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看得傲冷雪頭皮發麻,心驚肉跳。他幾欲衝出這間屋子,但他連動都不能動一下,更別說站起來。


    那個腥紅的血球好幾次從他身前擦襟而過,他想喊、想嘔吐,但他都不能,因為他動彈不了絲毫。就連閉上眼睛這絲微的動作都無法完成。


    他不知對方用的是什麽武學?居然將他變成了一尊石像,唯一與石像不同的是:他口中還有輕微的氣息,還能想念人和事、還有恐懼和無奈。但實際上,他已與石人無異……。


    屋中滾動的血球漸漸變成了紫黑色,速度也漸漸慢下來,慘厲的哀嚎聲也變得微弱。


    又過一會兒,那個已變成黑色的肉球不再動彈。就在此時,屋裏倏然冒出一條人影,盡管傲冷雪一直眼睜睜看著,眼睛絲毫不眨,卻也未看清對方是怎麽來的。


    隻聽那人輕輕歎道:“北海仙叟”果然不愧一代毒王,就連鐵人一樣的鄭乾坤也……”他瞟了瞟那堆黑球,突地住口。


    他神情既像是讚歎,又像是惋惜。但目光中更多的是驚駭、悚然……,他忍不住倒退一步,顯然,適才的慘烈仍令他心有餘悸、畏懼。


    但過了片刻,他又上前了一步,先前的畏懼和驚悚瞬間已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沉靜、漠然。似乎麵前一具具的屍體和慘烈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場習以為常、微不足道的江湖片斷而已。


    他昻首而立,厲冷的鷹目在屋中每一處緩緩掃過,如電如仞,似乎這屋中的所有一切,都在他的主宰之中。


    他倨傲的臉上漸漸浮起一絲勝利者的笑容。冰寒的目光落在傲冷雪身上,嘿嘿笑道:“該死的已經死了,沒有死的也是活不了喏……這東西你們既然帶不走,那我隻好替你們保管了”。


    他目光倏地落在地上的黃絹上,麵色狂喜,哈哈笑道:“但你大可放心,我不會白拿這東西的,我要好好為你們料理後事……。大笑聲中,他已拾起地上的黃絹,攤在手中,迫不急待地看起來,他一邊看,一邊不停地點頭:“嘿……嘿,果然不錯……就是這裏”。他自言自語,欣喜若狂,似乎這黃絹正是他夢寐以求之物。


    陡地,一聲木塊破碎的聲音自門囗傳來,那人霍然將黃絹攏入袖中。


    循聲望去,隻見一條海碗粗的大蛇正赤溜溜地穿過木門,爬了進來。那蛇身黛黑發亮,昂首吐信,兩顆龍眼般大的眼睛,在燈光的照耀下,猶如兩顆大寶石,閃爍著礫人的綠光。那大蛇直向屋中逼來,頓時,屋中腥寒陣陣,腥風卷熾……


    那人笑容頓僵,麵色一變,倏地雙手一揚,無數縷勁風已擊在那蛇身之上,他出手如風,奇快無比,顯是武林中為數不多的高手。


    但聞一陣“叮鐺”不絕之聲,所有的的喑器全落在了地上。那人倨傲的身形微一縮,麵色駭然一震,似乎想不到自己適才足可穿銅透鐵的一擊,竟然奈何不了一條畜生。他略一沉吟,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劇變……。


    就在這時,那條大蛇已淩空撲向他,數丈長的蛇身卷起一圈又一圈的狂浪,聲勢駭人之極。


    若是被它堅逾銅鐵的身體纏住,任何武功再高之人,也難逃一死。那人自是知曉其中厲害,不戰而逃,身形一閃,已淩空到了屋頂之處。


    就在他要穿瓦而出的瞬間,數隻瘦骨幹枯的利爪犀利無比地抓向他的後頸。就在這生死刹那,那人身形陡地一沉,閃電般滑開三尺,一閃身,人已淩空貼身在牆壁上。


    生一瞬間,死一刹那。一切快逾電光石火。卻又堪堪厘毫之差。


    那人冷汗直冒,不禁轉頭望去,但見屋頂的橫梁之上,竟站立著一隻碩大的隼鷹。隻見它鐵啄如鉤,竟有一尺來長,堅逾精鋼的雙爪,烏光閃亮,那雙風雲翅微微張動,銳利的眼睛正盯著那人,作勢欲撲……


    那人麵色發白,嗄聲道:“想不到“靈禽異獸”居然也來了“。


    突聞一個粗獷的聲音道:“潯陽才子”都來了,我們自然也要來湊湊熱鬧……“,隨著一聲門響,一個戴著草帽的灰衣人走了進來。


    他一直走到那條正在發威的大蛇身旁,在它背上輕輕地拍了拍,那黑蛇似通其意,立即溫馴地卷成團,依偎在他身旁。


    就像一對陳年老友一樣。那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潯陽才子”。他一閃身,落在屋中央,嘿嘿笑道:“想不到十年不見,此地又重逢,蛇兄風釆更勝往昔了”


    戴草帽的灰衣人擺擺手,嘻嘻笑道:“哪裏?哪裏?我一介山村野夫,日日與蟲蛇為伴,又怎比得上閣下才子佳人,鶯燕笙歌的香甜日子”。


    “潯陽才子”目光四下一掃,嘿嘿笑道:“多謝蛇兄的抬舉,卻不知鷹兄為何避而不見”?四周雅雀無聲,沒人回答。


    蛇君哈哈笑道:“鷹老兒與你闊別多年,正苦愁沒有給你帶見麵禮,所以不好意思進來,他人嘛?就在屋外……”


    “潯陽才子”心頭暗涼,他仍感覺到背上火辣辣的痛。要不是他身法快,見機早,隻怕……不由暗中又多了幾分戒備。口中卻淡淡道:“鷹兄的大禮,在下怎消受得了,我看還是免了吧”。


    屋外,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接口道:“潯陽才子”家財萬貫,自是不希罕老夫那點東西,但老夫卻是貪戀財寶之人……“


    “潯陽才子”嘿嘿笑道:“小弟雖有禮物一份,但閣下卻有兩人,……這禮物嘛,也不知送給誰才好”?


    蛇君粗聲粗氣道:“凡事都講先來後到,先到先得,自然是送給我蛇老兒了”。


    屋外之人突地一聲冷哼:“先來者未必是先到者,若論速度,你的蛇又怎比得上我的鷹快”?


    蛇君怒喝道:“走的快又怎樣?天上飛的未必就打得過地上走的”。


    屋外之人冷哼道:“我們可是要比劃比劃麽”?


    蛇君怒道:“打就打,難道我蛇老兒還怕你鷹老兒麽”?他話未落音,一個人已從屋頂飄然而下,隻見他五旬左右,身材瘦小,下巴留著一絡長須,須花半黑半白,唯一讓人難忘的是那雙眼睛,犀利如鉤。充滿著無盡的獵性,活脫脫一隻隼人鷹。這正是江湖上人人畏懼的鷹魔範青群。


    “潯陽才子”雙手微微一拱:“十年不見,範兄風采依舊嗬……”。


    範青群搖搖手道:“才子不必客氣,老夫今天是來跟蛇老兒打架的,老夫一生會盡天下英雄,卻還未和蛇老兒盡興鬥一鬥,看來這點遺憾今天是可以彌補的了……”。


    蛇君也嘿嘿笑道:“者夫今天也手腳癢癢,正好鬆鬆筋骨……”。


    “潯陽才子”心中喑喜,但嘴上卻輕輕歎道:“二位搭檔了數十年,情同手足,今日又何必為了區區身外之物而大動幹戈”,豈非……。他言及此處,故意一頓,麵現惋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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