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中年男人披著一身深青色長衫,臉色凝重。


    君瀾風深深看了他一眼,沉聲道:“起吧。許大人,節哀順變。”


    他說著悲歎一聲,輕輕閉上眼,卻是留了個眼縫悄悄打量許重天的麵部表情。


    許重天麵色一僵,淒淒哀哀地說:“臣與老妻相伴多年,老妻並無疾病,突然去了,老臣實在接受不了……”


    說到後來聲音竟然哽咽起來,捂住麵,幾乎要失聲痛哭了祧。


    “令正到底是怎麽回事?”君瀾風問道。


    許重天搖了搖頭,以示不知,在兩名下人的攙扶下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王,王後,如果不嫌內宅晦氣,請到廳上坐著。”他欠了欠身,恭敬地說道噅。


    “嗯。”君瀾風沒有拒絕,牽著落雲曦的手大步踏進了許府。


    許重天又對端木離拱手道:“離王,請。”


    一行人進了府門,在小廝的指引下到了許府大廳坐下。


    靠窗的桌案上點著一排風燭,燃燒近半,巨大的燭淚凝結成水滴狀,猶如透明的水晶般動人。


    君瀾風捧起侍女送上來的熱茶,吹拂著水麵上飄著的茶沫,淡淡撩起眼皮,望了對麵的許重天一眼,許重天低斂眉目,似乎有些緊張。


    他的嘴角微微勾出一抹不經意的弧度,將茶盅擱在一旁,問道:“沒有去查嗎?”


    “查了,沒有查出來原因。”許重天如實回答,瞥了眼這三人的方向,補充道,“也請了大夫來看……”


    君瀾風眉頭微動,直直盯住他等結果。


    冷酷的眼光仿佛能穿透世間一切,迫得許重天抬不起頭來,頭頂有如壓了千斤重的東西,額角也被生生逼出了汗水,他支支唔唔地說道:“大夫說,賢內命薄,操勞家務多年,身子骨虛了,加之傍晚的時候在府內劃舟時不小心摔到水裏,浸了涼水,本就虛弱的身體沒有承受住,就此垮了。”


    他說得斷斷續續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額角一層薄亮的水漬,那是汗。


    落雲曦輕輕一笑,吐出來的聲音卻是冷漠之極:“許大人,欺君之罪,你可當得起?”


    她並沒有內力,也沒有聲勢奪人,隻是冷冰冰的一句話,卻硬生生將許重天打入數九寒天的穀底。


    頭腦“轟”的一聲,他沒有坐住,身子如一條泥鰍似的從椅子上滑倒在地,驚恐地看著落雲曦。


    同風雲國大多數朝臣一樣,他深知王後的能力。


    雖是女人,卻掌控著風雲國的國勢大局,玉腕翻轉,生死予奪。


    朝堂之上,她擁有著與王相同的至高無上的權力和地位,連他們那睿智冷血的王也讓她三分。


    就是這樣一個人,直接定奪了他的欺君之罪。


    隻有一種可能,許重天額上的汗珠不減反增,眼光恐懼,他們是有備而來的,他們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謊言。


    “交代一下吧。”端木離從進廳後便不停地東張西望,雖然派了弦歌去探望藍水,心中卻是放不下,這會兒很不耐煩地說道。


    許重天看看君瀾風,看看落雲曦,驚駭之下,淚水奪眶而出,手腳一軟,匍匐在地,顫聲叫道:“王,王後,臣該死,千該萬死!”


    “你殺了自己的夫人?”落雲曦拂袖起身,美目緊緊盯住對麵的人,一字一字問道。


    “不,沒有。”許重天慌忙搖頭,說話也利索了一點,“不是我!大夫說,我夫人是自殺的,我,我怕王追究夫人自殺原因,所以沒敢說真話!”


    之所以許重天這麽說,就是怕別人問起他不好交代。


    若許夫人是自殺,那麽她娘家人肯定會來調查自殺原因,這樣一來定會牽出他寵妾滅妻的事實,所以,他隻能掩蓋她自殺的事實。所以讓合府人員都對了一模一樣的口供。


    隻是他沒想到,來問的人竟然會是王!


    寵妾滅妻乃大罪,他這麽做的原因就是為了瞞住君瀾風,所以被此人親自審問,不緊張不可能。


    “自殺原因?”落雲曦冷笑一聲,順著他的話問,“那許大人好好說說,令賢到底有什麽自殺原因不能說出來?”


    許大人臉色一白,情知現在沒有退路了,隻得咬牙道:“老臣前些年納了一房美妾,近年來有些冷落正妻,所以……”


    “所以抬庶壓嫡?”落雲曦笑盈盈地接道,隻是那帶笑的雙眸,在燭火搖曳中透著幾分陰冷。


    許重天驚得臉色白透,趕緊爭辯道:“臣雖抬愛偏房,卻也深知家族為重,從沒有起這種心思!”


    落雲曦不置可否,君瀾風一手輕叩桌麵,麵無表情地說道:“王後精通醫術,讓王後檢查下令正的屍身。”


    這是來的路上三人商量好的。


    “這,這怎麽成?”許重天萬分震驚地看向落雲曦。


    王後那樣尊貴,怎麽能接觸死人?


    他心裏想都不敢想這件事。


    “現在,我隻是名大夫。”落雲曦看出了他的心思,緩緩一笑,眼光投向門外,“天色也不早了,許大人領路吧。”


    無奈之下,許重天隻得將她領到後院。


    後院中傳來壓得極為扭曲的低泣之聲。這是因為許重天發下嚴令,禁止任何人哭喪,想要低調地處理了這件事。


    月色朦朧,燭影飄紅,院子正堂中央橫著一架靈床,上麵罩了一層白布,依稀描出人形模樣。


    眾人給君瀾風和落雲曦行禮,讓開一條路。


    “打開。”落雲曦吩咐了一聲。


    許重天身邊的侍衛眼帶狐疑地看看她,王後這是真的要親自檢查嗎?


    想歸想,還是利落地掀開了蓋在上麵的白布,露出下麵的許夫人來。


    臉色泛白,眼睛緊閉,了無生氣。


    卻是看不出來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落雲曦探出右手為她把脈,脈相已斷,確實是死透了。


    她慢條斯理地從懷裏取出一副肉色橡膠手套戴上,輕輕在許夫人身體四周揉捏起來。


    院內院外的下人站了一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露駭色。


    雖然知道他們的王後厲害,非同一般,可也還是頭一回看到她麵對死人如此鎮定,一點懼意都沒有。


    心中的崇敬之情不由得又高了幾分。


    “怎麽樣?”端木離輕步上前,低低詢問。


    落雲曦沒有回答,隻是手下動作猛然一滯,她麵色露出一絲驚愕後,右手回到先前揉摸的地位又捏了幾下。


    端木離的目光隨著射去,那是肚腹處。


    師妹難得露出這樣吃驚的表情,一定是發現了什麽。


    君瀾風也焦急地在一旁等待著,許重天死死望著床上的人,臉色變幻不停,很是複雜。


    “母親!”一陣大哭聲響起,一道小小的人影踉蹌著從外頭跑進來。


    “噓……”趕緊有不少下人衝過去拉住狂命奔來的大少爺許鈞,八歲的孩子,衣服像是在泥巴堆裏滾過似的一樣髒亂,哭成個淚人兒叫喚著。


    夫人和少爺不在一個院子裏,這件事,他竟是才得知。


    看著許鈞被人拉住,站在一旁角落裏一位粉衣女子輕輕掐了下身邊的孩子,衝他使了個眼色。


    那孩子愣了下,不情願地走了出來,出來後臉上也換了一副哭相,叫道:“母親!”


    粉衣女子年紀不大,杏腮粉頰,生得嬌憨美麗,一雙黑漆的大眼劃過一絲怨恨。


    夫人啊夫人,你鬥不過我,就想用自殺來毀了我所有的聲名嗎?你好狠!


    “滾!別在這假情假意!”許鈞正值萬分悲痛之際,猛然看見庶弟走過來,怒聲大喝一句,抬起手就朝他臉上抓去。


    如果不是這對狐狸精母子,他母親怎麽會死!


    “不要臉的狐狸精,你們貪圖我許家的家產,害死了我母親,我要殺了你們!”許鈞大哭大鬧著,嘴裏胡亂嚷叫。


    一旁的下人們卻是聽得心中打鼓般跳個不停。


    “小少爺,求求您別說了!”一名侍衛急忙不顧尊卑,急急忙忙捂住許鈞的嘴,裏頭那人可還沒走!


    許鈞唔唔著拚命掙紮。


    侍衛還要做些什麽,隻感覺耳畔風過,腳下站立不住,身子便直直朝後倒去。


    君瀾風身形一閃,便將許鈞拉到一旁,冷聲看著另一個孩子,淡淡道:“不用裝了,你的眼淚太假了!”


    一語畢,所有人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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