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離幾乎將整個臉都湊在了門上,試圖從狹窄的門縫裏張望,嘴裏可憐兮兮地說道:“腿被你的機關傷到了,走不了。 ”


    屋子裏傳來女子淡淡一聲輕哼,似乎是警告。


    端木離連忙改口道:“其實,我剛才差點死了。”


    許是“死”字太過刺耳,裏頭的簡樸小床發出一陣“吱呀”聲響,隨後響起腳步聲,門閂落下,房門被拉了開來。


    藍水緊皺著眉,不悅地看著他:“什麽話你都說得出?祧”


    端木離心中一喜,她這算是關心自己嗎?


    一念轉過,藍水已惱怒地接著道:“早知道你踩中陷阱,我就應該多設點致命的箭矢!”


    端木離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噅。


    眼前,朦朦朧朧的月光映出女子臉龐的輪廓,崩得緊緊的線條已緩緩鬆了,呈現出白日間的溫和來。


    雖是溫和,可端木離卻不覺得那是真正的溫和。


    有一種溫和,也叫疏離。


    “我確實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不過不是在你這。”端木離索性抱起胸,一腳跨進門檻,堵住了房門,話鋒一轉,說起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事,“許夫人死了。”


    藍水靜靜看著他。


    “不意外?”端木離挑起眉。


    藍水眼中有疑惑,隻是跟許夫人無關,她淡淡說道:“你怎麽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你也有仇家?”


    端木離聳聳肩,唉歎一聲,很有耐心地解釋給她聽:“許夫人之所以死亡是因為體內有一條毒蟲,將她的五髒六腑吃得幹幹淨淨,我跟君瀾風一起去了許府,仵作給許夫人剖屍時,那條蟲子一不小心竟然飛到了我的體內。”


    他一麵說一麵觀察藍水的表情。


    後者一開始隻是淡漠地聽著,似乎她對這種奇異的事情也不感興趣,隻是聽到後麵臉色就微微變了。


    “到了你的體內?”她咬住端木離最後一句,目光中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


    不知為何,看見她這樣的反應,端木離心中竊喜。


    當下,他裝模作樣地指著自己的肚子歎道:“是啊,現在還在裏頭呢,我喝了些毒酒,想將它逼出來,也不知道有沒有用,怕活不長久了,來見你最後一麵。”


    藍水緊緊盯住他的臉,目光複雜了好一會兒,低睫的一刹那,端木離沒有看清她的眼光。


    沒想到她竟會請自己進去,端木離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慌忙大步跨進了房,生怕藍水後悔似的。


    “嚓”的一聲響,藍水劃亮了火石,微弱的燭火搖曳起來,隨著燈芯的燃燒,室內也越來越亮。


    藍水默默地端起茶壺開始燒水。


    “嗯?你這是打算和我徹夜長談嗎?”端木離慵懶地靠在硬木椅上。


    雖然這張簡樸的椅子非常堅硬,靠著並不舒服,可他依然一副享受之極的表情。


    藍水在他對麵坐下。


    那盞燭燈便擺在兩人中間的桌幾上,昏黃的燈火映照著兩張側臉,勾勒出迷蒙的意境,令這夜也變得溫柔恬靜起來。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端木離透過跳躍的焰火,看著藍水弧線柔軟的臉龐,心中某個地方也是一片柔和。


    他不愛孤獨,卻在這一刻,愛上了這樣的寧靜。


    “為什麽要來見我最後一麵?”藍水突然緩緩開口,問的卻是這一句。


    端木離沒想到看上去無心的她卻抓住了他剛才的玩笑話發問,一怔之後,斂去所有的嬉皮笑臉,輕輕說:“不知道。”


    他確實說不上來。


    可他又覺得這樣回答欠妥,思忖著又說道:“和你在一起很放鬆。”


    她不像其他女孩那樣彬彬有禮,倒讓他能毫無顧忌地放開了說話做事,很自在。


    藍水深深看了他一眼,良久說道:“離王,風暴之心的王,天下美人招之即來,揮之即去,想要放鬆,地方有的是。”


    她說著起身行到一旁,取下燒沸的熱水,沏了兩杯茶端過來,擱在端木離麵前道:“喝了這杯茶,就此離開吧。”


    端木離接過茶,吹了幾吹,抿了一口,抬頭看著藍水燭影下的臉龐,說道:“我想和你交個朋友,也不行?”


    藍水停了一會兒道:“做朋友可以,但不必要三更半夜來串門吧?”


    端木離想了一想,覺得有理,點點頭:“嗯,那這樣吧,剛才我發現你這院子很不安全,我給你護衛吧。”


    藍水還沒說話,端木離就笑逐顏開道:“就這麽定了!”


    “可是……”藍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會付你工錢。”


    “不收錢!”端木離搖了搖手,“這次來風雲島我還沒找到樂子,這件事我很感興趣。”


    說著他站起身,活動了下筋骨,順便朝藍水秀了下他頎長卻有力的身姿,才滿意地走到窗前,開了窗,朝院裏左右望了望,說道:“隔壁沒人睡吧?我就睡隔壁了。”


    他回過頭看向藍水,語氣十分自然:“你明天還有課,早些睡,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說完,他便打開了房門,就要出去。


    “等等!”藍水叫住他,端起桌上他才喝了一口的茶徐徐走向他,捧到跟前道,“將茶喝完了吧。”


    端木離眸中劃過一抹詫異和深思,眼光從茶水移到她的臉上。


    麵對著俊美如玉的臉龐,炙熱深遂的桃花目不眨眼的凝視,藍水不禁低下了眼,沒有跟他對視。


    端木離嘴角勾出一抹淺淺的弧度,沒有馬上接過杯子,笑笑地問:“一定要喝?”


    藍水頭也沒抬地道:“隨便你。”


    “叫我一聲名字我就喝。”


    端木離半開玩笑道。


    藍水清秀的柳眉狠跳了兩下,怒目而視:“離王……”


    “端木離。”


    男人很是認真地糾正著。


    藍水半晌不言,良久吐道:“端木離,你到底喝不喝?茶冷了。”


    她竟然這麽幹脆。


    端木離笑著接過茶,一仰而盡,雖是喝茶,卻硬是喝出了飲酒的風度。


    他抬起右衣袖,抹了抹唇邊的水漬,眉宇自帶一股風流地湊近藍水的臉龐,低聲道:“這麽想我喝?下了什麽藥?”


    不知是因為他的話,還是因為那直接打在臉上的溫熱氣息,抑或是隔得那麽近的炙熱眼神,總之,藍水的雙手不自覺地在袖子裏握成了一團,麵龐也轉成緋紅。


    看著近在咫尺的小臉竟然會紅,端木離頗感新鮮,心也柔了下去,淡淡道:“就算是毒,我也甘之若飴。”


    說完,他轉身大步出了房,連著那茶杯也帶走了。


    藍水的腦海很亂,站在原地沒有動。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沏那杯茶,也不知為什麽那麽急迫地想看著他喝下,更不知為什麽會因他的一言一語而產生情緒變化。


    她隻知道,此時此刻,腦海裏隻回蕩著那四個字:甘之若飴。


    房門輕輕掩上,腳步聲朝隔壁走去。


    一夜無眠的不止是藍水,還有端木離。


    第二天一早,藍水便起了床,隨意換了一身深色衣衫,梳了古老的發髻,打扮得一點不起眼。


    這就是風雲學院中那個相當低調的藍先生平日的裝扮。


    洗漱後,她開了門,迎麵端木離在花園內轉過身打招呼:“早!”


    藍水沒說什麽,就要去角落裏的小廚房準備早膳。


    這時,一名身穿黑衣的暗衛提著兩個食盒飛躍進來,直到端木離麵前停下。


    藍水皺了眉頭道:“你將外人帶進來了?”


    “是我的暗衛。”端木離接過弦歌手中的食盒,微微一笑,心中卻有一股說不出的感覺。


    她說弦歌是外人,那麽,他是不是不算外人?


    想到這一點,端木離的心情頓時雀躍起來,朝她走去,愉悅地叫道:“用早膳了。”


    見他外買了食物,藍水倒也沒拒絕,和他一起布膳,早膳是瘦肉粥、煎餃、小饅頭和幾樣精致的小菜。


    用完膳,藍水斟酌著開口:“你給我做護衛總是不好,若被人知道——”


    “該去學院了。”端木離打斷了她的話,“走,我駕車送你。”


    看著他先出門的背影,藍水唇角微動,卻是什麽也沒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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