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歌舞升平一片喜慶,更多的歡聲隻是因為肚中那個正在孕育著的孩兒,這後宮之中母憑子貴不過如此,君王的恩寵,太後的疼愛,眾人的羨慕,眾星捧月般將秦心雪捧至高處,眼下風景獨好的,能享受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莫過於就是這秦心雪了。


    殿外月色朦朧,將萬物蒙上了一層迷離之感,輕柔的風鬆鬆的撫過,有些涼,卻讓顔溪感覺十分舒適,憑欄坐靠,伸手可觸到池中清水,水中幾尾鯉魚遊來遊去,倘若魚真的隻有那般短暫的記憶,這小小的池子對它們來說也算是人間仙境了。


    但她的記憶呢,豈止這幾秒,從前生,到今世,曆曆在目,池中星波,仿佛印出了離月那般活潑的影子,頓時悲從中來,歎一聲:“物是人非,小池依舊,本是鴛鴦雙戲日,奈何淚灑滿襟濕。”


    “好詩是好詩,隻可惜太過於悲切了些。”暗中走出一道身影,聲音低沉而渾厚,讓人有心靜之感。


    定睛望去,顔溪展顏一笑,卻並未站起:“王爺怎的也出來了,裏麵可是熱鬧得緊哪。”


    君修淩走近,在離了她幾丈遠的地方坐下,嘴角牽起溫暖的弧度,道:“既是熱鬧,你又為何逃了出來?”


    逃?“看來還是被王爺識破了。”顔溪將心中的那股煩悶收了收:“方才無意飲了一杯清酒,頭腦實在難受得緊,裏麵又太過於吵鬧,便想出來吹吹風,那王爺呢,裏麵可是有佳人相伴的,怎的也逃了出來?”


    那個叫索倩的女子,柔情似水的目光總是在他身上打轉,有心人不難看得出,這個女子對君修淩的情義非比一般,還記得方才在殿中那一句:我來跟我父皇無關,跟天齊國更無關,我來隻是為了一個人。顔溪是真真的被她震撼了,如此光明磊落不做作的女子,實在是難得。


    眼前麵如冠玉卻不失穩妥的男子,跟那般大膽真實的女子,倒不失為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聽出她的打趣,君修淩無奈的一笑:“多年前我被父王派去天齊處理兩國交好之事,半路上被人暗算,幸虧她帶人及時出現救了我,那時她才是十二三歲的年紀,就如同我的小妹妹般活潑可愛,我傷好之後,離開之時,她跟我說,等她及笄,便要來嫁我,當時我隻當是一句笑話,這些年來,從未將這句話放在心上,帶兵征伐,紅顏相伴,隻可惜......”君修淩歎了歎,繼續道:“前些日子,也不知道她是如何過來的,一個人出現在宣德王府的門口,當時下人不讓進,她還將下人痛打了一頓。”


    “真有此事?”顔溪好笑,確實,像那個女子的作風。


    君修淩點點頭,見著顔溪臉色霞紅,笑若緋花,方才觸及傷情的遺憾一掃耳光,輕笑道:“你這般表情,倒不像是替我難過,我怎麽覺著你是在幸災樂禍。”


    “切!”顔溪道:“人家大老遠的跑來嫁給你,又是天齊國的公主,你該是偷著樂的,還偏偏裝作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我若想娶,她也想嫁,那便是極好的美事,若她想嫁,卻並非我想要的良人,你覺得我該哭還是該笑?”君修淩好笑的看著她,問道。


    顔溪一想,這也是十分有道理的,“也對,感情之事都是強求不得的,隻是可憐了那姑娘一片芳心,倘若你拒他與千裏之外,豈不是要狠狠的傷了人家。”


    神女有心襄王無夢,真真是可惜了一對佳人。


    “你做什麽這種表情,好似我傷的是你一樣。”君修淩將她惋惜的神色收入眼中。


    顔溪笑:“同樣作為女子替她惋惜一把罷了,說實話,若我是男子,我該是喜歡她的,很有性格的一個姑娘。”想了想,又道:“那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子?可跟我說說,將來若有機會,我替你做個紅娘也說不定呢。”微醺微醉,言語間已把控不住的放肆。


    他喜歡的?


    男子深邃的雙眸在那抹誘人的笑容上停滯了片刻,喃喃道:“我喜歡的,不過如此。”聲音極輕,隨風而走。


    “你說什麽?”顔溪未聽清,伸著耳朵湊過來。


    君修淩將身子往後退了退,將話題轉了轉:“那日在萬春園,我一時情急隻能先行離開,後來他們可有為難與你?”


    顔溪將白皙的手指輕觸著平靜的池麵,“幸虧你消失得快,要不然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那些女人成日裏除了肆意討好,就是想著法子的欺負打壓別人,生怕她們的那點恩寵被分了去似的,真真是無聊又可惡,還偏偏我對抗不得。”


    “為何?”


    “為何?這不是簡單嗎?人家出生顯赫,又深得寵愛,若我與他們爭執,吃虧的不還是我自己,罷了,反正是走一步算一步,能忍也就便忍了。”似是受了這般情境的影響,顔溪覺得隻有一吐為快,才能解除這心中的悶氣。


    君修淩道:“為何這般不自信,你有你與眾不同之處,如何需要肆意的討好,我一直覺著你是永不會認命之人,眼下這般不自信,倒叫我失望了。”


    恩?他有什麽好失望的。


    “我也隻是隨口說說罷了,在這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後宮,我還沒有愚蠢到整日抱怨的地步,今日著實是喝了酒不適應,才這般失態失語,讓你見笑了。”心中的悶氣吐出,頓時舒暢了許多,言語過後,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無妨。”君修淩見她神色漸漸正常,心下寬慰,“夜間風涼,你穿得又如此單薄,還是進去坐著為好,歌舞雖無趣了些,也是能耐上性子欣賞一二的。”


    顔溪點頭,緩緩起身,卻因坐得太久眼前一陣眩暈,身子不受控的搖晃手,落入了君修淩的懷抱。


    一陣清香撲鼻,君修淩怔了怔,將懷中的佳人雙手扶穩了些,方才放手,輕道:“小心些。”


    方要開口,身後,卻走來一倩影,顔溪的腦中轟得一聲,頓時清醒,方才雖沒有曖昧之舉,但看著十分不妥,卻堪堪的讓司馬晴瞧個正著。


    “見過姐姐。”顔溪心悸的福了福身子。


    “見過宣德王爺。”司馬晴禮貌的對著君修淩行完禮,方才道:“更深露重,小心風寒,還是進去殿中罷。”


    君修淩未置一詞,不再看顔溪一眼,轉身便走,司馬晴待他走遠了些,顔溪心中忐忑,卻聽得司馬晴不苟言笑的輕道:“這後宮的是是非非,都是人的一張嘴說出來的,說你錯了,你便是錯了,就算是被冤枉了,你也無憑無據,隻能白白受了冤枉,所以凡事該小心了些,如若讓心機之人看到,是有多少張嘴都解釋不清楚的。”


    幾番話,顔溪了然,司馬晴是在提點她,心中感激:“姐姐說的話妹妹如數記下了,方才隻是跟宣德王巧遇,聊上幾句,正打算進去殿中,隻是妹妹平日裏有些貧血,才讓姐姐看到讓人誤會的狀況。”


    “莫再提了,本宮什麽都沒看到,快進去罷。”一副冷漠之情,顔溪聽著,卻絲毫不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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