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雲曦自然不是捏什麽妖法,她隨意地將兩手舉過天空,紅唇輕顫,發出尖銳的一聲呼哨。睍蓴璩曉


    一個月前,她從一批買鳥人手中買下了這批鳥,將它們的毛發染上各種顏色,訓練它們對自己製造的采香丸的條件反射性嗅觸。


    而在宮外某處,她用了采香丸將這些鳥兒留住了。


    現在,當聽到主子習慣性的呼喚口令,群鳥立刻撇下美食,張翅飛起,一刻也不敢怠慢地皇宮飛來。


    它們可是見識過這位新主子的手段旄。


    “那,那又是什麽?”一人忽然指著天空大聲問道。


    所有人都隨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終於有人看出了門道,驚奇地喊道:“是那群神鳥又回來了!”


    和月帝眼色微暗,果然,是剛才的彩色鳥群崮。


    鋪天蓋日,遮雲蔽空,那群鳥呼嘯而來,直朝落雲曦飛下,到得地麵,嗅到了熟識的香味,紛紛用鼻尖去尋找。


    不一會兒,這些鳥便以一個奇怪的形陣布在地麵之上。


    “雲曦公主?看,那是雲曦公主四個字!”離得最近的一名文官總算是辨認出了這些鳥站成的四個大字,再也控製不住震驚,指著地上,尖聲大叫。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禁再次轉去目光,細細一看,同時倒吸一口冷氣。


    “我去!仙女顯靈了嗎?”


    “那真是雲曦公主四個字,我有沒有看錯?”


    議論紛紛聲中,落雲曦再次向和月帝行禮,朗聲說道:“誰還敢懷疑我的血統,我的身份?”


    她的目光透著一絲冷厲,緩緩從朝臣們臉上掃過。


    崔皇後一臉訝異,眼光在落雲曦身上打了個轉,有些驚恐地盯著她身後五彩斑斕的鳥群,仍是有些懷疑,支唔道:“這裏頭肯定有古怪吧?”


    落雲曦的眸光驀然沉了下去,一字一字問道:“皇後是在懷疑神鳥嗎?”


    崔皇後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場麵忽然沉寂了下來。


    眾人的眼神都含著濃濃的疑問看向那群彩鳥。


    翼彩生輝,天之異相,誰也不敢輕易否認!在迷信的古人心中,天永遠最大!


    看不到清和月帝幽深的眸子裏到底閃過了什麽,隻聽到那略帶蒼老的聲音從唇中吐出:“歡迎雲曦公主歸來!”


    一句話,證實了落雲曦的身份。


    和月帝身後的太監小九子機靈地躬下腰,問道:“陛下,奴才這就去稟告司儀。”


    直到他瘦小的身影跑遠,和月帝的官員們這才反應過來。


    嘩啦啦跪了一地,蒼穹四處響起一致的呼號:“雲曦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起吧。”落雲曦並沒有被這樣的陣勢嚇到,連柳眉都不挑一下,便探出右手,做了個上抬的動作,氣度沉穩,眼神平靜,仿佛她一直都這樣接受大家的朝拜一樣。


    有些官員在起身時偷偷打量了落雲曦一眼,原本還沉浮不定的心立刻就放了回去。


    這樣的雍容大度,果真當得起“公主”二字。


    待眾人都站起了身,又看到剛才那詭異的一幕,雲曦公主一揮長袖,群鳥振翅飛起,朝東邊而去。


    就在這時,崔皇後輕移了下身形,她略偏身子,衝身後一名宮女投去一個疑問的眼神,宮女衝她輕輕點了點頭。


    落雲曦的餘光從來沒有離開過她,將她這小動作捕捉得清清楚楚,雖然不知道她們在交流什麽,但必定和她所猜差不多。


    崔皇後回過臉來,神色較之剛才安定得多。


    先前一次落雲曦放飛群鳥,他們都毫無預料,看著它們沐浴著日頭遠去。而這次可不一樣了,崔皇後早有準備,已經叫宮女去支會心腹禦林軍,勿必要射殺了這群鳥,看落雲曦還能變出什麽鬼來!


    即便射殺不了全部,也好歹射死一兩隻下來研究研究,破了落雲曦的詭計。


    她知道現在朝臣中肯定有人懷疑此事,但皇室迷信,誰也不會在毫無證據時做出頭鳥。


    然而她等了良久,也沒看到有人射鳥,倒是那群鳥,歡快地沒在遠方。


    這是怎麽回事?


    崔皇後的手不由握緊了。


    和月帝濃厚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進殿,典禮繼續!”


    她不得不亦步亦趨地跟在和月帝身後進宮。


    落雲曦也覺得萬分訝異,腳步一滯,側過頭,朝遠處的天空看去。


    白衣獨立,鬢絲輕飛,女子站在殿門前的偌大的白玉階上,妙姿若仙,下巴微抬,露出光滑優美的側臉弧線,如蝴蝶振翅般的長睫下,一雙幽遠的鳳眸看向天邊。


    炎炎日頭照在她身上,如為她周身鍍上一層聖光,美好得不可侵犯。


    朝臣們主動繞開她前行,一步三回頭,眸光帶著驚豔打量她。


    “還不走?”男人含著濃濃怒氣的聲音如傳進落雲曦耳裏。


    落雲曦身子一震,本能地崩緊,眨了眨眼睛,竟然沒敢看他一眼。


    好吧,他不允許她進宮,可她仍然來了。


    “走……”低低的聲音似有還無,落雲曦已經轉身進殿,原地隻餘一縷香風。


    君瀾風沉著眼看她進殿,深吸一口氣,適才無腸找進了皇宮,他才得知了早上那件事,眉頭不由一擰。


    而剛走進來的眾人,就在找到合適位置站立時,一道急促的腳步聲自外衝進來。


    “皇上,不好了!”


    “出什麽事了?”和月帝堅毅的麵龐上乍然而起一陣暴風雨。


    這麽好的一個大吉日,居然有人敢說“不好了”,活得不耐煩了是嗎?


    “如果不是什麽重要事的話,自去了斷!”


    和月帝的威脅可不隻是說說而已,他陰沉著一張臉,殺意如透明的水波一層層自他身上蕩了出去。


    那名報信的禦林軍腿一軟,嚇得跪倒在地,唇角抽了幾下都沒說出話來。


    崔皇後的心卻提了起來,難道那邊有消息了?否則,還能有什麽事?


    她暗中著急,上前一步,盡量使聲音無比柔和,開口道:“有什麽事說吧!如果事急,皇上和本宮都會理解的。”


    這句話果然給那名禦林軍打了個定心丸。


    他匍匐在地,未敢亂動,嘴裏卻已經說道:“殿外一名禦前行走,躺在地上,手裏張著弓,已經沒氣了!”


    “什麽!”和月帝聽了這個消息果然大驚失色,“他拿弓做什麽?朕的禦前行走帶的是劍!你確定?”


    “屬下萬分確定!是丁禦前。”禦林軍渾身冷汗直出,不敢有任何隱瞞。


    他也真是倒黴透了,這事偏偏被他撞見了。


    “速去查探!”和月帝冷喝一聲,兩道黑影自他身後一左一右飛將出去。


    不多時,兩人一同回來,如實稟告:“皇上,已經查清楚了,確實是丁禦前。就在剛才大家在外頭看雲曦公主時,他拿著弓箭躲在花壇後,已經暴斃了。”


    猶豫了一會兒,其中一人說道:“招禦醫查了,查不出原因。”


    大殿內一陣震動。


    這禦前侍衛好好的不保護皇帝,卻拿著弓箭躲在花壇後做什麽?


    暴斃兩個沉重的字眼隨即襲卷了所有人的心。


    好端端地暴斃,這又是怎麽回事?


    就在這時,一名太監顫聲說道:“難道,難道是丁禦前想要射神鳥,被詛咒了?”


    “嘶——”


    這人好大膽!


    不少官員心中如是想著。


    他們也想到了這一可能,卻沒有人敢說出來。


    和月帝劍眉突突地跳了幾下,怒聲朝那個方向喝道:“誰容你造謠生事了,拖出去砍了!”


    那名太監臉色“刷”一下全白了,冷汗潺潺,一陣無力的掙紮後,被兩個如狼似虎的禦林軍提了出去。


    眾人的臉色更加沉重了。


    太監為他無心之言付出了慘烈的代價,但這無心之言卻在人們心中籠罩上一片濃重的陰影。


    神鳥,詛咒!


    大家看向落雲曦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樣,眼中的炙熱更深了。


    落雲曦卻一臉淡然,麵對和月帝疑問的視線,她隻是勾了勾唇,餘光籠在君瀾風俊朗的臉上,後者看了眼蕭皇後,眉宇間溢出一抹殺意,瞬間即逝。


    嗬,她心中已然明白,這必是君瀾風下的手。


    原本,那名丁禦前若是真射下了神鳥,那麽,他的死期也就不長了,因為,每隻鳥的羽毛上都浸有劇毒,一旦被鮮血浸染,毒氣立傳。


    她可沒有忽略崔皇後臉上那一出好戲呢!她沒有任何猶疑地衝崔皇後綻開一抹冰涼的笑,充滿挑釁和殺意。嗬,這女人應該慶幸剛才去射鳥的不是她,而是她的侍衛。


    雖然隻是一瞬,但逃不過崔皇後的眼睛。她雪白的臉色刹那間染上一片暗紅,她眼前有些模糊,雙腳都似乎站不住,直打哆嗦。來自靈魂深處的顫栗使她控製不住。


    “著人去查!”和月帝冰冷的聲音響起,那兩名侍衛立刻應聲,再次竄了出去。


    封典大禮如常進行,在大禮的最後一刻,落雲曦出聲說道:“皇上,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和月帝濃眉跳動了幾下,低垂的眸光中劃過一絲不悅。


    破事可真多!


    但當著這麽多臣子,他沒有表現出來,隻是輕輕點了下頭。


    落雲曦的聲音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憂傷,她用每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托皇上隆恩,我和寒王終歸故裏,但既然封典,也應將這喜事告訴父親和母親。請皇上恩準我們姐弟倆能去重岩崖拜祭。”


    重岩崖,三個在和月皇宮已經禁令多年的字,從落雲曦豔麗的紅唇中一個個跳出來,如巨石震壓在人們心口。


    當年月天皇子和他的愛人便在重岩崖墜崖身亡,後來大凡在和月帝麵前提過重岩崖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隻不過,寒王和雲曦公主是月天皇子的親兒女,提出這個要求並不過分,甚至合情合理。如果和月帝拒絕,那可就惹人生疑,難堵天下悠悠之口了!


    和月帝隻是遲疑了一小會兒,立刻承了下來:“好。這事不急在一時,待朕好好安排。”


    落雲曦這才行禮致謝。


    這時,封典大禮正式進入了它的尾聲,落雲曦緊跟著人|流湧出了殿。


    “雲曦公主,公主殿在這邊。”一名小太監彎腰指路。


    “好。”落雲曦跟著他往那頭走去。


    身後不少朝臣還很客氣地同她招呼:“雲曦公主慢行不送!”


    落雲曦卻已經走得遠了,道旁的荷花池內盛開著綠色風荷,滿池粉色荷花迎風招展,或深或淺,香氣四溢。


    而此時,池旁站著一行人,為首的的男子回過了頭。


    “落雲曦,恭喜你,不過,本皇子很好奇,你進宮想要幹什麽?”月鈞華臉上掛著一絲沒有感情的笑容,問道。


    “我是和月國的公主,進宮能幹什麽呢?”落雲曦態度落落大方,說話卻是滴水不漏。


    見四周確無外人,月鈞華斂了虛偽的笑容,壓低聲音道:“別妄想插手和月的政事!太子之位隻能是我的!你弟弟,永遠不可能。走!”


    落雲曦根本懶得理會他,任由他帶著一行人遠去。女子伸手,籠住一片風中吹下來的落葉,腕一翻,五指鬆開,任由它飄落到水麵。


    太子之位?


    抱歉,這個她不關心,一點也不關注,至少現在。


    “那你想要什麽?”突然間,沉厚的嗓音自身側傳來。


    落雲曦那微眯的鳳眸咻地睜大了,她偏過頭,也看到了君瀾風。


    男人立在荷池之旁,清風吹動他的衣衫,他負著手,似乎是閑庭漫步,朝落雲曦的方向淡淡靠近一步。


    落雲曦的神情漸漸恢複,她張口便問:“無腸呢?”


    “他死在毒夜手上了。你還記得他?”君瀾風反問。


    落雲曦柳眉微挑:“不會的。我已經引開了毒夜。”


    她是看著毒夜追來,才快速離去的。她要的,就是無腸遠離自己的那段距離。


    “小姐,算你還有一點良心。”君瀾風身後不遠處,無腸一臉怨色地看著她。


    真的見他沒事,落雲曦心頭才微微一安。


    “你還沒回答我,你想要什麽?”君瀾風好看的唇輕輕扯動,眼光投向池麵的荷葉,聲音極輕,“和月的公主之位?太子之位?或者,龍椅?”


    落雲曦搖了搖頭:“龍椅?和月國的龍椅我不想要。我首先是一名姐姐,我想要的是小寒的安全。你知道,月鈞華不會放過他,而他身旁的杜晴煙拜了毒夜為師,誰知道會在暗中使什麽絆子,我必須有一個身份出入皇宮。”


    “我首先是一名姐姐,我想要的是小寒的安全。”


    這句話,再次深擊在君瀾風心頭。


    “月鈞華……”


    “我不會動他,動他太麻煩,就像你所說,既然你幫他,耀星也幫他,那這和月天下就給他罷了!”落雲曦又接住一片落葉,手指一用力,那片葉子便碎裂成粉,她的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聲音一沉,“捧得越高的人,摔得越痛!”


    “嗯。那你還得留在和月皇宮多久?”君瀾風的劍眉一鬆,卻因另外一個問題再次皺起。


    “你想要多久?”落雲曦眼珠轉了轉,笑盈盈地問他。


    君瀾風的心一提,脫口說道:“現在,立刻,馬上!”


    落雲曦的臉色一僵,這尼瑪也太神速了吧?


    “行嗎?”君瀾風扶住她的腰,很是期待地問道。


    落雲曦雙手攀住他的肩,看著他那張因風塵而疲憊的臉龐,鳳眸裏星星點點都是期盼。無限心疼彌漫上來,她放軟了聲音道:“瀾風,先去睡一覺吧。我答應你最晚的期限,重岩崖祭拜之後。”


    “重岩崖祭拜之後?”君瀾風眼中精光一閃,眼角微彎道,“我去去就來。”


    落雲曦愕然,他已經快速離去。


    一抹古怪的預感自心底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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