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條相當長的通道，一條相當長的赤紅地毯。【零↑九△小↓說△網】
沒有任何多餘的墜飾，除了邊邊角角繡著金黃色的花邊，每隔二十五步，腳下就是一個咬著自己身體的蛇的標誌————「噬身之蛇」的徽章。除此之外，沒有別的特別之處，走起來也不會飛，就是一條相當普通的長地毯罷了。
長的令人感到奢侈，長的延伸到走在上麵的人，望而生畏。雖說是赤紅，其實也是最近才鋪上去的，顏色不是那麽黯淡，但也不像鮮紅那麽亮眼，赤紅色已經決定了它的亮眼程度。
沿著被紅地毯占據了三分之二的通道，一直向前走，走的越久，前麵傳來的管風琴聲，就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走的越久，這條鋪著紅色地毯的通道裏，回蕩著在這裏的靡靡之音，也就愈加肆意。
不是鋼琴的優雅，吉他的明快，也不是小提琴的悠揚婉轉，更沒有口風琴淒婉的旋律。
回蕩在通道深處，令人能夠聯想得到人類黑暗的靡靡之音，充滿著陰暗但亢長，纏繞著每一根神經，每一點知覺，用陰暗亢長的旋律，在耳邊低語著一曲瘋狂的妄想曲。
不錯，這就是走廊的盡頭，那扇大門裏傳出的管風琴聲。
記得傑克說過，這種樂器是很久以前工業時代的產物。雖然導力革命興起，傳統工業的沒落，但管風琴，卻依靠著它那令人陶醉在陰暗或者晦澀的個人虛幻中的琴音，一直令某些人喜愛著，流傳至今。
朝著走廊的盡頭漫步而去的時候，艾絲蒂爾知道，琴音的主人一定是悠哉悠哉的陶醉在管風琴的演奏中。
那個人是一切的幕後黑手，明明知道自己即將麵對帶來一大堆問題的艾絲蒂爾，卻依舊悠哉悠哉的陶醉在靡靡之音裏，而且琴音的意境還如此的……
這條紅紅的長地毯，長到令艾絲蒂爾害怕的地毯，就像是那個人特地留給艾絲蒂爾組織語言，思考的時間，而選擇了這樣的方式。
同樣，也像歡迎賓客似的，以一條相當相當長的紅色地毯，引導艾絲蒂爾通往這艘戰艦裏最好的房間，並且剛剛還有人引路，有什麽樣的目的，艾絲蒂爾不知道，但也許不會真的充滿惡意才對。
也經過漫長的思考，她已經準備了想要問的問題，以及如何思考的方式。
包括了對約修亞出走的真相的心理準備。
閉合的高大自動門，像是認識艾絲蒂爾一樣的，緩緩分離。
分離的那一刻，管風琴的靡靡之音，在自動門分開的那一刻，一下子變得有立體感。
耳畔，聽覺，乃至每一處神經，都被那樣的靡靡之音所包圍著，陰沉的亢長無以複加的組成了旋律，包裹著走進聖堂的艾絲蒂爾。
不亞於剛剛見到的機艙的廣闊空間裏，紅色地毯繼續向前延伸著，直到這座「聖堂」的盡頭。
遠處的平台前，是一座被紅地毯覆蓋的橋，若幹潔白的圓柱，整齊的矗立在紅色地毯旁，將中間的地毯擠在中間。
以及，在視野的匯聚之處，那個白色的背影。
靡靡之音的起點，就是那座二階梯的平台上，宏偉的管風琴。
黑色鮮亮的大理石地麵，在微微泛黃的燈光中，隨著艾絲蒂爾的前進而反射著一同會移動的光，直到紅色地毯的盡頭，那座在另外四根龐大的圓柱之下的二階體平台前。
在那座階梯之上的最裏端，也是這條紅色地毯的盡頭，這條走廊的盡頭，巨大的管風琴麵前那道白色的背影，也是艾絲蒂爾終究會麵對的那個幕後主謀。
越前進，回蕩於空曠的聖堂內的管風琴之音，越發無以複加。
迎著那自我陶醉的意境前進的每一步，靡靡之音就越發的蠢蠢欲動。
當艾絲蒂爾在懷斯曼的身後，階梯下停下腳步，懷著談談不安的心情注視著他的時候，這份束縛著妄想的蠢蠢欲動終於得到了釋放，瘋狂的纏繞著所有潔白的圓柱，螺旋上升，在鋼鐵與大理石組成的空間裏，劇烈碰撞，震蕩，將那份妄想擴張得無以複加。
“………………”
階梯上那個人，停了下來，在還未散去的妄想之音中，麵對著管風琴，緩緩的睜開將自己的妄想與現實隔離開的眼睛。
“歡迎來到「古羅力亞斯」，艾絲蒂爾君。”
白色的背影，緩緩的離開管風琴，將背影轉了過去。
那副溫文爾雅的學者麵容，與幾個月前如出一轍，整齊的向後梳去的頭發與那身潔白的長袍，更加凸現了那一副學者一樣的氣質與外觀。
但這是表麵，艾絲蒂爾在看清楚那張溫文儒雅的和善麵容時，就覺得這副熟悉的麵容和幾個月前的「亞魯瓦教授」比起來，完全就不是一個人————如果他不露出毒蛇一樣的微笑的話。
那時一直在眼鏡後眯著的雙眼，雖然沒有開的太大，但僅僅是一雙細細的眼睛，卻讓艾絲蒂爾明白了為什麽「蛇是惡魔的代理人」這句話的內涵。
那雙與搭在鼻梁上的小眼睛，貼合得恰到好處，細如蛇目的眼睛，就是最好的答案。
“休息的如何？冒昧的以這種方式邀請你來這裏，有失禮之處還請多多包涵。”白色長袍的教授，邁著緩慢的步調，走向一直凝重的看著他的艾絲蒂爾，“嗬嗬，不過隨著萊德參觀了一下這座紅色方舟的內部，想必一定看到了相當不錯的景觀吧？”
皮笑肉不笑的臉上，細眼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眨了眨，與「亞魯瓦教授」相同的聲音，艾絲蒂爾終於能夠確信了心中的疑惑。
“果然是你，亞魯瓦教授，剛剛聽到聲音的時候，我總算想起來了。”從階梯下，微微仰視著教授，艾絲蒂爾臉色凝重。
“嗬嗬，不愧是「劍聖」的千金。”教授陰沉的笑道，“而且憑借著意誌力就能解開我的暗示的人，你也是其中之一。畢竟依靠著自我力量解開暗示的人不多，看來你和約修亞一樣，也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啊。”
“………………”艾絲蒂爾沉默。
“順帶一提，我的真名叫蓋魯格·懷斯曼。是負責掌管「噬身之蛇」的「蛇之使徒」之一。”
懷斯曼教授朝著艾絲蒂爾更近了一些，因為他覺得站在這座平台，腳下「噬身之蛇」標誌的中間，會有一種來自「噬身之蛇」的榮譽感，以及對來訪賓客的歡迎。
“「蛇之使徒」……是結社裏，執行者之上，僅次於「盟主」的高級幹部？”
艾絲蒂爾麵不改色的直視著懷斯曼的雙眼，如此的回答讓懷斯曼也略微感到驚訝。
“哦呀，調查的很清楚嘛。”懷斯曼帶著笑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難道是現在傳開的年輕能幹之一的遊擊士「荷官」，傑克·勃爾克·波達列格告訴你的嗎？”
“什麽……”
艾絲蒂爾也很驚訝，因為這個結社內部的等級結構，其實是科洛絲告訴她的。但為什麽懷斯曼會一口咬定是傑克提出來，而忽略了比他身份更顯貴的科洛絲？
“嗬嗬嗬，失禮，有些偏離原本的話題了。”懷斯曼低沉的笑道，帶著一種欣賞和玩味的語調繼續開口，“因為他在政變中的表現我也略有耳聞，雖然來自民間，但是他在情報的收集和利用上的能力，可不比理查德上校差啊。”
“你說什麽？”
無意間提到了傑克，卻是另一件來自對手的情報。如此意外的收獲，艾絲蒂爾很想刨根究底，但是卻也在疑惑為什麽懷斯曼竟然咬定剛剛的情報，是傑克告訴她的。
像是看穿了艾絲蒂爾驚訝背後的疑惑，懷斯曼揚了揚手，示意她不必在意這件事。
“罷了，不提他也罷，因為今天的主角不是他，不是嗎？”
懷斯曼開了個不痛不癢的玩笑，理了理稍微有些淩亂的衣服。
“好了，正如之前所說，我準備回答你的問題，把你想問的，都問出來吧。”懷斯曼笑道，“我會一字不漏的，告訴你我知道的答案。”
如此單刀直入的開場白，讓已經準備的艾絲蒂爾一個猝不及防。
原以為還要周旋周旋，試探試探什麽的，懷斯曼才願意回答她的問題。如此的直白，讓艾絲蒂爾準備好的問題一下子被攪亂了，一下了忘了想要說什麽。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的問題太多，一下子問不過來，不過我得先知道你能回答我多少問題。”
艾絲蒂爾麵不改色的直視著懷斯曼，本來就對他的外貌感到不舒服，再加上約修亞的事，更讓她對懷斯曼沒有任何的好感。
但懷斯曼卻絲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像是大人在寬恕著小孩的胡鬧一樣。
“嗬嗬，我剛剛說了，我會把我知道的答案，一字不漏的告訴你，隻要你的問題在我的知識和認知範圍內就可以。隻要你不著急，慢慢的想就好。”懷斯曼開了個無關緊要的玩笑，“如果不介意的話，讓我彈奏一曲如何？”
“不必了。”
又是那個聽著令人沉重又很容易陷入妄想的旋律嗎？艾絲蒂爾不想再聽第二次了，隻聽一遍就令她感到一陣一陣的惡心，想吐。
“哼，不過沒想到你竟然還有這種愛好，看來之前自稱什麽貧窮的考古學者，全都是假的吧？”
“貧窮與不貧窮，富裕不富裕，這個暫且不去討論，不過我研究考古學這一點，倒是真的不假。”懷斯曼慢斯條理的說道，“順帶一提，我還身處教會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管風琴了。雖然沒有那個帝國人厲害，不過水平也還拿的出手吧。”
“身，身處教會？”
“所謂的學僧而已。”懷斯曼挺直了腰，用一副很自豪的口氣敘述著自己叛離教會的結果，“雖然和盟主相遇，就舍棄了信仰之道，那時所學到的知識，到現在還有用，尤其是在這次的計劃當中。”
“…………”
艾絲蒂爾似乎明白了一點點懷斯曼口中的話所賦予的含義。
“所以，挑唆上校發動政變，接著在利貝爾各地利用「福音」引發的各種混亂，也是你幹的？”
如果沒有「輝之環」的相關知識支撐，這一係列連串的事件根本就不會發生。正因為懷斯曼知道「輝之環」如何被封印的，所以才挑唆對利貝爾現狀焦急萬分的理查德，利用「王城地下埋藏著古代力量」的謊言，運用暗示，暗示上校打開了懷斯曼不可能進去的王城地下。
如此一來，這樣上校政變與利貝爾各地的混亂，就有了事實上的關聯存在。
“沒錯，果然是「劍聖」的千金，虎父無犬女啊。”懷斯曼欣賞的看著艾絲蒂爾，點了點頭，“也正因為對傑克·波達列格的行為有所耳聞，所以我才冒昧的讓萊德取下了他的一隻手。”
“什麽？你對傑克到底……”
“沒什麽，隻是一個小手術，現在還不會傷及性命。”懷斯曼陰沉的笑道，“但是過了太長的時間我就不敢保證了，萊德的詛咒，可是連我都無法破解的存在啊。”
“你這個人……”
“嗬嗬嗬，不要那麽憤怒啊。波達列格的行蹤可是很難找到的，所以萊德的運氣也還算不錯。”懷斯曼笑道，“所以為了人類的進步，一點必要的犧牲是必須的。一切，都是為了「福音計劃」。”
“「福音計劃？」”艾絲蒂爾在研究所的數據庫裏也看見過這個詞匯，以及一點點詳細的內容，“是那個在研究所的數據庫裏，內容是要拿到「輝之環」計劃的詞條檢索？”
“嗬嗬，雖然有失偏頗，不過你說的基本正確，就是那麽回事。”
所以，「輝之環」究竟是什麽東西？值得結社在利貝爾大動幹戈，而且還讓約修亞從自己的身邊離開？
「福音計劃」這個詞匯，從懷斯曼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艾絲蒂爾發現自己竟然在攥著拳頭，不知道為什麽朝著懷斯曼吼了出來。
“所以說那到底是什麽？據說是女神的至寶，不過具體是什麽樣的存在？！”
“哼哼哼……”也許這個就是懷斯曼所說，他認知以外的問題了，而且回避的很刻意，刻意到艾絲蒂爾都覺得「輝之環」一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也正因為提到輝之環，懷斯曼才發出了很陰沉，很期待，很神秘的笑聲。
嘴角浮現起那陰森如毒蛇一樣的笑容，讓艾絲蒂爾一陣不寒而栗。難以想象，一個溫文爾雅的學者，竟然會露出那種微笑。
“關於「輝之環」的真麵目，現在請允許我保密，難得有如此之大的驚喜，我可不想提前透露出來啊。”
“驚喜？”艾絲蒂爾以為自己聽錯了。
“目前計劃已經進行到第三階段，再過一會，「輝之環」的存在就將是萬人皆知的事……嗬嗬，請期待那一刻的到來吧。”
完全就像個深受精神鴉片毒害的瘋子一樣自言自語，令艾絲蒂爾產生了一種難以忍受的不自在。
“當「輝之環」現身的時候，不論是你，還是我，還是所有的人類，我們都將要麵對「人類可能性」這個問題。”
“「人類可能性」？”盡管極端的不自在，艾絲蒂爾還是強忍著，因為這是一個套到更多情報的好時機，“確實雷格納特嗎說過這樣的話。”
“哦~那頭聖獸也告訴你們了這種事嗎？嗯，果然虎父無犬女啊。”
又一次難聽的恭維，讓艾絲蒂爾更加難以忍受。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一個人的讚美竟然如此的令她難受。
“恭維的話就到此為止吧。而且你也說過回答問的問題吧？結果卻一個人在這裏喋喋不休的自說自話？”艾絲蒂爾不耐煩的打斷懷斯曼的自說自話。
“哎呀，這真是失禮了呢。”懷斯曼不緊不慢，毫不在意，“我本沒有這個意思，不過你最想知道的問題，我都可以回答你。”
“………………”
“哦呀，為何如此躊躇呢？不必害怕，盡管問出來吧。”
懷斯曼此刻的表情，很難不讓艾絲蒂爾想到懷斯曼正在引誘她墮入沒有希望的深淵，就如同傳說中的蛇一樣，是惡魔的代理人，最擅長在搖擺不定的人耳邊低聲呢喃。
“約修亞在哪裏？”
艾絲蒂爾問的很堅決，也很清晰，不管接下來是不是深淵，如果深淵中有希望那麽這就是值得的。
“哼哼哼……這我也不知道。”懷斯曼陰沉的笑聲讓艾絲蒂爾又一次的不寒而栗，“不過他好像在和空賊們謀劃著什麽，動向雖然不清楚，但應該是平安無事吧。”
“是，是嗎……”
“將約修亞調整為對集團作戰，雖然是我親手負責的改造，但實際上的完美程度，可是遠遠超乎我的想象呢。一直很在意結社的樣子，也不知道他能奮戰到什麽地步……身為學者，我對自己的研究成果，就像對自己的孩子一樣的在意呢。”
“你……”
把約修亞當做自己的一件試驗品，以及毫無人道的剝奪了傑克一部分的戰鬥力，艾絲蒂爾的怒火燃燒的更加厲害，不知不覺的又攥緊了拳頭，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
“哎呀，別擺出那麽可怕的表情嘛。因為約修亞被托付給我的時候，心靈已經完全崩潰了。”像配合艾絲蒂爾的憤怒一樣，懷斯曼繼續著自己的自言自語，“對我而言，重新構築一個人的心，這種嚐試也是第一次，作為一個學者，在意自己的研究成果，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說著無比自然的話，艾絲蒂爾經曆的卻是千刀萬剮一樣的痛苦。
懷斯曼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約修亞的出走，利貝爾的混亂，各種意義上都是。
“所以誕辰慶典的那天傍晚，你到底對約修亞說了什麽？”
懷斯曼自娛自樂的妄想狂之態，讓艾絲蒂爾的憤怒突然化為了冷靜。
從一開始，從最最開始，她都無法容忍，不，絕對不會允許這個人把約修亞當做玩物一樣的來驅使。
“嗬嗬，我隻是解開了他記憶的封印，並且把真相告訴了他而已。”
“誒？”
“真要說的話，也隻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例如被寄養到你家，作為結社的間諜，定期向「結社」傳遞卡西烏斯·布萊特的情報罷了。也正因為他那價值極高的情報，理查德上校的政變才能按部就班的準備好……之後，作為獎勵，我就將他從結社裏解放出去了。”
這就是真相。
從這個幕後黑手的那裏，知道的一切。
不知道為什麽，艾絲蒂爾覺得自己的怒氣突然的消失了。不論是對傑克的事，還是約修亞的事，怒氣全都像一筆勾銷似的消失的無影無蹤。
“是嗎……我終於懂了。為什麽那天，約修亞會如此難過的跟我說再見……”
沒有怒氣，也沒有別的舉動。隻有一種鼻子酸酸的感覺，無邊無際的湧上來的難過迅速衝走了艾絲蒂爾的怒火，把她浸泡在難過的深淵裏。
“在那個夜晚，如此難過的跟我說再見，為什麽會是那樣的表情……”
她自己也很驚訝，自己竟然會理解這個高高在上，一言不合就開始喋喋不休的家夥。
確實，作為最好的獎勵，將約修亞從結社中解放是最好的選擇。不管怎麽樣，約修亞不再害怕，不再迷茫，也就不會離開。懷斯曼這樣的做法，隻不過是給了約修亞一個機會而已。
知道了真相的艾絲蒂爾，很難過。
“哎呀，關於這點我也很遺憾啊。知道真相的他，竟然會從你們的麵前出走。雖然之前有勸過他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跟你們一起生活……嗬嗬，好心沒好報嗎？”
艾絲蒂爾陰沉的低下頭。
“你……你竟然說的出這種話……”
艾絲蒂爾覺得這種人簡直無可理喻。
偷走了別人的人生，卻還能如此平淡的恥笑著被奪走人生的人現在的模樣。
她懂了，那不是什麽解放，也不是什麽給予機會，而是活生生的將約修亞逼到絕路，逼得他隻能選擇這樣的絕路。
“這是全部……約修亞痛苦的將口風琴交給我……說，「再見了，艾絲蒂爾……」”
是這個人，將約修亞逼上了絕路。
也是這個人，給所有的人帶來了所有的痛苦。
約修亞真正痛苦的根源，不是約修亞自己，而是————
“這是全部的全部，而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嗎！？”
當艾絲蒂爾回過神的時候，那枝一直陪伴著她的長棍，已經出現在手裏，而教授也出現在了下方，自己卻已經騰起，在半空中。
她明白了，自己是在歇斯裏地的朝著懷斯曼咆哮著，揮舞長棍傾瀉自己的憤怒。
懷斯曼就這樣，不多不閃，保持著剛剛那樣善意的微笑，微微抬起頭，看著舉著長棍朝自己砸下的艾絲蒂爾。
當艾絲蒂爾再一次回過神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回到了原位，而且是跪著，並且手腕一陣酸楚的麻痹感。
“……………………”青年男子喘息的表情，萊恩哈特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教授的麵前。
“劍帝萊維……為什麽……”
“別動。”
艾絲蒂爾掙紮著站起來的時候，卻感覺到有什麽尖銳的東西在抵著自己的脖子，還伴隨著悅耳如銀鈴卻沒有感情色彩的少女音。
“萊，萊德……”
艾絲蒂爾微微側過臉，說著銀色截狀劍刃看上去，看到的是萊德蒼白如玩偶一樣臉龐與毫無色彩的眼睛。
“我一直都在這裏，隻不過你沒察覺到而已。”萊維收起劍，回答艾絲蒂爾還未問出來的問題。
不止萊德和萊維，還有好幾雙眼睛，正在打量著這裏。
“哎呀哎呀，還真是沒有品位的舉動呢。雖然你出色的完成了我的挑戰，不過在行動之前，還是多多考慮一下吧。”
布盧布蘭從一根白色的圓柱後走出。
“哈哈哈，別這麽說嘛，敢有膽量對「白麵」出手，不是一般人還真的做不到呢！”
被傑克，被夥伴們合力打成重傷的瓦魯特，狂笑著從另一跟柱子後走出。
“哎呀呀，先不討論實力，就勇氣而言確實可嘉。不過，會不會也是因為天生遲鈍呢？”
露西奧拉嫵媚的笑著，從空氣中悄無聲息的現身，語氣調皮。
“哎呀，你就是「劍聖」的千金嗎？執行者no.0，「小醜」肯帕雷拉，請多關照呀。”
酒紅色西裝的美少年從空氣中螺旋上升的光影裏現身，優雅的鞠躬。
背後是萊德冰冷的劍首，麵前是結社眾多感受，而自己隻有孤孤單單但屈就於萊德劍下的份，十足的壓迫感，將艾絲蒂爾壓的幾乎喘不過氣。
“啊……唔……”不安的咽了咽，艾絲蒂爾幾乎要屏住了呼吸。
光光一個就已經夠他們所有人難堪的了，現在是一群？艾絲蒂爾覺得自己絕對是看錯了，自己要孤身一人對付這些執行者？
“哼哼哼……不用這麽緊張，萊德，嚇到了我們的客人，是否有失禮儀呢？”
“………………”
萊德看著懷斯曼，又俯視了艾絲蒂爾一眼，然後收回法劍。從艾絲蒂爾的身邊離開，靜靜的站在平台的階梯旁，一動不動。
懷斯曼頷首，滿意的看著萊德:
“哈哈哈，如今萊德這件作品的完成度也很高了啊，不愧是教會的降靈術，不論是能力還是思維，和活著的人都沒有什麽本質的區別啊。真是一次了不起的實驗結果，還有價值繼續研究下去呢。”
“感謝您的賞識，懷斯曼大人。”萊德對懷斯曼輕輕的低下頭。
作品？剛剛懷斯曼是這麽說的吧？
他也提到過，約修亞也是他的作品之一，這麽說來……
“嘻嘻，大家都在呢。”
玲的聲音從後麵傳來，正朝著艾絲蒂爾的方向走來。
“對了，教授，快點把那件事告訴艾絲蒂爾嘛。”
“啊，對了，差點忘了正事。”
最後一件事，也就是艾絲蒂爾來到這裏的原因之一，那就是玲說過教授提出的對她和對約修亞而言，都有好處的事。
懷斯曼從各位執行者的中間站出，正視著艾絲蒂爾，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場油然而生。
“那麽，艾絲蒂爾·布萊特……你是否願意加入我們「噬身之蛇」呢？”
艾絲蒂爾眨了眨眼睛。
“啊……哈哈，你在說什麽呀？”
“我是說……你是否願意加入我們噬身之蛇呢？”
懷斯曼一字一句，慢慢的吐出，清晰的傳入艾絲蒂爾的耳中。
※
「古羅力亞斯」動力機關，是這艘龐大的戰艦動力的誕生之處，同時也是保護措施最完備的區域。
三層驗證，密碼，聲紋，還有指紋。沒有認證資格的人，就沒有能力打開那三道緊鎖的大門。匯聚了「噬身之蛇」的技術的精華，從外部用數據入侵和物理、魔法層麵的破壞也沒有任何作用。
不僅沒有任何作用，通往動力機關的通道，牆壁裏裝滿了自動射擊裝置。敢破壞大門的人，除了被打成蜂窩外，別無其他的下場。
所以，那些隨便一抓一大把的結社強化獵兵，視這裏視作地獄。沒有膽量靠近這裏，除非擁有認證資格的執行者，不然他們打死都不會來到這個九死一生的地方。
也正是因為如此，來到這個遠離機艙室和訓練中心的動力機關，根本就不會有被發現的可能。隻要遮蔽住氣息，神不知鬼覺的來到這裏，是既定的事實。
三步一回頭，除了遮蔽氣息外，還要留意艦艇內的氣息，如此的前進著，雖然不能說萬無一失，但也聊勝於無。
兩側鐵壁上，一直延伸到盡頭三道大門前的指示燈，不停的變換著孤獨人影的位置。單薄的影子成對的交織在一起，編製出了一小塊不停移動的黑暗。
“（全都匯聚在聖堂裏嗎，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偽裝成獵兵的約修亞，一直在留意著這艘戰艦上層最好的房間裏的一舉一動。好不容易抓住了這艘船內的怪物全都在遠離自己的地方，所以他才有把握潛入這個沒人敢來的地方。
“………………”
他一邊抱著自己認為多餘的心態，一邊走向這道通道的最深處。
最後，這份多餘的心態，轉化為了一種莫名其妙的不安。
“（……真是的，明明都已經沒有關係了，卻為什麽……）”
那個聖堂裏，不僅有這艘船裏的怪物，還有一個他非常熟悉的人在那。
那種不安，正是源自於約修亞心裏，要不要去聖堂大開殺戒，去把那個人給救出來。
說是單純的熟悉有點不負責，不過約修亞知道，這個人，這個太陽一般耀眼的女孩，一定是呆在漫長黑夜中的他，所看到充滿希望的朝陽。
至少曾經是。
所以他更加的糾結。
也正是他在抱著這份糾結，感知力變態的更加劇烈，不僅能夠想心事，還能萬無一失的察覺到靠近他的人。
“………………”
拔出雙刀，交叉，這是他最熟悉的戰術動作，也是「漆黑之牙」撩出黑暗中鋒利的獠牙的前奏。
“………………？”
還以為是什麽人靠近了這裏，然而令他大吃一驚的，是在他身後出現的，跟他穿著同樣製服的人。
“…………”
是強化獵兵嗎？
不可能，要是那些強化獵兵靠近這裏，應該很快就能察覺到才是，為什麽……為什麽直到到了的身後才……
思考完成。不論他是什麽人，能躲過「漆黑之牙」的氣息偵測，那就是一個相當危險的家夥，出現在裏已經暴露了自己的行蹤，必須要加以……
就在約修亞思考的同時正準備對眼前的人出手，站在與他幾步開外的那半張臉，露出了似是而非的狡黠。
“哎呀呀，好久不見的朋友竟然兵戎相見，是不是太令人心寒了，約修亞？”
“誒？”玩世不恭，輕佻的聲音，讓約修亞吃驚的蹦出了一個語氣詞。
眼前的人摘下頭盔，那副熟悉的烏色，介於黑與灰之間的顏色的頭發，清晰的映在約修亞的視野中。
“好久不見了，約修亞。”傑克嘴角上揚一個弧度，“這段時間跟那個空賊小妞相處的還不錯吧。”
看清楚了傑克的臉，約修亞才解開了雙刀交叉的姿態，但還沒有完全收起黑刀。
“是你啊。”約修亞皮笑肉不笑的冷笑著，“你怎麽會在這裏？這裏可是敵方的大本營啊，這麽魯莽，真的沒問題？”
約修亞似乎是在譏諷自己魯莽，竟然傻乎乎的跑進了敵人的陣營裏，這種行為魯莽的不能再魯莽。
“………………”
所以傑克長舒了口氣，在想著到底是誰讓自己不得不來這種地方，而且還是敵人的大本營。
不過算了，現在的局勢還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隻要不顯山不漏水。
“所以你以為我為什麽來的啊。”傑克無奈的苦笑道，“不過算了，這艘船裏的怪物都沒發現我，那些雜魚也是一樣，所以你沒必要擔心我被跟蹤。”
“…………是嗎。”
約修亞尷尬的一笑，收起雙刀。
“說起來，你那個氣息遮斷的能力還真不錯啊。不像我，雖然也能隱藏自己的氣息，還是要隨處留意，不然在這種隨時要死的地方，真的會死呢。”
約修亞這才發現傑克的臉上，有幾條已經幹涸的血跡，凝固成暗紅色掛在傑克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對戰鬥的狂熱。
“你的臉怎麽了？”
“是萊德，萊德啦。”傑克苦笑，“一段時間不見，那個丫頭下手還是這麽狠……一點都不可愛。”
“是嗎……”約修亞笑道，然後收起冰冷的笑臉，冷冷的說道:
“無聊的寒暄和閑談就到此為止吧，你來這裏做什麽，傑克？”
“喔，對，忘了正事。”傑克戴上頭盔，半張臉上的嘴唇一開一合。
“我可以幫你搞掉這艘大家夥，當然，不是免費的。”
“嗬，當然。”約修亞冷笑，“畢竟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個道理我明白。”
冷笑過後，還是冰冷的氣息。對收起笑容但約修亞來說，隻有一種冷冰冰，沒有感情色彩的表情。
收起冷笑的弧度，不論是眼神，還是表情，約修亞都以一種冷淡的樣子麵對著傑克。
“所以，你的價碼呢？”他的經驗與思考後的結果，一直在告訴他，這個人不可信，需要處處小心，
空曠的通道裏，傑克嘴角狡黠的弧度，上揚在沒有第三個人的空間裏。
“事成之後，跟我去救艾絲蒂爾。”
“………………”
約修亞微微垂下戴著頭盔的腦袋，微微沉思，仔細的均衡著收益與支付的價碼。
仔細的想了想，擔心著艾絲蒂爾，是因為一個人的力量不夠。現在多出了一個人的力量，聊勝於無，起碼比魯莽的一對多要正確。
這樣一來，不僅可以解決這艘船，還能救出被關押，隨時能受到威脅的艾絲蒂爾，也算了了一樁自己的心事。
隻要，事後堅定一點，就不會……
短暫快速的考慮好後，約修亞抬起視野，與傑克正對著。
“好……沒問題。但是，我絕對不會跟你們回去的。”
“沒問題，成交。”
傑克善意的笑了，豎起大拇指。在約修亞看不見的眼神裏，傑克的眼神仍然在狡猾的笑著。
看著約修亞轉身走向動力機關的大門，傑克也跟著走了上去。
………………
“（你這次怕是跑不了了，約修亞。哪裏輪得到我出手，艾絲蒂爾一個人就可以搞定你了嘛。）”
看著鋼鐵天花板，傑克的眼神，仿佛能穿透銅牆鐵壁，看得到被兩名兩名荷槍實彈的獵兵押回休息室的艾絲蒂爾。
傑克狡猾的目光，仿佛能舔穿鋼鐵打造的天花板。
沒有任何多餘的墜飾，除了邊邊角角繡著金黃色的花邊，每隔二十五步，腳下就是一個咬著自己身體的蛇的標誌————「噬身之蛇」的徽章。除此之外，沒有別的特別之處，走起來也不會飛，就是一條相當普通的長地毯罷了。
長的令人感到奢侈，長的延伸到走在上麵的人，望而生畏。雖說是赤紅，其實也是最近才鋪上去的，顏色不是那麽黯淡，但也不像鮮紅那麽亮眼，赤紅色已經決定了它的亮眼程度。
沿著被紅地毯占據了三分之二的通道，一直向前走，走的越久，前麵傳來的管風琴聲，就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走的越久，這條鋪著紅色地毯的通道裏，回蕩著在這裏的靡靡之音，也就愈加肆意。
不是鋼琴的優雅，吉他的明快，也不是小提琴的悠揚婉轉，更沒有口風琴淒婉的旋律。
回蕩在通道深處，令人能夠聯想得到人類黑暗的靡靡之音，充滿著陰暗但亢長，纏繞著每一根神經，每一點知覺，用陰暗亢長的旋律，在耳邊低語著一曲瘋狂的妄想曲。
不錯，這就是走廊的盡頭，那扇大門裏傳出的管風琴聲。
記得傑克說過，這種樂器是很久以前工業時代的產物。雖然導力革命興起，傳統工業的沒落，但管風琴，卻依靠著它那令人陶醉在陰暗或者晦澀的個人虛幻中的琴音，一直令某些人喜愛著，流傳至今。
朝著走廊的盡頭漫步而去的時候，艾絲蒂爾知道，琴音的主人一定是悠哉悠哉的陶醉在管風琴的演奏中。
那個人是一切的幕後黑手，明明知道自己即將麵對帶來一大堆問題的艾絲蒂爾，卻依舊悠哉悠哉的陶醉在靡靡之音裏，而且琴音的意境還如此的……
這條紅紅的長地毯，長到令艾絲蒂爾害怕的地毯，就像是那個人特地留給艾絲蒂爾組織語言，思考的時間，而選擇了這樣的方式。
同樣，也像歡迎賓客似的，以一條相當相當長的紅色地毯，引導艾絲蒂爾通往這艘戰艦裏最好的房間，並且剛剛還有人引路，有什麽樣的目的，艾絲蒂爾不知道，但也許不會真的充滿惡意才對。
也經過漫長的思考，她已經準備了想要問的問題，以及如何思考的方式。
包括了對約修亞出走的真相的心理準備。
閉合的高大自動門，像是認識艾絲蒂爾一樣的，緩緩分離。
分離的那一刻，管風琴的靡靡之音，在自動門分開的那一刻，一下子變得有立體感。
耳畔，聽覺，乃至每一處神經，都被那樣的靡靡之音所包圍著，陰沉的亢長無以複加的組成了旋律，包裹著走進聖堂的艾絲蒂爾。
不亞於剛剛見到的機艙的廣闊空間裏，紅色地毯繼續向前延伸著，直到這座「聖堂」的盡頭。
遠處的平台前，是一座被紅地毯覆蓋的橋，若幹潔白的圓柱，整齊的矗立在紅色地毯旁，將中間的地毯擠在中間。
以及，在視野的匯聚之處，那個白色的背影。
靡靡之音的起點，就是那座二階梯的平台上，宏偉的管風琴。
黑色鮮亮的大理石地麵，在微微泛黃的燈光中，隨著艾絲蒂爾的前進而反射著一同會移動的光，直到紅色地毯的盡頭，那座在另外四根龐大的圓柱之下的二階體平台前。
在那座階梯之上的最裏端，也是這條紅色地毯的盡頭，這條走廊的盡頭，巨大的管風琴麵前那道白色的背影，也是艾絲蒂爾終究會麵對的那個幕後主謀。
越前進，回蕩於空曠的聖堂內的管風琴之音，越發無以複加。
迎著那自我陶醉的意境前進的每一步，靡靡之音就越發的蠢蠢欲動。
當艾絲蒂爾在懷斯曼的身後，階梯下停下腳步，懷著談談不安的心情注視著他的時候，這份束縛著妄想的蠢蠢欲動終於得到了釋放，瘋狂的纏繞著所有潔白的圓柱，螺旋上升，在鋼鐵與大理石組成的空間裏，劇烈碰撞，震蕩，將那份妄想擴張得無以複加。
“………………”
階梯上那個人，停了下來，在還未散去的妄想之音中，麵對著管風琴，緩緩的睜開將自己的妄想與現實隔離開的眼睛。
“歡迎來到「古羅力亞斯」，艾絲蒂爾君。”
白色的背影，緩緩的離開管風琴，將背影轉了過去。
那副溫文爾雅的學者麵容，與幾個月前如出一轍，整齊的向後梳去的頭發與那身潔白的長袍，更加凸現了那一副學者一樣的氣質與外觀。
但這是表麵，艾絲蒂爾在看清楚那張溫文儒雅的和善麵容時，就覺得這副熟悉的麵容和幾個月前的「亞魯瓦教授」比起來，完全就不是一個人————如果他不露出毒蛇一樣的微笑的話。
那時一直在眼鏡後眯著的雙眼，雖然沒有開的太大，但僅僅是一雙細細的眼睛，卻讓艾絲蒂爾明白了為什麽「蛇是惡魔的代理人」這句話的內涵。
那雙與搭在鼻梁上的小眼睛，貼合得恰到好處，細如蛇目的眼睛，就是最好的答案。
“休息的如何？冒昧的以這種方式邀請你來這裏，有失禮之處還請多多包涵。”白色長袍的教授，邁著緩慢的步調，走向一直凝重的看著他的艾絲蒂爾，“嗬嗬，不過隨著萊德參觀了一下這座紅色方舟的內部，想必一定看到了相當不錯的景觀吧？”
皮笑肉不笑的臉上，細眼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眨了眨，與「亞魯瓦教授」相同的聲音，艾絲蒂爾終於能夠確信了心中的疑惑。
“果然是你，亞魯瓦教授，剛剛聽到聲音的時候，我總算想起來了。”從階梯下，微微仰視著教授，艾絲蒂爾臉色凝重。
“嗬嗬，不愧是「劍聖」的千金。”教授陰沉的笑道，“而且憑借著意誌力就能解開我的暗示的人，你也是其中之一。畢竟依靠著自我力量解開暗示的人不多，看來你和約修亞一樣，也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啊。”
“………………”艾絲蒂爾沉默。
“順帶一提，我的真名叫蓋魯格·懷斯曼。是負責掌管「噬身之蛇」的「蛇之使徒」之一。”
懷斯曼教授朝著艾絲蒂爾更近了一些，因為他覺得站在這座平台，腳下「噬身之蛇」標誌的中間，會有一種來自「噬身之蛇」的榮譽感，以及對來訪賓客的歡迎。
“「蛇之使徒」……是結社裏，執行者之上，僅次於「盟主」的高級幹部？”
艾絲蒂爾麵不改色的直視著懷斯曼的雙眼，如此的回答讓懷斯曼也略微感到驚訝。
“哦呀，調查的很清楚嘛。”懷斯曼帶著笑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難道是現在傳開的年輕能幹之一的遊擊士「荷官」，傑克·勃爾克·波達列格告訴你的嗎？”
“什麽……”
艾絲蒂爾也很驚訝，因為這個結社內部的等級結構，其實是科洛絲告訴她的。但為什麽懷斯曼會一口咬定是傑克提出來，而忽略了比他身份更顯貴的科洛絲？
“嗬嗬嗬，失禮，有些偏離原本的話題了。”懷斯曼低沉的笑道，帶著一種欣賞和玩味的語調繼續開口，“因為他在政變中的表現我也略有耳聞，雖然來自民間，但是他在情報的收集和利用上的能力，可不比理查德上校差啊。”
“你說什麽？”
無意間提到了傑克，卻是另一件來自對手的情報。如此意外的收獲，艾絲蒂爾很想刨根究底，但是卻也在疑惑為什麽懷斯曼竟然咬定剛剛的情報，是傑克告訴她的。
像是看穿了艾絲蒂爾驚訝背後的疑惑，懷斯曼揚了揚手，示意她不必在意這件事。
“罷了，不提他也罷，因為今天的主角不是他，不是嗎？”
懷斯曼開了個不痛不癢的玩笑，理了理稍微有些淩亂的衣服。
“好了，正如之前所說，我準備回答你的問題，把你想問的，都問出來吧。”懷斯曼笑道，“我會一字不漏的，告訴你我知道的答案。”
如此單刀直入的開場白，讓已經準備的艾絲蒂爾一個猝不及防。
原以為還要周旋周旋，試探試探什麽的，懷斯曼才願意回答她的問題。如此的直白，讓艾絲蒂爾準備好的問題一下子被攪亂了，一下了忘了想要說什麽。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的問題太多，一下子問不過來，不過我得先知道你能回答我多少問題。”
艾絲蒂爾麵不改色的直視著懷斯曼，本來就對他的外貌感到不舒服，再加上約修亞的事，更讓她對懷斯曼沒有任何的好感。
但懷斯曼卻絲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像是大人在寬恕著小孩的胡鬧一樣。
“嗬嗬，我剛剛說了，我會把我知道的答案，一字不漏的告訴你，隻要你的問題在我的知識和認知範圍內就可以。隻要你不著急，慢慢的想就好。”懷斯曼開了個無關緊要的玩笑，“如果不介意的話，讓我彈奏一曲如何？”
“不必了。”
又是那個聽著令人沉重又很容易陷入妄想的旋律嗎？艾絲蒂爾不想再聽第二次了，隻聽一遍就令她感到一陣一陣的惡心，想吐。
“哼，不過沒想到你竟然還有這種愛好，看來之前自稱什麽貧窮的考古學者，全都是假的吧？”
“貧窮與不貧窮，富裕不富裕，這個暫且不去討論，不過我研究考古學這一點，倒是真的不假。”懷斯曼慢斯條理的說道，“順帶一提，我還身處教會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管風琴了。雖然沒有那個帝國人厲害，不過水平也還拿的出手吧。”
“身，身處教會？”
“所謂的學僧而已。”懷斯曼挺直了腰，用一副很自豪的口氣敘述著自己叛離教會的結果，“雖然和盟主相遇，就舍棄了信仰之道，那時所學到的知識，到現在還有用，尤其是在這次的計劃當中。”
“…………”
艾絲蒂爾似乎明白了一點點懷斯曼口中的話所賦予的含義。
“所以，挑唆上校發動政變，接著在利貝爾各地利用「福音」引發的各種混亂，也是你幹的？”
如果沒有「輝之環」的相關知識支撐，這一係列連串的事件根本就不會發生。正因為懷斯曼知道「輝之環」如何被封印的，所以才挑唆對利貝爾現狀焦急萬分的理查德，利用「王城地下埋藏著古代力量」的謊言，運用暗示，暗示上校打開了懷斯曼不可能進去的王城地下。
如此一來，這樣上校政變與利貝爾各地的混亂，就有了事實上的關聯存在。
“沒錯，果然是「劍聖」的千金，虎父無犬女啊。”懷斯曼欣賞的看著艾絲蒂爾，點了點頭，“也正因為對傑克·波達列格的行為有所耳聞，所以我才冒昧的讓萊德取下了他的一隻手。”
“什麽？你對傑克到底……”
“沒什麽，隻是一個小手術，現在還不會傷及性命。”懷斯曼陰沉的笑道，“但是過了太長的時間我就不敢保證了，萊德的詛咒，可是連我都無法破解的存在啊。”
“你這個人……”
“嗬嗬嗬，不要那麽憤怒啊。波達列格的行蹤可是很難找到的，所以萊德的運氣也還算不錯。”懷斯曼笑道，“所以為了人類的進步，一點必要的犧牲是必須的。一切，都是為了「福音計劃」。”
“「福音計劃？」”艾絲蒂爾在研究所的數據庫裏也看見過這個詞匯，以及一點點詳細的內容，“是那個在研究所的數據庫裏，內容是要拿到「輝之環」計劃的詞條檢索？”
“嗬嗬，雖然有失偏頗，不過你說的基本正確，就是那麽回事。”
所以，「輝之環」究竟是什麽東西？值得結社在利貝爾大動幹戈，而且還讓約修亞從自己的身邊離開？
「福音計劃」這個詞匯，從懷斯曼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艾絲蒂爾發現自己竟然在攥著拳頭，不知道為什麽朝著懷斯曼吼了出來。
“所以說那到底是什麽？據說是女神的至寶，不過具體是什麽樣的存在？！”
“哼哼哼……”也許這個就是懷斯曼所說，他認知以外的問題了，而且回避的很刻意，刻意到艾絲蒂爾都覺得「輝之環」一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也正因為提到輝之環，懷斯曼才發出了很陰沉，很期待，很神秘的笑聲。
嘴角浮現起那陰森如毒蛇一樣的笑容，讓艾絲蒂爾一陣不寒而栗。難以想象，一個溫文爾雅的學者，竟然會露出那種微笑。
“關於「輝之環」的真麵目，現在請允許我保密，難得有如此之大的驚喜，我可不想提前透露出來啊。”
“驚喜？”艾絲蒂爾以為自己聽錯了。
“目前計劃已經進行到第三階段，再過一會，「輝之環」的存在就將是萬人皆知的事……嗬嗬，請期待那一刻的到來吧。”
完全就像個深受精神鴉片毒害的瘋子一樣自言自語，令艾絲蒂爾產生了一種難以忍受的不自在。
“當「輝之環」現身的時候，不論是你，還是我，還是所有的人類，我們都將要麵對「人類可能性」這個問題。”
“「人類可能性」？”盡管極端的不自在，艾絲蒂爾還是強忍著，因為這是一個套到更多情報的好時機，“確實雷格納特嗎說過這樣的話。”
“哦~那頭聖獸也告訴你們了這種事嗎？嗯，果然虎父無犬女啊。”
又一次難聽的恭維，讓艾絲蒂爾更加難以忍受。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一個人的讚美竟然如此的令她難受。
“恭維的話就到此為止吧。而且你也說過回答問的問題吧？結果卻一個人在這裏喋喋不休的自說自話？”艾絲蒂爾不耐煩的打斷懷斯曼的自說自話。
“哎呀，這真是失禮了呢。”懷斯曼不緊不慢，毫不在意，“我本沒有這個意思，不過你最想知道的問題，我都可以回答你。”
“………………”
“哦呀，為何如此躊躇呢？不必害怕，盡管問出來吧。”
懷斯曼此刻的表情，很難不讓艾絲蒂爾想到懷斯曼正在引誘她墮入沒有希望的深淵，就如同傳說中的蛇一樣，是惡魔的代理人，最擅長在搖擺不定的人耳邊低聲呢喃。
“約修亞在哪裏？”
艾絲蒂爾問的很堅決，也很清晰，不管接下來是不是深淵，如果深淵中有希望那麽這就是值得的。
“哼哼哼……這我也不知道。”懷斯曼陰沉的笑聲讓艾絲蒂爾又一次的不寒而栗，“不過他好像在和空賊們謀劃著什麽，動向雖然不清楚，但應該是平安無事吧。”
“是，是嗎……”
“將約修亞調整為對集團作戰，雖然是我親手負責的改造，但實際上的完美程度，可是遠遠超乎我的想象呢。一直很在意結社的樣子，也不知道他能奮戰到什麽地步……身為學者，我對自己的研究成果，就像對自己的孩子一樣的在意呢。”
“你……”
把約修亞當做自己的一件試驗品，以及毫無人道的剝奪了傑克一部分的戰鬥力，艾絲蒂爾的怒火燃燒的更加厲害，不知不覺的又攥緊了拳頭，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
“哎呀，別擺出那麽可怕的表情嘛。因為約修亞被托付給我的時候，心靈已經完全崩潰了。”像配合艾絲蒂爾的憤怒一樣，懷斯曼繼續著自己的自言自語，“對我而言，重新構築一個人的心，這種嚐試也是第一次，作為一個學者，在意自己的研究成果，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說著無比自然的話，艾絲蒂爾經曆的卻是千刀萬剮一樣的痛苦。
懷斯曼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約修亞的出走，利貝爾的混亂，各種意義上都是。
“所以誕辰慶典的那天傍晚，你到底對約修亞說了什麽？”
懷斯曼自娛自樂的妄想狂之態，讓艾絲蒂爾的憤怒突然化為了冷靜。
從一開始，從最最開始，她都無法容忍，不，絕對不會允許這個人把約修亞當做玩物一樣的來驅使。
“嗬嗬，我隻是解開了他記憶的封印，並且把真相告訴了他而已。”
“誒？”
“真要說的話，也隻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例如被寄養到你家，作為結社的間諜，定期向「結社」傳遞卡西烏斯·布萊特的情報罷了。也正因為他那價值極高的情報，理查德上校的政變才能按部就班的準備好……之後，作為獎勵，我就將他從結社裏解放出去了。”
這就是真相。
從這個幕後黑手的那裏，知道的一切。
不知道為什麽，艾絲蒂爾覺得自己的怒氣突然的消失了。不論是對傑克的事，還是約修亞的事，怒氣全都像一筆勾銷似的消失的無影無蹤。
“是嗎……我終於懂了。為什麽那天，約修亞會如此難過的跟我說再見……”
沒有怒氣，也沒有別的舉動。隻有一種鼻子酸酸的感覺，無邊無際的湧上來的難過迅速衝走了艾絲蒂爾的怒火，把她浸泡在難過的深淵裏。
“在那個夜晚，如此難過的跟我說再見，為什麽會是那樣的表情……”
她自己也很驚訝，自己竟然會理解這個高高在上，一言不合就開始喋喋不休的家夥。
確實，作為最好的獎勵，將約修亞從結社中解放是最好的選擇。不管怎麽樣，約修亞不再害怕，不再迷茫，也就不會離開。懷斯曼這樣的做法，隻不過是給了約修亞一個機會而已。
知道了真相的艾絲蒂爾，很難過。
“哎呀，關於這點我也很遺憾啊。知道真相的他，竟然會從你們的麵前出走。雖然之前有勸過他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跟你們一起生活……嗬嗬，好心沒好報嗎？”
艾絲蒂爾陰沉的低下頭。
“你……你竟然說的出這種話……”
艾絲蒂爾覺得這種人簡直無可理喻。
偷走了別人的人生，卻還能如此平淡的恥笑著被奪走人生的人現在的模樣。
她懂了，那不是什麽解放，也不是什麽給予機會，而是活生生的將約修亞逼到絕路，逼得他隻能選擇這樣的絕路。
“這是全部……約修亞痛苦的將口風琴交給我……說，「再見了，艾絲蒂爾……」”
是這個人，將約修亞逼上了絕路。
也是這個人，給所有的人帶來了所有的痛苦。
約修亞真正痛苦的根源，不是約修亞自己，而是————
“這是全部的全部，而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嗎！？”
當艾絲蒂爾回過神的時候，那枝一直陪伴著她的長棍，已經出現在手裏，而教授也出現在了下方，自己卻已經騰起，在半空中。
她明白了，自己是在歇斯裏地的朝著懷斯曼咆哮著，揮舞長棍傾瀉自己的憤怒。
懷斯曼就這樣，不多不閃，保持著剛剛那樣善意的微笑，微微抬起頭，看著舉著長棍朝自己砸下的艾絲蒂爾。
當艾絲蒂爾再一次回過神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回到了原位，而且是跪著，並且手腕一陣酸楚的麻痹感。
“……………………”青年男子喘息的表情，萊恩哈特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教授的麵前。
“劍帝萊維……為什麽……”
“別動。”
艾絲蒂爾掙紮著站起來的時候，卻感覺到有什麽尖銳的東西在抵著自己的脖子，還伴隨著悅耳如銀鈴卻沒有感情色彩的少女音。
“萊，萊德……”
艾絲蒂爾微微側過臉，說著銀色截狀劍刃看上去，看到的是萊德蒼白如玩偶一樣臉龐與毫無色彩的眼睛。
“我一直都在這裏，隻不過你沒察覺到而已。”萊維收起劍，回答艾絲蒂爾還未問出來的問題。
不止萊德和萊維，還有好幾雙眼睛，正在打量著這裏。
“哎呀哎呀，還真是沒有品位的舉動呢。雖然你出色的完成了我的挑戰，不過在行動之前，還是多多考慮一下吧。”
布盧布蘭從一根白色的圓柱後走出。
“哈哈哈，別這麽說嘛，敢有膽量對「白麵」出手，不是一般人還真的做不到呢！”
被傑克，被夥伴們合力打成重傷的瓦魯特，狂笑著從另一跟柱子後走出。
“哎呀呀，先不討論實力，就勇氣而言確實可嘉。不過，會不會也是因為天生遲鈍呢？”
露西奧拉嫵媚的笑著，從空氣中悄無聲息的現身，語氣調皮。
“哎呀，你就是「劍聖」的千金嗎？執行者no.0，「小醜」肯帕雷拉，請多關照呀。”
酒紅色西裝的美少年從空氣中螺旋上升的光影裏現身，優雅的鞠躬。
背後是萊德冰冷的劍首，麵前是結社眾多感受，而自己隻有孤孤單單但屈就於萊德劍下的份，十足的壓迫感，將艾絲蒂爾壓的幾乎喘不過氣。
“啊……唔……”不安的咽了咽，艾絲蒂爾幾乎要屏住了呼吸。
光光一個就已經夠他們所有人難堪的了，現在是一群？艾絲蒂爾覺得自己絕對是看錯了，自己要孤身一人對付這些執行者？
“哼哼哼……不用這麽緊張，萊德，嚇到了我們的客人，是否有失禮儀呢？”
“………………”
萊德看著懷斯曼，又俯視了艾絲蒂爾一眼，然後收回法劍。從艾絲蒂爾的身邊離開，靜靜的站在平台的階梯旁，一動不動。
懷斯曼頷首，滿意的看著萊德:
“哈哈哈，如今萊德這件作品的完成度也很高了啊，不愧是教會的降靈術，不論是能力還是思維，和活著的人都沒有什麽本質的區別啊。真是一次了不起的實驗結果，還有價值繼續研究下去呢。”
“感謝您的賞識，懷斯曼大人。”萊德對懷斯曼輕輕的低下頭。
作品？剛剛懷斯曼是這麽說的吧？
他也提到過，約修亞也是他的作品之一，這麽說來……
“嘻嘻，大家都在呢。”
玲的聲音從後麵傳來，正朝著艾絲蒂爾的方向走來。
“對了，教授，快點把那件事告訴艾絲蒂爾嘛。”
“啊，對了，差點忘了正事。”
最後一件事，也就是艾絲蒂爾來到這裏的原因之一，那就是玲說過教授提出的對她和對約修亞而言，都有好處的事。
懷斯曼從各位執行者的中間站出，正視著艾絲蒂爾，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場油然而生。
“那麽，艾絲蒂爾·布萊特……你是否願意加入我們「噬身之蛇」呢？”
艾絲蒂爾眨了眨眼睛。
“啊……哈哈，你在說什麽呀？”
“我是說……你是否願意加入我們噬身之蛇呢？”
懷斯曼一字一句，慢慢的吐出，清晰的傳入艾絲蒂爾的耳中。
※
「古羅力亞斯」動力機關，是這艘龐大的戰艦動力的誕生之處，同時也是保護措施最完備的區域。
三層驗證，密碼，聲紋，還有指紋。沒有認證資格的人，就沒有能力打開那三道緊鎖的大門。匯聚了「噬身之蛇」的技術的精華，從外部用數據入侵和物理、魔法層麵的破壞也沒有任何作用。
不僅沒有任何作用，通往動力機關的通道，牆壁裏裝滿了自動射擊裝置。敢破壞大門的人，除了被打成蜂窩外，別無其他的下場。
所以，那些隨便一抓一大把的結社強化獵兵，視這裏視作地獄。沒有膽量靠近這裏，除非擁有認證資格的執行者，不然他們打死都不會來到這個九死一生的地方。
也正是因為如此，來到這個遠離機艙室和訓練中心的動力機關，根本就不會有被發現的可能。隻要遮蔽住氣息，神不知鬼覺的來到這裏，是既定的事實。
三步一回頭，除了遮蔽氣息外，還要留意艦艇內的氣息，如此的前進著，雖然不能說萬無一失，但也聊勝於無。
兩側鐵壁上，一直延伸到盡頭三道大門前的指示燈，不停的變換著孤獨人影的位置。單薄的影子成對的交織在一起，編製出了一小塊不停移動的黑暗。
“（全都匯聚在聖堂裏嗎，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偽裝成獵兵的約修亞，一直在留意著這艘戰艦上層最好的房間裏的一舉一動。好不容易抓住了這艘船內的怪物全都在遠離自己的地方，所以他才有把握潛入這個沒人敢來的地方。
“………………”
他一邊抱著自己認為多餘的心態，一邊走向這道通道的最深處。
最後，這份多餘的心態，轉化為了一種莫名其妙的不安。
“（……真是的，明明都已經沒有關係了，卻為什麽……）”
那個聖堂裏，不僅有這艘船裏的怪物，還有一個他非常熟悉的人在那。
那種不安，正是源自於約修亞心裏，要不要去聖堂大開殺戒，去把那個人給救出來。
說是單純的熟悉有點不負責，不過約修亞知道，這個人，這個太陽一般耀眼的女孩，一定是呆在漫長黑夜中的他，所看到充滿希望的朝陽。
至少曾經是。
所以他更加的糾結。
也正是他在抱著這份糾結，感知力變態的更加劇烈，不僅能夠想心事，還能萬無一失的察覺到靠近他的人。
“………………”
拔出雙刀，交叉，這是他最熟悉的戰術動作，也是「漆黑之牙」撩出黑暗中鋒利的獠牙的前奏。
“………………？”
還以為是什麽人靠近了這裏，然而令他大吃一驚的，是在他身後出現的，跟他穿著同樣製服的人。
“…………”
是強化獵兵嗎？
不可能，要是那些強化獵兵靠近這裏，應該很快就能察覺到才是，為什麽……為什麽直到到了的身後才……
思考完成。不論他是什麽人，能躲過「漆黑之牙」的氣息偵測，那就是一個相當危險的家夥，出現在裏已經暴露了自己的行蹤，必須要加以……
就在約修亞思考的同時正準備對眼前的人出手，站在與他幾步開外的那半張臉，露出了似是而非的狡黠。
“哎呀呀，好久不見的朋友竟然兵戎相見，是不是太令人心寒了，約修亞？”
“誒？”玩世不恭，輕佻的聲音，讓約修亞吃驚的蹦出了一個語氣詞。
眼前的人摘下頭盔，那副熟悉的烏色，介於黑與灰之間的顏色的頭發，清晰的映在約修亞的視野中。
“好久不見了，約修亞。”傑克嘴角上揚一個弧度，“這段時間跟那個空賊小妞相處的還不錯吧。”
看清楚了傑克的臉，約修亞才解開了雙刀交叉的姿態，但還沒有完全收起黑刀。
“是你啊。”約修亞皮笑肉不笑的冷笑著，“你怎麽會在這裏？這裏可是敵方的大本營啊，這麽魯莽，真的沒問題？”
約修亞似乎是在譏諷自己魯莽，竟然傻乎乎的跑進了敵人的陣營裏，這種行為魯莽的不能再魯莽。
“………………”
所以傑克長舒了口氣，在想著到底是誰讓自己不得不來這種地方，而且還是敵人的大本營。
不過算了，現在的局勢還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隻要不顯山不漏水。
“所以你以為我為什麽來的啊。”傑克無奈的苦笑道，“不過算了，這艘船裏的怪物都沒發現我，那些雜魚也是一樣，所以你沒必要擔心我被跟蹤。”
“…………是嗎。”
約修亞尷尬的一笑，收起雙刀。
“說起來，你那個氣息遮斷的能力還真不錯啊。不像我，雖然也能隱藏自己的氣息，還是要隨處留意，不然在這種隨時要死的地方，真的會死呢。”
約修亞這才發現傑克的臉上，有幾條已經幹涸的血跡，凝固成暗紅色掛在傑克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對戰鬥的狂熱。
“你的臉怎麽了？”
“是萊德，萊德啦。”傑克苦笑，“一段時間不見，那個丫頭下手還是這麽狠……一點都不可愛。”
“是嗎……”約修亞笑道，然後收起冰冷的笑臉，冷冷的說道:
“無聊的寒暄和閑談就到此為止吧，你來這裏做什麽，傑克？”
“喔，對，忘了正事。”傑克戴上頭盔，半張臉上的嘴唇一開一合。
“我可以幫你搞掉這艘大家夥，當然，不是免費的。”
“嗬，當然。”約修亞冷笑，“畢竟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個道理我明白。”
冷笑過後，還是冰冷的氣息。對收起笑容但約修亞來說，隻有一種冷冰冰，沒有感情色彩的表情。
收起冷笑的弧度，不論是眼神，還是表情，約修亞都以一種冷淡的樣子麵對著傑克。
“所以，你的價碼呢？”他的經驗與思考後的結果，一直在告訴他，這個人不可信，需要處處小心，
空曠的通道裏，傑克嘴角狡黠的弧度，上揚在沒有第三個人的空間裏。
“事成之後，跟我去救艾絲蒂爾。”
“………………”
約修亞微微垂下戴著頭盔的腦袋，微微沉思，仔細的均衡著收益與支付的價碼。
仔細的想了想，擔心著艾絲蒂爾，是因為一個人的力量不夠。現在多出了一個人的力量，聊勝於無，起碼比魯莽的一對多要正確。
這樣一來，不僅可以解決這艘船，還能救出被關押，隨時能受到威脅的艾絲蒂爾，也算了了一樁自己的心事。
隻要，事後堅定一點，就不會……
短暫快速的考慮好後，約修亞抬起視野，與傑克正對著。
“好……沒問題。但是，我絕對不會跟你們回去的。”
“沒問題，成交。”
傑克善意的笑了，豎起大拇指。在約修亞看不見的眼神裏，傑克的眼神仍然在狡猾的笑著。
看著約修亞轉身走向動力機關的大門，傑克也跟著走了上去。
………………
“（你這次怕是跑不了了，約修亞。哪裏輪得到我出手，艾絲蒂爾一個人就可以搞定你了嘛。）”
看著鋼鐵天花板，傑克的眼神，仿佛能穿透銅牆鐵壁，看得到被兩名兩名荷槍實彈的獵兵押回休息室的艾絲蒂爾。
傑克狡猾的目光，仿佛能舔穿鋼鐵打造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