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不是周落霞送來的,而是讓她弟弟送過來的。


    周落霞的弟弟叫周齊,今年剛上初三。因為學習成績差,而且還愛玩遊戲,周齊經常跟一幫紅毛混在一起。上次,周齊有個好兄弟想在八中出風頭,故意用釘子紮破了吳疆的車胎,吳疆逮住後二話不說,直接賞了他兩個大嘴巴。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周齊跟吳疆也是有過小摩擦的。


    因為是周落霞叫他來的,所以周齊拎著他爸的皮鞋,大老遠就衝吳疆板著個臉。等到走近了,周齊猛然將那雙皮鞋丟到吳疆跟前,然後二話不說轉身就走了。


    “喂,臭小子,你這啥態度?你姐姐是讓你來送鞋,又不是讓你來送葬的。”吳疆看了看那雙皮鞋,發現是一雙嶄新的鱷魚皮鞋。款式雖然有些老,但一看就知道價格很貴。平時節儉的周老師,怎麽會舍得買這麽名貴的鞋子呢?


    “怎麽,沒穿過這麽好的鞋子,怕穿不習慣?”周齊猛然轉身,看了看吳疆那雙光腳,冷冷地說道:“就你?也想泡我姐?”


    “臭小子,你可把話說清楚了,誰想泡你姐了?你姐是方便麵嗎?難道說,每個人跟她隨便聊兩句都是在泡她嗎?再說了,就算你姐是方便麵,別人能泡我怎麽就不能……”吳疆說了半句,又留了半句。


    “你有別墅嗎?你有寶馬760嗎?你有一米八五嘛?”


    周齊說提出這三個“硬件”後,神經兮兮地點了支煙轉身離開了。


    “喂,老子沒有別墅和寶馬,也沒有一米八五,難道別人有嗎?”吳疆有些不爽,死豬不怕開水泡地回了一句。


    周齊突然轉身,然後用手指著吳疆,道:“吳疆,你當然沒有,可是人家宋亞傑有啊。”


    一聽到“宋亞傑”這三個字,吳疆渾身雞皮都起來了。


    “宋亞傑,宋亞傑,又他媽是宋亞傑。”


    吳疆望著周齊吊兒郎當離開的背影,衝地上吐了一口痰,道:“去你媽的宋亞傑吧。你要真這麽說,老子還真就泡定你姐姐周三滿了。”


    說完,吳疆邊穿起皮鞋,吹著口哨,大步向教學大樓走去。


    ……


    在教學大樓的四樓陽台上,一個身材高大的眼鏡男,托著腮幫子,靜靜地看著吳疆從校門口走進來。他眼睛眯縫著,射出一絲令人難以捕捉的憤怒。


    他親眼看見,吳疆和周落霞一起從公交車上走下來;


    他親眼看見,周齊將那雙皮鞋,送給了光腳的吳疆;


    那雙鱷魚皮鞋,正是他托人偷偷送給周老師的。


    “癩蛤蟆,也想啃天鵝肉?吳疆,你要是想跟我宋亞傑搶女人,那老子就弄死你!”


    身材高大的宋亞傑,伸出右手,對著樓下正埋頭走路的吳疆,作了一個扣扳機的手勢。


    ……


    宋亞傑是周落霞的同班同學。


    他們兩個,一個校花,一個校草,妥妥的最佳拍檔。私底下,誰都公認他倆金童玉女一般的般配。別的不說,單說宋亞傑吧,他身高一米八六,是八中校籃球隊的鐵打主力前鋒,而且他單雙手都能扣籃。他爸爸是法院院長,媽媽是某大型地產公司的董事長。可以說,宋亞傑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


    宋亞傑家在南山別墅群裏,擁有一棟六百平米帶泳池的三層別墅。有人說,那棟別墅買來的時候,光是裝修都花了五百萬。平時,大家都說宋亞傑做人很低調,因為他每天上學都隻開一輛紅色的吉普牧馬人。不過誰都知道,他家除了有輛奔馳600外,還有一輛寶馬760和一輛瑪莎拉蒂。


    總之,要是拿家庭背景相比較的話,吳疆vs宋亞傑,簡直就是屎殼郎vs國寶熊貓。


    ……


    吳疆從樓底下經過的時候,並沒有看見宋亞傑在四樓對他做了一個挑釁的手勢。如果讓他知道了,他一定會上去跟宋亞傑“理論”一番。


    雖然,吳疆沒有跟身高一米八六的宋亞傑正麵對抗過,但是他有信心能撂倒宋亞傑。打架這種事兒,在吳疆看來無非就是三個字,“穩準狠”。而且,“狠”字永遠是排第一的。


    如果吳疆沒有這份“狠”勁兒,換作其他任何人,恐怕都不能這樣淡定。因為,就在十二個小時之前,他就用老虎鉗,在脫不花身上戳了十幾個窟窿。如果估計沒錯的話,脫不花應該已經歇菜了。


    從小到大,吳疆從沒殺過人,但是麵對窮凶極惡之人,他也從不會縮頭縮腦。遇見狠的,他會讓自己變得更狠。作為單親家庭的孩子,吳疆吃過的虧比別人吃過米飯還多。在困境中成長的他,知道如何自衛,更知道如何讓對方稱臣。


    上課鈴響了,同學們各就各位。


    吳疆舉步上樓,他的教室在五樓,剛好也在周落霞和宋亞傑他們樓上。然而,當吳疆一步一步走上熟悉的樓梯時,他的心跳竟然開始不停地加速了。


    因為有了透視眼,他隻要稍微凝視一下水泥地麵,水泥地麵就是完全透明的。吳疆低頭,看見了空蕩蕩的地麵,看見一條條灰色的鋼筋,頓時他就覺得有些頭暈目眩了。原本熟悉的教學樓,此刻在吳疆眼裏,就像一個巨大的鋼筋鐵籠子。


    吳疆眯縫著眼,兩腿發軟地上了五樓。


    行走在五樓教室走廊時,他顯得格外小心。盡管他知道腳底下的透明,其實不是真正的透明,而是他透視眼下產生的錯覺。但是,他還是膽戰心驚,走路的時候,他會盡量讓自己每一步都踩在那些細細的鋼筋上。這樣,他心裏會踏實一點兒。


    他就這樣低著頭,走著直線。


    他從高三年級的走廊上經過,所有同學都納悶了。


    “嘿,吳三跪這小子是不是吃錯藥了?你們看,他走路怎麽這個鳥樣?”


    “是啊,偽娘指數很高啊。”


    “可不是嘛,你們看他手裏拿著的那個包裹,該不會是炸彈吧?我靠,這小子自從老媽被車撞了之後,我就覺得他腦子有問題了。”


    “喂,你居然敢說他腦子有問題?我看你腦子是不是也想搬家了?要我說,吳三跪這小子不是腦子有問題,而是墜入愛河了。”


    “墜入愛河?此話怎講啊?他家都窮成那樣了,有那個嚇了眼的鳳姐會瞧上他啊?”


    “是真的,剛才,我還看見他在外麵跟周落霞說話嘞。”


    “不是吧?吳三跪想泡周三滿?我的天呐,這下可有好戲看咯。”


    “看什麽看?你覺得,吳疆是宋亞傑的對手?”


    “那可不一定,咱們八中,有誰打得過吳疆?”


    “打你妹啊,泡妞是泡妞,打架是打架。吳疆那麽能打,能把嫦娥姐姐從月亮上打下來嗎?”


    ……


    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


    吳疆隻顧著走直線,別人的話,一句都沒聽進去。


    他第一次走在透明懸空的走廊上,僅僅走了五十米,他就驚出了一身冷汗。就像一個從沒穿過高跟鞋的女人,第一次走在t台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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