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管家傷民之事,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霜鎮,居民們待在各自的屋簷下,絮絮叨叨沒能說出個大概,隻道昨夜大火起得突然,燒焦了路邊的老樹,卻又尋不見屍體,一說是那管家心狠手辣,將他們燒得連灰都不剩,另一說便是對君主的辯護,說君主上民本身便是胡說八道,自然不存在什麽屍體。


    至於那些攔車滋事的鎮民,就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沒有魔族記得他們,也沒有魔族在乎他們的生死,不過是當做飯後閑聊的樂子一笑而過,聊過笑過,拍拍屁股走人,既然互不相知,誰又會在乎那麽多呢。


    黛西坐在陽台的長椅上,也沒了看風景的好興致,隻是枕著長椅邊上的石柱閉目養神。


    昨夜事情實在繁瑣,自然睡得不好。黛西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卻不小心碰到了眉骨上的淤傷,不禁把牙一咬,倒也不將眼睛睜開,就這麽睡了過去。


    柏森將煮好的茶端來為她添上,也不出口叫她,隻是望著她左半邊臉沉默不言,想要上前將她眼眶周圍的烏青抹去,卻又在抬手的瞬間猶豫了。


    主人似乎不喜歡被他,或是說被任何魔族碰到她的眼睛啊。


    不禁困惑,按理說,憑借自家主人的能力,要將這傷徹底治好實在簡單,可不知為何,她偏偏不願動用那點魔力,隻是憑著自身帶有的恢複能力將傷痕抹去。


    將目光移開,再朝著眼前萬頃的林海將目光放遠,不禁惆悵一句這宅邸後的山河秀美千般,不知怎的,卻不招自家主人待見。


    主人喜好山水景致,眾所周知,卻從未見她好好賞過這宅邸之後的風景,隻是在那夜提起過想去湖泊邊上的楓樹林旁的小鎮裏轉轉,至於原因,他沒問,她也就從未提起。


    不過,就算是出口問了,她或許也不會回答自己吧。


    “柏森。”這還沒將注意力放回,黛西眼睫顫了顫,醒了。“我殺了他們。”黛西坐直身子,卻又將腰彎下垂下臉,雙手捂上了頭,喃喃道:“我殺了我領域裏的鎮民。”


    “您沒有。”見狀,柏森先是一愣,之後,慣用的說辭自他口中說出:“他們是我殺的。”


    “不。”怎想這次黛西出口將他否認,“他們是我殺的。”


    “你不過是服從命令罷了。”


    黛西十指拽上了她的長發,身子竟起了顫抖。


    “身為君主,我連平民都保護不好,要我何用。”一句話,雖是打著顫,卻平靜得出奇。


    “主人。”見她這樣,柏森反倒呆愣了許久,猶豫了片刻之後,他還是上前坐下,竟將黛西攬入自己懷中。


    “他們罪有應得。”柏森將懷裏的她用力抱了抱,“相信我好嗎。”


    “相信你……”黛西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條件反射般得將他推開。“別碰我!”她朝他一吼,“用不著你安慰我!”


    “抱歉,我失禮了。”這樣的情況也是常態了,習慣了也便不再覺得尷尬或是怎的。柏森站起身子,朝她鞠躬行禮,也就自覺地閉了嘴,安靜地站在一旁,就像魔王庭院裏的那尊墮天使石像。


    黛西也不再理會他,端起一旁小桌上的瓷杯,卻又隻是望著杯中茶水發愣。“柏森。”她頓了頓,似是在調整自己的情緒。“那天我讓你去查的事,結果怎麽樣。”


    “遵命,主人。”聽言,柏森先是將禮一拘,緊接著便自袖中的內藏口袋裏抽出那日黛西交於他的羊皮紙,小心打開擺放在黛西麵前的桌麵上。


    她目光往上一掃,不禁臉色瞬間起了變化,隻見原本畫滿了星月與花藤的紙上,有線條將它們連接起來,交織錯雜間,竟構成了整幅威梅諾蘭斯山脈的地圖。


    “你……這線是你連的?”黛西詫異,畫上線條雜亂無章,毫無規律可尋,也不知怎的,居然叫他就這麽連出了地圖。


    “托主人的福。”柏森輕輕一笑,“主人忘了?你不是要我同鎮民打聽麥隆伯爵的事麽?”


    “是這樣沒錯。”黛西把眼睛一抬,卻是不耐煩地揮手:“少給我賣關子,說重點。”


    “是。”柏森象征性地咳嗽了兩聲,就像等著他的是什麽長篇大論一般。“關於麥隆伯爵,我隻打聽到他近期出入霜鎮平凡,其餘的,還真沒打聽到什麽。”


    “你……”黛西拔牙一咬,一雙異色瞳眸瞪上了他的眼睛。


    “不過也多虧向鎮民打聽了。”見黛西瞪他,那明明是動了怒卻還要忍著直到他說完為止的表情,著實逗得他想笑。柏森稍加停頓,將那份笑意強行憋下,再開口,卻換了副神情。


    “主人,霜鎮的童謠,不知您究竟,知曉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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