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哢嚓一聲關上,君月顏又從門縫裏眨巴著大眼睛說了這麽一句虎頭虎腦的話,真是讓蕭銘驚愕不已,眼睜睜地看著最後一絲縫隙被關緊。


    他有些不知所措,心裏已經失笑了,這孩子,打的是什麽鬼主意?


    藍水也是一樣,先是一頭霧水,而後有些無語。


    蕭銘尷尬地衝她點點頭,嘴角抽出一抹笑容,說道:“藍先生好。”


    這個時候,站在門外頭的君月顏正將脖子探得極長,將小巧的耳朵貼在木門上偷聽恁。


    福叔也被阻攔在門外,一時不知是進去還是守在這裏。


    任他活了這麽久,也沒看過哪個才六歲多的小娃娃會給自己義父牽紅線的事,心裏驚奇得不得了,看向君月顏的眼中充滿了喜悅和感謝。


    他家主子,是該找一個主母了蕩。


    剛想到這,院子裏忽然響起一聲巨響,緊接著便傳來兵器交接的聲音。


    “不好!”福叔臉色猛然變了,大喝一聲,第一反應便是衝上前抱起了君月顏。


    同時,身後跟著的侍衛以及隱沒在暗處的人全部朝院內奔去。


    木製的門經不起一點外力,“哐”的一聲倒地,煙塵四起,院內一群黑衣人手執明晃晃的刀劍,閃躍到了屋頂,身手利落地朝一抹寶藍色身影追去。


    蕭銘遇刺,第一反應便是引走所有殺手,好保護君月顏。


    “追!”衝進來的侍衛們一聲清喝,便追著黑衣人追去。


    “啪嗒啪嗒”聲連連響起,那是藍水院子裏精心培育的紫藤架、花盆架倒地的聲音,綠色植物散落一地,不少精美手繪的花盆碎裂開來,好一片狼籍!


    藍水根本沒有時間去注意它們,而是疾步行到福叔身旁,擔憂地握住君月顏的手,嘴裏輕柔地說道:“別怕顏顏。”


    “顏顏不怕,藍先生……”君月顏果然有著其他孩童所沒有的膽量,一臉鎮定,叫了聲“藍先生”後,那目光便充滿了憂慮追隨蕭銘而去。


    “回宮,回宮搬救兵,他們要殺義父!”君月顏想到這一點時,清澈的眼睛中湧起一股憤恨,緊緊攥住福叔的衣領吼道。


    “好!”福叔知道自己武力低微,在這裏幫不到任何忙,立即就要抱君月顏去馬車上。


    “想走?一個都走不了!”


    就在兩人回頭的時候,四道黑衣漢子攔住了去路,說話的那人眼光陰森森地瞪住福叔和君月顏。


    “讓他走,他是君瀾風的兒子,不是我們惹得起的。”另一名黑衣人打斷了那人的話,“隻要福敏。”


    福叔聽得他們準確地叫出自己的名字,瞳孔收縮,騰出一隻手指向四人:“你們是,是那人派來的?”


    四名黑衣人臉色同時一寒:“上!”


    四道身影如風般刮了過來,福叔目齜欲裂,轉手就要將君月顏放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半空中一道銀白色的光芒倏然劃過,有如閃電劈開他們的眼光,快得讓人看不清。


    下一刻,那四名黑衣人便往前一撲,趴倒在地,再也不動,後背血如泉湧,顯然被人從後頭一擊而中送了命。


    福叔鬆了口氣,本能地就要去捂君月顏的眼睛,手中卻是一空,君月顏居然已經不在了!


    “小世子呢?”出手的兩名暗衛一人隱退,一人走上前震驚地問。


    福叔也一臉驚恐,剛才氣氛太過緊張詭異,隻記得君月顏要從他的懷中溜下來,當時他想著放下他也許更妥當些,便將他放在身後擋著,可沒想到這會兒人不見了!


    “我在這。”弱弱的聲音傳來,君月顏趕緊從一堆破門板後頭鑽出來,灰頭土臉。


    誰也不知道他那麽快的手腳,竟一下就躲了起來。


    “小世子!”暗衛徹底放下一顆心來。


    君月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暗衛趕緊主動解釋:“屬下是血狼暗衛,王特地讓屬下等人保護小世子您的安全。”


    “太好了!”君月顏眼睛一亮,一把抓住他的手,急促而清晰地說道:“快去追,救我義父!”


    暗衛遲疑了一下,答道:“是!”


    他們的職責是保護小主子,但小主子有令,還是要聽的。


    當下他手腕一轉,一枚焰火彈直衝上天,轉身囑咐道:“其餘人即刻護送小主子回宮!”


    他趁著輕功便遠離了此地。


    君月顏雖然不知道老爹給他布下了人手,但也聽過血狼衛的名聲,心下安定多了。


    他拉起福叔的手,蓕鉬抬起小眼,一臉做錯事的愧疚,低聲叫道:“福爺爺,我錯了。”


    福叔心頭一震,小世子怎麽跟自己道起歉來了?他不由得肅起臉色,蹲下身子,有些手足無措。


    他雖不聽從於風雲島的勢力,但君月顏是他們王爺的義子,等同他的正經主人。


    君月顏咬住粉紅的唇瓣,弱弱地說道:“剛才我隻顧著自己逃命了,福爺爺,顏顏是不是你們嘴裏說的叛徒啊?可顏顏打不過他們,要是死了,爹和娘就沒有寶寶了。”


    福叔被他幼稚的話給震驚到了,一時間心中百感交集,竟不知道說什麽。


    好半晌,他才緊緊將君月顏抱起來,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別說‘死’這個字,寶寶不會死的,你的做法是對的,有寶寶在身旁,也隻是多送一條命,可你的命,跟爺爺的命不同……”


    他也是有所感觸,稱呼也變成“寶寶”,倒十分親切。


    君月顏將臉埋在他懷裏,眉宇間仍是有些落寞。


    福叔聽得剛才的血狼暗衛說有人護送他們回宮,這裏呆不得,想著,轉身欲進屋找藍水交代幾句。


    畢竟今天的禍事是因他們而起,不說屋子破成這樣,藍水一個姑娘家必定被嚇到了。


    一隻腳剛踏進門檻,身後便有人頗為著急地開口:“福叔,你趕緊送小世子回宮,這裏有我。”


    現身的是剛才出手的另一名血狼暗衛。


    “這裏不能久待!”血狼暗衛補充了一句。


    “好。”福叔也不再管這頭的事了,抱著君月顏便上了馬車。


    又一名暗衛躍上車夫位,準備駕車。


    福叔警覺地問:“你也是血狼暗衛?”


    那人不說話,隻是一把扯開自己的左肩衣,肩膀上赫然繪了一匹血紅的狼,昂頭長嘶,猙獰之極。


    福叔這才點了點頭。


    君月顏身邊有血狼衛他並不奇怪,應該不至有假。


    馬車如飛似地朝王宮的方向奔去,帶著暑氣的風挑起縵紗簾帳,露出血狼暗衛硬實的背,他沉著的聲音被風送了進來:“有人跟蹤,從小巷甩開他們!”


    馬車在偏僻的小巷子中揚起一路塵煙,而同時,一匹渾身雪白如練的高頭大馬也從王宮跑了出來,順著大道往藍水家疾馳而去。


    馬車和雪練交擦而過,離得最近的時候不過一牆之隔。


    君瀾風和落雲曦臉色沉重,平生從未有過的焦急和恐懼在他們的臉上不停變幻,腕懸馬鞭,風聲淩厲,雪練將速度提到了極致,如一隻飽含力量的箭矢。


    “曦兒,別擔心!”雖然心中害怕得要命,可君瀾風還是緊緊摟住落雲曦的腰,冰涼的唇在她的鬢上落下,低低安慰,隻是音調早已變了。


    “嗯。”落雲曦喉嚨裏吐出一個含糊的音節,右手緊緊握住男人攬過她腰肢的大手,眼中劃過一抹堅定。


    雪練險險地停在藍家門前,還沒停穩,君瀾風已經一躍下馬,喝問道:“人呢?”


    門前空無一人。


    他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藍水正在清理木門的碎片,聞聲趕緊抬頭,指著王宮的方向叫道:“王,王後,顏顏沒事,從那邊離開的!”


    她已經顧不上解釋更多的事了,君瀾風和落雲曦也沒有時間和她閑聊,點了點頭,翻身上馬,原路折返。


    雪練跑了沒多遠,空氣中劃過些微的波動。


    君瀾風右腕一抬,粗短的馬鞭狠厲地刷出一道虛晃的鞭影,他厲聲叫道:“出來!”


    “王!”五六個臉色慘白的黑衣男子踉蹌著跪倒在路旁。


    君瀾風一帶馬頭,一時跑得停不下來的雪練被迫高高掀起前蹄,悲鳴一聲,打了個轉,硬是穩住馬身。


    “小世子怎麽了?”落雲曦認出這些正是君月顏身旁血狼衛中的幾個人,再看到他們的臉色,一顆心便沉了下去,努力維持著的鎮定再也不見了,紅唇顫抖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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