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冷雪霍然大驚,心中疾念大轉。他這招之下,除了那晚草廟中遇到的中年書生是個例外,其他鮮有活口。


    而這姓鍾的非但不死,還能起來再戰。莫非他的武學造詣更在那些一般的武林名宿之上?


    他出江湖不久,又未聽人談論過,自不知武林各派名宿的武學高低。但凡江湖閱曆豐富的人都知道。三十幾年前的金陵武會上,武林十劍力壓少林,武當等各大門派的高手。鵲起江湖。


    但他們仍較當時的金陵世家,南宮世家,霸王莊稍遜一籌。而這三大世家的武學也不敢稱天下無敵,傳言中的“樂府四公子”才是披扉天下的絕頂高手。


    而鍾楚傑是落虹劍客管家的徒弟,武學要在各派名家之上也毫不希奇。


    殘牆之隔便是那無邊無際的蘆葦蕩,他已無退路,望著直直逼過來的鍾楚傑,他除了放手一搏,別無他法。他強忍著胸口的疼痛,深深吸一了口氣,雙手蓄勢待發……。


    鍾楚傑在前丈餘處停下來,嘿嘿冷哼道:“剛才我用的是劍,現在我就用掌來跟你試試……”。


    他說著,竟緩緩閉上了眼睛,傲冷雪頓時看得一怔,不是說要一決勝負嗎?敵對當前,怎麽像要睡覺一般?這豈不是大悖常理……。


    正當他驚疑之際,他赫然發現對方的臉上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灰白色。不一會兒,灰白色漸漸濃了些,浮動起來,若一股淡淡的輕煙……。


    就在此時,鍾楚傑霍然睜開雙眼,雙掌一翻,模掃而出……。刹那間,狂風驟起,氣浪推山,大有天河決堤,吞淹一切之勢……。


    傲冷雪本以為先前那一劍是對方武學的最高境界,卻絲毫未曾料到對方的“睡覺功”竟比先前那驚心動魄的一劍,其烕力還要高出一籌,更淩厲霸道數分。


    刹時他臉色變得蒼白,此時已無退路,隻得雙掌用力向前推出,迎向撲麵壓來的無形巨山……。


    “嘭”一聲大震,傲冷雪的身體被震得淩空飛起,越過背後那道殘牆,向風箏一樣飄落山坡下的蘆葦蕩………。


    鍾楚傑麵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充滿煞氣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冷酷,他似乎仍不甘心,他衝到牆邊,振臂一抖,一頓短劍脫手飛出,快逾閃電般向傲冷雪的後背射去……。


    就在此時,無盡的蘆葦林突然傳來一聲如針如刺的冷笑,笑聲森寒徹骨,如鬼魅妖靈,來自幽冥地府。鍾楚傑麵色刹變,目光疾掃。但什麽都還來及看淸,


    淩空一道寒光如電閃過。


    鍾楚傑頓覺手臂一痛,他忍不住一聲慘叫,凝目一望,他的手臂已齊牆而斷,一聲輕響,斷手已落入深深的蘆葦之中。


    他駭得魂魄出竅,狂退數步,用手握住血流如注的斷臂,驚恐地望著那片蘆葦如見鬼魅……,一時間,恐怖難言之狀,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適才那一刀,以他目光,竟未看出來自何方、何地?何人?他隻覺得那一刀既是來自天上,又似來自地府,擁有無盡的力量,不可閃避,不可抵擋。


    就在他心驚膽戰之際,又一陣陰森的笑聲自蘆葦中傳來,笑聲陰寒冷酷,如長風浪濤在蘆葦中蔓延傳開,悠長不絕,似乎每一根蘆葦下都有看不見的鬼魅。


    鍾楚傑不覺又退了數步,目光一瞥,這才發現,滿是青苔的殘牆上,竟刻有幾個大字,“人入內即死,物入內即斷,“字跡鮮紅,恐怖赫目。


    鍾楚傑麵色煞白,他怎麽也料不到在這荒涼的地方居然有如此凶險詭異。再也顧不得斷臂重傷,轉身拔腿狂奔而去……。


    黑暗,無邊的黑暗,黑暗中透著森冷,湧遍人的全身,徹骨寒肌,令人從極度的沉睡中醒來。這是傲冷雪醒來的第一感覺。


    他緩緩睜開雙眼,卻什麽也看不到,眼前隻有黑暗。黑暗中一片死靜。耳邊聽不到一丁點聲音。就連寂靜無聲中的自然天簌都感覺不到。


    他不禁問自己,我這是在哪裏?心中倏地一沉,看著這死氣沉沉的無盡黑暗,莫非自己已經身死,現在所處地方莫非正是人們常說的陰曹地府不成?但他的念頭隻是一閃而過。


    緊接著,一陣蝕骨的楚痛傳來……。


    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鏡頭,那是他跌入蘆葦蕩時那一瞬間的記憶。在他腦中慢慢展現出來……。


    他遲疑著用手往周圍摸去,除了一根根光滑冰涼的蘆葦杆之外,再也沒有其它。他確定自己果真掉進蘆葦蕩中。


    他努力睜大雙眼向四下望去,根本看不見一絲光亮,也不知這蘆葦蕩有多深,蘆葦有多茂密?竟然整個世界都沉浸在無窮無盡的黑暗中,似乎已成永恒。


    黑暗中,他忍不住轉動了一下身體。“嘩啦”聲中,他的身體陡地向下跌落……再次墜落黑暗的深淵。


    他隻覺頭腦一暈,“啪”地一聲,似乎已撞擊了黑暗的底部。“哎喲”再也忍不住身體的劇痛,叫出聲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回過神來。眼前一片黑乎乎,人在其中分不清東南西北,他伸手一摸,才知道身體已經著地,觸手所及,出全是潮濕的泥土,才明白當初自己跌落之時被蘆葦杆夾住,而身懸在半空中。現在才落到地上。


    再一摸,他大吃一驚,他發現這裏的蘆葦與平常所見的蘆葦大不相同。不但根根粗如竹竿,而且似乎比竹竿還要堅硬。


    黑暗中,他順手一折,觸手之處紋絲不動,堅硬異常。他掙紮著站起來,試著想扳開前麵的蘆葦向前走去,卻發現現實中根本不可能,蘆葦杆幾乎像無數的鐵樁一樣,將他圍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寸步難行。


    他的心陡地一涼,這樣自己豈不是,要困死、餓死在這裏?


    死,這個字,對他來說已不陌生,他已經曆過好多次,也曾幻想過自己死時的情景。但他卻作夢也想不到,自己竟然默默無聞喪生在這蘆葦蕩中,而且是死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可謂窩囊之極。刹那間,一顆心沉向無底的深淵……。


    他心中突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早知如此,自己就應該死在鍾楚傑的劍下,起碼那裏還有草地、夕陽。


    他突然好後悔,歎息一聲,斜靠在蘆葦杆上,萬念俱灰……。


    一陣鑽心的劇痛傳來,讓他本已死灰的內心泛起了一絲掙紮。


    鍾楚傑那脫手一劍雖然沒有刺他,但對方那不可思議的“睡覺功”,威力卻大得出奇,已令他深受重傷。


    他深深吸了口氣,一凝神,隻感覺全身到處都是傷,猶其是胸腹間的楚痛最厲害,一陣痛過一陣,好像有一塊尖銳的石頭,梗在他的體內。令他立時冷汗如雨,忍不住叫出聲來。


    本來死一般寂靜的蘆葦中,漸漸響起痛苦的呻吟聲,那一聲聲的楚痛,就如尖錘一樣砸擊著這無邊的黑暗,令人心碎。


    是控訴?是無奈?隻是可惜,沒有人聽見。


    漸漸,傲冷雪已痛得昏死過去。


    黑暗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又再度醒來。


    體內的傷病相比昨天,似乎已有所減緩。


    他歎了口氣,緩緩站起來,拾起頭望去,依然看不見一絲光亮,這蘆葦蕩竟深幽如海,密密無際,就如一座天然的地牢,不但鎖住他的身體,他的自由,他的腳步。也斷絕了他的光明,甚至是他的生命,他的希望。


    這可以算是世界上最堅固、最凶險的囚牢,他從未想到過,蘆葦竟能讓人如此恐怖。他搖了搖頭,真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醒來,那樣就沒有現實,沒有痛苦,沒有掙紮。


    他歎息了一聲,試著往前走,但剛移動一步,就被手腕粗的蘆葦杆擋住了去路。他頹廢地跌坐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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