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意識清醒過來的那一刻,冷醉塵就已經知道今日無法善了,自己與她本來就積怨已深,她那展顏一笑之後的問話不正是在尋找借口麽,可恨自己定力不夠,竟然被美色吸引,無端被她尋到機會。


    他正待要解釋一番,文羨晴卻哪裏還要給他機會,素手一翻,手中三根銀針已向冷醉塵迎麵打來,銀針尚在空中,文羨晴緊接著長袖飛舞,刹那間十指連動掐了數個法訣,口中一聲輕叱,那三支銀針表麵所刻龍紋頓時動了起來,繞著針身翻滾不休,瞬間化作三條火龍,凶厲異常,張嘴咆哮,口中隱有龍吟之聲。


    冷醉塵麵色大變,他沒想到文羨晴抬手就是這般極厲害的殺招,那狠辣的手段背後,散發出的是非要至他於死地的態度。


    來不及再出口開脫,保住小命要緊,幸好冷醉塵這三年來並非碌碌無為,於道法上也下過不少苦功,眼看三條火龍轉瞬即到,心中也不像以前那般緊張得手足無措,他知道躲避無用,那銀針受文羨晴控製,方向可隨時變化。隻見他口中一聲輕喝,口中吟咒,手上掐訣,跟前三尺處泥土猛然立起,形成一麵薄薄的土牆擋在了他的麵前。


    可那三條火龍哪是一麵土牆所能抵擋得住的,隻是稍微停滯,便將那麵土牆衝破,依舊厲嘯著向冷醉塵撲來,尚有三尺,灼熱的氣息已撲麵而至。


    冷醉塵要的,就是那稍微停滯的刹那,雙手再抬起之時,手上膚色已變作赤金,此時三條火龍已至麵門。冷醉塵臉上不見懼意,雙臂探出,徒手抓向旁邊兩條火龍,同時嘴中吐出一口唾沫,直擊當中那條火龍。


    “叮”“叮”兩響,冷醉塵的雙手已將旁邊兩支銀針抓住,手與針相碰之下竟有金屬交擊之聲,而當中那支卻被他張口咬住。仔細看去,他手上像是抓住了兩團火焰,但卻傷不到他,他那一身道袍乃是昆侖山上金蠶所吐絲線織就,水火不傷。而他嘴中所含銀針早已冷卻,表麵上還覆有寒霜冰粒,卻是他在關鍵時刻吐出一口唾沫同時運起寒冰訣,熄滅了銀針上的熾熱火焰。


    冷醉塵鬆口將銀針吐出,手上兩根也拋落於地,銀針掉落於地與山石相擊,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音。這時他手上的赤金之色也逐漸褪去,回複白皙。


    文羨晴怔了一下,雖然她沒有想過一招就能傷了對方,但也沒料到冷醉塵會用這種方式避過。


    回過神來,文羨晴不待冷醉塵休息,伸手從頭上取下一隻細長發簪,手上掐了一訣,那發簪迎風一晃頓時化作了三尺長劍,劍身流光閃動,上刻雲紋,古意盎然,一望而知是柄神兵利器。


    光芒閃過,長劍劃出一道痕跡,而那劍上所閃出的流光卻在空中凝成一片薄薄的光鏢向冷醉塵襲來,聽那劃破空氣的絲絲聲響便知若被擊中比被劃上一劍好不到哪裏去。


    冷醉塵急忙運起真元,強行帶動身體橫移一尺,堪堪避過那道光鏢,隨風而起的頭發有幾絲被劃到,登時斷作兩截,輕輕向地上飄落。


    斷發還未落地,文羨晴又連續不停的劃出多劍,數道虹光直擊冷醉塵,已把他的去路全都封死。而那冷醉塵眼神一凜,雙足如立地生根,上半身如狂風中的柳枝般不停飄擺,險險的避過了一道又一道的襲擊。


    盡管冷醉塵連續避過多次襲擊,可他道行比之文羨晴畢竟差了一籌,隻見文羨晴握劍的右手輕輕的抖了一下,那道虹光劃出一道奇異的軌跡,擊在了躲避不及的冷醉塵胸口。


    沒有絲毫聲響。


    本來就是強弩之末的冷醉塵猶如當胸受到一記力愈千鈞的重擊,頓時被擊得飛起,落地之後又連退數步方才站穩,再抬起頭時嘴角已沁出幾絲鮮血。


    文羨晴見冷醉塵受傷,心中欣喜,開口道:“好叫你知道,本小姐不是好欺負的……”


    文羨晴的聲音越說到後麵越小,待最後一字出口,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氣勢,因為她看到冷醉塵兩道淩厲的眼神,如利劍一般直刺入人的心底。那張臉麵無表情,無悲無喜,可文羨晴卻感覺那就像是一頭欲擇人而食的野獸一般。


    要說野獸,文羨晴並不害怕,身為修道之人又豈是尋常獸類所能傷得了的,就算是身俱妖法的異獸,無憂閣也棬養不少,以她的性子又哪會懼怕分毫,可不知為什麽,看著冷醉塵這個樣子,她的心底卻升起一股寒意,說話間氣勢不由得便弱了幾分。


    隻聽冷醉塵寒聲道:“文小姐,我早已說過當日我雖有過錯,但並非有意為之,何況我年齡尚小,就算有錯也當情有可原,你大人大諒,何必處處刁難於我,那婚約也是閣主提出,我並無意,況且我師父對你大哥有救命之恩,不看僧麵看佛麵,你為何還要苦苦相逼……我知曉自己道行差你甚遠,但狗急也要跳牆,若你再下殺手,我拚了性命不要也當全力反擊,必不讓你好過!”


    說到最後,冷醉塵語氣中已有決絕之意。


    文羨晴呆了呆,看著冷醉塵的臉,腦中隻有他拚死一搏的話語,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片刻之後方回過神來,登時一股無名怒火自心底升起,這無恥小賊竟如此張狂,自己道行比他高,為何要害怕?


    似是覺得剛才的發愣有些丟臉,文羨晴麵上一紅,叱道:“無恥小賊你休要狡辯,那日要不是你偷窺於我,我爹又怎會為難之下將我與你定下婚約,那我就領教一下你的道法,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與我拚命!”


    說罷長劍一揮,手上又掐了個訣,劍身劃出一個奇形,劍尖往冷醉塵身上一指,霹靂之聲驟然響起,一道電光劃破晴空向冷醉塵擊去。


    冷醉塵心頭叫苦,隻恨自己未帶任何法器,空手相鬥本就占了下風,冷醉塵說出那番話本就是想嚇她一下,又哪是想真的與她拚命,生命如此珍貴,此刻吃虧大不了以後修得高深道法再找回場子,自己還有金丹大道要修,怎能英年早逝,哪知文羨晴卻是任性刁蠻得勢不饒人,自己一番話不僅沒有達到效果,反而激起她相爭之心,實在是得不償失。


    情勢已容不得冷醉塵再細想,隻得運起全身真元化於掌中,托住了那道閃現不停的雷電,一時之間,倒也還能頂得住。


    文羨晴卻是冷笑連連,心道我無憂閣紫府雷法威力巨大,又豈是你這修道不過兩三年的小子所能抵擋的,念及於此,又在劍身上注入兩分真元。


    冷醉塵雙臂一沉,壓力驟增,他知道自己再也頂不了多少時間,沒有辦法,隻得兵行險招。他牙齒一咬,運足十二分的真元大喝一聲,雙手一引,那道雷電直往隕石而去,同時冷醉塵拔地而起,以最快的速度向文羨晴衝了過去,同時一掌劈出,一股勁風襲向她。


    文羨晴絲毫不現驚慌之色,他們之間距離尚有三丈遠近,足以讓她從容避過。隻見她腳步一滑,已經右移了兩尺,那道勁風從旁掠過,對她毫發無傷。


    而冷醉塵在劈出那記掌風之時,前衝的方向已經改變,稍微左移,好似知道文羨晴會向右躲閃,就在文羨晴站定之時,他的身影已到近前。


    文羨晴稍微有些吃驚,不知道為什麽冷醉塵能夠料敵機先,此刻已無暇再躲,但她仍舊毫不驚慌。


    因為她手中有劍。


    右臂一抬,長劍已穩穩的指向冷醉塵,劍上寒芒閃爍不定,隻要他再前進半分,必被長劍刺傷,此劍名曰流雲,是她爹文人凇所賜,乃由太乙精金所煉,是修道界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她很自信無人敢試其鋒芒。


    可她沒想到,眼前這小子居然是個不要命的家夥。


    隻見冷醉塵稍稍右偏,卻衝勁不改,直往劍尖撞去,“嗤”的一聲,鋒利的劍鋒刺破金蠶絲織成的道袍,順勢而刺入冷醉塵左肩,如切腐土。


    冷醉塵心頭冷笑;“哼,小爺我做這種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文羨晴又哪會料得到冷醉塵年歲不大,卻會不顧自己安危以身試劍?但見他左手抬起握住劍身,不讓長劍再刺進身體,右手一掌直向文羨晴按去。


    文羨晴用力一抽,長劍竟抽不出來,心頭頓時駭然,那可是斷金切玉的神兵,天知道他是以多大的力量死死抓住那劍身的。


    毫厘之間已不容文羨晴思考冷醉塵的瘋狂,她雙足輕點,飛身向後飄出,卻不肯撤手丟下流雲,於是帶動冷醉塵一起飄起。


    冷醉塵人還在空中,動作不變,而文羨晴卻察覺到他嘴角似有一抹冷笑,那是一種陰謀得逞的笑。


    也不見冷醉塵如何動作,右手一翻,竟然憑空多出了一張金色符紙,當文羨晴還在驚詫那張符紙是如何出現之時,冷醉塵已將符紙貼在了自己胸膛之上。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停止。


    兩人由一柄劍連著,凝立於空中,目光交替之間誰也不知道對方的想法到底是什麽,冷醉塵左手因握劍而被劃出的傷口正在滴血,那一滴滴血在空中突然變得十分緩慢,像是經過了許久的時間,才落在地上摔出了一粒粒血花。


    那方才沉睡的一切在鮮血摔碎的時刻猛然間驚醒,冷醉塵的胸口閃過金光,一道三尺粗細的雷電發出耀眼的光芒,攜著狂暴的力量從天空中劈下,正中冷醉塵的胸膛。


    那……竟是一張引雷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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