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孩是年幼時的艾維爾夫人。


    林法因恍然大悟,艾維爾太太似乎並沒有死去,隻是她的靈魂被某種力量囚禁在了亡者的國度。


    “難怪,艾維爾太太的身上沒有傷痕,沒有中毒的跡象,也不像是發病。”


    林法因拿著那根詭異的骸骨,它在低聲歌唱著:


    “從前有一對兄弟,他們形影不離,無話不談。直到有一天……”


    林法因身旁浮現出了低吼的幽靈狼,它們張著血盆大口,眼睛散發邪惡的凶光。


    “兄弟倆在血楓林遇到了饑餓的狼群,弟弟為了逃命,拋棄了哥哥,他騎走了唯一的駿馬,殘忍地看著哥哥被狼群撕碎。”


    幽靈狼突然朝著林法因撲了過來,他連忙閃躲,可是數量太多了,它們就像蝗蟲一般湧來。


    “它剖開你,撕碎你,在你的屍體旁嚎叫,一點一點將你吃掉……”


    幽靈狼徑直穿過了林法因的身軀,他驚魂未定,身旁又傳來了一個男孩痛苦慘叫的聲音。


    ——“救命!救命!”仿佛有人在使用利器剁碎骨肉,又仿佛是絞肉機器正在剝離筋骨。


    就在林法因腳下的地方,餓狼咬斷了少年的腿,在強烈的求生欲望驅使下,他咬牙撐了過去,此時此刻,他不能放棄,因為放棄就意味著死亡。


    狼爪猶如利刃撕開了少年的臉頰,可是少年仍然用那瘦弱的手死死扼住幽靈狼的脖頸。


    “為什麽要這樣……叛徒。”男孩流下了眼淚。


    骨頭歌唱著:“他可以原諒別人對他的汙蔑,可以原諒兄弟的沉默,但唯獨這一次,他徹底傷透了心。因為他相信,弟弟至少不會拋下自己。”


    少年一遍又一遍詛咒著,痛苦地詛咒著。


    林法因看不下去了,即便這隻是幻覺,他也忍不住拔劍,將幽靈狼的腦袋斬了下來。


    死去的幽靈狼倒在了地上,如同火焰般燃燒,變成了漫天飛舞的紅楓。


    “就像這樣,流浪的歌者遇見了被拋棄的少年。”


    林法因慢慢走向那傷痕累累的男孩,冰冷的地麵變成了黃草地,緋紅的月光灑在楓林中。


    “歌者告訴少年一個真相,你的兄弟背叛了你,貴族是肮髒的,他們自私自利,為了利益可以不擇手段。”


    “可是,那是我的弟弟啊……”少年奄奄一息地說。


    歌者告訴他:“你弟弟不過是覬覦你的爵位。隻要你死了,他就能成為沐風城的伯爵。”


    “不,這不可能。”


    “嗬嗬,時間會證明一切。”


    歌者彈奏起時間的歌,火紅的楓葉凋零,光禿禿的樹幹長出新葉,繁花盛開,又到枯萎破敗,他似乎從很久以前起就已經在歌唱著流逝的時光。


    他教會少年如何用靈魂去演奏樂器,他教會少年將情感轉化為力量,將力量化作音符,去感染萬物,操縱萬物的情感。


    “起初,少年天真的以為,弟弟依然會回來尋找他。可是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少年長大成人,他始終沒有等到他的弟弟。”


    後來,長大成人的少年聽說父親去世了,他用麵具遮擋住自己的疤痕,拄著拐杖來到闊別已久的沐風城。


    他看到弟弟在主教的加冕下,成為了沐風城的領主,風光無限,臉上沒有絲毫的愧疚。


    或許,當年的小弟早已忘記了他,滿足於權力的幻夢,以及臣民的愛戴。


    他看著弟弟在城堡上會見萬民的樣子。


    明明那應該是屬於他的位置,站在上麵接受稱讚的人明明應該是他。


    可是,壞孩子是不配得到誇讚的,無論是父母、教父還是他的臣民。


    他永遠隻是被所有人拋棄的那一個。


    “我恨他。”少年哽咽地說。


    林法因看到黑暗中,有一個模糊的人影坐在貴族的石像中間。


    他撫著魯特琴,哀傷地彈唱著,似乎萬物都為他而哀慟。


    影子說:“這是叛徒為我而譜寫的安魂曲,也最終是我賦予了它靈魂。”


    眼淚落在地上,激蕩起枯葉。


    “對,就是這樣。”歌者唱道,“將痛苦還給本該死的人。”


    影子說:“我恨他,可我不會報複他,因為他是我的弟弟。”


    他們就像古典音樂劇裏的假麵歌手。


    “該死的是醜陋的貴族們。我會把當年聽話乖巧的弟弟找回來。”


    林法因看著眼前逐漸扭曲的少年,他被人遺棄在黑暗中,也最終在黑暗中成長,變成黑暗的歌頌者。


    終於,影子撥動魯特琴。


    “我用我的斷腿製成笛子,我用我的斷筋做成琴弦,我奪走那個女人的靈魂,讓她的歌聲為交響樂劃下休止符,我聽到了那個老人的懺悔,他的死亡將是表演落幕的喪鍾。”


    林法因猛然察覺到了異常,亡者國度中湧起了一股邪惡的力量,陰暗的古堡中湧現出了更多的黑影,他們似乎都是萬靈夜中遊蕩的死者,被影子的樂聲吸引而來。


    林法因不禁想起了城堡第三層,那個吹笛人雕像上的銘文:


    憤怒的“歌者”吹奏魔笛,將全城的魔物統統引入了王宮,將國王一家折磨致死……


    原來唐泰恩提到的夜半笛聲實際上是招魂曲,隻為了在萬靈夜月相之力達到頂峰的時候,將聚集的魔物釋放。


    所以那天唐泰恩身後的魔物,都是被樂聲吸引過來的邪惡靈體。


    “難道他們要……”


    影子正在以樂聲喚醒魔物的殺意,他為了複仇,不惜以人們的性命作為祭品,將真正的《血楓林之秋》展現在這百鬼夜行的萬靈夜。


    必須要阻止他!


    林法因不再多想,當即走向那個孤獨的影子。


    然而,一隻冰冷的毫無血色的手卻緊緊按住了林法因的肩膀。


    “已經結束了,驅魔師。”


    他回頭看到了一個老人,他的雙目就像被汙染的玻璃球,毫無神彩。


    林法因冷冷地問道:“你就是伯爵說的那個盲詩人嗎?”


    老人沒有說話,他的肩膀上站著一隻漆黑的渡鴉。


    “嗬嗬,已經結束了,你瞧瞧外麵的世界。”


    他的手臂輕輕一揮,林法因的眼前變成了那個幽暗的城堡大廳。


    邪祟從暗影中爬出,貴族們的身後出現了伸長舌頭的饑餓魔物。


    “你改變不了什麽,所有人都會死,包括你。這也是貝格福特家應得的報應。”


    林法因睜眼看到,凡納伯爵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就在身旁,他吹響了那枝骨頭做成的笛子。


    本來,伯爵已經發誓不再使用它,可是沒有那枝骨笛,他便無法演奏出震撼人心的《血楓林之秋》。


    “多麽虛偽的貴族。”老人說。


    林法因還看到,畫麵中的伯爵忽然感覺呼吸困難,痛苦地扼住自己的脖子。


    侍從們焦急著要來幫助他,可是下一瞬,凡納伯爵拔出了劍,瘋狂斬向侍衛的身體。


    他的臉上浮現出罪惡的文字,全身上下的肌膚都寫滿了“懺悔”的經文。


    不止如此,貴族們也似乎被他們身後的魔物所附身,癲狂著,嘶叫著,互相殘殺。


    原來那個時候,跟在唐泰恩身後的魔物,就是被他們吸引過來的。


    “這就是貴族們的本性,為了利益和權力,可以欺瞞,可以詐騙,可以手足相殘。”


    他如同一位聖人走過貴族廝殺的修羅場,肩膀上的渡鴉興奮地拍動雙翼。


    “我不過是讓他們現出了本來的麵目。”


    “可你同樣虛偽。”林法因咬牙道,“你利用了一個少年內心的仇恨,來達成自己邪惡的計劃。”


    盲詩人仰天大笑,“我是在開導他。那小子用行動替自己的家人贖罪,你應該為他感到高興才是。”


    林法因突然拔劍刺向老人的心髒!


    可是,劍尖穿透了一陣虛無,盲詩人微笑著,林法因無法終止這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


    他不過是個虛假的驅魔師,實際上什麽也不會。


    他看到自己的肉身站在自相殘殺的人群中。


    忠誠的多芒一遍又一遍地想要喚醒沉睡的院長。


    少年商博良隻能躲在桌子下瑟瑟發抖。


    唐泰恩少爺被他的父親砍傷了胳膊,倒在血泊中苦苦掙紮。


    “我該怎麽辦……”


    現在隻有他能夠拯救所有人,如果連他也失敗了,那所有人都會死。


    ——該死,我可不能認輸啊!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林法因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位幽靈般的少女,她戴著漆黑的風帽,臉上掛著怪異的微笑,就像《幽靈公主》裏的狼之少女,臉頰上塗著三道如同貓須般的戰紋。


    “你是……誰?”


    她輕輕握住他的手腕,拽著他走向城堡的窗戶。


    “呐,驅魔師,你忘記了自己還有一次重來的機會嗎?”


    “重來?”


    少女傷腦筋地歎了口氣:“唉,原來神明讓我服侍的驅魔師竟如此愚笨。我費盡心思引導你找到凶手的房間,現在還需要我幫助你拯救世界。”


    林法因眉頭一蹙,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既然如此,那就讓我來好好提醒你一番吧”


    黑衣少女忽然抬起頭,她的雙眼就像夜空中的啟明星,燃燒著火焰,又寒冷如冰。


    “請回到過去,驅魔師大人!”


    說完,她打開窗戶,將林法因往下用力一推。


    “時間旅行愉快噢……林法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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