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也是招財平時表現不良,什麽東西都想嚐嚐,有時甚至會站在飯桌上盯著邢應苔,趁他不注意就把臉埋到邢應苔碗裏,所以邢應苔剛剛下意識說了句‘不能吃’。


    實際上哪裏有貓會吃照片啊,招財嗷的一聲,退後一步,蹲坐在床上,低下腦袋看照片。


    邢應苔伸手摸了摸它,順勢將照片取回,他想了想,把照片連同那些雜物都放回抽屜裏,頓了一會兒,才繼續收拾房間。


    招財這貓十分氣人,邢應苔收拾房間時它一動不動坐在床上。等邢應苔把地板拖得幹幹淨淨後,它便縱身躍下,在地板上留下兩排整齊的梅花腳印。


    邢應苔沒有再拖一次地,他甚至覺得有些好玩。現在是九月份了,天氣沒有盛夏那麽熱,可即使如此邢應苔也還是流了不少的汗。他順便刷了浴缸,準備去泡個澡。


    今天是工作日,陳半肖不在家,所以邢應苔沒有鎖門。當他脫了衣服準備跨進浴缸裏時,突然聽到了撓門的聲音。


    招財實在是太粘他了,就算邢應苔想裝作沒聽見也不行,它在門外鍥而不舍,不依不饒,時不時從喉嚨裏擠出哀求的聲音,好像在說:快開門!


    邢應苔隻好把門打開。


    招財一顛一顛地走進來,四處逡巡。


    邢應苔沒理它,幾步走到浴缸裏,靠了下來。


    因為天氣還熱,所以之前邢應苔洗澡就是隨便衝衝,沒泡過澡。這也是招財來到他家裏後第一次見到邢應苔泡澡。


    招財‘嗷嗷’兩聲,站在浴缸前,突然用前爪扒住浴缸邊緣,腦袋奮力向前探,好似要進來和邢應苔一起泡澡。


    招財的眼睛都瞪大了,後腿嚐試著跳躍,顯然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可浴室裏瓷磚有些滑,它一時間蹦不上來。邢應苔想了想,伸出濕漉漉的手,抱住招財的前胸,把它從地上提起,輕輕放到水裏。


    貓是怕水的,尤其是這浴缸裏水放得有些多,招財夠不到底,一陣亂叫,直到踩到邢應苔的大腿,才安靜下來。


    和貓一起洗澡是邢應苔之前無論如何都無法想象的,但現在做起來竟然格外順手。大概是因為招財是他一把養大的,了解它幹淨又聽話,加上男生本來就沒有女生那樣有潔癖,所以才不太在意。


    盡管招財的頭沒有碰到水,可大概是被熱騰騰的水霧蒸過,所以它腦袋上的毛軟軟地塌下來,長長的胡須上還掛著一滴不知何時碰到的水珠。


    邢應苔抬手,輕輕幫它把胡須上的水珠摘下,招財順勢用頭蹭主人的胸口,低聲喵叫,顯得格外依賴。


    邢應苔看著招財的臉,聽它哼唧呼嚕,心想,它哪裏醜?這不是很可愛嗎。


    第二天邢應苔上學前拜托陳半肖把招財帶到寵物醫院為它檢查身體,過幾天好絕育。


    陳半肖說:“真是不巧。我昨晚剛收到消息,讓我出差,可能要過兩天才能回來。你願意讓別的醫生給招財絕育,還是等我幾天?”


    陳半肖看起來吊兒郎當,可其實專業水平很過關,絕育手術他是整個醫院裏做得最好的,至今保持零失誤的記錄。


    邢應苔想了想,說:“我等你回來。”


    陳半肖跟著四五個同事坐車出差,到了一個小村莊。這趟出差是去某個村裏救治被偷走的貓狗,它們大多遭受了虐待,而且長期挨餓,營養不良。因為貓狗數量眾多,情況輕的可以就地治療,重的再帶回醫院手術。


    出差這天是星期五,他本來和裘祺青約好晚上去他家的,可看到這麽多需要救治的動物,陳半肖覺得定兩天都算少的,今天肯定沒戲回家了。


    忙了一上午,陳半肖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喉嚨都在冒煙。他借著要上廁所的工夫摸魚,給裘祺青打了個電話。


    裘祺青聲音平靜的接了電話,毫不溫存地問:“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嗎、?”陳半肖悻悻的,頓了頓,道,“我今天不去你家了。”


    裘祺青沉默了一會兒,開口時聲音有點啞,他問:“……為什麽?”


    “我出來工作,某某村揣了一個非法買賣貓肉狗肉的黑窩點,你知道不?”陳半肖說,“昨晚緊急通知,讓我們醫院找幾個技術過硬的醫生,來這裏救治。”


    電話那頭的裘祺青心裏猛地放下一塊石頭,他頓了頓問:“你要在那裏待幾天?”


    “反正雙休日肯定都沒了。”陳半肖道,“打電話就是和你說……嗯,說這事。”


    裘祺青‘哦’了一聲,就沉默了。


    陳半肖忍不住抱怨:“這裏有染上狂犬病的貓狗,好危險,人家好怕怕。”


    裘祺青沒吭聲。


    自上次旅遊時陳半肖和荀欣吵架後,他就沒再和裘祺青見過麵。陳半肖本來想和他好好說說話,可裘祺青反應這般冷漠,讓他好生無趣。


    其他同事在那邊忙得上天,陳半肖也不能摸魚太長時間,沒說兩句話,陳半肖就掛了電話。


    高強度的工作持續了一整天,晚上吃飯時陳半肖手都在抖,旁邊的同事戳了戳他的肚子,問:“你跟荀欣還沒和好?”


    “什麽?”陳半肖全心全意地用筷子夾滑溜的丸子,被同事一戳,手不由地偏了偏,沒夾住,他也不惱,幹脆用筷子從中刺穿,動作迅猛,轉眼間就有五六個肉丸放到碗裏。


    同事問:“荀欣,你怎麽都不和她一桌,說說話?”


    “不知道說啥。”陳半肖道。


    “她今天可累壞了,我看你也沒給她送點飲料。”


    “我還累壞了呢。”陳半肖舉起手,“看,手現在還在抖。”


    同事怒其不爭,道:“是你追人家啊,還要荀欣反過來求你嗎?”


    陳半肖裝沒聽見,低頭大口吃飯,甚至還喝了酒。


    他心裏不高興,但又不是因為荀欣。荀欣是什麽樣的態度,這些年他早就明白了,也不至於到今天才發作。


    那到底是因為什麽?


    喝了酒的陳半肖奮力拍了下大腿,麵紅耳赤地罵了句:“混賬東西!多說兩句話會死嗎?”


    坐在旁邊一桌的荀欣聽著這話,執筷的手一頓。


    和陳半肖一桌的同事則有些尷尬,心裏還不由暗暗好笑。


    晚飯吃的時間不短,飯後還有人組織唱歌,陳半肖的酒醒的差不多了,回想剛剛的怒言,有些驚訝,原來自己在生裘祺青的氣。


    他正在思索這是怎麽了時,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就開始震動了。


    陳半肖一看來電顯示,發現是裘祺青,不由大樂,他走到相對僻靜點的地方,接了電話。


    裘祺青問道:“你現在在哪裏?”


    陳半肖還沒反應過來。


    裘祺青低聲說:“這村子裏門太窄,我車開不進去。”


    “……啊?”


    陳半肖出差的那幾天,在招財的強烈要求下,邢應苔勉強帶它去自己兼職的公司,沒忘記在它脖子上戴上牽引繩。邢應苔真怕把它弄丟了。


    招財沒有想象中的調皮,除了那天突然發作外,隻要跟邢應苔在一起,都是很聽話的。有時候邢應苔講一個小時的課,下課後匆匆忙忙帶它出去上廁所,它也不叫,乖的不像樣子。


    因為隻要一打上課鈴招財就躺在一邊不發出聲音,時間長了,邢應苔就放心把它帶到自己的教室,所以學生們早就習慣邢應苔每次來上課都背著一隻肥貓來了。他們甚至好奇想去摸摸,可每次在老師麵前百般溫順的花貓,麵對學生就凶悍的不得了,不僅會亮出爪子猛拍,還會把脊背的毛炸起來,用嘴鼻哈氣,碰都不讓碰,更別說抱著了。


    邢應苔說:“招財比較怕生,你們小心不要被咬到。”


    學生們連連稱是,大感無聊,再也沒興趣去看那得意洋洋躺在老師懷裏的死胖子了。


    邢應苔和同事龐桐的表妹吃過一頓飯,但因為注意力不集中,所以連對方的名字都沒記住,當然也沒有要手機號。


    但今天邢應苔和龐桐一起吃飯時,發現他的表妹正跟在龐桐身邊,並且朝邢應苔笑了笑。


    龐桐說:“哎呀,我表妹今天給我送東西,我們一起吃飯吧。”


    邢應苔手裏抱著的貓突然一扭,挪著身子往主人懷裏鑽,喉嚨裏發出不滿的聲音,簡直像是一台鑽土機。


    邢應苔覺得被一個小姑娘看到抱著貓的模樣有些羞恥,所以他把招財放到地上,讓它自己走,同時點點頭:“好啊。”


    邢應苔牽著招財去食堂。以往招財去食堂都是興高采烈的,而今天抵抗得厲害,即使邢應苔拉繩去拽,它也伸出爪子抓著地板,躺在地上嗷嗷亂叫。


    正是放學高峰期,周圍的同事和學生圍觀這場鬧劇,都覺得十分好笑。邢應苔無可奈何,隻好還像剛剛那樣抱著招財走。招財一打挺,靈活的爬到主人肩膀上,兩手緊緊摟住邢應苔的臉。一旁龐桐的妹妹捂嘴笑起來,道:“這貓長得這麽——這麽——,脾氣還挺大。”


    邢應苔說:“一開始很乖。……最近越來越不像話。”


    “那要好好管教了。”


    龐桐忙道:“可別這麽說,邢老師很疼愛招財的。”


    表妹睜大眼,說:“奇怪,這貓有什麽好看的。”


    “……”邢應苔說,“性格好。”


    “沒看出來。”表妹露出不敢恭維的表情,但很快反應過來,她道,“我還挺喜歡貓的。不過……”


    不過這貓好像沒有什麽值得喜歡的地方。


    邢應苔聽著,就有點不悅,他現在已經很重視招財了,雖然知道它長得不……不太好看,但聽別人拐彎抹角地罵它,還是十分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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