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冷煉暫時還不知道站在自己船上的這個老者是什麽來頭,但敢和逆天教作對的門派也是屈指可數,不管是誰他都招惹不起,自己這“翻江蛟”的名號或許可以唬一下別人,但在向天這等人眼中絕對上不得台麵。當時心下不由得暗暗苦笑,如果向天被殺,自己肯定也會被老者殺了滅口;如果老者被殺,以向天的為人,就算都屬黑道,他必定也會遷怒自己帶老者追趕而來,結局同樣是死。


    冷煉開始有些後悔貪圖這些人的財物了,他原本還以為這隻是江湖普通的仇殺,想的是收了船資再等他們鬥過一番之後,自己再率眾劫船,到時這些人都是他的囊中之物,看那艘船的華麗和這老頭的服飾,便可知道財物必定可觀,隻是沒料到這下踢到了鐵板上。在江湖上混了這麽多年,冷煉自然懂得卷入這種爭鬥之中是絕對沒有好下場的,他立馬心思急轉,開始苦思自救之策。


    此時向天又開口說道:“不知堂主追我千裏,到底意欲何為?”


    老者頓了一頓,答道:“逆天教作惡多端,人人得而誅之。”


    向天聞言哈哈大笑起來,其狂傲之態盡現無遺,老者身後幾人見狀便欲上前,但沒得到那老者的命令,他們也自是不敢妄動。


    笑過之後,向天才說道:“好一個人人得而誅之,我逆天教立教五十餘載,總壇時時山門大開,卻又不見你們正道中人前來盡誅我教,惟有等我教中人落單之時,你們便群起而攻,看來正道中人也無非是以眾欺寡之輩!”


    那老者臉上微現不愉,口中說道:“無論你怎麽說,你殺人如麻,總該受戮。”


    向天又是傲然一笑,說道:“其實千裏追殺的理由你我皆知,又何必找這些借口,我向天不是怕事之人,要不是看在若雲的份上,我又豈會逃避,既然你不肯放過我們,那我就領教一下堂主功力又有何妨!”


    老者聽到向天口中吐出若雲二字時,臉色微變,側頭看了看四周,然後才指了指夾在兩船中間的王三。


    王三看到他的手勢一愣,不明白為何那老者會指向自己,接著隻見一個黑點由小變大,他還未來得及反應,眉心處已插了一支箭,箭頭從腦後透出。他似是無法相信這個事實,雙眼大睜看著猶自顫抖的箭尾,這才不甘的向後倒下,死不瞑目。


    冷煉看見此景已知這老者動了滅口之心,眼前這事隻要是看見的人都不能活,而他暫時沒有殺自己一夥的原因,想必是還需要自己帶他回到岸邊,到時自己的結局也必定會和那漁夫一樣。


    向天卻是撫掌大笑,口道:“好好好……藏劍山莊果然不愧正道領袖,這殺人滅口之事做起來連我們逆天教也自歎弗如,實在佩服!”


    老者滿臉凜然神色,卻是給人一身正氣的感覺。


    冷煉不是沒有經曆過大風大浪,但此刻再也無法平靜,對麵那人是向天已經讓他驚訝不已,他更沒想到站在自己船上這老頭竟然會是正道領袖藏劍山莊執法堂堂主,有“鐵麵判官”之稱的連豐烈。


    這小小的地方竟然站著這一對死對頭,這讓冷煉叫苦不已,他知道今日再也沒有存活的希望,這條命終究還是要丟在這裏。


    不過那向天口中的若雲,難道是……


    冷煉還沒想完,隻聽見對麵船倉之中傳出一陣環佩相擊的聲音,人未出現語先至:“連叔叔,我和向天已經決定退出江湖,隻求尋得一處小島了此餘生,不再過問世事,您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這聲音柔中帶酥,嬌而不媚,聽在耳中流連不去,直令人產生無限遐想。


    話音未落,一個人影從對麵船艙中走出,冷煉順眼看去,登時呆住。


    眼前那女子雲鬢高挽,膚色如凝,眼波似水,臉上不著胭脂,卻美如遠山含笑,任何人見了都無法轉目,隻是她眉頭之間略顯淡淡幽怨,讓人憐惜不已。


    冷煉行走江湖多年,見過無數女子,卻從來沒有見過這等絕色,竟然讓他產生了即使現在死了也值得的錯覺,那兩顆眼珠不停的轉動,也不知腦裏有什麽齷齪的念頭。


    她一出現,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連那老者也不例外,隻是他的眼神有別於其他人的癡迷,更多的則是憐愛。


    向天的臉色也由狂傲轉為柔和,輕聲對那女子說道:“艙外風大,不是叫你不要出來嗎?”


    語氣雖是責備,但卻沒有半點生氣之意,想來這世間男子又有誰能對這等美人心生斥責之心呢?那女子隻是看著向天微微一笑,並不言語,而這柔情似水的一笑足以融化堅冰,那向天也隻得伸手將那女子的左手牽在手中,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是一對恩愛夫妻。


    隻聽連豐烈歎了一聲,這才說道:“大小姐,叔叔看著你長大,又怎麽忍心逼你,隻是莊主有命,我也不敢相違!”


    那女子臉色一黯,刹時那世間萬物仿佛都失去了色彩,她幽幽一歎,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說道:“原來爹還是不肯放過我們嗎?”


    冷煉從癡迷中清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的推斷果然沒錯,那女子就是藏劍山莊的大小姐,武林第一美人謝若雲。他也忽然明白過來藏劍山莊為何會追殺向天了,正道領袖之女竟然戀上了黑道龍頭的左護法,這等事情如果傳了出去,那藏劍山莊百年清譽必將毀於一旦,不知會被多少江湖中人詬罵,百般唾棄,而那正道領袖的形象,也會蒙上陰影。


    謝陵當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追殺向天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連豐烈馬上說道:“大小姐,江湖俊彥多不勝數,以你的身份又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你又何苦非要忤逆莊主之命,和……和這邪教魔頭在一起,這樣置山莊清譽而不顧,你又如何對得起莊主和夫人的多年養育之恩?希望大小姐你隨我回到山莊,莊主和夫人也不會過分苛責的。”


    謝若雲麵色黯然,說道:“回去……回去必定會被關在家裏永遠不能出來,那活著又有什麽意思。這或許是命中注定的姻緣,拋開我們的身份,也隻是世間兩個普通的男女,為何不能相愛呢?何況我們已經決定不再踏足江湖,到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山莊的名譽不會受損的。而且……我已經懷上了他的骨肉,今生再也無法舍下他。”


    連豐烈聞言一驚,細細看去,不由得長歎一聲。


    冷煉也抬眼看去,這才發現謝若雲的肚子高高鼓起,剛才被她的美色吸引,竟對這麽明顯的特征視而不見,看那樣子可能不久便要臨盆。


    連豐烈心下暗自悔恨,當年若不是自己帶她出山莊,又怎麽會遇到那向天。而後失蹤那麽久他也沒有查出謝若雲的行蹤,沒想到這次追上才發現為時已晚,就算能帶她回去,莊主也肯定會大發雷霆,這執法堂堂主之位想必是要易人了。


    這時謝若雲又開口說道:“連叔叔,若雲求求您放過我們吧,就當我們兩人已經死了,以後江湖中再也不會出現。”


    隻聽向天說道:“若雲,我向天一生從不求人,你又何必……”


    看到謝若雲的臉色,他也停住不說了,平生得如此嬌妻已是萬幸,他自然不想看到謝若雲為難。


    那連豐烈閉上了眼睛,想了半天,最後眉頭一皺,似是下了決心,睜開眼來對謝若雲說道:“大小姐,恕我不敢違抗莊主旨意,我必須殺了向天,帶你回去。”


    向天聞言又是仰天長笑,大聲說道:“真是欺人太甚,那就看看今天到底鹿死誰手!”


    這時謝若雲口中卻發出一聲痛呼,眉頭緊皺,右手撫著肚子,被握在向天手中的左手也緊緊的捏著,看樣子是動了胎氣。


    向天連忙對著船艙叫道:“鈴兒,快扶小姐進艙休息。”


    一個丫鬟馬上跑了出來,輕輕的扶住了謝若雲。


    向天輕聲對她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看著謝若雲的身影消失在船艙處,向天才轉過頭來,盯著連豐烈,口中說道:“從來都隻有我向天欺人,還沒有人敢欺到我頭上來的,我倒想見識一下連堂主有何過人之處!”


    連豐烈也是頭一抬,對著向天說道:“我也早想領教斷雲手的威力了。”


    說罷兩人再無言語,隻是看著對方,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結起來,氛圍壓抑到了極至。兩人都沒有動手,但冷煉看得出來,這場生死之爭已經開始。


    一柱香的時間過去,連豐烈身後一人首先耐不住了,張弓一箭朝向天射去。那向天有如渾不在意隨手一抄,那支箭就落在他的手中,微一用力,箭已經斷為兩截。


    “斷雲手果然非同凡響!”


    連豐烈說了一聲之後,雙手一拍船舷,身體振臂而起,飛向空中。那向天又豈能讓他過來,一跺腳,整個身子朝空中的連豐烈投去。


    兩人在空中相接,隻聽見幾聲悶響,也沒人看清他們的動作,兩人都倒飛而回,落在自己船上。


    又是幾聲脆響,兩人腳下船板皆盡破裂,看這次交手,兩人旗鼓相當。


    這時冷煉心頭又升起一點希望,二虎相爭必然是兩敗俱傷,到時或有機會逃命也未可知,說不定還能撈上一筆,而且武林第一美人謝若雲還在對麵船上……


    此時萬裏之外,一座不知名的山峰之頂,一個滿頭銀發的老道士正仰望蒼天,那常人在白晝看不見的星辰在他眼中卻是清晰畢現,一顆顆閃耀著,光芒四射。


    轉眼之間,天上一顆明亮的星辰突然變得光芒黯淡,像是被抽走了光亮一般。


    老道士見此情形心頭一驚,忽而又見東方天空紫氣衝霄,一道閃電盤旋而下,他心頭頓時稍安,伸出左手掐指一算,然後口中念道:“星宿隕落,謫仙下凡,這天下本就風波詭譎,如今波瀾再起……皆是上天注定啊。”


    說罷一甩袖袍,騰雲而去。


    東海之上,向天和連豐烈不知對了幾掌,兩大高手決戰之際旁人根本無法插手其中。二人互相對望,時間仿佛靜止了,其他人都隻能看著,等待著出手的機會。


    就在這時,天空中突然一道閃電劈下,隨之一聲響亮的嬰啼打破了平靜,眾人聽見,皆盡愣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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