲,問道:“你吃飯了沒有?過年這幾天抽時間過來吃飯。買了這麽多菜,還能少得了你一人吃的?你嬸嬸不是請過你嗎,你怎麽不來?生我們氣?”


    堂嬸也說道:“錢的事與你這個孩子無關。你一個學生多想這麽多幹什麽?我們為錢的事吵幾句,也是說你爸欠錢的事,跟你小孩子沒關係。你在汽修廠那裏上班,沒事吧?小郭看起來也不是一個苛刻的老板,應該不會怎麽樣你,是不?”


    親人到底是親人,幾句平常的話說得他心裏溫暖極了。他連忙說道:“我知道的。其實,郭老板對我很好。”


    堂嬸說道:“老板對你好就好,你也好好地替她做事,怎麽說你家還欠著她的恩情。算了,這又是大人之間的事。隻要下班,你就來我家吃,又不會單獨替你一個人煮飯,家裏的飯菜總比你們汽修廠要好吃一些。”


    說到這裏,堂嬸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麗麗那孩子心高氣傲,不是跟我們鄉下人過日子的人,走了就走了,你別太放心上。……,不是我說你爸,明明可以你找你奶奶他們幫忙的,怎麽就放不下身段呢?可苦了你和你媽媽……”


    孟文天走到桌邊抓起一把西瓜子,然後在堂伯身邊坐下,打斷堂嬸的話問道:“嬸嬸,誌新哥嶽母娘那邊還有什麽其他要求沒?”


    堂嬸的心思立即轉到自己的事情上,不再嘮叨孟文天父親的事。她忿忿不平地說道:“這多出的五千元就足夠我哭的了,還能有什麽要求?他們說是說過要再找一台高級進口小車做婚車,我們不搭理她家,好不容易借了崔老板的豪華桑塔納做婚車了,她家又要進口小車,哪有這麽金貴?坐了進口小車結婚屁股就多長一快肉嗎?”


    堂伯卻猛了一口煙,甕聲甕氣地說道:“現在這社會真是……,這老百姓的日子越來越難熬了。過去新郎用自行車馱著新娘還不一樣結婚?”


    堂嬸轉頭看著自己的丈夫,數落道:“還不是你沒出息?都五十多歲的人了,不認識一個老板。真要認識一位有錢的老板,借他一輛車還不容易?就用幾個小時,還給一個兩百元的大紅包。……,我說你別呆在家抽煙了,馬上出去借錢,五千元借不到借四千三千也行!”


    說到這裏,堂嬸也不管苦著臉的丈夫,轉頭對孟文天說道:“文天,要不你跟你小姨打一個電話,讓她再借三千,不,再借兩千、一千給我們都行。……,我們已經找她借了六千元,再借不好意思開口。”


    堂伯立馬說道:“不行!你這不是故意丟文天的臉?他也有十七歲了,又是高中生,臉皮薄,他爸還欠著她家一萬元,她也是做小生意,每天起早貪黑,賺幾個錢不容易。又是買房又是借的,你以為她家開銀行啊?”


    孟文天連忙道:“堂嬸,你們別急,我今天來就是來還錢的。”


    堂伯堂嬸一愣,都瞪大眼睛看著他,目光又是驚喜又是懷疑。


    “你一個讀書的孩子,哪裏來的這麽多錢。”良久,堂嬸期期艾艾地說道,接著嚴詞警告道,“文天,我可告訴你,這錢都是大人之間的事,與你們這些孩子沒關係。你可不要為了錢去做什麽壞事,我們孟家就你有讀大學的希望,可別因為錢的事誤了前途。”


    堂伯立即朝堂嬸罵了起來:“還不是你,如果不是你瞎嘮叨,他哪裏會到處借錢?”


    孟文天連忙說道:“伯伯、嬸嬸,你們多心了。這錢可是我清清白白賺的。你們不知道吧,今天運氣好,我和汽修廠的師傅一起修好了一輛外國進口的小車,人家車老板一高興,給了汽修廠好幾萬,我們幾個人就把這錢給分了。汽修廠老板拿大頭,我們拿小頭,但也有好幾千呢。剛才我們就是在望江樓吃的晚飯,搞了慶祝,一餐飯吃了好幾千。老板到底是老板,一個菜就是好幾百……”


    為了讓堂嬸堂伯相信自己的話,孟文天不斷地吹著吃的多好多貴。


    堂嬸知道孟文天應聘到天華汽修廠值晚班,所以聽了他的話之後眼睛不由一亮,連忙問道:“真的?太好了!……,你們一人分了好幾千?這運氣真不錯啊。”


    堂伯冷笑著對他老婆道:“你想錢想瘋了吧?世上哪有這麽好的運氣,哪能他想要錢了,天上就真的掉幾千元給他?要這樣,他還不成了神仙?這明顯是哄你的話,你還信?”


    堂嬸火熱的心一下變得冰涼,但仍然有點希翼地看著孟文天。


    孟文天微笑道:“伯伯,今天這事還有點玄乎,還真有這麽幸運。……,如果你不信,你可以打電話給天華汽修廠的老板,問她今天是不是修好一輛車賺了好幾萬。那輛車聽說要三百五十萬才能買到,人家開車的根本不在乎幾萬元小錢。”


    老兩口子一聽一輛車竟然價值三百五十萬,眼睛瞪得大大的。


    堂嬸更是吃驚地問道:“文天,你誌新哥說的是真的?他說外國車有幾百萬的,甚至有幾千萬的,還有私人老板還買飛機,幾個億,是不是?”


    孟文天笑了笑,說道:“有錢人的事我可不知道,但幾百萬、上千萬的車肯定有。”


    說著,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堆鈔票來,都是從郭秋蘭錢包搜刮來的六千多元。


    因為有了剛才的語言鋪墊,堂伯堂嬸對他拿出這麽大一疊錢也就沒有了太多的驚詫,心裏充滿了高興。


    孟文天數了數鈔票,將六千元交到堂嬸手裏,說道:“嬸嬸,這裏一共六千,其中三千是我爸借了還給你們的。另外三千是我們一家喝誌新哥喜酒的錢。”


    因為是親戚,孟文天就沒提利息的事。現在親戚之間的借貸都不涉及利息,今天借多少今後就還多少,說利息反而容易讓雙方產生隔閡。


    堂嬸看了丈夫一眼,然後接過鈔票,嘴裏卻說道:“這……這喝喜酒的錢太多了吧,一般就是拿幾百一千的,最多也就是兩千。”


    堂伯也說道:“你跟你媽媽打電話了沒有,別到時候你們爸爸媽媽吵架埋怨你。”


    孟文天笑道:“沒事,誌新哥結婚又不是別人。我爸買車的時候,你們湊錢幫了我家,現在我這裏有錢幫誌新哥,當然得幫。再說,這是我賺的,這些錢我可以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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