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邢應苔歎了口氣,道:“別說廢話了。”


    “好的,”陳半肖動作麻利,抱著招財,去做檢查。


    陳半肖年紀輕輕,可經驗豐富,專業水平過關,不一會兒,就查出了毛病。


    “有點著涼,吃壞肚子,沒大問題。”陳半肖說,“先輸點液吧。”


    “真的嗎?”邢應苔頓了頓,說,“它病得挺厲害,你再仔細檢查一下。”


    陳半肖服氣,投降道:“好好好,你不信我,我再檢查一遍。總之花你的錢。”


    然而檢查結果還是這個,陳半肖把招財五花大綁到輸液台上,找到位置後,一針見血,開始輸液。


    這時已經是陳半肖下班的時間了,邢應苔過意不去,說:“你先走吧。”


    “沒關係,”陳半肖說,“反正接下來我沒事,坐這兒等一會兒。”


    邢應苔問:“你肋骨怎麽樣?”


    “還好,”陳半肖答道,“不痛了。”


    “我看你動作很小心。”


    “也沒什麽,習慣了。”


    邢應苔點點頭,轉頭看著躺在毯子裏,閉目輸液的招財。他見招財的前腿後腿被綁的難受,便問:“能不能不綁著它?”


    “不能,不綁該走針了。”


    “不會的。”


    “招財之前可有暴起攻擊的前科。”


    “……我保證它這次不會。”


    陳半肖半信半疑地看著邢應苔,見他表情誠懇,嘀嘀咕咕地解開招財的前後腿,說:“你這家夥,越來越婆婆媽媽了。”


    “……”


    招財被鬆開後腿時就睜開眼睛,等前腿也被鬆開後,它掙紮著起身,十分虛弱地朝邢應苔那邊走去。


    陳半肖忙攔:“別讓它亂動。”


    幸而邢應苔就在招財附近不遠處,招財很快跳到他懷裏,然後趴下,病怏怏地閉上眼睛。


    見此情況,陳半肖嘿的一聲,讚道:“行,不枉費英台這麽寵你。”


    “你閉嘴吧。”邢應苔神情複雜地抱著懷裏的貓,他調整著坐姿,並攏了腿,好讓懷裏體型不小的貓不至於掉下去。


    這一輸液輸到晚上十點多鍾,邢應苔背著招財離開醫院,一開門,發現外麵下雨了。


    “……”


    邢應苔看著外麵綿細但密集的雨,突然有一種被耍了的感覺。他出門太著急,雖然書包裏常年裝著雨傘,可偏偏這次邢應苔沒背書包來。


    走在前麵的陳半肖沒聽見跟來的腳步聲,回頭一看,頓時明白了,他喊:“沒帶雨傘吧?”


    邢應苔窘迫地‘嗯’了一聲。


    “那你在這等著,”陳半肖說,“我開車送你回去。”


    “……不用。”邢應苔喊,“太麻煩你了。”


    “半個小時的路程,也不遠啊。”陳半肖說,“過幾天你請我吃飯好啦。”


    感動的邢應苔……真不知說什麽好。


    天空布滿烏雲,遮住了月光,車廂內一片漆黑。狂風卷著雨水打在窗上,從縫隙裏擠進絲絲寒氣。


    陳半肖說:“你把招財抱到懷裏吧。”


    因為生病,招財體溫驟降,輸液時就有點發抖,現在在車裏,應該會更冷。


    邢應苔應了一聲,把招財從毯子裏抱出來,同時拉開羽絨服的拉鏈,將它放在胸腹前方。


    那貓安安靜靜,一聲不叫,神情頹然。


    陳半肖歎道:“不是說不要給它剃毛嗎?要是不剃毛,也不會著涼了。”


    “不是我剃的。”


    陳半肖驚問:“那是你爸媽?不會啊他們怎麽敢隨便動你東西。”


    邢應苔沉默了一會兒,提醒道:“哮喘。”


    “哦,哦哦哦。”陳半肖恍然大悟,說,“那就是了。你回去以後先別喂招財吃東西了,明天早點帶它來輸液。”


    車子停在宿舍門口。


    邢應苔想請陳半肖上來吃點東西,陳半肖忙了這麽長時間,晚上隻吃了一盒泡麵。


    陳半肖揮揮手:“不去,困死我了。我要趕緊回去睡覺,拜拜。”


    邢應苔看著陳半肖開車離開,然後抱著招財一步一步朝家走去。


    輸完液的招財還是一副蔫茄子似的模樣,它兩隻前腿搭在邢應苔肩膀上,時不時從喉嚨裏擠出細微的哼聲,如同夢中痛囈。


    邢應苔輕手輕腳把它放在床上,蓋好被子,看了一會兒後,就到洗手間洗漱。


    其實平時邢應苔也有給貓形的招財刷牙,當時就感歎怎麽會有刷牙這麽配合的貓,一天跑主人麵前求刷兩次。現在想想,心情複雜。


    可今天是不能刷了,招財腸胃脆弱,需要禁食。


    邢應苔簡單洗洗後,想了想,走回臥室。


    隻見原本一小坨趴在邢應苔枕頭上的貓,不知什麽時候,變回了那個眼下有痣,臉頰瘦削的青年。


    崇善躺在床上,緊緊閉著眼睛。


    邢應苔鬆了口氣,心想看來輸液還是有用的……最起碼能變回來了。


    大概是聽到了聲音,崇善睜開眼,朝邢應苔這邊看。


    邢應苔問:“你要喝水嗎?”


    崇善搖搖頭,說:“你過來。”


    邢應苔猶豫了一下,盤腿坐在床邊。


    他問:“怎麽突然這樣?”


    崇善也不回答,他張張口,過了好一會兒,他反問:“應苔,你是不是討厭我?是不是以後也不想見到我了?”


    這話之前崇善也問過,但那時的他眼裏總閃爍著一種強烈自信的光,好像無論邢應苔說什麽,他都隻聽自己內心的聲音。


    然而此時,迎著外麵淅淅瀝瀝的雨聲,邢應苔分明聽到他語氣中的頹然和挫敗。


    崇善垂著眼簾,說:“我一直想跟你道歉,所以我把我遺產過半數都留給你。可你不要,你去公證,你還和你父母吵架……那時候我就該知道,你不喜歡我了。”


    “……”


    “應苔。”崇善閉上眼,說,“我給你機會。殺了我,好不好?”


    邢應苔渾身一震。


    隻聽崇善言語溫和,好似在商討買菜做飯之類小事一般,他說:“隻要你別再生我的氣。應苔,快過來,你別怕,你現在殺我,隻是殺一隻貓而已。”


    邢應苔起身跪在床上,坐到崇善身邊,他低頭看病中崇善蒼白的臉,沉聲問:“……怎麽說?”


    崇善聽著窗外叮叮的雨聲,道:“我要是死了,屍體就是貓,你隨便找個地方扔了,沒人在意,不會追究你的責任。是不是很好?”


    邢應苔沉默了一會兒,跨坐在崇善身上,他問:“那你哭什麽?”


    崇善一怔,反問:“我哭了嗎?”


    他抬起手,擦了擦眼下,從眼角,摸到兩顆淺色的痣。


    崇善說:“可能是生病了吧。”


    邢應苔的手向前探,毫不費力地握住崇善的喉嚨。


    那人脖頸邊有幾道深深的血痕,觸感凹凸不平,和周圍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崇善想了想,決定說真話:“也可能是怕,再也見不到你。”


    “崇善,”邢應苔問,“死是什麽感覺?”


    “……舒服。”


    “真的嗎?”邢應苔說,“那你別哭了。”


    崇善‘嗯’了一聲,眼睛牢牢盯著邢應苔的臉。他眼都不眨地看著身上的人——那個挑起蚯蚓問他要不要湊近看看、把他從浴缸裏拽出來說你怎麽又在洗澡、背起行囊走向遠方的男人,現在就在自己麵前,扣住他的咽喉。


    可是兩人離得這麽近,崇善連想要躲避的想法都沒有,他感受到了與那天一樣的輕鬆。


    崇善說:“應苔,我相信你說的話,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那麽你要是讓女人懷孕,生的可就是我了。”


    “……”


    崇善的聲音本就沙啞,話說得快,又有些哽咽,他說:“你也不想跟我成為一家人吧?你不要和別人結婚。……可你殺了我,我們就兩清了不是,那時候你會愛我嗎?”


    邢應苔不答,說:“你為什麽突然想讓我動手?”


    “我……”崇善仰著頭,臉逐漸變得通紅,他說,“我願意接受你的審判。”


    邢應苔神色動容。頓了頓,他鬆了手。


    良久,他輕聲說:


    “誰都做過錯事,我也一樣。崇善,你罪不至死。”


    “況且,你也死過一次。”


    “……我原諒你了。”


    ……當初是,現在也是。


    招財本來就病得不重,連在醫院輸了三天液,很快就活蹦亂跳,一邊輸液一邊躺在邢應苔腿上撒嬌。


    輸完液,陳半肖給招財拔了針管,檢查一番後,說:“恢複的很好麽,明天就不用過來了。哎呦,招財最近心情這麽好?”


    邢應苔伸手穩住人立起、艱難用兩條短短前爪摟自己脖子的貓,問:“今晚能不吃處方糧了嗎?”


    “嗯。”陳半肖摸摸下巴,看著招財清瘦一點點,還顯得有些寬厚的後背,囑咐道,“喂少點,別又長那麽胖。”


    邢應苔說:“我知道。”


    “對了,”陳半肖想起什麽,問,“要不要給招財絕育?”


    “……”


    “我最近正好有空。”陳半肖認真地說,“這貓好不容易生了次病,瘦了那麽一點點。”他用手比了個很短的距離,感歎,“啊,你說它還不到一歲,就這麽胖。”


    招財急忙跳到邢應苔肩頭,掛在主人身上。


    陳半肖繼續說:“像它這樣被領養過來的貓就應該適齡絕育。怎麽樣?我安排一下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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