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首,朱紅的唇擦過他微涼的肌膚,她好似離開水的魚,忽而看到了清波潺潺的河水。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睜眼時見天色逐漸暗了,仿佛是誰把飽蘸墨汁的筆無意在清水裏攪了攪,那種昏暗便避無可避地逼了過來。背光的陰影裏,有一抹墨色的欣長的背影,仿佛又很久很久了,以致和記憶中他曾經的背影那樣格格不入,似乎遠遠隔著幾重山,幾重水。


    紅色錦袍,金色銅錢紋,銀色束腰帶,腰間還佩著一塊碧玉佩,似乎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多有財一般。


    窗外紛紛揚揚的六棱雪花旋舞著輕盈落下,漫下無窮無盡的寒冷與陰沉。我伸手用黃銅挑子撥一撥暖爐的火勢大小,順手扔了幾片青翠竹葉進去,葉片觸到暗紅的爐火發出“呲呲”輕聲,隨即焚出一縷竹葉的清馨。


    他翻身將她壓倒在已經塌陷在地麵的床榻上,用力地吻了下去,如同狂風肆虐般汲取她的美好,吻得她喘不過氣來,吻得她連連吟哦。有什麽東西咯到了司徒香香的背,讓她的意識有一瞬間的清醒,明白身上壓著一個人。


    日色淡淡的光輝,照在上官紅的半邊臉上,纖長如鴉翅的睫毛忽閃著,露出幾許癡惘神色。


    她不知道,縱然是說著這樣傷人的話,她的聲音卻低啞、魅惑、綿軟,就算世上再名貴的琴也奏不出這樣誘人的聲線……


    進了八月後,連月的豔陽天也有些疲乏了。淅淅瀝瀝幾場涼雨過後,空氣裏到處都漂浮著清爽的潮濕氣息。秋意,竟這樣緩緩來了。


    屋子很大,正中間擺了一張黃木梨大理石書桌,桌麵上點著一根蠟燭,光線很暗淡。燭火一跳一跳的,映出端坐在桌案後的一個人。


    我伸手撫一撫梳得油光水滑的長樂髻,眉心有髻上正中垂落的和田玉琢成的玉蘭飛蝶步搖,雖說玉光清雅,卻也晃得眉心盈然如水。


    這一等就到了天黑,從西江月的窗子裏望出去,可以望見剛剛升起的月華,彎彎如美人的娥眉,又盈盈似美人的笑眼。


    夾道種著無數青奈,風吹過,淡白的花瓣亂落如雨,滿地都臥著溫柔得能發出歎息的落花,絢爛似一匹錦毯華麗展開,吸引住城樓上眾人期待而好奇的目光。


    白墨臨在此起彼伏的恭維聲中,唇角依然凝著淺淡溫雅的笑意,羽扇般的長睫微微顫動,眸底卻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有冷洽,有世傲,還有絲不易覺察的厭倦。


    那是一個月圓之夜,月光如白色的羽緞覆在她小小的身軀上,窗外開著凝霜堆雪般的梨花,偶爾被風吹落數片,她隻是一味哀哭,不肯背轉臉來。


    淡淡的燈光和月色籠罩著她,讓她看上去就像九重天外來的仙子不不小心墜落凡間,寬大的裙袂隨風輕揚,一襲粉藍色輕盈薄衫猶如籠罩著輊煙,朦朧而又迷離……


    半倚著梨花木雕花圓桌,點燃了一支河陽花燭,小小一團橘色的光暈映照在我與貴妃相對而視的麵龐上。


    大約有五十歲的年紀,軒眉斜飛入鬢,雙目深沉如譚,散發著犀利的充芒,鼻梁挺直,薄唇微抿,透著一絲剛毅和不恕而威的王者之氣。


    我聽出他話語中的輕蔑,也不多言,舉起皮囊就飲。奶香夾著濃烈的酒氣直灌去喉,辣得喉頭直冒腥氣,像有小小的皮刺一下一下的掛著,燒灼感一直蔓延到五髒六腑。我一時忍不住,大口地嗆出來。


    這裏種著許多海棠。一入垂花門,便看到迎麵的大花壇裏,那開的極盛的海棠,粉白流紅密布在濃綠的葉上,顯得那樣嬌豔。清風吹拂,花姿搖曳,玲瓏可愛。


    春日的陽光如輕綢軟緞靜靜鋪滿未央宮的每一個角落,庭院內十六株花樹開得白紛紛如新雪初綻,樹枝花間彩蝶翩翩紛飛,格外好看。


    陰暗的長廊裏,每隔十步,便插著一個火把。火光薄淡,暗淡的光暈沾在他的衣服上,衣袂輕揚,帶起淡談的風,將火光吹得輕輕搖曳。


    花開暖煦的四月,日麗風柔。深色桃花謝了滿地,櫻花、海棠又簇然綻放,花事不斷,常開常新,上林景致,從來沒有寂寞的時候。


    個子高挑那一位上官婉君,神色清冷,略見豐腴;個子嬌小那一位蘇屠,似一抹月光破空照下,溫溫柔柔地包裹著你,極是嫵媚婉約。


    那些守衛也都是身經百戰的,知悉這香氣有毒,都屏息斂氣,但是,縱然如此,他們還是一個個軟倒在地麵上。他們不知道,唐門的毒,一般是無色無味的,若是有味,那多半是沒有毒。而他們之所以軟倒,是因為這花瓣上的水珠,那水珠在花瓣飄落之時,便濺落到他們的身上,毒便隨之滲入到了身體內。


    隻慢條斯理啜飲著盞中熱茶,紅茶灩灩如血的湯色似胭脂一般倒映上浣碧白淨無血色的麵頰,為她添上一抹虛浮的豔色。


    將藥碗一片一片拾了起來,一不小心,手微微顫了顫,手指被劃破了,謫了幾滴嫣紅的血球。大約是耍刀弄槍久了,這些活計,她總是手腳笨拙,做得不夠好。


    一色櫻子紅對襟碎梨花綃紗新衣,底下月白色水紋綾波襇裙,橫挽一支梅花銀珠長簪,清爽中不失嬌豔動人。


    雪路難行,她裹著一件厚實的雪狐鑲邊青紅撚金猞猁皮鶴氅,銀灰的狐毛尖端還有融化的雪珠,亮晶晶的一顆一顆,似水晶珠兒似的。


    日光輕淡,在姬鳳離身上籠罩了一層淡淡的光暈,他在光影裏緩緩勾唇,唇畔劃過一絲淡笑,眸光驀然一轉,直直落在司徒香香的臉上。鳳眸睥睨,眸光冽洌。


    指間的花莖被掐摸得久了,清涼的花汁一點一點蔓延至掌心,粘膩膩的清香……


    眼前,不知為何,便飄過她撮唇輕輕吹藥的動作,那一夜,那唇的溫軟混合著藥的清苦便好似柔軟的蔓藤,穿越了時日的障礙,再次在他心頭蔓延生長,纏纏繞繞。


    月光溫柔如網,漫天匝地鋪開,我低低“嗯”了一聲,複又睡在那如網的月光裏,心慢慢地冷下去,一分一分地似浸在寒水裏一般。我隱隱約約地覺得,我是在墜進一張精心織就的網中,像蛛絲網一樣,兜頭兜臉粘住我,網得我無從逃脫。


    人早已俯下身,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白皙的臉頰,再滑到她的脖頸上,在她精致的鎖骨處輕輕打著轉。


    有疏落的風吹過,林花謝盡,唯餘一大片連綿不絕的楓葉燒得秋紅如火如荼漫上雲際。我含笑看著孩子們取樂歡愉的情景,心中亦覺舒暢。胸口有難言的煩惡感覺湧起,我忙取了一枚海棠果醃漬的蜜餞含在口中,微微蹙眉……


    幾個人從東街夜市走過,所到之處,百姓都紛份讓路,對他們這些保家衛國的兵士報以敬重的目光。夜市上多是賣小玩意的,幾個人走走停停,不一會兒便到了湘水河畔。河邊,已經被百姓布置的花團錦簇,流先溢彩。岸邊光禿禿的大樹上,掛滿了百姓自己製作的花燈,形狀各異,各個不同。


    司徒香香此時纖細白皙的手指執著一把障麵用的泥金芍藥花樣綾紗團扇,與她豐饒多豔的麵龐相輝映,像晨曦流霞一樣動人。


    他身側,始終伴著一位女子,妝扮貴氣,發辮上纏繞著金絲線,看上去金光閃爍。臉上也蒙著麵紗,看不清麵目。露在外麵的一雙眼眸,眼睫邊各畫著一彎嫣紅如血的新月,襯得她一雙麗目更加嫵媚。


    他的沉默是浩瀚的海,讓人無法揣度下一秒是驚濤駭浪還是波平浪靜!


    他的男性氣息,他的**,無疑是最催情的藥,就如同在烈火上再添了一把幹柴,“轟”地一聲,幾乎所有的意識都離開了上官紅的身體。


    我著一雙雲煙如意水漾紅鳳翼緞鞋,因是夏日裏,那緞也是薄薄的軟緞,踏在地上幾乎能感覺金磚上經歲月烙下的細細紋路。看得久了,眼睛有些眩暈,鞋上鳳便似要長著翅飛起來了,旋了幾圈,又低下去啄我的足趾,一下又一下,久了,有刺心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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