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分鍾,吳疆便搞到了一隻雞。


    那隻髒兮兮的老母雞,是他在新南小區的劉嫂家抓的。劉嫂是個賣麻辣燙的寡婦,她皮膚好,身材好,性格也很“外向”。


    剛才,吳疆伸手去抓母雞的時候,劉嫂就穿著一件透光的絲綢睡衣站在他身後,吳疆甚至都能聽見她那呼吸不暢的急喘聲。說實話,要不是吳疆跑得快,指不定劉嫂就要幹出什麽天打雷劈的事來。


    “好險!”


    從劉嫂家出來後,吳疆驚出了一身冷汗。畢竟,對於“忘年交”這種事兒,身為高三學生的吳疆還是不能接受的。


    幾分鍾後,吳疆拎著雞,趕到了“總統套房”門口。他左手一隻雞,右手一盒披薩,腳上還穿著一雙用鐵絲紮過的拖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濟公活佛轉世了。


    “咚咚咚”


    吳疆敲門。


    “誰啊?”


    一名中年男子,將門拉開一條縫。


    那人身穿一件棕色貂皮衣,個頭不高,身形卻健碩無比。他那黝黑的大臉盤子上,一張恐怖的兔唇向上翻卷著,露出暗紅的牙床和一排大馬牙。他深陷的眼窩裏,一雙深灰眼瞳裏透著殺氣。那人緩緩將門推開,吳疆看見他手腕上紋了一隻墨麒麟。


    反正這年頭,喜歡紋麒麟的人越來越多了,吳疆早就見怪不怪了。他衝麒麟哥點了點頭,道:“老板,您叫的雞。”


    麒麟哥皺了皺眉,顯然是對“叫-雞”這個詞有些過敏。


    “小子,說話要注意修養!”


    麒麟哥有些不爽,上上下下打量起吳疆來。他發現眼前這個送餐小子,身高一七五,身材很是勻稱,模樣也算小俊。尤其是那兩道濃眉之下,閃著一雙大亮眼睛,一看就知道是個機靈鬼。


    “剛才,是你接的電話?”麒麟哥問。


    “對,我是客服,又是送披薩的。大家都說,我這人好說話。”吳疆麵帶微笑,心裏卻在盤算:今晚是不是又要動老虎鉗了?


    上個星期,皇朝網吧裏有一個小混混,假裝從披薩裏麵吃出了一條鞋帶,非要敲詐吳疆八百塊錢精神損失費。無奈之下,吳疆隻好用一把生鏽的老虎鉗,拔掉了他四顆牙。從那以後,吳疆每次出門送披薩,身上都會帶一把老虎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兼職做電工。


    “小夥子,挺專業啊。”麒麟哥一眼就看見吳疆腰裏的老虎鉗。這種尖尖的電工老虎鉗,合起來就像一把匕首。


    “老板說笑了,專不專業,那也得對方配合啊。”吳疆毫不避諱地用手摸了摸老虎鉗。


    麒麟哥笑了笑,指著吳疆手裏的母雞問:“這雞,看著可不像是天地一號土雞啊?你確定它下過蛋?”


    “老板,它叫小翠。”吳疆用手揪起母雞尾巴上一戳綠毛,表明“小翠”的由來。


    “我不管它叫小翠還是小紅,我就問你它有沒有下過蛋?”麒麟哥道。


    “老板您放心,小翠是母雞中的戰鬥機。來這之前,小翠剛下過一個這麽大的雞蛋。不信你摸摸,它這兒都還熱乎著呢。”吳疆一邊說著,一邊將雞屁股遞了過去。


    “行行行,拿了錢,趕緊走人吧。”


    麒麟哥受不了小翠身上的雞屎味兒,捏著鼻子趕緊付了錢。


    吳疆接過那一疊錢,立馬發現了不對勁。不是錢的數目不對,而是在那些鈔票中間,夾雜了一張黃紙。吳疆將那張皺巴巴的黃紙抽出來一看,心裏咯噔了一下。


    那是一張奇怪的道符。


    黃色的符紙上麵,書寫著一行難辨的朱漆古字。古字與古字之間筆劃相連,整體看起來就像一座鎮妖寶塔。在那座寶塔下麵,吳疆勉強能認出兩個字——“春水”。


    “老板,您這是張假幣。”吳疆笑了笑。


    麒麟看見那道符,吃了一驚:“邪門,剛才我找了半天都沒找到,它怎麽落你手裏了?”


    “還給你。”


    吳疆想把道符遞過去,麒麟哥卻擺了擺手:“小子,這道符是‘春水符’。正所謂覆水難收,它既然在你手裏,那就說明你和它有緣,拿去當個護身吧。”


    “給我挖坑是不是?”吳疆警覺性地後退一步,用手摸了摸老虎鉗。


    “小子,你別誤會。說實話,我很欣賞你這一身的痞性,看起來跟我年輕時一模一樣。這張春水符,就算是我阿坤免費送給你的,交個朋友吧。”


    “哦,原來是坤哥啊。幸會幸會。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我……”


    吳疆剛想說“我上廁所從來不用這種紙”時,坤哥已經轉身回房了。


    因為找不到垃圾桶,吳疆隻好隨手將那張“春水符”塞進了上衣口袋。他轉身剛要走時,卻從門縫裏看見了一條腿。


    一條美腿。


    幽暗的房間裏,一條修長的黑絲腿正悠閑地懸在床頭。那線條,那質感,恐怕也隻能用“嘖嘖嘖嘖嘖”五個樸素的大字來形容了。僅憑這條腿,吳疆就能斷定房裏必定藏著個極品。八分以上。


    “難怪坤哥要吃老母雞,金窩藏嬌,不補都不行啊。”


    吳疆看見美腿後心生醋意,他剛轉身要走,那女人卻探著身子,將一個黃色袋子放在了茶幾上。


    那是一個奇怪的絲綢袋子。金黃色的絲綢袋子看起來不大,跟一個手提袋差不多。昏暗的光線下,鼓鼓囊囊的袋子閃著流金異光,袋子底部還有一條精彩的刺繡圖案——“飛龍在天”。


    龍,是黃金五爪龍。


    天,是五彩祥雲天。


    除了有刺繡,袋子口還有血跡。


    “難道,袋子裏裝的是死人頭?”


    吳疆正吃驚時,黑絲女人開口說話了:“坤哥,時間到了,咱們開始吧。”


    坤哥抬頭看了看鍾,時針剛好指到十二點,於是他點了點頭,猛然從後腰抽出一把匕首。隻聽“撲哧”一聲,雪白的匕首刺進了“小翠”的脖子。刀鋒一轉,雞頭便斷了。坤哥捧著斷了頭的小翠,不停地將雞血灑在那錦囊袋上。


    坤哥一邊灑雞血,一邊默念著請神咒:“天靈地靈,神明降臨。雞血滔滔,關公斬妖。天蒼蒼、地茫茫,眾神在何方。上下虛空,東西南北,無所不在,無處不列——恭請土地公公福德正神。”


    ……


    吳疆親眼目睹了母雞小翠被殺,渾身都開始起雞皮了。因為場麵有些血腥,他不想再看了。可是他剛衝進電梯,立馬就停電了,電梯裏漆黑一片。他掏出手機,手機也沒電了。


    “娘的,搞什麽?”


    一想到晚上回不了寢室,吳疆一拳猛砸電梯門。


    突然,電梯裏傳來一串奇怪的“嗚隆隆”的響聲。那響聲像來自電梯外的牆壁,又像是來自地底。幾秒鍾過後,當那“嗚隆隆”的怪聲漸漸消失,吳疆耳朵裏,又迅速回響著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請神咒來——“恭迎土地公公福德正神。”


    恭迎土地公公福德正神。


    恭迎土地公公福德正神。


    恭迎土地公公福德正神。


    ……


    “媽的,是不是老子仙俠小說看多了,產生幻聽了?”


    平時,吳疆也喜歡看一些重口味的修仙小說,比如上個月,他剛追完了一本《寂寞的何仙姑》。但小說終歸是小說,吳疆始終不相信鬼怪神仙之類的傳說。此刻,他覺得電梯裏的詭音,應該是坤哥的惡作劇。畢竟,誰花五百塊錢買了一隻假冒土雞,心裏都不會太平。


    “娘的,土地公公?你咋不說是安公公李公公呢?”


    吳疆蹲在電梯一角,捂住耳朵盡量不去聽那一串怪聲。半分鍾後,那怪聲也漸漸消失了。


    怪聲消失後,吳疆用老虎鉗撬開天窗,然後從電梯頂爬了出去。走出大廳,他剛跨上電動車,抬頭卻看見808號房的窗簾,“唰”的一下被人扯開了。緊接著,一個黑影跳上了窗台。


    是坤哥。


    “這大半夜的,坤哥上窗台幹嘛,難道想抽風?”


    吳疆正發愣,突然,一支飛鏢飛向了坤哥的咽喉。


    “啊”


    坤哥中鏢後,尖叫一聲,從八樓摔了下去。


    “噗”


    一聲悶響,坤哥的身體重重地砸在水泥地上。橘色的路燈下,身體變形的坤哥,看起來就像一個爛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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