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憶簫二人坐在樓下,錦繡坊的婢女見施紫雨來了,忙前忙後,不一會桌上便擺滿了酒菜。楊憶簫駕車有些累了,既然師父與這裏的主人認識,他就不客氣了。


    “你也吃點吧。”楊憶簫邊吃邊喝,看著生悶氣的施紫雨隻覺心中大快,不由笑出聲來。


    “笑什麽笑!”施紫雨的目光仿佛要吞了一頭老虎。


    楊憶簫被她一瞪,還沒咽下的肉卡在喉嚨裏,“咳咳,噎死我了。”


    “活該!”施紫雨悻悻說道


    楊憶簫笑道:“我看你是喜歡我師父吧,嘿嘿。”他平日裏雖然古板嚴肅,但畢竟才十六歲,和施紫雨漸漸熟了,也開起玩笑來。


    “去你的,誰喜歡他。”施紫雨轉過身去,不再看他。


    楊憶簫笑道:“看樣子我師父和這徐錦魚應該認識,而且關係還不一般呢?”


    施紫雨如芒在背,掌心出汗,“關係怎麽不一般了?”若論情商她比楊憶簫高出許多,自然也看得出來齊楚和徐錦魚很不正常,可是女人都愛自欺欺人。


    楊憶簫道:“你沒看見徐錦魚手燙傷了,但一見我師父都忘了疼嗎?而且師父見了她臉色馬上就不對了,徐錦魚還哭了呢。”


    楊憶簫字字如針刺在施紫雨心上,現在就算是傻子都知道他們關係非同一般了。施紫雨心道:我這是怎麽了,竟然在意起齊楚來。殊不知一路下來,自己已經對齊楚有了好感。


    像流光公子這樣的男人,怕是沒有女人不喜歡吧。


    柔和的月光下夜梟咕咕的叫著,這晝伏夜出的鳥是不是也像孤獨的人一樣不安呢?


    未曾相見便相思,相見不如不見時。


    十年裏,有多少個夜裏徐錦魚魂牽夢繞的都是這個人,如今他來了,可兩個人卻那麽遙遠。


    “手還疼嗎?”齊楚的聲音溫暖著她的心。


    “不疼”徐錦魚輕撫燙紅的手,疼的是心啊,難道你不知嗎?


    “以後別點這香了,味道太重,傷身。”


    “用你管?”當年她的武功雖不如齊楚,但江湖上卻沒有人敢冒犯她。錦繡坊的大老板,就連當朝皇帝的龍袍都是她親手織的,還有誰敢惹了她?


    “也隻有你敢惹我。”徐錦魚長歎一聲


    “我不是故意的。”齊楚在她麵前從來都不是流光公子,他也想一直做那個月色下的少年,就算老天如了他的願,可是誰又逃得過這江湖呢?


    傻子,你隻要隨便說句好話,我就幫你救人,可是你怎麽就像木頭一樣不開竅呢?徐錦魚心中煩悶,你十年了還是這麽傻,沒救了。可是自己不也是一樣嗎?明知道他心裏放不下小師妹,還是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我和他誰更傻呢?


    “那孩子是大師兄的獨生子。”齊楚終於說出了這個秘密。


    “燕寒的孩子?”徐錦魚也不免吃驚,從未聽說燕寒有喜歡的人啊,怎麽就突然冒出一個孩子呢?


    片刻之後,徐錦魚冷冷道:“大師兄當年娶妻生子,看來是想成全你和小師妹吧。”


    “淺漓已經不在了,說這些還有什麽用?”齊楚微微動怒。


    徐錦魚心中慚愧:故人已去,我怎麽又提起這往事?


    “那孩子在哪裏?”徐錦魚問道


    齊楚道:“在外麵馬車裏。”


    徐錦魚竟然從窗戶飛了出去,齊楚搖搖頭道:多少年了,性子還是這麽急。隨手拿了軟塌上的裘皮袍子,也跳了出去。


    施紫雨二人聽見外麵有動靜,走出一看恰好齊楚正在給徐錦魚披袍子,心中更氣。衝了上去推開齊楚道:“大色狼離我魚兒姐姐遠一點。”


    齊楚苦笑不語,徐錦魚心中暗笑:鼎鼎大名的流光公子沒想到也會栽跟頭。但又不忍心看他丟了麵子,說道:“不礙事,是我讓他披的。”


    施紫雨一聽心中更是難受,脫口道:“魚兒姐姐,這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色狼,昨天晚上他還欺負我呢。”


    如果麵前不是齊楚,徐錦魚早已經大打出手。可是麵對齊楚,她竟然有些吃醋,“你做什麽了?”


    齊楚冤枉道:“我什麽也沒做啊。”


    施紫雨急忙道:“他逼我脫衣服。”原本心中就很是壓抑,提起這事鼻子一酸竟流下淚來。


    徐錦魚見施紫雨哭了,心知多半是真的,“回頭跟你算賬!”


    齊楚也未解釋,現在救人要緊,提醒徐錦魚道:“這孩子怎麽樣?”


    徐錦魚微微蹙眉道:“情況不太好,先把他抬到我房裏去。”


    楊憶簫剛想上去抬人,徐錦魚指著齊楚道:“讓他抬。”


    齊楚心知徐錦魚的閨房哪裏能讓別人進去,把嵐汀抗在肩上,轉身進屋。


    楊憶簫見師父在徐錦魚麵前也甘願差使,心覺有趣,又發現師父竟然對錦繡坊很熟悉,衝施紫雨說道:“師父以前肯定常來,連徐老板的的閨房都知道在哪裏呢。”


    施紫雨一聽哭的更加傷心,徐錦魚雖是女子,但隻是對齊楚,換了別的男人她簡直就是一座冰山,冷哼道:“小心我割了你的舌頭。”


    楊憶簫微微一怔,退後一步,再無二話。


    齊楚把嵐汀放在床上,徐錦魚沒讓別人進來。


    “很嚴重嗎?”齊楚問道


    “這應該是南詔六術之一的蠱心術,我沒有破解過。”徐錦魚道


    “有多大把握?”齊楚心情沉重


    “最多三成。普通的幻術迷人神智,可是這蠱心術迷得卻是心。”徐錦魚給嵐汀蓋上被子,眼中盡是憐愛之情。


    “怎麽說?”


    “若是神智被迷,我隻需用金針打通他頭上諸穴。可是心髒乃是人體最脆弱的地方,人的一切情感和力量都源於心。你一定聽過人心難測吧,大多數人的大腦穴位都在同一位置,相差無幾。可是每一個人的心髒卻大不相同,一旦行針有誤,這孩子的命就保不住了。”徐錦魚心中犯難,自己與齊楚和燕寒本是同門。大師兄燕寒對她照顧有加,如今他的兒子要是在自己手裏有個萬一,怎麽對得起大師兄呢?而且她還有一件事沒有告訴齊楚,要想救活嵐汀,必須用《金針渡劫》中最霸道的一招生死難斷,那可是要損她陽壽的!


    齊楚也是難以決斷,忽聽徐錦魚問道:“是誰下手這麽狠?”


    齊楚把遇見舍靈之事講給她聽,徐錦魚憂心道:“如果那人連封山大陣都會的話,他的蠱心術肯定已經練成。現在更加麻煩了。”


    “怎麽了?”齊楚問道


    “如果我所料不錯,這孩子身體裏肯定還殘存著蠱心術,我怕一會等我行針時,自己也被蠱心術所迷。”徐錦魚歎道


    “我來給你護法,不會讓你有事的。”齊楚堅定道,如果舍靈真的練成了蠱心術,那麽多等一刻,嵐汀就多一絲危險。


    徐錦魚道:“一會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不能分心。否則我和這孩子的性命難保。”


    齊楚道:“就算搭上我這條命也不會讓你有事的。”


    徐錦魚幽幽道:“或許你陪我一起死了,也好在我獨自在這世上活著。”


    齊楚心中一痛,他太了解徐錦魚的性子,她向來處變不驚,如果她親口說出這件事很難,那麽這件事恐怕要比她說的難上十倍。


    徐錦魚問道:“如果今夜你陪我一起死了,你甘心嗎?”


    “若是我能選擇死,江湖上早已經沒有齊楚了。我必須要活著,我還有仇沒報。”


    徐錦魚心頭疼痛不已,當年她親眼目睹齊楚殺了小師妹,她永遠都記得他眼中的悲傷、憤怒、和要吞噬一切的仇恨。


    “開始吧。”她轉過身去不忍再看他,隻見她伸手一摸秀發,手上就多了幾根金針,原來金針竟然藏在她的頭發裏!


    齊楚盤膝而坐,雙手結印,從他身體中流出一抹淡淡的綠光,把徐錦魚和嵐汀包裹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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