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不服!”這聲音在這魔相大殿之前回蕩,讓所有人為之側目。


    五道三宗的隊伍讓開來,從其後尾走出一群人,麻衣披孝。


    天下除開五道三宗之外,還有不少小門小派,極天聖教的人不敢公然殺上五道三宗,很多時候就拿這些小山門出氣。


    玉華道的大師兄何成山,靈明山的二長老,藏龍莊的劉秉誠……這些人所歸屬的宗派當年都被極天聖教滅了山門,或者是門派之中有人遭受過八部魔人極大的摧殘。


    這些苦主如今聚在一起,齊齊在這天魔山上出現,讓八部魔人臉上一寒。


    當年涉及主事的魔相子,殺生頭陀這些人臉上都有些黯淡,不敢直視這些苦主咄咄目光。這些人這些年日夜擔心受怕,原本的凶性已經大為收斂,早已沒有當年的殺心。


    若不是周玄當時當機立斷把赤發老魔和青眼狼奎二人除去,涉及到的八部魔人會更加多!


    周玄看向行一真人,心中已經有所計較。


    這一手,打蛇七寸,厲害……周玄麵如沉水,扶臂而立,不發一言。


    行一站起身來,鄭而重之走向那些人,說道:“今天是天魔山之議,怎麽你們也來了?”


    何成山拔出仙劍,雙目圓瞪,眼眶幾乎要裂開一樣。


    “行一真人,四位宗師,各位五道三宗的師兄師弟,成山失態了。”深深呼吸,何成山壓抑住心中的怒氣。


    蒼龍莊當年,連同莊主在內,被殺生頭陀伏擊了一十一人,與極天聖教有大仇。出身其中的劉秉誠對於今日天魔山之議早有不滿,隻是他這個人很有靜氣,並不像何成山一樣衝動。


    劉秉誠沉穩向前,頂住周玄,說道:“韓教主,在下是藏龍莊的劉秉誠,有幾件事情,不知道可否向教主發問。”


    周玄道:“但說無妨。”


    “教主閉關五年,如今寶劍重光,又心向平和,這不僅僅是我等修行道之幸事,更是此方世界之莫大幸事。按照道理,我等這些弱小之人萬萬不該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挑貴教的刺。隻是,老朽有一句話請問教主,若是教主有深仇大恨未曾報複,而那仇人卻已經幡然悔悟,教主是殺那仇人還是不殺那仇人?”


    周玄微微皺眉,這劉秉誠雖然語氣不像何成山那般衝動,然而其中蘊含的恨意卻更加刻骨銘心。


    “三十六年之前,拜貴教殺生頭陀所賜,藏龍莊自莊主之下一十一名莊內精英為之命喪。起因竟然僅僅是因為殺生頭陀看上了莊主新得到的一株七百年份的好藥。可歎啊,可歎,殺生頭陀就連討要的功夫都懶得下,直接出手殺人奪藥。”劉秉誠看向殺生頭陀,字字泣血。


    殺生頭陀站了出來,滿是愧疚,他忍不住低下頭去,雙膝一軟,就要向劉秉誠跪下。


    “教主,此間的這些人都是昔年貴教橫行天下時候結下的梁子。請教教主,我等在此向八部魔人討還血債,是否應當?”


    “你們,都出來說說,自己和極天聖教的恩怨!”劉秉誠語調忽然變得嚴厲,讓在場的人心裏為之一震!


    周玄看向行一真人,後者神色凝重,悲天憫人之至。


    厲害啊!這一手批鬥大會,是要打到一切牛鬼蛇神的節奏。周玄捫心自問,他並非是聖人品性,這些事情若是放在自己頭上,恐怕也很難做到徹底超脫。


    “靈明山張方,八年前魔狐夫人為調理身子,到我山中強奪千載玉髓,殺傷三十餘人。”


    “白雲棧風紀林,十三年前受到貴教赤發老魔照顧,已然門破家亡。”


    “通玄觀青惠道人,二十年前因為一柄仙劍和貴教天魔尊者結仇,被打殺門中師兄師弟七人。”


    ……


    ……


    “玉華道何成山,我門中三師妹被魔相子看中,遭受淩辱,已然不在人世。派中六位師兄弟前往尋仇,卻反而被打殺幹淨。”何成山是最後一個發言的,當真是擲地有聲,其中的滔天殺意讓人無法釋懷!


    這些人齊齊看向周玄,讓周玄頭皮一陣發麻。


    在修行界之中,正邪兩道分立,也不存在一個能夠審判二者的機構。所以,周玄自認無有任何理由阻止這些人的正當複仇。隻是,若是這些人的目的達成,極天聖教之中還有多少人員能夠全身而退?極天聖教還有何臉麵去鎮守天北?又有何立場去妄言為天下抵住北方,西方之妖族?可若是強自以天下之大義壓服,隻恐怕如此一來,極天聖教之後會被人指著脊梁骨怒罵。到時候,恐怕也逃不開一句‘妓者從良,其心不純’的評價。


    這件事情,恐怕就算是明宿大師也隻能從旁開導規勸,而不可能讓這些人輕易放棄報複。


    周玄向四大宗師看去,白洛姬依然是一臉平靜。


    薑麟真看見周玄投來目光,於是他把眼睛挪開,裝作看風景一般。


    明宿大師雙手禮佛,暗誦佛經,想來現在內心也在大呼冤孽。


    而宋斯廉目光深沉,左袖之中那炳森蝰劍似乎已經壓寨不住,就要放出當場,大殺特殺!


    …………。


    怎麽辦?周玄這個時候才明白當初自己那句‘我既為極天聖教之主,便為爾等作為負責’是如何沉重。


    然而他既然為此次天魔山之議的召集人,又是明麵上的極天聖教教主,周玄自然不可能超脫事外。


    “依照諸位所言,我極天聖教應當如何做?”沉聲出口,周玄詢問那些苦主。


    劉秉誠向前一步,拱手施禮,所說的話確是殺氣騰騰,讓人不寒而栗:“以血償血,以殺報殺!”


    以血償血,以殺報殺!


    五道三宗,八部魔人,在場諸人全部都被這話刺激起來。


    那些正道弟子看向周玄,這位魔教教主頭發披散,黑白相間,此時眼中一片陰翳,不知道他會如何決斷?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此時此刻,就連四大宗師中和周玄最談得來的明宿大師也隻是稱頌佛號,並不言語,但是其中個無奈之意確是讓人了然。


    周玄看向天際,烏雲密布,讓人心情更加沉重。


    “八部魔人當時行事無忌,老夫甚是遺憾無法彌補當時之過錯。然而這些事情多由首腦八人主導,老夫希望諸位不要遷怒普通教眾。”周玄深深呼出一口氣,緩緩開口。


    “為首者,天魔尊者如今囚在天魔山,由行一真人看守,算是服刑。魔狐夫人已然有了後人,如今已經是修身養性,不再過問天下紛爭。此二人,老夫希望你們不要再追究下去。”周玄目光深沉看向那些苦主。


    苦主情緒激動,就要反駁周玄。周玄身邊氣勢爆發,魔教之主的派頭又放了出來,讓人為之一窒。


    “你們放心,老夫會給你們一個結果。隻是此二人確實已經改過從新,老夫隻是希望諸位的諒解而已。你們聽不聽老夫的請求,那是二話。”周玄繼續說道,讓人心酸。


    “至於其他八部魔人,赤發老魔,青眼狼奎二人因為煽動仇恨,已然被老夫就地正法。如此一來,老夫希望此二者的仇怨之後就不要再提及了,如何?”


    劉秉誠不卑不亢,平靜出言:“教主這些話,我等能夠聽出其中個維護之意。隻是教主如此的話,是否有些以勢壓人?教主雖然神功蓋世,現在已經是大宗師之上的人物,可這天下人何其多,隻怕教主的修為封不住所有人的嘴。”


    關鍵時候,這言語殺人比刀劍還要厲害!


    “無妨,五天之後,本教主必然給你們一個交代。之後,爾等是向魔人尋仇,還是心懷仇恨放棄報複,都是你們自己的抉擇。”周玄眼睛半開半闔,看上去情緒平靜。


    “教主,不可啊,這是屬下之過,教主何必為我開脫?諸位從前得罪的修士,殺生頭陀這就把命還給你們!”殺生頭陀跪下來,背後戒刀受到法力激發,摶天而上,眼看就要落下,直接插入泥丸。


    周玄右手握爪,一道氣勁打出,那戒刀被這法力擊打,碎成無數鐵屑。


    “殺生頭陀,八部魔人,這件事情有本教主抗下,你們明白嗎?左使嶽慧卓雖然為我定下的未來教主,可眼下這極天聖教之主還是我韓刑!”周玄頭也不回,冷言訓斥。


    “教主,我等慚愧……”八部魔人跪倒一地。


    周玄並非是聖母,隻是在此之前,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正邪之間的衝突竟然是如此的直接,如此的見血見骨!


    我還是太年輕啊,之後還是要學習一個才是……周玄內心苦笑,完美自嘲。


    周玄知道,在背後跪下之人之中,有不少是受夠了這種正邪衝突,真心悔悟的。但是在這裏麵,肯定也有這一些渾水摸魚,企圖就此洗白的危險分子。隻是,站在如今‘韓刑’的立場而言,周玄隻有如此作為,才能在接下來的天魔山之議中占據道理!


    天下之間,道理最大!


    失去了道理,恐怕就連四大宗師,也保不下一個極天聖教!


    看向行一真人,周玄慢慢開口:“真人,我極天聖教中的天魔至寶還請現在歸還。老夫這幾天就有教令頒布,想必在那之後,會給眾人一個解釋。”


    行一真人也看著周玄,長歎一口氣:“好吧,教主如此說,我也隻好照辦。天魔至寶歸還,我等五道三宗再等上聖教五天,五天之後,天魔山之議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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