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車的,是個漢子,他穿著一身袍子,卜擺塞在腰裏,褲腿紮得緊緊的,一顆腦袋被一頂棉帽包住了。頂著剌骨,刀兒一般的寒風,彎著腰,吃力地推著那輪車,緩慢地往前走。


    滿天的繁星,漸漸的天際消逝,一絲晨光,從遙遠的天邊升邊,晨風吹拂,朝霞滿天,沙漠中的黎明,有一種神秘的色彩。


    “皇後最重規矩,臣兒日受薰陶,也不敢輕率隨便以失宮儀,隻有在老祖宗麵前,才敢稍稍放縱一點,而且意哥既是湘如的姊妹,也就是臣兒的姊妹了,親熱一點也是應該的。”


    人生的際遇,一如那無根的浮萍,一生中隨處漂泊。虛度光陰,到頭來一事無成。失意、寂寞和無聲的歎息,隨著無情的歲月消逝無蹤呢…


    三十六歲不算老,但是在娼家這一個行業中,卻是黃花凋零歲月了,早就該依人作嫁。


    “既然你明白既然你承認已經失敗,你便須答應我的要求。你的要求是你雖然還得持純陽之體,雖然還有醫治上官紅的條件,但你卻不能做。你可以找任何人代替幫忙,但你自己卻不能做了。”


    白墨臨道:“我也沒那樣說,世上沒有絕對的是非,但是你的道理,壓倒了我的道理,隻有服從你的道理了。”


    “我也不知道,昨天哥哥從京裏回來後,就把下人們遣散了,然後跟嫂子在這兒坐著談天,一直到今早我才發覺不對,叫人沒人,等我自己進來一看,他二位已經,已經……”說著說著,她又哭了起來。


    白墨臨道:“我看男人這一方麵隻要不動淫邪之念,你的神功就沒有任何威力。這一點我有些把握,希望你相信我。”


    十年娼妓,多多少少會有些私蓄的,而且她們懂得生活,懂得侍候男人,知情著意,比起一般木頭人似的黃臉婆子,佻俏得多了。她們也精於算計,善於理財。曆盡滄桑,世情練達,是生意上最好的幫手。


    謝誌強閃身撲了過去,她快得太急了,司徒香香來不及收勢,砰然一聲,那一掌正擊在她心口上,她一聲驚叫,鮮血噴出,噴了上官紅一頭一臉,嬌軀一晃便倒。


    佐櫻公主道:“皇帝哥哥不在,還在外殿跟幾個閣老在商討明日入園會飲賞花吟詩的名單,聽說咱們這邊兒今年添了一員猛將,皇上說今年要認真的跟咱們較量一下,忙著調兵遣將呢。”


    她手指纖長,鮮紅指甲襯得皮膚更白更美觀,單是這隻美麗玉手就可以迷死很多男人,但這隻手卻是世上幾隻最可怕的手之一。


    白墨臨搖搖頭,歎道:“那倒不是,司徒香香人真的很聰明,長得也好,前幾年就有人向她求婚,她都拒絕了,她說得好,賣了半輩子的笑,總不成下半輩子還要去將就一傖夫,替人做牛做馬去,隻為了換一個紅白喜事湯娘子的虛名。”


    厚積數尺,一望無垠的雪地上,有一道既長又遠,一直伸延到看不見的溝,那是輪痕…


    上官紅笑笑,柔聲道:“你能這樣說、這樣想就更該信任我娘,因為你救了我,我娘對你的感激,比我更深。我也敢保證,我娘要是有一絲對不起你的地方。我就以這條命來作為對你的補償。”


    棚子裏,有兩個人,一個是上官擎天,一個則是身軀高大魁偉的四十歲壯漢子,他,濃眉大眼赤紅臉,目光犀利逼人,看上去很英武,眉宇間洋溢著一股蠻橫暴戾之氣,板著臉,坐在一條長板凳上。


    微風吹拂,池水中泛起陣陣漣漪,水麵下金光閃閃。似乎有千萬遊魚,在衝波趕浪,往來追逐。


    在這輪痕的兩旁,有兩行同樣的,同道遠,一直延伸到天際的橢圓形輪痕印,那是腳印…


    這更顯得旁邊的那些門庭的冷落,也使得那些倚樓含笑的人兒一個個收斂了嘴角的笑,把刻意修飾勻飾脂粉的那一張張美麗的臉拉得長長的,也把那一口銀牙咬得格蹦蹦地直響。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


    這些個東西,看不見,也摸不著,但能讓人感覺出。他也替這塊地上播下了一顆種子,這種子,且待他日破土、萌芽、茁壯、開花、結果……


    上官擎天的確憂慮不安了,因為,當世第一神醫龐七叔配製的藥物,當然能夠達到無色無味無嗅之境,並且絕對能夠不使酒味變濃或變淡。換言之,任何人哪怕是使毒專家或者最佳的品酒專家也不會發覺有異。所以莫說隻喝一杯,就算已裝在肚子的杯杯皆是有問題的酒亦不稀奇。


    桌子上,放有一具竹編的藥籃,裏麵果然盛著各式各種的藥草,洗得很幹淨,用一塊濕布覆著,以防止枯萎。


    白墨臨匆忙地洗了把臉,穿好了衣裳,也快步跟了出去。


    她到了前院,正陪幾個人聊天談笑,看打扮,確是江湖人,算算十個,最大的卅多歲,最小的卻隻有十八九模樣,這些是誰,是幹什麽的?


    第一匹馬上,駝著個三十來歲的壯漢,一身白衣,攔腰紮一條血紅的絲帶,滿麵橫向,不住發出刺耳的獰笑。


    人人不眨眼好有好處,因為大家都看見白墨臨也是同一時間反手扔出金鏈,他的金鏈原本非常長,但現在隻剩下兩尺左右,所以如果不脫手扔出,根本沾不到他腦後空中的敵人,更不要說擊中要害了。


    “是的,我可不是存心輕薄,我要替你換濕衣裳,那天你全身都濕透了,人又昏迷不醒,如果讓濕衣冰在身上,一定會招病的。”


    棉布簾兒又垂下了,那漢子進了門,隨手摘了棉帽,那是身材頎長的漢子,看年紀廿多近卅歲啦。


    白墨臨知道她要說什麽,也很窘迫地道:“是的!花小娘子,我知道你的意思,因此我也很後悔我做得孟浪,那天的事情也很匆促,使我沒有時間去考慮很多,如果不是湊巧,我即使要替你換衣服,也會先換上衣,如果我先看見你這顆貞砂,也會想到一個雲英未嫁的女兒,應該有很多的顧忌,我就會慎重一點了。”


    坐在赤焰馬上的,是個年約半百的老頭,皺紋堆疊的老臉上布滿了黃沙,就象凹凸不平的地麵,落上一層黃霜,那對眼神,寒電澈骨。


    人呢,長得很算標致,長長的眉斜飛入鬢,那一雙風目即黑又亮,很英武,隻是膚色嫌有點黝黑。


    低下了頭,她的眼前自然也是在假想著那天在山上茅屋中的情景,雖然她那時在昏迷中,不知道發生過什麽事,但是清醒之後,總是能想像到一二的,每想一次,她的臉就會紅一次……


    生不逢辰,命途多桀,家門不幸,禍延上身。而仇人時刻沒有放鬆對你的追殺,這時,你所麵對的將是步步危機。


    現在她自然而然地又想到了那一天可能發生的情景了,更不同的是那個人就在她麵前,這實在是很難描述的心理,既窘迫,又急切的想知道那天真正的經過。


    第九十二刀將會出現怎樣的景象,已經連想都不必想了,唯一不知的,隻是謝誌強的那顆聰明腦袋,會流到誰的前麵而已?


    聽有人要進去那就準有熱鬧好瞧,圍觀的人群立即騷動,很快地讓開了一條路來。這一來,千百道目光也都望了過來。


    夜幕低垂,盈天的黃沙,淹沒到馬脛,揚鬃射尾,騰縱如飛,青鬃駿馬,馳騁於荒涼遼闊的沙漠裏,揚起遮天蔽日的滾滾黃塵,使枝柳梢頭的彎彎眉月,黯然失色。在長城下麵,有幾座田定型的蒙古包,住著疏疏落落的幾戶人家。


    司徒香香的笑聲很嬌媚悅耳,柔聲道:“白墨臨,因為你修行功夫再好,卻仍然還有一副皮囊。正是人之患在於有這個身體,而身體卻不是木石塵土,隻要有刺激就一定有反應,你說是麽?”


    “話不是這麽說,她幹得好好的,雖說年紀大一點,但是生意不惡,稍大一點的酬酢場合上,都少不了她的份,要是從良,倒也罷了。否則就沒有脫籍的理由。”


    人家都袖著手,彎著腰,他卻腰杆兒挺得筆直,手裏還提著一個長長的包裹,不知裏麵是什麽,瞧著沉甸甸的。


    白墨臨也隻是在試探,所以握得很輕,見上官紅沒有抽回去,他的膽子也大了一點,慢慢地握得緊了。兩個人沒有再說話,默默地走著,但是卻有萬言千語,在兩人相握的手掌之間交流著。


    “我知道你不會為泄憤而殺人,那麽是不是為了替天行道為世除害?答案當然也不是,因為你知道當今之世值得我出手的人已經很少很少了。”


    謝誌強朗聲道:“這隻不過,是我一點私人恩怨,我有個幹妹子,前兩天剛走,今天這位不知是從哪兒來的,一進棚子裏就找我要人,老弟,你瞧桌上,這兩顆鐵球是這位朋友嵌進去的,我要是不傷木頭分毫地拿得出來,他人不要,轉身就走,我要是拿不出來,今天就非得把我那幹妹子交給他不可,不然我就得躺在自己的棚子裏。”


    來人,是一位中年婦女和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孩。隻見那小男孩,生得眉清目秀,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五官均生得很端正,一副人見人愛的模樣。


    其實,司徒香香不服氣的是,她的香閨中也不見得就沒有官兒們下顧過,隻是他們都是先著人來知會一聲,然後在夜闌人靜時,悄悄地來到,還得由院子的側門偷偷地進來,繾綣一宿,天色微明,又得悄悄地溜走。


    高手決鬥一旦分出勝敗,絕大多數便是分出生死之時,所以必定會有極慘烈氣氛,另一方麵觀戰的如果也是高手,那就更能夠感覺體會得出這種慘烈味道了。


    司徒香香聽完了,心裏很感動,笑了一笑,低頭又跟他相偎著向前走去,無意間,兩個人的手觸在一起,白墨臨輕輕地握住了,司徒香香的心底感到一震,但是並沒有抽回的意思。


    那個頭兒壯的漢子冷哼一聲站了起來:“是厲害,還他娘的挺紮眼,瞞不過我這雙眼,這小子準會武,看見他手裏提的包袱麽?那八成是口劍!”


    “我倒不擔心這個,無論如何,我多少算是對你有過一番救命之恩的,我並不要你報答,但是我想你總不至於恩將仇報來陷害我吧!而且在山上,你照我的話,騙過了那兩個做公的,使找更具信心了。”


    四周的黃沙,像江水般向東急流,自己坐在一塊徑大方圓的沙丘上,而此時這沙丘,正像一葉小舟般在水麵上飄浮!這種不可思議的奇事,誰見了都會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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