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崢嶸歲月


    林肯說,當他離開這個詫異的世界以後,他希望人們會說他是一個拔掉荊棘而種上鮮花的人。沒錯!在崢嶸歲月裏,正是由於他的日理萬機,頂住來自各自方麵的壓力才解放了千千萬萬的黑奴,取得了南北戰爭的勝利。他是全世界有史以來最完善的人類領袖。


    一次失敗不會把他擊垮,他內心的必勝信念堅如磐石。他走到士氣低落的士兵中間,去和他們握手,反反複複地說:“上帝會保佑我們的!上帝會保佑我們的!”他盡力在活躍氣氛;他坐下來和士兵們一起吃豆餅;他談論著美好的將來,鼓舞著大家的士氣。他顯得很鎮定,一如往日般談笑風聲。


    這個年輕的總司令如此無禮,使西沃德氣得發抖,林肯則平靜地離開了。第二天他說:“隻要麥克萊倫能打勝仗,我情願為他牽馬。”


    當林肯躺在福特戲院對麵的一所公寓裏垂死的時候,這位鐵人斯坦東,就是曾經詆毀他為“一個痛苦的低能者”的人,卻說道:“這裏躺著全世界有史以來最完善的人類領袖。”


    在這場血雨腥風的鬥爭中,身為總統,我把拯救國家視為至高無上的目標,而不隻是維護或者摧毀奴隸製度那麽簡單。


    林肯更加賞識眼前的這個男人了,因為格蘭特就像他自己一樣——輕視浮誇和排場,而更加注重實際行動和自己肩上的責任。這是一個男人應有的品質,這才是真正的英雄。


    不要對任何人懷有敵意,要把善心施與眾人。讓我們把真誠的信念注入到上帝賜予我們的真理之中,去發現真理的存在。讓我們投入到所從事的事業中去;讓我們來共同縫合戰爭的創傷;讓我們去關愛在戰爭中變成寡婦的女人和變成孤兒的兒童;讓我們永遠珍視和維護本民族及全人類的和平!


    一次失敗不會把他擊垮,他內心的必勝信念堅如磐石。他走到士氣低落的士兵中間,去和他們握手,反反複複地說:“上帝會保佑我們的!上帝會保佑我們的!”他盡力在活躍氣氛;他坐下來和士兵們一起吃豆餅;他談論著美好的將來,鼓舞著大家的士氣。他顯得很鎮定,一如往日般談笑風聲。


    戰爭的開始


    林肯總統發布了征兵75萬名男子參軍的號召。全國民眾的愛國熱情此時完全被激發了。成百上千的群眾集會在各地的會議廳、廣場上隆重召開。一時間群情激憤、旗幟飄揚。男人們放下手中的鋤鎬和鉛筆,紛紛來到國旗下宣誓參軍。


    僅僅用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就有近20萬新兵出現在了訓練場上。


    他們高聲唱道:“喲翰·布朗已經在地下長眼,但是他的精神將和我們一起作戰!”


    隻有優秀的將領才能帶領士氣高昂的部隊取得勝利。那麽誰將領導這些士兵取得戰爭的勝利呢?這時,羅伯特·李成為了焦點人物,他是大家公認的軍事天才,此人雖然是南方人,但林肯還是決定讓他來指揮這支軍隊。如果李接受了任命,那麽這場戰爭的曆史可能會是另外一番景象。有一段時間,他確實非常認真地琢磨過是否要接受這一使命。他獨自一人走進教堂,跪地禱告;他整夜都睡不著,在臥室裏踱步思索,他努力使自己能夠做出明智的抉擇。


    這位李將軍和林肯有著許多共同之處。他和林肯一樣痛恨奴隸製,而且他本人在多年以前就使自家黑奴獲得了自由。他向林肯一樣熱愛著合眾國,並且堅信合眾國有更美好的未來。他把所謂的“脫離”看成是“革命”,除此以外,再也沒有更大的災難能降臨到國家的頭上了。


    但是,我們必須得正視——他是個弗吉尼亞人,一個視一切為無物的、高傲的弗吉尼亞人,在他的眼中,自己州的利益甚至高過國家。最大的矛盾就在這裏,從最初的殖民者直到定居在這個州,他家族的前輩們前仆後繼地奮鬥了二百多年。他的父親是非常有名的“快馬哈瑞”,曾經輔佐華盛頓追殺過喬治國王的英國兵團。後來,因英勇而成為了弗吉尼亞的州長,他曾教導兒子羅伯特·李,對自己家鄉的忠貞甚至要超過對這個國家的熱愛。


    因此,當弗吉尼亞被歸入南方的勢力範圍之內以後,李暗自對自己說:“我怎麽能帶領部隊去傷害自己的親戚朋友和孩子們呢?我應該和他們榮辱與共、生死相依。”


    他的這一決定大概把南北戰爭的時間向後延續了一至兩年的時間。


    那麽,現在林肯應該讓誰來挑這副重擔呢?軍隊中現任首領是溫菲爾德·斯考特將軍。他曾在1812年立下卓著的戰功,但那已是幾十年前的事了,他的銳氣和勇氣遠不如從前了。另外,他還患有脊椎病,行動已很是不便。他曾這樣寫道:“三年多來,我根本無法再躍上馬背,有時走幾步路就會覺得腰酸腿疼。”而今,他又多了兩樣毛病——周身浮腫和眩暈症。斯考特將軍還能挑起這幅重擔嗎?


    再說林肯也絕對不會讓這樣一位老人去領兵打仗。他應該躺在醫院裏,配合醫生好好治療,聽護士的話好好休息才對。


    林肯在4月份時就已經招募了75萬名新兵,而這些人服兵役的期限都不會超過3個月,也就是說7月份即是底線。因此,進入6月下旬,“出兵”的呼聲更加高漲了。


    此時,霍瑞斯·格瑞利的“論壇報”更是用粗體黑字頭條刊登著“向裏士滿挺進”。


    然而,眼前的經濟狀況很是糟糕。銀行不敢向外放貸。即使是政府要錢也得支付百分之十二的高額利息。大家的閑言碎語多了起來:“還想繼續騙下去嗎?趕快給敵人以痛擊吧,去向李的部隊發起進攻,早日結束這混亂的局麵吧。”


    此類蠱惑力極強的呼聲如排山倒海般襲來,除了軍界上層人士以外,大家都在隨聲附和。而軍隊的指揮官們最明白,眼下部隊還沒有為戰鬥做好準備。而總統隻能屈從於日益高漲的群眾呼聲,在時機尚未成熟時就下達了進攻命令。


    在一個極熱的7月天中,麥克道爾帶著他的3萬名大軍,浩浩蕩蕩地去攻打在弗吉尼亞州布爾河的南方聯盟軍隊。當時的美國將領中,沒有一個人曾經率領過那麽大批的人馬。


    這支隊伍究竟怎樣呢?大多數人隻接受過一半軍事訓練。甚至有的士兵入伍才10天左右,對軍隊的組織紀律一概不知。到森特維爾的22英裏的路程竟花了兩天半的時間。


    謝爾曼上校指揮這支部隊的一個旅,他發現用盡一切辦法也難以阻止那些未經訓練的士兵在炎炎烈日之下,不去找水喝和摘路旁的野草莓。對此,謝爾曼解釋說:“人太多了,毫無紀律,我真的阻止不了。”這支部隊雄心勃勃地又散散漫漫地向前進,南方政府將在20日召開國會,他們幻想著前往將其逮捕,並押送回華盛頓。18日部隊遇到布爾河軍隊的前哨,他們打了一仗,使得部隊耽擱了兩天。


    華盛頓市民們成群地前往觀戰,甚至還有幾位國會議員,帶著夫人和愛犬,駕著馬車趕到那裏,去欣賞北軍攻打南方軍隊的戰況,他們一直以為那些南方軍隊不堪一擊。


    上午9點鍾左右,北方部隊開始佯攻布爾河的石橋和下遊灘頭。


    這時,石橋上遊約兩英裏處,大隊北軍人馬正渡過布爾河,南軍幾支軍隊奉命趕至其左側,仍然不敵,不得已退至亨利豪斯山上。11點鍾時,戰火更大規模地蔓延開,南軍左翼受到更猛烈的攻擊;北方軍隊在數量上占有極大的優勢,打得南軍潰不成軍。南軍巴納德·比將軍看著亂糟糟直欲逃命的人群靈機一動,大聲叫道:“瞧,傑克遜像一堵石牆般自然屹立!振作起來,支持弗吉尼亞人!”托馬斯·傑克遜上校從此贏得了“石牆”美譽。比將軍率部冒著炮火前進,率領部隊搶占有利的地形。北軍發動了五次猛烈的進攻,但久攻不克,南軍將領親自前往左翼指揮。雙方官兵紛紛倒下,遍地皆是屍體。


    不久,天空飄下蒙蒙細雨,使激戰的雙方更感陰沉。下午4點,謝南多亞河穀的部隊到來,對麥克道爾來說,再也沒有比這更可怕的情況。帕特遜老將軍那時還糊裏糊塗,不知他奉命牽製的敵軍已金蟬脫殼。約翰斯頓部一到達布爾河,情況就起了急劇變化。約翰斯頓寫道:“厄爾利上校的三個團在敵人重新組織部隊再次發起進攻時,正好來到戰場上。敵方的新隊形使其右翼比以前更為暴露,因此,厄爾利上校奉命直接向敵方進攻,他打得很英勇。在前方也同時發動攻擊,敵人被這次進攻打敗了,接著是全麵潰退。”


    南軍起初是慢慢撤退,又轉而進攻。北方觀戰的人們看著自己的軍隊退到布爾河時,便覺得情況不妙。大炮隆隆作響,更可怕的還是南軍衝殺過來時的尖嘯。立即,一個國會議員趕著他的馬車回頭就跑,民眾紛紛緊隨,大家害怕地跑著,撤退過來的部隊也被傳染了恐怖的情緒,他們跟著跑開。然後變成一場混亂,北方潰軍肆無忌憚地往回跑,他們隻怕追來的敵軍。


    發瘋失神的人們拋掉他們的槍杆、外衣、軍帽、腰帶、刺刀,隻是跑著,像是被一種無名的怒火所驅逐似的。有些人完全精疲力盡地倒在路上,並被路過的車馬壓死。


    那天是星期日,當林肯還坐在教堂裏時,20裏外的炮聲就傳進了他的耳中。禮拜完後,他直奔國防部,要閱讀那些從戰地各方傳回的電報。那些雖然片段不全,但他還是很願意和斯科特將軍討論那些事。所以他連忙趕到那位老將軍的寓所。這位老將軍看看這些由戰場上送回的電報後,就告訴林肯沒有什麽可牽掛的,而後又抱怨著他的背痛,便再躺下睡著了。半夜,這支慘敗的軍隊,在混亂中,開始蹣跚地渡過波多馬克河上的長橋,走入華盛頓市區。


    人行道上置起桌子來,也運來了幾車的麵包,有一些時髦的小姐、太太們站在熱騰騰的大鍋湯和咖啡旁,分配起食物來。麥克道爾已完全筋疲力竭,就在趕寫一份通訊電稿時,竟然在一棵樹下睡著了,手裏還握著他的鉛筆,一個句子才寫完一半而已。他的士兵們現在疲憊不堪也顧不得一切了,所以他們隨地倒在人行道上酣睡,在傾盆大雨中睡得和死人一般,一動也不動,有些在睡夢中,還緊握著他們的槍。當晚,林肯一直未睡。天明後,他傾聽著新聞記者和頭戴絲質帽的市民講述著他們目睹的混亂情形。


    現在,許多公眾人物已經開始在慌恐中度日了。霍瑞斯·格瑞利提出無論以任何方式希望盡快結束戰爭。他帶著極其肯定的語氣說要想征服南方是根本不可能的。


    倫敦的銀行家們也認為合眾國從此將不會再有起色。於是,華盛頓的代理商在星期天下午火速趕到財政部,要求美國政府把所欠的4萬美金的利息立即予以償還。


    代理商被告知星期一再過來商洽,美國政府方麵還希望彼此能在舊約定的前提下進行合作。


    這次交鋒失敗了,但失敗對於林肯來說早已不是生平第一次了。一次失敗不會把他擊垮,他內心的必勝信念堅如磐石。他走到士氣低落的士兵中間,去和他們握手,反反複複地說:“上帝會保佑我們的!上帝會保佑我們的!”他盡力在活躍氣氛;他坐下來和士兵們一起吃豆餅;他談論著美好的將來,鼓舞著大家的士氣。他顯得很鎮定,一如往日般談笑風聲。


    他已看出這將會是一場長期的戰爭,所以他向國會申請募集征召10萬士兵。國會果然為他招募到10萬人,並決定另有50萬人要服役三年。


    可是,由誰來擔當領兵帶將的重任呢?老斯科特連下床都要靠“馬鞍和韁繩”,怎麽還能帶兵打仗呢?所以他是不能寫在任用名單上的。難怪人們議論紛紛,說曾經馳騁疆場的良將奇才現在也隻能在護士陪護下休息了。


    對林肯來說,麻煩、棘手的事情何止是眼前的這些,更多更難的問題還在後麵等著他去處理。


    這個年輕的總司令如此無禮,使西沃德氣得發抖,林肯則平靜地離開了。第二天他說:“隻要麥克萊倫能打勝仗,我情願為他牽馬。”


    痛苦的日子


    在戰爭開始不久,有一位名叫麥克萊倫的年輕將軍,帶著20門大炮和一部活動印刷機,帶領部隊衝進了維吉尼亞,攻擊南方聯軍。他指揮的戰鬥雖然隻是一場小打小鬧,但畢竟是北方人的第一場勝利。其意義非同一般,麥克萊倫比其他人更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點。於是,他的活動印刷機印發出幾十次誇張的捷報,將他的勝利告知全國。


    要是在幾年以後,人們肯定會笑話這個人導演的荒唐劇。但是在戰爭初期,人們在恐慌中盼望著某個英雄出現,所以也就輕易相信了這個年輕軍官對自己的評估。在布爾河戰敗後,林肯請他來華盛頓,任命他為波多馬克軍區司令。


    麥克萊倫畢業於西點軍校。他極愛騎馬,因為騎在馬上更使他像個統帥。他的部下老遠看見他騎馬過來,便高聲喝彩,他便在馬上得意洋洋地模仿拿破侖揮手的樣子,為此贏得了“年輕的拿破侖”的美譽。


    他的確有些拿破侖的才幹,一上任便開始重新組織和訓練軍隊,使得那些不知紀律為何物的士兵成為唯命是從的軍人。三個月過後,這些經過訓練的士兵便達17萬人之多。每一個人都主張采取行動——除了麥克萊倫以外。林肯再三催促他進攻,但他不肯。他舉行閱兵並談論許多有關他行動的事,但說起來也不過是空談罷了。


    他總能找出各種理由進行拖延,但就是不肯去前方打仗。他曾經說過之所以現在還不能開赴前線,是因為部隊正處在休整期。而林肯問他,部隊到底都做過什麽而需要休整,還需要休整多長時間呀!


    還有一回,在安提塔姆戰鬥結束以後,發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當時,麥克萊倫所率部隊在人數上明顯多於李的部下,而且李的部隊剛剛吃了敗仗。如果麥克萊倫趁此機會果斷出擊的話,他不僅能俘獲對方的人馬,還能立即結束戰爭。一連幾周,林肯通過快信、電報和通訊員不斷地催促他務必要追上李。而麥克萊倫根本不聽林肯的話,最後,麥克萊倫說他不能繼續前進了,因為連戰馬都累得走不動了。


    假如有機會的話,你可以到紐薩勒姆村去參觀一下,你能看見在奧法特雜貨店和前麵的山坡之間有一片窪地。偉大的林肯就曾經在那家雜貨店做過夥計,“叢林男兒團”的鬥雞比賽就在這塊窪地上舉辦,林肯做過這種有趣比賽的裁判。一連幾周,巴比·麥克納伯都在吹噓自己有一隻健壯的公雞在桑格芒附近是找不到對手的。但是,當最後這隻家禽被放進鬥雞場內時,它卻調轉了尾巴拒絕打鬥。巴比被氣急了,他抓起公雞向天空拋去。公雞從半空落到附近的柴火堆上,它顯得很生氣,憤怒地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咯咯叫了幾聲,大搖大擺地離開了比賽現場。


    “重看不重用的東西!”麥克納伯大聲罵道,“就會顯擺你那漂亮的羽毛,讓你鬥雞你就完蛋了!”


    麥克萊倫讓林肯回想起了巴比·麥克納伯的那隻公雞。


    在半島戰役期間,馬格魯德爾將軍隻有五千兵將對陣麥克萊倫的10萬大軍。而麥克萊倫依然不敢進攻,他就知道躲在防禦工事裏要求林肯再增兵派將。


    “我又不是魔術家,”林肯說道,“如果我答應給他10萬士兵,他還會向我要更多的士兵。他隻會說聲謝謝,然後答應我明天就能到達裏士滿。可是,當第二天已經來臨時,他又會發報給我說,據可靠消息證實,目前敵軍人數高達40萬,如果沒有援兵他不敢貿然行動。”


    “假使他有一支百萬人的大軍,”武裝部部長斯坦東說道,“他就發誓說敵軍有兩百萬人,然後他會理直氣壯向你要三百萬人。”


    “年輕的拿破侖”的光環是是靠一步登天得來的,這使得他以自我意識為中心的意識非常強烈,根本不把他人放在眼裏,包括林肯在內。他老早就看不起總統,認為他是個傻瓜,並常常背地裏稱他為“大猩猩”,他還稱內閣成員們為“幾隻我生平所見最笨的鵝”。


    波多馬克河毫無戰事。林肯忍受不了這種寂靜,他迫切需要勝利來鼓舞士氣,激勵民心。因此,在一個寂靜的夜晚他找到西沃德,帶著秘書約翰·海依,前往麥克萊倫家,碰巧總司令去參加一個婚禮。等他夜晚11點半回來的時候,發現了等候約一個鍾頭的總統一行人,他走過他們所在的房門口,愛理不理地徑直上了樓,一會兒仆人傳下話來,說他太累了,已上床就寢。這個年輕的總司令如此無禮,使西沃德氣得發抖,林肯則平靜地離開了。第二天他說:“隻要麥克萊倫能打勝仗,我情願為他牽馬。”


    一年過去了,麥克萊倫還是沒有行動的跡象,隻有操練士兵和舉行閱兵,並說大話。


    全國為之嘩然,而林肯也為此而受到各方的抨擊和責難。


    “你的拖延會徹底毀了這個國家。”林肯叫道,並正式下達進攻的命令。


    麥克萊倫事到如今必須采取行動,否則就要被逼辭職了,於是他連忙趕到哈潑渡口,命令他的部隊立刻出發。他計劃去攻打弗吉尼亞,打算由乞沙比克和俄亥俄運河將船隻駛過來,用以架橋在波多馬克河的兩端。但是在最後一刻,整個計劃必須放棄,因為船隻比運河的閘門還寬了六英寸,根本無法通過。


    當麥克萊倫將這個事情告訴林肯,並說浮橋尚未準備好的時候,那最有耐心、也最會容忍的總統終於發脾氣了,用他以前在印第安納州鄉下的俚語質問道:“見鬼了,為何還沒準備好呢?”


    全國人們也在用相同的語氣質問著同樣的問題。這位年輕的將軍會怎樣做呢?


    終於,這“年輕的拿破侖”在5月對他的士兵們做了一場重大的演說,正如以前的拿破侖一般,然後12萬士兵便整裝出發了。


    戰事已進行一年多。麥克萊倫曾誇口說他要立即解決整個戰事,並讓士兵們早點回家去種植玉米和小麥。


    僅憑一句誇口之詞怎麽能叫人相信呢?然而,林肯和斯坦東都過於樂觀地估計了形勢。他們電告各州州長無需再征召誌願者入伍,把募集來的各種財物分還了當地部門。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是指揮官們常說的一句話。而按照弗雷德裏克的教誨就是“必須要了解你的對手”。


    李將軍和斯登華爾·傑克遜很清楚他們所對付的是一個膽怯且從來不上戰場的麥克萊倫。


    所以李將軍就讓他費三個月的工夫到達裏士滿。當麥克萊倫帶兵抵達城外時,士兵們似乎可以聽見教堂的鍾聲。


    這位機智的李將軍之後便一連發動了幾次凶猛的攻擊,不但在7天內,就把他趕回兵艦上躲起來,且還使他損失了15萬名士兵。


    “真是太慘烈了。”麥克萊倫這樣說到。這次戰役就這樣結束了,這是自開戰以來損失最為慘重的一次。


    但是,麥克萊倫像以前一樣橫加指責,愣說“華盛頓內部有奸細”。他開始老調重唱:他們派給我的兵力嚴重不足;他們的“膽小和愚蠢”直接尋致了今天的悲劇。他對林肯和他的內閣痛恨無比;比聯盟州的人更加瞧不起這些人;把他們的行為罵成是曆史上最不光彩的醜行”。


    實際上,麥克萊倫的兵力遠遠超過了敵方。他沒有一次把他所有的兵力一起用上,但他卻不斷地向指揮部索要兵力。起初,他要求多加1萬,然後5萬,最後要10萬。他曉得不應該那樣做,而林肯也知道他曉得這一點,林肯反問道:“你不覺得這很荒唐嗎?”。


    麥克萊倫發給林肯和斯坦東的電報裏充滿了火藥味和侮辱性的字眼。他指責這二人所做的努力就是摧毀了他的整個隊伍。他那些極端的措辭連發報員都拒絕發送。


    舉國為之震驚,民眾也失望到了極點。


    林肯更是憔悴不堪。“沒有什麽能對我起到安慰的作用。”他說道。


    麥克萊倫的嶽父——任參謀長的馬細——說事到如今除了訂約投降外,別無他策了。聽到這話時,林肯氣得漲紅了臉,就請人把馬細找來,便說道:“將軍,我聽說你曾說過‘投降’這個詞,隻要是與我們的軍隊有關的話,那是一個不該使用的詞。”


    在夏日的傍晚,他會常常和他們一起玩棒球遊戲。他跑壘的時候,燕尾服的後襟在身後飛舞。他也常常和兩個孩子一起踢皮球,從白宮一直踢到軍事辦公廳。到了晚上,他還會跑下樓和他倆一起翻滾打鬧。天氣晴和的白天裏,他有時會抽空回來和他們還有兩隻小山羊一起嬉戲。


    喪子之痛


    林肯早在紐薩勒姆一家商店做夥計時就明白了一個道理:要把一個租來的屋子堆滿貨物使之成為一間雜貨店,這並不難。難的是怎樣才能把雜貨店的質量提高到讓自己還有他那位愛喝酒的合夥人能長期擁有的高度。


    而現在,在經曆了一次又一次慘敗之後,他更加明白了要想募集50萬甘願為國捐軀的士兵,再找到100萬美元給他們配備上步槍和子彈,這也不是很難做到的事情。但是要找到那位能為他帶來勝利的三軍統帥可是難上加難呀。


    “在軍事行動上,”林肯感歎地說,“一個指揮者的智慧是多麽重要啊!”


    因此,他多次都跪下禱告,祈求上帝賜給他一位羅伯特·李或約瑟·約翰斯頓或斯登華爾·傑克遜。


    “傑克遜,”他說道,“是個勇敢、誠實的軍人。隻要我們有這一種人來統領北方軍隊,那麽國家就不致於如此多難了。”然而在整個聯邦軍隊中,到哪裏去找出另一位斯登華爾·傑克遜呢?沒有人知道。兩年來,他一直想要找出這位全國所盼望的軍事領袖。


    他把軍隊交給一位將軍,而這位將軍隻會率領人馬打敗仗。


    於是,這位讓國人蒙受羞辱的將軍就被調換,但是另一個也同樣是個沒有能力的人,嚐試一番又造成1萬多人死亡。至於林肯,則穿著便裝長衣和拖鞋,整個晚上在地板上踱著方步聽取各種報告,一再叫嚷著:“我的上帝呀!國民將說什麽呢?我的上帝呀!國民將說什麽呢?”而後就又有另一個統帥就任,但依然失敗了。


    然而,對於麥克萊倫,部分軍事評論家竟發表了這樣的看法:他個人有著很多缺點及領導才能的欠缺,對此,我們不能排除,但他仍然可能算是波托馬克部隊最好的指揮官。可以試想一下,連他都能算好樣的,那後來者們恐怕也好不到哪兒去吧。


    在麥克萊倫失敗之後,林肯想試試約翰·蒲伯能否擔當此任。蒲伯在密蘇裏附近曾有過不錯的戰績,他搶占了一座島嶼,並俘獲了近四千名士兵。


    他和麥克萊倫一樣,也有一張十分英俊的麵孔和愛吹牛的嘴巴。他曾說自己的指揮部權力很大,而且他還散布過很多言過其實的宣言,於是,“豪言壯語蒲伯”這個綽號便傳開了。


    “我從西部來到你們這裏,我原先帶領的部隊已經打入了敵人的後方。”他就是用如此生硬的語句開始了對新部隊的首次講話。接下來,他繼續指責他們在東部屯兵不動,並含沙射影地挖苦他們膽小如鼠。在即將結束講話時,他嚴肅地表示自己完全有能力創造出軍事上的奇跡。


    他的這番宣講使得這位新指揮官的駕臨猶如“三伏天飄來了雪花”,多少總會讓人起一點雞皮疙瘩。這不但不能使眾將士產生敬佩之情,反而令人更加厭惡。


    而最憎惡他的人就是麥克萊倫了,是他取代了自己的位置。蒲伯究竟在哪些方麵比麥克萊倫強呢?麥克萊倫正帶著極度嫉妒和怨恨的情緒給紐約寫信以謀求新的職位。


    蒲伯把軍隊帶至弗吉尼亞,一場大規模的戰鬥即將開戰了。他需要調動所有能被調動的人馬。於是,林肯的電報一個接一個地發給了麥克萊倫,命令他以最快的速度前去增援。


    麥克萊倫執行總統的命令了嗎?當然沒有。他向來不都是辯解、拖延和抗議嗎?他絞盡腦汁提出萬般理由絕不讓蒲伯得到任何支援。他不以為然地說:“讓咱們的蒲伯先生憑自己的本事去拚死戰鬥取得勝利吧。”


    來自聯盟州的隆隆炮聲已經傳進了他的耳朵裏,但他始終按兵不動,不去支援他那討厭的對手。


    因此,李的軍隊在布爾河戰役的舊戰場上再度給蒲伯的士兵以痛擊。北方將士傷亡慘重,餘者皆慌忙逃竄。


    這次戰鬥是頭一次布爾河戰役慘敗的續演,又是一大批殘兵敗將湧人了華盛頓的街區巷道。


    而此時,李正率領著勝利大軍一路狂追過來。現在連林肯也開始相信首都隨時都有可能遭遇淪陷的危險。炮艇、戰船在河麵上已是嚴陣以待了。華盛頓的政府官員和文員都拿起了槍,發誓要與首都共存亡。


    武裝部部長斯坦東也變得慌恐起來,連忙發電報給各個州的州長,懇求他們派特快列車把軍隊和誌願團送抵首都。


    華盛頓裏麵所有的店鋪都已停止營業;教堂裏傳出淒涼的聲音;男人們紛紛跪地祈求萬能的上帝拯救這座城市;老人、婦女和兒童更是驚恐至致;大街上急促的馬蹄聲不絕於耳,他們帶著珍貴物品乘車逃往馬裏蘭。


    斯坦東要把政府機構遷到紐約去。他下令撤除兵工廠和軍火庫,並將所有軍需品都運到北方去。


    財政部長切斯命令把所有的金銀儲備火速轉移到華爾街銀行的地下金庫。


    林肯此時悲痛交加,他連聲歎息著說道:“我現在應該怎麽辦?現在應該怎麽辦?看來難逃此劫啊!”


    誰都清楚,麥克萊倫此舉完全是為了報複。蒲伯被打敗了,軍隊被擊垮了,他那自私的願望終於得逞了。


    林肯將他召至白宮,告訴他人們都罵他是個賣國賊,大家都指責他說現在這種糟糕的局麵是他最想看到的。


    斯坦東心中的怒火在胸中巨烈地燃燒。他身邊的人說,如果看見麥克萊倫在軍事辦公廳露西,那斯坦東一定會怒不可遏地衝上前去將其打倒在地。


    切斯更是氣憤至極,他雖然不會對麥克萊倫拳腳相加,但是,他說這個人應該被槍斃。切斯這番話並不是在說著玩,他說出了眾多人的心聲。


    那林肯的反應如何呢?有著天主教徒般仁慈胸懷的林肯倒不會用那麽怨毒的言語詛咒任何人。蒲伯打了敗仗這不假,然而,他自身是否應該負有一定責任呢?林肯自己所經曆的失敗比這些人要多的多,那他還怎麽去指責他人呢?


    因此,林肯把蒲伯派到大西北去征服印第安的起義軍,然後又讓麥克萊倫複職,繼續統領軍隊。為什麽要做這樣的決定呢?林肯說道:“雖然他不能打仗,但是訓練兵馬他很在行。更主要的是,在軍隊的將領當中還沒有人能把這支隊伍管理得有他一半好。”總統知道自己這樣做會受到眾人的指責,說他不該把兵權交還給膽小如鼠的麥克萊倫。一切正如預料的那樣,連內閣都反對他的做法。斯坦東和切斯表示,就算華盛頓被敵軍占領,他們也不願看見卑鄙的賣國賊麥克萊倫重新執掌兵權。


    這時,林肯承受著來自內閣和四麵八方的壓力,他說隻要內閣同意,他願意馬上辭去總統職務。


    風波過去幾個月後,也就是在安提塔姆戰鬥結束之後,麥克萊倫再次違背了林肯的命令,再次放棄了追趕李的軍隊的大好時機。於是,他手中的兵權又被收了回去,他的軍事生涯也就此徹底地結束了。


    現在,必須有個新指揮來統帥波托馬克軍團。但是,究竟誰能夠擔此重任呢?而這個人又在哪裏呢?的確無人知曉。


    絕望之中的林肯把指揮權交給了波恩斯德。而後者也明白,自己不能擔當此任,他拒絕了總統的兩次任命。當最後重任強加到頭上的時候,他流出了痛苦的眼淚。


    隨後,他倉促領兵去攻打位於弗雷德裏克斯堡的敵軍防禦工事。而結果和前任的將領一樣,又使13萬名將士白白犧牲,陣地上屍橫遍野。


    於是,波恩斯德也被解除了職務。後來,部隊又交給了下一個牛皮大王“能征慣戰的喬·胡克”。


    “但願上帝可憐李將軍吧,”他誇口道,“因為我不會寬恕他的。”


    他帶領著他所謂的“全球最精銳部隊”迎擊李將軍。他的兵力有南方軍隊的兩倍多,但是李將軍在長思拉村將他趕過河並殲滅了他部隊中的17萬人。


    在那狀況惡劣的幾個晚上裏,林肯來回不停地在他房間裏踱來踱去,同時叫嚷著:“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雖然如此,最後他還是前往菲勒利克斯堡,去慰問胡克並鼓勵他所帶領的軍隊。


    林肯再次受到了強烈的指責和抨擊,而整個國家又都被陰雲籠罩著。


    然而,屋漏偏遭連陰雨。國家的災難還沒有過去,他的家庭內部又有悲劇發生了。林肯非常疼愛泰德和維利這兩個兒子。在夏日的傍晚,他會常常和他們一起玩棒球遊戲。他跑壘的時候,燕尾服的後襟在身後飛舞。他也常常和兩個孩子一起踢皮球,從白宮一直踢到軍事辦公廳。到了晚上,他還會跑下樓和他倆一起翻滾打鬧。天氣晴和的白天裏,他有時會抽空回來和他們還有兩隻小山羊一起嬉戲。


    泰德和維利在白宮一出現就會立即變得熱鬧起來。他們在這裏組織“詩歌演唱會”;把仆人們集合到一起做軍事操練。他們在求職者的人堆裏跑來跑去,如果有某個人招他倆喜歡,他們就會馬上領著那個人去見老爸。如果爸爸不在前廳的辦公室裏,他們還知道好幾道後門的入口。


    對那些繁文褥節,他們就像爸爸一樣不屑理會。有一次,內閣正在召開會議,他們突然闖了進來,然後對他父親說那隻老貓在地下室裏生出了小貓崽兒。


    還有一次,他倆把向來嚴肅認真的切斯氣得怒也不是惱也不是,因為小泰德在他爸爸的身上磨來磨去,最後竟騎到了他的脖子上。而此時,切斯和總統正在商議國家所麵臨的重大財政問題。


    有人送給了維利一頭小馬駒。於是,他每天都要出去騎馬,即使外麵再冷,也從未間斷過。後來,他感冒了,接著又發起了高燒。夜裏,林肯始終陪伴在在兒子的病榻前。當小家夥永遠地閉上了雙眼時,他的爸爸失聲痛哭起來。他邊哭邊說:“我可憐的維利!我可憐的維利!他是那麽可愛,而上帝卻把他帶走了。孩子,你不能離我們而去呀!”


    凱克利太太是家裏的傭人,她這樣描述當時的情景:


    他抱頭痛苦著,他那高大的身體因為情緒過於激動而抖動得厲害……望著死去的孩子那張慘白的小臉;林肯夫人渾身都在發抖,她承受不了失去愛子的痛苦,整個人徹底垮掉了,連兒子的葬禮她都沒有參加。


    在維利去世以後,林肯夫人隻要看一眼兒子的相片都會受不了。凱科利太太告訴我們:


    凡是兒子生前喜歡過的東西一旦出現在她的眼前,哪怕隻是一件小玩具,都會令她悲痛萬分。表示哀悼的花束送到她的麵前,她悲痛欲絕地背過身。除非把這幾束鮮花放在一個她不會進去的房間裏,或是直接把它們扔出窗外,否則,她要是看到了,一定會因痛苦過度而昏厥過去。她把維利生前玩的、用的全部丟掉了……兒子死後,她不再跨過客室的門檻,因為維利就死在那間屋子裏。她也從此不再進過給屍體上油彩的休息間。


    極度悲痛的林肯夫人要把所謂的巫師請到家裏來。這名臉上化著濃妝的巫師打著“切斯特神靈”的幌子,實際上是個十足的大騙子。後來因東窗事發,他被強行命令出城,否則將遭到拘禁。但是,失魂落魄的林肯夫人把“切斯特神靈”請進了白宮。在一間幽暗的小屋裏,按照巫師的指示,她用手敲打著牆壁和桌麵,巫師暗示那回聲就是死去的兒子的信息。而這所謂的信息也隻不過令她更痛苦罷了。


    林肯也無法承受失去兒子的痛苦。他整日無精打采,更不能照常去處理日常工作。信件、電報堆滿了整張辦公桌,可他哪有心情去批示、去答複這些呢?


    他的醫生怕他不能康複,也怕他會永遠這樣消沉下去。


    總統有時會坐著高聲朗誦幾個小時,聽眾隻有他的秘書或侍從武官。通常他所念的是莎士比亞的作品。有一天他正在給他的侍從武官念“約翰王”,而當他念到康士坦士哭亡兒那一段時,林肯合上書,就背誦了下麵的幾句:


    天主神父啊,我曾聽你說,在天上我們能重見我們的朋友,當真如此,我將再見到我兒呀。


    上校,你在夢裏遇到過死去的老朋友嗎?總統說道:“那種感覺是你和他之間非常美好的交流,然而,當你意識到這一切都是虛幻的情景時,你的內心會感到淒涼嗎?我和我的兒子維利常常在夢裏相見。”


    說完,他早已泣不成聲,變成了一個淚人。


    當林肯躺在福特戲院對麵的一所公寓裏垂死的時候,這位鐵人斯坦東,就是曾經詆毀他為“一個痛苦的低能者”的人,卻說道:“這裏躺著全世界有史以來最完善的人類領袖。”


    相互掣肘的內閣


    林肯反觀他的內閣,發現自己身邊的這支隊伍內部同樣存在著相互的猜忌、隔閡和爭鬥。


    國務卿西沃德自命為“內閣總理”,無視內閣其他的成員,常常幹涉別人的行政,引起了那些人的反感。


    財政部長切斯則蔑視西沃德,憎恨麥克萊倫將軍,更怨恨國防部長斯坦東,同時也憎惡郵政總局長布萊爾。


    布萊爾卻誇口說,當他一向人挑戰的時候“便是他要置人於死地”的時候。他指責西沃德是個“無定見的說謊者”,始終不肯和他有任何來往;而對於切斯和斯坦東,他根本不去理會這兩個“無賴”,即使是在非常正式的內閣會議上。


    布萊爾因到處挑戰,終於使自己掉進無法翻身的陷阱裏。因為結怨太多,林肯隻好請他辭職。


    怨恨情緒彌漫在內閣的整個機體裏。


    副總統漢尼巴·含林不肯和海軍部長基甸·韋爾斯說話;而韋爾斯則頭戴著精巧的假發,並留著一大簇白胡須,寫著日記,其裏麵每一頁的記載幾乎把他所有的同僚們攻擊得一文不值。韋爾斯特別憎恨格蘭特、西沃德以及斯坦東。


    至於那既暴躁又無禮的斯坦東,是他最恨的人。他輕蔑切斯、韋爾斯、布萊爾、林肯夫人,乃至於其他任何人。


    “他從來不顧慮別人的想法,”格蘭特說道,“而當他拒絕人家的要求時,會比準許時還要快樂得多。”


    謝爾曼恨透了斯坦東,所以有一次在大庭廣眾麵前,在閱兵台上使斯坦東蒙受恥辱,而十年後當他寫回憶錄時,還以這事引以為樂呢。


    “我走近斯坦東先生時,”謝爾曼說道,“他向我伸手,但我當眾拒絕了,那件事是全國人盡皆知的。”


    幾乎每個閣員都自認為比林肯優秀。可是為什麽大家都要替這個粗魯笨拙、隻會講故事的西部人工作呢?


    在許多人看來,林肯能在競選中獲勝純屬是僥幸,讓一匹“黑馬”從眾多的強手中鑽了空子,跑在了最前麵。


    司法部長貝茨信心十足,原以為自己能獲得總統提名。他曾在工作日誌中寫到:林肯做事缺乏目的性,也看不出他有任何的領導才能,而共和黨竟推舉林肯參與提名競爭,這簡直是犯了一個天底下最大的錯誤。


    切斯同樣是一個認為自己應該代替林肯而獲得提名,而且他自始至終都認為林肯是一個“軟弱可欺”不會有所作為的人。


    西沃德更是心存不滿和怨恨。“失望?你在問我對此是否失望?”一次,他在客廳裏不停地踱著步並對朋友大聲說道:“對我而言,究竟誰應該獲得總統提名,誰又應該靠邊兒站,這些我都不會太在意,隻是不明白,一個伊利諾斯的小律師憑什麽獲此殊榮。你說我怎麽可能會不失望呢!”


    西沃德心如明鏡,如果沒有霍瑞斯·格瑞利從中掣肘的話,那麽,現今的美國總統就是他了。西沃德說,他積累了二十多年的從政經,是完全有能力駕馭政府這台大機器的。


    然而,林肯究竟有何資曆呢?除了在紐薩勒姆開過幾天鄉間雜貨店以外,就是和土地打交道了。


    哦,差點忘了,他還管理過一家郵局,那不就是把信件塞在帽子裏四處瞎跑嗎!如此看來,這位“牧場政治家”的能力也高不到哪兒去了。


    而現在他眼睜睜地看著國家順著坡道滑進災難的深淵而束手無策,一籌莫展地坐在白宮裏。


    在許多人眼裏,包括西沃德在內,是他這個國務卿在統治著國家而林肯隻是個有名無實的角色而已。人們稱西沃德為“國家總理”,而他對這個稱號也很滿意。他相信拯救國家於危難的重擔隻有他才能挑得起來。對此他始終沒有懷疑過。


    當西沃德接受任命時,他說:“為了自由和我的國家,我會竭盡全力、鞠躬盡瘁的。”


    林肯執政剛一月有餘,西沃德就把一份備忘錄往總統的辦公桌上一扔。這能不說是一種侮辱。這也開創了美國曆史上內閣成員傲慢無理地讓總統看文件的先例。


    “上任政府月底就停止辦公了,”西沃德開口說道,“然而,對內對外的相關政策還沒有出台。”說完,他又以高高在上的姿態開始批評前紐薩勒姆的雜貨店店主,並且告訴對方應該如何使新政府運轉起來。


    最後,他竟大言不慚地暗示林肯:你無法勝任這份工作,還是回去做你的律師吧。其言外之意就是讓經驗老道的西沃德來擔當重任,這樣國家似乎才會更有前途。


    在西沃德提出的諸多建議當中,有一條把林肯徹底搞暈了。西沃德無法容忍法國和西班牙對待墨西哥問題的態度。因此,他建議把這兩個國家的領導叫過來說明各自的理由。對了,還有英國和沙俄也算在內。如果他們的解釋不被己方接受,你猜他將會怎樣做呢?


    宣戰。沒錯,一場戰爭對這位政治家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麽,他打算同時對多國開戰。而且他已經寫好了一紙充滿威脅和警告的通知,並準備發往英格蘭。要不是林肯刪去了那些帶有挑釁性的詞語,變換了一種較為溫和的方式講話,或許一場國際大戰就會上演。


    西沃德吸了一小撮鼻煙,繼續說他希望看到歐洲的力量幹涉南卡羅萊納州的事務,這樣一來,南方各州都會和北方聯手共同抗擊外敵,而北方就能從中漁利了。


    如此說來,向英格蘭開戰不是全無必要的事情。一艘北方的炮艇在公海上截獲了一艘英國的郵船,從船艙裏抓獲了兩名聯盟州派往英格蘭和法國的特派員。這兩個人被關押在波士頓監獄。


    英格蘭已經做好了準備,數千名士兵橫渡大西洋在加拿大登陸,準備向北方發起進攻。


    此時,林肯也不否認“麵前是一顆很苦的藥丸在等著他往下吞”,但他還是釋放了被扣押的兩名特派員,並向對方表示了謙意。


    西沃德那些大膽的建議讓林肯很是吃驚。剛執政時他就敏銳地意識到要處理如此眾多而棘手的問題,自己的經驗的確是非常不足的。因此,他需要幫助、指導以及高明的智慧輔佐。他原本期望西沃德能像良師益友給他以幫助,可結果怎樣呢?


    華盛頓全城的人都說是西沃德在把持著政權。這話重重地傷了林肯夫人的自尊心並引起她的憤怒。她隻有催促她那謙虛的丈夫要為自己辯護。


    “我也許自己不會統治國家,”林肯向她保證,“但西沃德確實也是不行的。唯一能主宰我的是我的良知和我的上帝,而這些人們將來都會明白這一點。”


    果然時候來到,而他們全都明白了這一點。


    沙爾門·切斯看上去像是個天生的政治人才,不但有修養,而且是個古典文學家,精通三國語言。


    他是個很虔誠的教徒。他不但在星期日要參加三次禮拜,而且洗澡時還要背誦詩歌,甚至在美國的硬幣上刻印“我們信賴上帝”這個口號。每晚就寢以前,他必須讀完他的《聖經》和一本講道的書,所以他全然不了解一位每晚睡前要看阿第瑪斯·窩特的幽默文集或培特洛廉·納斯卑的雜文集才會入眠的總統。林肯的幽默天才,不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能使切斯憤怒而煩惱。


    一天,林肯的一位老朋友,自伊利諾斯州來白宮拜訪他。守門人用警惕的眼色將他打量一番,就說“總統不能見客,內閣正在開會”


    “那沒有關係,”那客人說道,“你隻要告訴亞伯拉罕,奧蘭德·克洛格想要跟他講一個口吃的法官的故事,他就會來見我。”林肯聽後立刻吩咐要他進來,並和他握手言歡。轉過身向著內閣成員們,這位總統便說:


    “諸位,這是我的老友奧蘭德·克洛格,他想給我們講一個口吃的法官的故事。這是個挺好的故事,所以我們現在就把公事先放下吧。”於是,嚴肅的官員們和國家大事隻得等候,而奧蘭德盡管說他的故事,林肯則盡情地大笑一場。


    切斯氣極了,因為他對國家的將來感到擔憂。他埋怨林肯根本是把戰事當做玩笑,且正在把國家的前途送進破裂和滅亡的深淵裏去。


    切斯在林肯的麵前,便假裝是個朋友。但在林肯的背後,卻是這位總統的死對頭。林肯屢次不得不為決定政策而得罪一些有勢力的人們時,切斯便趕快跑到那悶悶不樂的犧牲者麵前,向他們表示同情,然後就挑撥他們對林肯的怨恨,並說若是沙爾門·切斯當權的話,他必定能得到公平的處理。“切斯就像是一隻飛蠅,”林肯說過,“他能在每個他可尋到的、腐壞的地方隨時下卵。”


    就在幾個月之後,林肯發現了切斯的叵測居心,但他仍然很有肚量地說:“切斯的確有很強的工作能力。但是對於總統這個位子,在我看來他是過於垂涎了。鑒於他最近的表現欠佳,於是就有人對我說,‘現在是該讓他退出內閣的時候了。’不過,把任何一個人驅逐門外都不是我想看到的。如果一個人有能力做他該做的事情,並且能夠做得很好的話,我是會放手讓他走的。因此,我決定:隻要他作為財政部長能把分內的工作做好,至於他以前在白宮所造成的不良影響,我可以既往不咎。”


    然而切斯並不以為然,依然我行我素。當切斯看到一切並沒有按照自己預想的方向前進時,他又把辭呈遞了上去。實際上,這已是他第五次遞交辭呈。不過,林肯每次都過去安慰他、鼓勵他繼續留在原崗位上。然而最後,連一向逆來順受的林肯也覺得受夠了。他們之間竟然發展到了彼此都不願意看見對方的地步。於是,當切斯再次提出辭職時,林肯就斷然在辭呈上簽了字。


    這是切斯完全沒能想到的,他不得不亮出了殺手鐧。參議院中的全體財政部的議員一起湧向了白宮集體抗議,說切斯的離職是國家的一大損失,也是一場災難。林肯靜聽其說,一直到大家把想說的話都吐了出來。然後,他講述了自己和切斯共事多年的痛苦體驗。他說,對於切斯的行為,我總是忍了又忍,可他呢?總是想盡一切辦法來破壞我的領導威信。


    “他總是耍盡一切手段惹惱我,”林肯說道,“而我總是拍著他的肩膀一次又一次地挽留他。其實,這並不是我想做的,但是我應該尊重他的決定。作為一名內閣成員,他的工作已經結束了。我不會再讓他參與內閣的事務。如果允許,我自己也願意辭去總統職務,然後回到斯普林菲爾德繼續做我的律師,即使是再回到伊利諾斯的農場去耕地或者養牛,也實在不像象現在這樣操心受累下去。”


    對於這個令林肯感到難堪和屈辱的人,他是這樣評價的:“在我所知道的所有有才華橫溢者當中,切斯即使算不上是前幾名,但至少也屬於中等偏上的水平。”


    雖然林肯和切斯之間的裂痕難以彌補,但是林肯把領袖人物的寬宏大量發揮到了極致。他把一位美國總統所能給予的最高榮譽給予了切斯:他把美國最高法院院長的職位交由切斯去做。


    然而,若比起那凶暴的斯坦東,切斯還隻是一隻溫順的小貓呢。


    短小精幹、有犛牛般體格的斯坦東確有一些類似動物的凶猛及狂暴的性情。林肯和斯坦東初次見麵是在一次為了專賣特許權的案件開審時,而當時的他們,連同費城的喬治·哈定,都是作為被告的顧問。


    林肯曾把案件仔仔細細地研究過,並準備要發言。但是斯坦東和哈定卻看不起他,不但將他撇在一邊不去理睬,還侮辱他,甚至不準他在開庭時說出一句話。將他要發言的一份副本給予他們,但他們覺得那是“毫無價值的”,也不想費任何工夫去研究。


    他們不肯和林肯一起上法庭,也不肯讓他進入他們的房間,甚至不願和他同桌吃飯。他們對待他猶如對社會上不入流的人。


    斯坦東說過:“我決不願和那樣可惡、笨拙的長臂猿來往。倘若我不能和一個有紳士風度的人一起處理這個案件,那我寧願放棄。”


    “我從來沒有被像斯坦東那樣的人惡劣地看待過。”林肯說他每次回到家,總是感到極大的羞辱,然後就陷入極度的憂鬱中。


    當林肯成為總統時,斯坦東對他的蔑視和厭惡更是有增無減。他說他是“一個痛苦的低能者”,並宣稱他毫無辦法治理國家,應該由一個軍事獨裁者把他驅逐出去才對。


    斯坦東一次次地惡語相加:“迪夏尤真是傻到家了,非要跑到非洲去找大猩猩,現在白宮裏不是就有一隻原始的黑猩猩正在抓耳撓腮、不知所措嗎!”


    在斯坦東寫給布坎南的信中,他大肆辱罵林肯,其用詞簡直不堪入耳。


    林肯執政十個月以後,一個全國性的醜聞引起了渲染大波。政府的百萬巨款流失了!這些錢被奸商和發國難財者騙進了腰包。


    這時,林肯還和武裝部部長西蒙·卡邁隆就是否讓奴隸武裝起來的問題產生了嚴重的分歧。


    林肯要求卡邁隆馬上辭職。他正努力找尋一位新人來負責作戰委員會的事務。林肯十分明白這個國家的未來如何就看他將做出怎樣的選擇了。林肯還十分清楚誰是自己所需要的人。他在給朋友的信中寫道:“我決定任命斯坦東為武裝部部長,至於個人的麵子和尊嚴我已無暇顧及了。”


    事實證明,這是林肯做出的最為明智的任命之一。


    斯坦東是一個不講情麵的人,不管對方官位高低,他總能做到一律嚴厲對待的。隻要他往軍事辦公廳裏一站,無論是文官還是武將都會瑟瑟發抖。他沒日沒夜地拚命工作,辦公室成了他的家,吃飯睡覺都在這裏。他用怒吼對待人浮於事的作風和不稱職的官員。


    他針對貪官和奸商發動了一場規模空前的大掃蕩。為此,他不惜觸犯憲章規章,甚至把多名將軍送進了監獄。他強烈要求麥克萊倫出兵打仗,酗酒作樂和按兵不動的做法必須即刻停止。他保證了鐵路運輸線和電報通訊的暢通,林肯可以隨時通過軍事辦公廳收發電報。他負責任命各個分區部隊的指揮官由他直接任命、指揮,就連格蘭特將軍都不得隻通過作戰指揮部而未經他的同意就下達命令。


    他長期患有多種疾病,如頭痛、哮喘和消化不良等等。然而,他就像一台精力充沛的發動機總是高速地運轉著,直到南方聯盟州回到了合眾國的懷抱。這有力地證明了林肯的任命是非常正確的,他所期望的目標終於成為了現實。


    有一天,一個國會議員說服了總統,要求調動某部軍隊。等他拿到命令後便匆匆忙忙地跑進國防部,將它放在斯坦東的桌上,但斯坦東尖聲說他絕不照辦。


    “可是,”那個政客抗議道,“你別忘了,這可是總統的命令。”


    “如果總統給了你這一道命令,”斯坦東反駁道,“那他一定是個傻瓜。”


    那位國會議員又跑回林肯那裏,期待著要看他大發脾氣,並開除這個國防部長。


    但是林肯靜聽事情的始末後,目露笑意,便說:“如果斯坦東說我是個傻瓜,那麽我必然就是,因為他幾乎是對的。我願意去找他商談。”


    他果然去了,但是斯坦東堅持他的命令是錯的,林肯最後隻好收回成命。既然曉得斯坦東痛恨受幹擾,林肯總是讓他隨心所欲地去做。


    “我不能再給斯坦東先生增添麻煩,”林肯說,“他的職位是全世界上最困難的。在軍隊裏有成千的人責罵他,因為他們無法升遷;另外的幾千人埋怨他,因為他們未得任用。他所受的壓力是無法估計又無止境的。他宛如是我們國家中沙灘上的一塊岩石,不斷地受著浪濤的打擊。他不停地擊退怒潮,不讓它們侵沒大陸。我不明白他是如何生存下去的,而不會被打成碎塊。沒有他,我必遭毀滅。”


    然而有時,總統也會固執地堅持己見,而那時斯坦東可要當心了。如果“戰神”表示不會那樣去做,林肯就平靜地說道:“我認為您必須去做,部長先生。”事後,對方果然可以做到了。有一次,他寫了一道命令說:“不用‘假如’、‘而且’或‘但是’,愛裏渥·賴斯上校應晉升為美國陸軍準將——亞伯拉罕·林肯。”


    還有一次,他在寫給斯坦東的信中要求委派某人去執行一項特殊的任務。他這樣寫道:“無論此人能否說出尤利西斯·愷撒的頭發到底是什麽顏色,你隻管派他去執行此項任務。”


    到後來,斯坦東、西沃德以及好多最初謾罵或輕視亞伯拉罕·林肯的人們,都曉得要尊敬他。


    當林肯躺在福特戲院對麵的一所公寓裏垂死的時候,這位鐵人斯坦東,就是曾經詆毀他為“一個痛苦的低能者”的人,卻說道:“這裏躺著全世界有史以來最完善的人類領袖。”


    約翰·海依伊曾是林肯的秘書,他非常形象地描述過林肯在白宮裏的工作生活情況:


    他是一個極其沒有條理的人。關於這一點我和尼雷克最有發言權。我們在他身邊工作了四年之久,我希望他能按照係統和規律做事。然而,他一貫我行我素的做法始終不曾改變過。即使我試圖把那些前來騷擾他的人拒之門外,可他立即否定了我的做法,即使是對那些總喜歡抱怨和提出不合理要求的人他也決不會同意我那樣做的。


    他很少去看那些寄來的信件。起初,我想讓他多看看那些信件,但是,他反過來把這類事情都交由我來處理。當然我也不看,隻是簽上他的名字了事。


    他一星期寫上十封信就算是夠多的了。


    當他離開白宮去處理一些重大而棘手的問題,他就幹脆把要回複的書信交給我或者尼克雷代辦。


    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他會在晚上10點到11點之間上床睡覺,第二天很早就起床。在退伍軍人收容所察看期間,他吃得早餐最為簡單:一個雞蛋、一塊吐司和一杯咖啡而已。隨後,要在8點以前趕到白宮去工作。冬季裏,他起床的時間就要晚一點了,他的睡眠質量很差,但是,他喜歡躺在床上。中午的時候,他經常隻吃幾炔餅幹。冬天裏,他常喝牛奶;而夏天就喝葡萄汁。在飲食上,他飯量不大,是很有節製的。


    平時他幾乎從不喝酒和飲料,而隻喝少量的白開水。有時,他出去做演說或者跑去聽音樂會、看話劇,借此方能小憩一會兒。


    當我告訴他有某個特別的報道或事件登了出來時,他才會拿起報紙雜誌瀏覽一下。要在平時,他才不看呢。他經常說:“我比那些人知道得多多了。”要是有人說他是謙虛的人,我會不以為然,因為偉大的人物實際上並不謙虛。


    在這場血雨腥風的鬥爭中,身為總統,我把拯救國家視為至高無上的目標,而不隻是維護或者摧毀奴隸製度那麽簡單。如果無需解放任何一個奴隸,就能使我們的國家長治久安,我沒有任何的異議;如果隻有解放了奴隸,國家才可能長治久安,那我會朝著這個方向勇敢地向前衝;如果隻要某一地區的奴隸獲得了自由,整個國家就能獲得安定,我同樣不會有任何的異議。


    宣言風波


    如果你要問當今的美國人,為什麽會暴發南北戰爭呢?絕大多數人會這樣回答:“為了解放上百萬的黑奴。”


    真的是這樣嗎?讓我們來看個究竟吧。


    下麵這段話摘自林肯的第一篇就職演說:


    無論是間接地還是非間接地,我都不曾想過去幹涉國家現存的奴隸製度。法律沒有賦予我這樣的職權,而我自己也沒有興趣企圖改變什麽。


    而在當時,真實的情況是這樣的:在林肯發布了《解放奴隸宣言》的前一年半裏,大炮不曾停止過轟鳴、傷兵也還在不住地呻吟。在此期間,那些激進分子和廢奴主義者不斷地催促他立即采取行動,他們通過各種宣傳途徑不停地攻擊、指責甚至謾罵他。


    有一回,一個芝加哥的牧師代表團突然出現在白宮門前,他們說是來傳達上帝降下的解放奴隸的旨意,並要他立即去執行。而林肯反駁道:如果真是上帝降下了旨意,那他為何不直接把旨意傳到總參謀部,幹嘛還要繞到芝加哥再傳到這兒呢?


    終於有人沉不住氣了,霍瑞斯·格瑞利站了出來,對林肯的拖延和沉默示以最嚴厲的抗議。於是,他在報紙上發表了一篇題為“兩千萬民眾的祈求”的文章向總統發起了猛烈的攻擊。


    而林肯也不甘示弱,非常精彩地回答了對方的責難,這篇義章被後人視為戰爭期間的傳世佳作。在文章的結尾這樣寫道:


    在這場血雨腥風的鬥爭中,身為總統,我把拯救國家視為至高無上的目標,而不隻是維護或者摧毀奴隸製度那麽簡單。如果無需解放任何一個奴隸,就能使我們的國家長治久安,我沒有任何的異議;如果隻有解放了奴隸,國家才可能長治久安,那我會朝著這個方向勇敢地向前衝;如果隻要某一地區的奴隸獲得了自由,整個國家就能獲得安定,我同樣不會有任何的異議。我之所以要針對奴隸及有色人種做一些事情,因為我認為這確實有助於拯救我們的國家;而對某些問題我之所以采取了克製的態度,其原因也在於此。對於那些將對合眾國的事業構成危害的事情,我會盡量少做,或者不做;而對於有助於我們事業的事情,我不但要做,而且還會竭盡全力去多做。對於即將可能出現的錯誤,我會盡其所能地及時予以糾正;對於有建設性的真知灼見,我會毫不猶豫地予以及時地接納。


    以上是我對總統職能的理解,我這樣說也會始終如一地貫徹執行。我真誠地希望全人類都能獲得自由與安寧。


    林肯認為,如果奴隸製沒有進一步擴張下去,而國家也是安定的,那麽,奴隸製走到特定的時候會自行滅亡。然而,如果合眾國一旦在戰爭中失利了,這一製度還將繼續存活幾百年。


    在北方地區總共有四個蓄奴州,林肯十分清楚,如果自己在鬥爭初期就發布《解放奴隸宣言》,這四個州必定會投靠聯盟州,這樣南方力量就會大大加強。那樣合眾國就會處於極其被動的地位。當時有這樣一個說法:“林肯希望萬能的上帝站在他一邊,卻又不能失去肯塔基。”


    因此,他隻有等,等待良機來臨,而他所走的每一步要慎之又慎才行。


    他本人已經和一個位於邊疆地區的蓄奴家族聯姻了。他的妻子會定期從嶽父那裏領到一部分錢,而這些錢就是憑借販賣奴隸掙來的。


    另外,他最親密的朋友約書亞·斯庇德也是蓄奴家庭的成員。因此,林肯能夠充分理解南方人的想法。而且,作為律師出身的他,已經養成了一種對他人的財產及憲法的尊重意識。所以,任何人處於艱難的境地都是他不希望看到的。


    在他看來,對於奴隸製,南方雖然不像北方那樣反感,但也未必是由衷地喜歡它。但是要將這一製度徹底消除,雙方則要付出同等的努力和代價。為此,他最後製定了一項計劃。計劃指出,奴隸主每釋放一個奴隸可以領取400美元的報償。這樣,所有的奴隸就能獲得解放,但這個過程是尤為漫長的,即使到了1900年也未必能徹底解決完畢。為了讓蓄奴州的代表們接受這一計劃,林肯把他們請進了白宮。


    “這個政策是經過反複討論、慎重考慮之後製定的,”林肯解釋道,“它就像雨露一樣緩慢地滲透而絲毫不會傷害到你們的利益。你們找不出任何理由來拒絕它,不是嗎?這是個前人沒有想到的好辦法,是上帝的恩賜,供你們去選擇。如果你們選擇了它,將來一定會生活得更加幸福。”


    然而結果怎樣呢?他們拒絕了“上帝的恩賜”,這使得林肯更加傷心和失望了。


    他說道:“我會盡全力來挽救國家,或許大家還是能理解我的。至少,我不能輕易退出這個牌局,要等到時機成熟再亮出底牌……我認為讓奴隸獲得自由並把他們武裝起來,才是取得這場戰爭勝利的關鍵所在。是把奴隸武裝起來戰鬥,還是投降,我必須要果斷地做出抉擇。”是的,不能再等了。


    他必須采取行動了,因為法英兩國馬上就要承認聯盟州的國家地位了。這兩個國家為什麽要這樣做呢?原因最明了不過了。


    當時在法國,拿破侖三世娶了號稱天下第一美人的瑪麗·德·美第奇為妻。他和他的叔父拿破侖·波拿巴一樣喜歡炫耀自己,生怕別人不知道他似的。因此,當合眾國南北兩方兵戈相見時,他馬上就想給“門羅主義”來點顏色看看。他派出一支隊伍趕到墨西哥,在打死一千多個當地人後搶占了墨西哥,並讓馬克西米連大公登基做了墨西哥的皇帝。


    拿破侖認為,隻要南部聯盟贏了,就會支持他的新帝國;反之,要是北方獲勝了,就會調轉槍口把法國人趕出墨西哥。他深信自己的這種觀點。因而,拿破侖希望南方在脫離聯邦的過程中占得上風,為此,他願意竭盡全力去幫助南聯盟。


    戰爭剛一打響,南方所有的港口就被北方海軍給控製了,在近二百個口岸派兵把守,沿著九千多英裏長的海岸線巡邏。


    如此大規模的封鎖是極為少見的。這使得聯盟州陷入及其艱難的境地,他們的棉花發了黴,槍支武器和食物無法運抵過來。他們隻得用棉花籽和栗樹籽代替咖啡;隻得把野草莓葉和橡樹皮煮成湯汁來代替茶水。他們把牆紙取下來印刷報紙;在布滿煙塵的房子裏熏製鹹肉;把教堂的大鍾熔化成鐵水鑄造大炮;就連大街上的交通護欄也成為他們打造炮艇鐵甲的原材料了。


    聯盟州的鐵道因零件和設備欠缺而無法修理,致使整個鐵路運輸停頓下來。在喬治亞州花兩美元就能買到八加侖玉米,可是,在裏士滿至少要花15美元才能買到。弗吉尼亞糧食奇缺,人們已經開始餓肚子了。


    南聯盟必須采取措施了,為了獲得法國的承認,他們向拿破侖進獻了價值1200萬美元的棉花。並希望借助法國艦隊的力量突破封鎖線。同時,他們還許諾將從法國工廠進口大批的貨物和產品。


    條件也算優越。於是,拿破侖敦促沙俄和英格蘭加入同盟承認南部聯盟國的地位。英格蘭的貴族統治者們扶著單片眼鏡、端著酒杯高興地聽著拿破侖的建議。美國的富有和強大是有目共睹的,他們希望這個國家分裂,合眾國分崩離析。


    另外,南方的棉花對他們的吸引力更大。好多英格蘭的工廠已經倒閉了,上百萬人因失業而衣食無著。兒童因營養不良而生病,上百名成年人被餓死。英國的工人和遠在印度與中國的窮人一樣,正在為爭奪國際救濟食品而忙碌者。


    要想得到棉花擺脫目前的困境,唯一的辦法就是和拿破侖一起承認南聯盟並且幫助它突破封鎖線。


    真是這樣的話,南方自然會得到槍支、麵粉、食物、鐵路設備等等。南方人的信心和士氣將大大地增強。這樣美國的局麵必定會發生徹底的轉變。


    而北方除了多增加兩個敵人以外,還能得到些什麽呢?未來的局勢將會非常惡劣,後果更是無法預料。


    對此,沒有誰比亞伯拉罕·林肯更加清楚了。“是該打出最後一張底牌的時候了。”他在1862年坦白說道:“從現在開始,如果我們再不改變策略的話,那就隻能坐以待斃了。”


    英格蘭自己的殖民地也並非想象中的那樣穩固,有的也想脫離出去。而現在,南方要從北方脫離出來,北方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管的。而話又說回來,至於田納西和德克薩斯到底應該歸屬華盛頓還是裏士滿,這究竟與倫敦的地主和法國的王子有很大的關係嗎?沒有。這場戰爭對於他們兩國來說沒有多大的意義。


    卡裏勒說:“我沒覺得我所處的這個時代有打仗的必要,我覺得隻有愚蠢的家夥才會那樣做。”


    林肯知道應該如何去做,他已感覺到部分歐洲國家對戰爭的態度會有所改變。許多歐洲讀者對《湯姆叔叔的小屋》這本書並不陌生,他們對奴隸的悲慘命運也感到痛心。因此,林肯認為如果他現在發布《解放奴隸宣言》,歐洲人肯定會從新的角度去審視這場戰爭。他們不會再認為合眾國隻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惜流血犧牲,而與他們無關。相反的,他們會把這視為一場旨在摧毀奴隸製度的正義鬥爭。公眾輿論的作用是巨大的,它決不會容忍某些個別分子試圖伸手援助與正義之師敵對的武裝。


    1862年7月,林肯準備正式發布《解放奴隸宣言》。可是,麥克萊倫和蒲伯在最近的戰事中連連失利,於是,西沃德就對林肯說,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到戰爭取得了一定勝利的時候再發布宣言也不晚。


    林肯誠懇地接受了西沃德的建議。兩個月之後,勝利真的到來了。林肯馬上召開內閣成員會議,共同商討自從《獨立宣言》問世之後美國曆史上最為重要的一部宣言。


    這是一個無比莊嚴、神聖的時刻,而林肯沒有因此而拘謹。每當有一段笑話在他腦子裏閃過,他就會馬上講出來與大家分享快樂。他總是把沃德的作品集放在床頭,每當讀到滑稽可笑的地方,他就翻身下床,連外套也來不及穿就跑到辦公室,和秘書們一起分享其中的快樂。


    就在為商討宣言而召開內閣會議的當天,林肯還把沃德的近作順手帶來了。其中有一段故事林肯覺得非常逗樂,於是他就在正式商討的前幾分鍾把這個故事念給大家聽。


    一陣歡笑聲過後,林肯立刻變得嚴肅起來,莊嚴地說道:


    當叛軍還在弗雷德裏克的時候,我就想隻要把他們趕出馬裏蘭,我就立刻發布《解放奴隸宣言》。當時我不曾對任何人提起過,但是對我自己和上帝是發過誓的。現在,敵人終於被趕了出去,而我也必須馬上兌現我的誓言了。今天的會議就是想請大家聽聽我是怎樣寫的。但是在核心問題上,我並不希望你們提什麽意見,因為這些應該由我個人來做決定。我所寫的內容完全能夠表達我的思想和觀點。但是,某些地方的措辭不太合適或者表達得不夠清楚是極有可能的,希望大家能提出改動意見,我會虛心接受的。


    西沃德提出有一處需要換一種修辭,過了一會兒,他說還有一處需略加改動。


    林肯問他,為什麽不把兩處問題一次提出來呢?接著,林肯打斷了大家的思路,講了一段非常經典的笑話:


    一個雇工回到印第安納告訴他的雇主,牛群中領頭的那隻公牛已經死了。過了幾分鍾,他接著說道:“牛群裏其他的牛也都死了。


    “你為何不一次把話說完呢?所有的牛不是全都死了嗎?”雇主問道。


    “你說得沒錯。”雇工答道,“可是我不想一下子全都告訴你,因為我怕你承受不了如此大的打擊。”


    1862年9月,林肯把宣言提交給了內閣。但是,直到1863年的1月1日才正式生效。因此,當第二年召開十月國會會議的時候,林肯呼籲全體同仁齊心協力地支持他的宣言。他在此次發言中,引用了他從前寫過的幾句話。這幾句話雖然不是詩歌,但比詩歌更優美更能打動人心。隻聽他高聲說道:


    為了地球燦爛的明天和希望,我們要麽高貴地生、要麽卑賤地死。


    1863年元旦那天,林肯同政府和陸海軍中的高級文武官員以及各國外交使團的成員一一握手,招待會持續了三個多小時。直到下午他才回到辦公室拿起鋼筆,蘸了蘸墨水準備簽發《解放奴隸宣言》,他遲疑了一下,轉過身對西沃德說道:


    在我一生中,我還從來沒有像在這個文件上簽名這樣更加確信自己做得對。但我從上午9時起就一直在接見客人,同他們握手,弄得我手臂僵硬麻木。現在這個簽字將被人們仔細看看,如果他們察出我的手有點顫抖,他們就會說“他有點後悔了”,但無論如何,這個字總是要簽的。


    他讓自己的胳膊休息了一會兒,然後揮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從此,350萬名奴隸就徹底獲得了自由。


    可在當時這份宣言並沒有受到各界人士的熱烈歡迎。正如林肯的好友同時也是他堅定的支持者奧維利·伯朗寧所說,唯一的效應就是,觸怒了南方聯盟並使他們更加團結;而北方則明顯地出現了分歧。


    軍隊裏的騷亂不斷。那些為了保衛合眾國而入伍的新兵必須宣誓不得開槍殺害已經獲得了自由的黑人,並且要保護他們平等的社會地位。數以千計的士兵紛紛逃出了兵營,征兵工作也被迫中止。


    一直以來,平民百姓是林肯忠實的支持者,但是,現在人們也不再和他並肩作戰了。秋季大選將對他十分不利,就連他的家鄉伊利諾斯也對共和黨表示不滿。


    沒過多久,林肯在大選之初便深陷困境,而且戰局也發生了逆轉。對林肯來說,這無疑是雪上加霜。有勇無謀的伯恩賽德在弗雷德裏克斯堡和李的部隊交戰中,損失了13萬名士兵。又是一次愚蠢而徒勞的犧牲,這類悲劇已經連續上演了18個月,究竟什麽時候才能落幕呢?人們已不再信任他,林肯又一次受到猛烈地抨擊。不僅他和他的將軍們輸了,他的政策也輸了。不但公眾無法再忍受下去,就連參議院裏的共和黨員們也改變了原有的態度,紛紛把矛頭指向了他,他們想迫使林肯離開白宮,並且要求他改變政策,重新組織內閣。


    對林肯來說,這是一次相當沉重的打擊,超過以往任何一次,簡直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們是在下逐客令,”他說道,“我如果再脆弱一點,就滿足了他們的要求。”


    霍瑞斯·格瑞利眼下正在後悔當初在1860年的時候不應該促使共和黨把林肯推上提名候選人的位置。


    他坦然說道:“那是個錯誤,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錯誤。”


    格瑞利夥同另外幾名共和黨領導人之所以要發動以上政治運動,其目的無非是:迫使林肯辭職以便把副總統哈姆林推上台,然後再迫使林肯下令讓羅斯凱恩去掌控合眾國的軍事指揮權。


    “我們的國家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邊緣。”林肯坦白說道:“似乎上帝也不在支持我們了,我感到前途一片渺茫。”


    林肯得知了取勝的消息後高興得跳了起來,他相信聯邦軍隊會通過從側翼進攻和後麵襲擊徹底擊潰敵軍,從而使整個戰爭取得突然性的勝利。但可惜的是,在那裏指揮的是米德而不是格蘭特,所以結果也不會是他所預料中的那樣。


    葛底斯堡戰役


    到了1863年的春天,李已經取得了豐碩的戰果。於是,他決定揮師北上,向北方發動進攻和侵略。他的作戰計劃是先占領工業發達的賓夕法尼亞的中部地區,以確保部隊的食品、醫藥和軍需供給。之後就是要攻取華盛頓,這樣,英、法兩國迫於形勢就會承認聯盟州的國家主權了。


    一個多麽大膽卻又過於魯莽的想法!不過,在他的士兵看來,一個聯盟州的人要比三個北方人還要厲害。所以,當軍官宣布隻要賓夕法尼亞被攻破了,每個人一天可以吃兩頓牛排的時候,士兵們再也按奈不住了。


    正要準備出發時,李得到了一條消息,這使他大為不安。他的一個女兒正在家裏十分投入地看著一本小說。大將軍為此十分惱火,他寫信懇求女兒課餘時間多讀像柏拉圖、荷馬史詩以及古希臘哲學之類的古典作品。寫完信以後,他念了幾段聖經,然後跪地做祈禱,他早已養成了這樣的習慣。禱告完畢,他吹滅了蠟燭上床睡覺。


    幾天後,李將軍率領7500名士兵,士氣高昂,帶著絲毫不把北軍放在眼裏,一路揚長而來。李將軍被糧食、彈藥、歐洲各國的承認等一連串的想法所激動。領兵直向賓夕法尼亞首府哈裏斯堡。部隊渡過波托馬克河繼續向前推進,所到之處民心惶惶。農夫們紛紛從坎伯蘭山穀中跑出來,牽著牲口騎著馬跑在軍隊的前頭;黑人們更是驚恐萬分,唯恐逃之不及再遭厄運。


    還未到哈裏斯堡,李的炮聲已經在沿路上響了起來。因為李知道合眾國的軍隊正威脅到大部隊的後方,對方試圖把他的糧草軍需供給線切斷。這時的他就像一頭發了瘋的公牛四處亂撞,他要用自己鋒利的犄角把那隻咬了他後腳跟的小狗頂上天。在賓夕法尼亞南部的一個城鎮,公牛和小狗正好相遇了。這個素來寧靜安詳的小鎮叫做葛底斯堡。這場血戰可謂是美國曆史上最為著名的戰役。這個小鎮從此也被永遠地記入了史冊。


    兩軍展開了激烈的交戰,合眾國的隊伍在頭兩天就損失了兩萬人。於是,到了第三天,李就想徹底殲滅掉喬治·米德率領的這支新兵隊伍。


    當時的情況是,李的隊伍一部分躲在防禦工事裏,另一部分在樹林裏隱藏著。要想盡快消滅敵軍就必須采取以進攻為主的戰術。於是,一場大規模的正麵進攻計劃就在李的醞釀之中了。


    他的想法令足智多謀的副將隆斯格特倍感詫異。


    “上帝啊,這是真的嗎?”隆斯格特說道,“李將軍,你看對麵的山坡是那樣的陡峭、對方的炮火是那樣的猛烈,如此大規模的正麵進攻你不覺得很危險嗎?要是按照你所說的計劃,我們的步兵就要完全暴露在敵軍的炮口之下。再來看看地麵進攻,我軍必須頂住敵人的榴彈筒和榴散彈的打擊向前推進將近一英裏。在我看來,沒有15萬名士兵的方陣是不可能取得主動的。”


    可是李卻不以為然,然後說道:“我帶領的這支隊伍兵強馬壯,他們英勇善戰無堅不摧。”


    就這樣,李決定按計劃行事。但是,結果是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為此他付出了一生中最慘痛的代價。


    聯盟州的軍隊調集了總共158門大炮布置在“神院山”的山脊周圍。如果你現在到葛底斯堡參觀一下,依然能夠看到當年槍林彈雨留下的痕跡。而在當時,那可是極為罕見的。


    可以說,隆斯格特比李將軍有著更加明智的判斷。他確信衝鋒隻會帶來無謂的犧牲。因此,他低頭不語,並拒絕傳達命令。結果,他被免職,然後由另外一名軍官指揮並且執行了李下達的命令。


    喬治·米德將軍在西部戰區給了南方軍隊一次致命的痛擊。


    米德將軍其實是林肯的一個老朋友。實際上,也是林肯把他派到了西部戰場,然後他成功地指揮了這次反擊戰。這個叫做米德的人外形相當獨特。他長著一頭披肩的褐色長發,看上去很像意大利戰爭中的拿破侖。他在陣地上也堅持寫浪漫的情書。當日下午,他在英勇的士兵們齊聲歡呼聲中翻身下馬,他的軍帽瀟灑地向右邊歪戴著,神采飛揚地走向戰士們。大家激動地向他走來,在飄舞的旗幟和明晃晃的刺刀的襯托下,他看上去更像拿破侖了。


    米德帶領軍隊以最快的速度向前挺進。一路之上,敵軍的炮彈在隊列裏炸開一個個彈坑。但是,士兵們個個麵無懼色,個個勢不可擋,個個都有必勝的信心。


    突然,合眾國的步兵團發起了猛烈的進攻。對方的炮火頓時像雨點一般傾瀉過來,一時間,周圍一片火光衝天;山頂猶如火山在噴吐著烈焰。短短的幾分鍾裏,米德的隊伍裏,各團的團長除了一人以外全都倒下了,5000士兵死了4000。正如歌中所唱:


    一千人倒下,繼續向前衝


    一千人犧牲,把山河染紅


    冒著硝煙烈火;聽著炮聲


    和阿米斯泰德一起衝鋒


    阿米斯泰德率領著部隊做了最後的猛擊。隻見他從石牆掩體裏猛然挺起身,揮舞著手中的軍刀,大吼一聲:“讓敵人嚐嚐刺刀的滋味,兄弟們給我衝!”


    士兵們緊跟其後,頑強作戰,把刺刀插進敵人的胸膛;用槍托砸爛敵人的腦殼;把戰旗插在對麵的山坡上。那戰旗雖然飄揚了的時間是那麽的短,但就是這短暫的一瞬卻代表著勝利的曙光已悄然照了過來。


    自作戰以來,米德的士兵們始終都表現出了豪邁的英雄氣概和大無畏的犧牲精神。李不得不低下了他那高貴的頭顱,他清楚地看到自己再無法繼續向北方進攻了,失敗已是必然得了。


    在米德的殘餘部隊的頑強反擊下,李的軍隊被徹底地打垮了。他充滿自責地向自己的殘兵敗將說道:“一切都是我的錯,我要對自己嚴重的錯誤決策負責。”


    7月4日的夜裏,天空下起了大雨,李將軍趁機將軍隊退回到波托馬克河。然而令李將軍叫苦連天的是河水暴漲,無法渡河。這時他進退兩難,看來隻有束手就擒了。


    此情此景,李似乎已經在劫難逃了。前有滔滔河水擋路;後有追兵索命。但是,米德給他留了一條生路。


    林肯得知了取勝的消息後高興得跳了起來,他相信聯邦軍隊會通過從側翼進攻和後麵襲擊徹底擊潰敵軍,從而使整個戰爭取得突然性的勝利。但可惜的是,在那裏指揮的是米德而不是格蘭特,所以結果也不會是他所預料中的那樣。


    但是米德與格蘭特比起來簡直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米德如迂腐的學究,而格蘭特驍勇如“獵犬”一般。盡管林肯天天都在敦促和命令米德要主動進攻,但是他就是不敢前進半步。他除了發電報找借口,召開參謀會議以外未采取任何行動。而就在這時,李將軍的部隊正忙著過河,如果此時發動進攻,可穩操勝券。但米德錯過了機會,至14日中午,李將軍的軍隊全部安然而退。


    林肯大怒,高聲叫道:“天啊,這是什麽意思?敵人已為我所掌握,隻要舉手之勞即可勝利。可是不論我怎麽說怎麽做,就是不能推動那支軍隊。在那種情況下,差不多任何將軍都可打敗李將軍了。即使是我,也能打敗他的。”說到後來,他實在是痛惜的成分居多。在痛惜之際,不由自主地坐於桌前,提筆寫信給米德:


    對於葛底斯堡大捷你給國家做出的貢獻,我是非常、非常感激的……你在葛底斯堡和敵人打了一仗,把敵人打敗了,當然,至少可以這樣說,敵人的損失和你的損失一樣重。敵人撤退了,而你呢?我看似乎並沒有對敵人窮追不舍。但這時河流漲滿洪水,把敵人阻住了,這樣你可以慢慢地追上敵人。你身邊至少有兩萬名老兵,在支援範圍內的新兵也有此數,另外還有在葛底斯堡和你並肩作戰的部隊,而敵人卻不可能獲得一個兵源的補充。可是你卻按兵不動,讓洪水退盡,讓橋搭起來,眼看敵人從容不迫地跑掉而不去追擊。


    他接著寫道:


    親愛的將軍,我認為你對李將軍的逃跑所造成的嚴重後果並沒有充分地了解。他當時就在你的掌握之中,隻要跟蹤合圍,再加上我們新近獲得的其他勝利,戰爭就可以結束了。而現在,戰爭將無限期地拖下去。要是你上周一不能有把握地攻擊李將軍,現在你在波托馬克河之南,兵力隻有原來的三分之二,又怎麽能向他進攻呢?


    林肯越寫越惱火:


    現在要指望你有多大成就是不可能的,而我也不指望了。你已經錯過了大好時機,這使我感到無限煩惱。


    寫至此,林肯停了一下,怒氣一經泄出,心裏就好受一些,他覺察到語氣過於嚴厲,便又補充了一段:


    請不要認為我的這番話是要指控你,或存心為難你。正因為你已經知道我對你的不滿,我才覺得最好還是誠懇地把不滿的原因跟你講清楚。


    之後,林肯不禁設身處地地替米德著想,米德在葛底斯堡戰役中幾天幾夜沒有合過眼,而且戰場顯得那麽悲壯那麽慘不忍睹,“如果我是米德,”林肯想,“或許也會放過李將軍吧。”此時,林肯怒氣全消,遂將這一封信擱置起來,沒有發出。這封信不曾發出,米德也未曾讀到它。它是在林肯死後,從他的文件中發現的。


    在整個葛底斯堡戰役中,共有6000人喪生,27萬人受傷。一時間,教堂、學校和倉房都成了臨時醫院。到處是痛苦的呻吟聲;每過一個小時,都會有成群的重傷員死去;悶熱的天氣使屍體迅速地腐爛,埋屍隊必須一刻不停地挖坑掩埋死屍。然而,要去挖像樣的墳墓是不可能的,於是,多數情況下,隻是挖幾鏟土往屍體上一蓋就算完事。到了第二年的秋天,墓地管理委員會決定獻出部分墓地給陣亡的將士,並且還把著名的演說家愛德華·艾沃瑞特請來發表演說,以此來祭奠陣亡的英靈。


    上至總統、內閣、眾參兩院,下至米德將軍和各界知名人士以及外交使團,都接到了祭奠儀式的正式邀請函。然而,很少有人把這件事算進日程安排。


    總統會來嗎?組委會一開始就沒抱任何希望。而真實情況是,他們連私人邀請函也沒寫給他。林肯隻受到了一封印刷請柬。組委會猜想總統秘書一定會把請柬丟進廢紙簍,這樣林肯根本就看不到,又怎麽會來呢?


    但事實並非如此,當林肯決定出席祭奠儀式時,組委會先是吃驚,然後又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們應該做些什麽呢?請總統講話嗎?有些人反對,說總統事務繁多,是沒有時間準備的?而另外幾個人幹脆說道:“就算他真的有時間,可他知道該說些什麽嗎?”


    他是一位出色的政治演說家,沒有人否定這一點,然而在烈士陵園作致詞卻是另外一回事。不過,既然他已經決定要來,那總得有所安排吧。


    於是,組委會的委員們經過反複斟酌,最終給林肯寫了一封信。信中說當愛德華·艾沃瑞特演說完畢,請他來一段“簡潔而適度的講話”。


    這份有些失禮的邀請林肯總統為什麽會接受呢?說到此,還有一段小插曲呢。


    在前幾年秋日的一天,林肯去視察安提塔姆的陣地。到了下午,他和來自伊利諾斯的老朋友沃德·萊蒙一起乘車外出。半路上,林肯請萊蒙為他唱那首自己最喜歡聽的“憂傷小曲”。


    “無論早年在伊利諾斯還是後來在白宮裏”,萊蒙說,“每當我和林肯兩個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隻要我把這首歌獻給他聽,他的眼淚就會流個不停。”


    歌詞大致是這樣的:


    湯姆,你可知道,我繞著村子徘徊


    不由自主來到了操場的大樹下麵


    這棵大樹當年曾為你我二人遮擋風雨


    綠茵場上嬉戲的夥伴盡已離去


    而今隻剩我孤身一人


    驀然回首


    已是二十年前


    我把你的名字刻在了水池旁邊的老榆樹上


    你心上人的名字就在你的下麵


    湯姆,你知道嗎?你和我愛上了同一個人


    不知誰那麽狠心,剝掉了樹皮


    老榆樹正慢慢地死去


    宛如當年死去的姑娘


    是你刻上了她的芳名


    驀然回首


    已是二十年前


    我的雙眼已失去了當年的光澤


    卻常常飽含著淚水


    我是多麽想念她、眷戀她


    我又來到墓地


    把鮮花放在我倆愛過的人的墳前


    驀然回首


    已是二十年前


    每當聽到這首歌的時候,林肯就不由地想起他所真心愛過的一個人——安娜·拉特利奇。他在想心愛的人已經長眠在伊利諾斯荒涼的墳墓裏。那些辛酸的回憶使他不由得熱淚盈眶。為了讓林肯從癡迷、傷感的情緒中走出來,萊蒙又連忙換了一首幽默輕鬆的黑人歌曲。


    這本是一件生活中的小事,既可以理解又值得同情並且和他的工作毫無關係。可是,林肯的政敵卻借此大作文章,把這件事說成是國家的恥辱。紐約一家名為“世界報”的報紙一連三個月天天都把這件事歪曲成醜聞。林肯被指責為一個玩世不恭的人,當前方陣地上“人們掩埋陣亡將士”的時候,他卻在一旁開玩笑、唱開心小曲兒。當然,我們知道這不是真實的情況。


    這些誣蔑使林肯既感到委屈又覺得無奈。可是他在默默地承受這一切。他並不想通過報紙澄清什麽,因為那樣對方就會更加囂張了。當接到組委會的印刷請諫後,他決定前往發表“簡潔而適度的講話”,這樣也可以封住政敵們的嘴,同時還能在烈士的墓碑前表達對烈士們的崇敬之情。


    林肯正式接到邀請函時,距離悼念儀式隻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了。他利用一切空餘時間來為此次演講做準備。穿衣服的時候、刮胡子的時候、午飯時間,還有坐在斯坦東的辦公室裏等電報的時候,他都在想演說的內容。他把底稿寫在一張淡藍色的紙上,出門的時候就把這張紙塞進帽子裏隨身帶著。臨行前的禮拜天他還說:“底稿已經被我反複修改了好幾遍,但還不是十分滿意,還要推敲、修改、潤色一番才行。”


    林肯在祭奠典禮開始的頭天晚上到達了葛底斯堡。此時來自各個地方的人們已經匯集在這裏。往常這個鎮子的人口約有1300人,而現在一下子猛升到了將近3萬人。當晚明月高懸,氣溫宜人。除了少許來賓找到了旅館休息外,餘下的人就成群結隊地在大街上溜達了一整夜。大家彼此挽著胳膊在擁擠的街道上邊走邊唱:“為國捐軀的烈士們永垂不朽!偉大的約翰·布朗永垂不朽!”


    就在那個晚上,林肯還在斟酌他的演說詞。大約11點左右,他走進隔壁國務卿西沃德的房間,大聲地把演說詞念給他聽,並且聽取了對方提出的意見。次日早餐過後,林肯對他的演說詞進行了最後加工,然後帶隊前往祭奠現場。


    他騎著高頭大馬走在隊伍的中央,起初,他把腰板挺得筆直、目視前方。可是過了一會兒,他的腦袋就耷拉了下來,兩條胳膊也變得鬆垮了,因為他又琢磨起他的演說詞來了。


    被特意請來發表演講的演說家愛德華·艾沃瑞特在葛底斯堡的悼念儀式上一共犯了兩處絕對不應當犯的錯誤:一是他遲到了一個小時;二是他足足講了兩個小時。


    林肯提前拜讀過艾沃瑞特的講演稿,因此,當艾沃瑞特收尾時,他就知道是該自己上場了。林肯總覺得自己準備得不夠充分,因此他顯得很緊張,隻見他在椅子裏扭動了一下身體,戴上那副老式寬邊眼鏡,又拿起演講詞看了起來。


    幾分鍾之後,他走上演講台做了簡短的致詞。


    然而,在這個風和日麗的下午,聚攏來的人們是否聽到了人世間最偉大的演說呢?沒有,大多數聽眾是帶著好奇心來的,因為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目睹一位美國總統站在跟前講話,所以人人都伸長了脖子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人們還驚奇地發現眼前的這個高個子男人的嗓音就和他的身材一樣細長而且帶著南方口音。大家都忘了總統的故鄉是肯塔基,他講話時總帶那麽一點兒家鄉口音。人們隻是把目光湧向了林肯,直到林肯坐了下來時,他們才明白開場白已經講完了,接下來是正式演講。


    怎麽?他忘記演講詞了嗎?還是他的演講結束了?人們既激動又帶著幾分失望地鼓起掌來。


    林肯在印第安納生活時,到了春耕時節,他都要用那套破舊的犁具翻土。但是,由於土層太硬,被他翻過的土地總是不那麽平整。當地人把這稱之為“砸鍋了”。後來,每當林肯把事情做得很糟糕時,他就常常把這個農家土語引用過來。而此刻,他轉身對沃德·萊蒙說道:“萊蒙,我的演說是不是‘砸鍋了’。聽眾們看起來很失望的樣子。”


    實際上,不但大家有些失望,就連愛德華·艾沃瑞特和當時坐在總統身邊的西沃德都對他的表現也失望至極。


    不過,最頭痛的不是聽眾,不是艾沃瑞特,也不是西沃德,而是林肯本人。在返歸途中,他先是在火車的包廂裏躺了一會兒,隨後用涼水衝了衝腦袋,這樣也許會讓他更清醒些。


    林肯深信此次在葛底斯堡的演說是極其不成功的,就當時的社會形勢而言,效果的確不佳。


    他是在祭奠儀式上演講,虛懷若穀的品格令他認為除了烈士們的精神能被世人敬仰以外,這個致詞根本不會博得現場聽眾的讚賞,更不會被後世稱頌。但是,假如他能活到現在,他一定會受寵若驚的,因為直到今天,依然有很多人沒有忘記他那次的演說。在葛底斯堡的致詞不但沒有“砸鍋”,而且即使內戰早已成為了久遠的曆史的時候,此次演說中的一些精彩詞句卻被後人視為文學寶庫中最值得永久銘記和珍藏的文化遺產。


    林肯在葛底斯堡的演說已不僅僅是一次自身魅力的展示,它更是對百折不撓的英勇情操的高度讚頌;這個演說具有史詩般的波瀾壯闊和豪邁莊嚴:


    八十七年前


    我們的祖先開始在這片神聖的土地上生活


    一個崇尚自由的國家誕生了


    為了這個崇高的理想,我們前仆後繼


    一切人生來平等是我們共同的精神理念


    現在我們正在經曆一場偉大的戰爭


    這場戰爭將檢驗我們的國家


    以及其他奉行上述原則的國家能否長治久安


    現在我們站在了這場戰爭中的戰場上


    我們獻出這裏的一片土地


    讓那些為國捐軀的勇士們永遠安息


    這是我們應該而且必須做的


    然而,從更深遠的意義上講


    我們可以祭奠卻不能捐獻什麽


    因為那些曾在這裏拋頭顱、灑熱血的勇士們——活著的和倒下的


    已經用自己的鮮血做了最好的祭奠


    他們高尚的情操永遠不會因為別人的頌揚或者漠視而有絲毫改變


    世界將不會記得我們今天在這裏說過什麽


    但是,烈士們的英雄壯舉將永遠地載入史冊


    對於我們這些生者而言


    與其在這裏哀悼


    莫如繼承烈士們的光輝遺誌去完成他們未競的事業


    與其在這裏哀悼


    莫如讓烈士們的崇高情操激勵我們投身到偉大的事業中去


    在此,我們向著烈士們的英靈鄭重承諾


    英雄的鮮血不會白流


    這個國家將在上帝的賜福中獲得自由的新生


    我們的人民將世代相傳、前仆後繼。


    林肯更加賞識眼前的這個男人了,因為格蘭特就像他自己一樣——輕視浮誇和排場,而更加注重實際行動和自己肩上的責任。這是一個男人應有的品質,這才是真正的英雄。


    重用格蘭特


    1861年戰爭開始時,在伊利諾斯州的伽勒那小鎮上的一家皮革店裏,有一個不修邊幅的人坐在皮箱上麵,叼著一枝土製煙鬥。他是一個會計,還向農夫收購豬皮、獸皮。


    這家店的店主是他的兩個弟弟,他倆說什麽也不讓他離開店鋪。但是,眼下的日子怎麽過呢?老婆和四個孩子還沒有飯吃,他不得不跑到聖路易斯大街找份賺錢多一些的工作。可是,結果隻能讓他更加地絕望。最後,絕望中的他借了幾個錢買了一張火車票,想住在肯塔基的父親伸手要錢度日。老人家是有很多錢,可是他一分錢也不願意往外掏。他坐下來給兩個小兒子寫了一封信,要求他倆給伽勒那的長兄安排個好點兒的工作。於是,這兩個弟弟馬上就把他的工資往上漲了些,並且覺得大家都是一家人適當地照顧一下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一天兩塊錢就是他的工資。他懶惰又不愛衛生,總喝玉米釀製的威士忌,永遠是負債累累。他經常向人借錢,所以當他的朋友們看見他時,他們總是假裝看旁邊而躲過他。


    他迄今所做的一切,總是失敗。


    但是,一切都將到此為至。令人振奮的好消息正在向他靠攏。


    雖然他至今不能贏得故鄉人的尊敬,但是在三年之內,他將要指揮全世界最了不起的一支軍隊了。


    四年之後,他打敗了軍事天才羅伯特·李,這場戰爭也將由他最終畫上句號。而他的名字和事跡將成為曆史記載中最光輝奪目的一頁。


    八年之後,他還將入住白宮。


    隨後,他將帶著勝利的凱旋周遊世界。每到一個地方,都會有鮮花、獎章送上,同時,各國的首腦、政界要人也會親切地接見他。他是平民百姓心目中的英雄,當然那些曾經在大街上對他視而不見、故意躲避的小鎮上的人也包括在內。


    他絕對是一個傳奇人物,這不僅僅是指他的軍事才能,還有他的生活,更讓人匪夷所思。據說他的親生母親對待他的態度也是不合世間常情的。


    她很少去關心他。當他剛生的時候,她連名字也不想給他起,倒是有幾位親戚有時還能關心他一下;就在他滿月那天,幾個親戚每人從報紙上撕下來一張紙條,把自己喜歡的名字寫在上麵,然後把幾張紙條混在帽子裏,而後抽出一張,那張紙上所寫的就算是他的名字。她的奶奶辛普森從前讀過《荷馬史詩》,於是,她就在紙條上寫下了“希蘭·尤利西斯”。這張紙被抽了出來,於是,17歲以前人們就這樣稱呼他。


    可是,這個孩子既窩囊又遲鈍,於是,“廢物點心格蘭特”這個名字就在鎮上傳開了。


    在西點軍校時,他有一個稱呼。為他填寫入學文件的那一位先生,以為他的中間名字是他母親年少時的名字辛普遜,於是就替他登記為“u·s·格蘭特”。當軍校同學曉得這事之後,他們便大笑著把他的帽子扔上空中,並喊叫:“兄弟們,這裏有位山姆叔叔,與我們同住!”他的同學,便一直叫他山姆·格蘭特。


    對於這些他並不介意。他朋友極少,而他也不管人家怎麽叫他,又不管他外貌如何。他總是不扣他的上衣,不把槍擦亮,不擦鞋,點名又時常遲到。而且,他在西點軍校時,並沒有去熟讀拿破侖和腓特烈大帝所運用的軍事學說,反倒花上好多時間去看一些小說。


    他生平未曾讀過一本有關軍事的書籍。


    他厭惡西點軍校、軍隊及每件與其有關的事物。等他舉世聞名之後,有一次在檢閱德國軍隊的時候,向俾斯麥說:


    “我對軍事不太感興趣。事實上,與其說我是一名軍人,不如說我是一名農夫,還來得恰當。雖然我兩次參戰,但每當我入伍時就感到不悅,而一退伍就高興起來。”


    格蘭特自己也承認,他最大的毛病就是懶和缺乏學習主動性。甚至從西點軍校畢業之後,他拚寫的“敲打”還少個k;拚寫“安全”還少個e。然而,他對數字卻天生敏感,因此他最大的夢想是去做一個數學教授。隻因沒有空缺的位置,他才去了部隊,並在那裏度過了11個年頭。現在看來,他的選擇是正確的,這不僅僅是解決了吃飯的問題,更重要的是他盡早地結束了這場殘酷的戰爭。


    1853年,他隨軍來到了加裏福尼亞州。在鄰近的一個鄉村裏,有一個奇特的人物名叫賴安。賴安開設一家店鋪,也經營一家鋸木廠,並且在周日做測量師,禮拜天他則講道。在那個時代,威士忌酒是便宜的,而賴安牧師便在他商店後麵放著一桶開好的酒,有一個小小的錫製杯子吊在桶上,所以隻要你想喝,隨時可以去喝。孤單、寂寞而又厭惡軍隊生活的格蘭特經常跑去偷喝。但結果怎麽呢?他每次都喝得大醉,最後他被開除了軍籍。


    現在,他既一文不名,又沒有工作,於是就回到了密蘇裏州,在他嶽父的田莊裏耕種玉米、喂豬。


    最後他離開農莊,搬進聖路易,而要在那邊找到工作。他想做房地產的買賣,但很快就失敗了。於是就在城裏流浪幾個星期找工作。最後他真的走到窮途末路,隻好把他妻子的黑奴出租,以便賺些錢來支付雜貨商的賬單。


    此次內戰有一件非常令人吃驚的事實:李認為奴隸製是錯誤的,而且在開戰很早以前他就把自由還給了自己的奴隸。而格蘭特的妻子倒是的的確確擁有著奴隸,同時她的丈夫正在為摧毀奴隸製在前方領兵打仗。


    戰爭開始以後,格蘭特對於伽勒那皮革店裏的工作感到厭煩了,就想再回到軍隊裏去。


    這對於一個西點軍校的畢業生來說,應該是件容易的事情,因為那時軍隊裏正好有千千萬萬的新兵需要加以訓練。伽勒那召集了一隊誌願軍,而格蘭特操練他們,因為他算是城裏唯一懂得練兵的人,但是當他們帶著武器出發奔赴戰場的時候,格蘭特卻隻能站在人行道上目送他們。原來他們已經選了一位隊長。


    然後格蘭特就寫信給國防部,敘述他的經曆,並請求被派為一個團的上校。他的信從未得到答複。當他做了總統之後,才發覺他的信隻是放在國防部的一堆案卷裏。


    後來,他終於在斯普林菲爾德的副官辦公室找到一個職位,做簡單的書記工作。他整天戴著帽子工作,不斷地抽煙,在一張僅剩三隻腳的破爛桌子上麵抄寫命令。


    就在這個時候,一件意外的事發生了。這件事的出現將使他的雙腳踏上了通往聖殿的台階。


    伊利諾斯州誌願軍的第11團叛變,成為一群武裝的暴徒。葉特州長慌了神。起初,他並沒有打算起用格蘭特。但是後來一想,畢竟這個人是從西點軍校出來的,因此決定一試。剛到訓練場時,格蘭特胸前佩帶著紅纓,手裏握著軍官的指揮杖,單從這兩樣東西來看,還能讓別人感受到他的威嚴。他沒有馬匹,也沒有軍官製服,因為沒有錢去買。他那一頂汗漬斑斑的帽子上有好幾個破洞,他的雙肘也露在那一套舊外衣的外麵。


    他的士兵們肆無忌憚地向他開玩笑。有一個家夥在他背後用拳打他,而另一個人衝向那個人的背後用力一推,使他向前倒去,並撞上格蘭特。


    格蘭特立即下令,若有人違抗命令,就整天被捆綁在一根柱子上;若是有人開口罵人,就用東西塞住他的口;若是團裏點名有人遲到,他們會一天一夜沒有飯吃。這位伽勒那出身的軍人馴服了他們暴躁的習氣並帶領他們到密蘇裏去打仗。


    不久,另一次驚人的幸運又降臨到他頭上。當時,國防部正在選派多位準將。伊利諾斯州選出華士奔為國會議員。他的政治野心很大,一直想對伊利諾斯州的父老們表示他有辦法,於是他就到國防部要求從他的轄區內指派一個準將出來。可是有誰呢?在華士奔的選民當中就隻有一位西點軍校的畢業生。


    幾天以後,當格蘭特拿起一份聖路易的報紙,看到一件令人驚喜的消息:他升為準將了。


    他被派駐伊利諾斯州開羅的司令部後,便立刻開始工作了。他用船載運他的軍隊,開往俄亥俄河上遊,占領了帕度加,即肯塔基州的一個戰略據點,而後提議拿下田納西州去攻打那個控製著甘巴蘭河的登涅遜要塞。但是,高級參謀哈勒克大聲說道:“簡直是胡說八道!格蘭特,你這是異想天開。如果你這樣做了,那隻能是自食惡果。”


    格蘭特並沒有因此而停止行動,他隻用了一個下午便奪取了要塞,並且俘虜了15萬人。


    格蘭特進攻的期間,南方盟軍的西門·巴克那將軍請求講和,但要談投降的條件,可是格蘭特極其尖銳地回答:


    “我唯一的條件就是無條件並立即投降。我提議要立刻攻上你們的城堡。”西門·巴克那就是收到這一份簡短答複的南方盟軍的將領,原來在西點軍校就認得山姆·格蘭特,而且當格蘭特被軍隊開除時,還借錢給他去付他的租金呢。看在那份借款的份上,巴克那覺得格蘭特在措辭上應該要更客氣一些才對。但是巴克那還是原諒了他,並同時投降了。之後,他整個下午一邊抽著煙,一邊和格蘭特談往事。


    登涅遜堡的攻陷帶來了豐碩的成果:為北方保住了肯塔基州,使得北方軍隊安然進軍二百裏而未受阻擊,並驅逐了田納西州大半的南軍,也切斷了他們的接濟,而造成那士維的陷落以及哥倫布堡的失守。這一連串的打擊引起南方普遍的士氣低落,而使緬因州到密西西比州的各處戰火綿綿。


    這次勝利的影響力之大不但能直接影響到歐洲的態度,而且也將成為整個戰局的轉折點。


    從這個時候起,國會提升他為少將,並派他為西部田納西軍區的司令官。他在西部的直屬上司是哈萊克。海軍上將富特稱哈萊克為軍事白癡,但是哈萊克卻自命不凡,他總覺得格蘭特這位曾經被軍隊革職的人居然無視他的存在。因為他曾幾乎每天打電報給格蘭特,但格蘭特竟然不理會他的命令。至少,哈萊克是那樣想的,但是事實並非如此。當登涅遜淪陷以後,電信方麵就已截斷,使他無法將電報發過去。但是哈萊克並不曉得這件事,他十分憤怒,隻想給這年輕小夥子一頓教訓。於是,他接二連三地向麥克萊倫打電話,一直非難格蘭特。麥克萊倫也嫉妒格蘭特,因此他給哈萊克一份電報說:


    “假如是為了職務上的益處,不必猶豫,盡速拘捕他(格蘭特)並改令g·f·斯密斯統率軍隊。”哈萊克便立刻奪去了格蘭特的兵權。哈萊克隨即設法把格蘭特與他的部隊離開了,最後,他被拘禁了。哈萊克又靠到太師椅裏,得意洋洋地撓著他的胳膊肘。


    一年後格蘭特複職了,卻在西羅一戰中敗得很慘。


    假若不是南方盟軍的將領約翰斯頓在戰爭中因失血過多而陣亡,那麽,格蘭特的全軍可能要被包圍而就擒。當時,西羅之戰中格蘭特損失了13萬人。他的指揮大失水準。於是,好多指責都降臨到他頭上,群眾狂怒的浪潮彌漫全國,民眾都要求把他罷免。


    但是林肯卻說:


    “我不能沒有這個人,因為他善戰。”


    第二年的1月間,格蘭特就領兵遠征維克堡。這是一所天然的要塞,高居密西西比河麵上二百尺處的絕壁上。要攻打它是相當費時而且困難重重的。那地方防衛之森嚴,就連河上的炮艦都不能用它們的炮口去射擊它。而格蘭特的困難就在於如何接近它並加以摧毀。


    多方思考後,他決定要截斷河上的堤防,讓他的軍隊坐上小船,渡過沼澤地帶並由北麵開始進攻。但是失敗了。


    時值難熬的冬季,雨水幾乎使河水漲滿了整個河穀,而格蘭特的軍隊則在好幾裏遠的沼澤地帶中和蔓延的野藤中掙紮。士兵們陷在泥沼中,泥沼高到他們的腰部,他們在泥沼中吃飯,他們又在泥沼中睡覺。瘧疾流行,又有麻疹和天花橫行。衛生設施是幾乎談不到的,而死亡率是高得駭人。


    結果,維克堡之戰又是一場敗戰。


    連格蘭特自己的將領們——謝爾曼、麥克法遜、羅幹、威爾遜——都認為他的計劃是荒謬的,並深信那些必然慘敗無疑。全國的報紙都大肆諷刺,而國人都要求格蘭特辭職。而林肯卻說:“他是我最值得依賴的朋友。”


    林肯不顧人們的反對,堅決地支持格蘭特。林肯的信心終於得到回報。7月4日,格蘭特騎著一匹從傑弗遜·戴維斯農莊上取來的馬,衝進維克堡,打了一次大勝仗,遠勝過華盛頓以來任何一個美國將軍的功勞。


    經過八個月的慘敗以後,格蘭特居然在維克堡俘虜了4萬人,將整個密西西比河歸入北軍手裏,把南方聯盟截為兩半。


    這個好消息傳來,整個北方都沸騰了,人們盡情地歡呼著。國會也召開了特別會議,決議提升格蘭特為中將,他是繼華盛頓之後第二個獲此殊榮的人。林肯把格蘭特請進了白宮,向他及所有參戰將士表達了最誠摯的問候,並任命他為合眾國軍隊的總司令。


    根據事先的安排,格蘭特要致答謝詞。他把要講的話匆匆用鉛筆記在一張隨手而得的便條紙上,總共隻有三句,字跡卻潦草難辨。當格蘭特從衣服口袋裏掏出那張已弄得皺巴巴的紙條上前講話時,緊張得不住顫抖,以至於連音都讀錯了。他這樣讀自然無法過關,於是,他用雙手緊緊握著這張紙,重新調整了一下姿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重新念了一遍。


    這位曾經是噶林納皮貨店店員的格蘭特發現自己麵對槍林彈雨時都比讓他對著11個聽眾,念84個單詞要容易些。


    林肯夫人還特意為來到華盛頓的格蘭特舉辦一場社交晚宴,而對方以要立刻回前線為名在婉言拒絕。


    “但是,我們不能接受你這樣的理由。”林肯堅持邀請他:“夫人的晚宴要是你不光臨的話,恐怕就沒有了任何意義。”


    “我吃一頓晚飯,說起來就等於使國家一天損失了100萬美元。另外,此次我已經參加了足夠的社交應酬活動。“格蘭特答道。


    林肯更加賞識眼前的這個男人了,因為格蘭特就像他自己一樣——輕視浮誇和排場,而更加注重實際行動和自己肩上的責任。這是一個男人應有的品質,這才是真正的英雄。


    林肯似乎看到了更加光明的未來。他認為合眾國的軍隊在格蘭特的指揮之下,一切都會馬上好起來的。


    但是,事情並非他預想的那樣好。三個月以後,國家再度陷入了低迷絕望之中。林肯又徹夜難眼了,在臥室裏踱來踱去,他整個人比以住任何時候都顯得更加憔悴了。


    “當我離開這個詫異的世界以後,”他無力地說道,“我希望人們會說我是一個拔掉荊棘而種上鮮花的人。”


    硬漢柔情


    1864年5月,格蘭特率領12萬大軍橫渡拉皮丹大河,準備一舉殲滅李的軍隊,以使這場戰爭早日結束。


    兩軍在弗吉尼亞北部的“蠻荒地帶”狹路相逢,那個地方用“蠻荒”這個詞來形容最恰當不過了。那裏綿延起伏的山林和泥濘的沼澤窪地是難以逾越的。這裏長滿鬆樹、矮橡樹和半人多高的灌本叢,它們緊密相連互相纏繞在一起,連野兔也難以通過。就在這片陰暗茂密的叢林山嶺之中,格蘭特吹響了進攻的號角。槍炮把山林變成了一片火海,被熊熊的烈焰燒成重傷的士兵不計其數。


    陣亡的人數讓所有人都感到震驚。難怪在第二天收兵的時候,連對血腥早已變得麻木的格蘭特都渾身顫抖著回到了帳篷裏,並大聲哭喊個不停。


    但是,隻要兩軍一開戰,無論最終結果如何,他的命令總是同樣的兩個字:“衝鋒!衝鋒!”殘酷的戰鬥打到第六天收兵的時候,他發出了一條著名的電報:“如果這場戰役將持續到夏季,我絕對不會有絲毫的動搖,直至最後的時刻。”


    事實上,戰鬥遠非隻是持續到了夏天,而是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在本次的戰場上,格蘭特的兵力不僅是敵軍的兩倍,而且在他的背後,北方還為他準備了十分充足的預備役,他們隨時都可以投人戰鬥。而南方兵力匱乏,軍需供給嚴重不足,他們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叛亂正在使對方進入死胡同。”格蘭特說道。


    格蘭特認為要想盡早戰勝李的軍隊,唯一的辦法就是消耗對方的兵力。


    可是,如果兩名北方士兵的生命才隻換來一名南方士兵的性命,這又該怎麽辦呢?格蘭特不會為兵源發愁,而李卻不能。因此,格蘭特就總是下達著進攻的命令:“衝鋒!衝鋒!”。


    僅僅一個半月的時間,他就損失了54926萬名士兵,這個數字等同於此次李投人的兵力總和。


    在庫德港,一小時內他的部隊犧牲了7000人,比葛底斯堡戰役中兩軍三天陣亡人數的總和還多一千人。


    付出了有史以來最為慘重的代價,那他是否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呢?


    關於此格蘭特本人是這樣回答的:“說沒有又可能有。”格蘭特自己就是這樣估計的。


    進攻庫德港是格蘭特一生中犯下的最悲劇性的錯誤。


    那簡直就是一場血腥大屠殺,令每一個人的神經都無法承受。那場戰鬥使部隊的士氣一落千丈。士兵們險些發生兵變,就連軍官們也差點叛逃。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結果將不堪設想。


    “激戰到現在已經是第36天了。”格蘭特的一名軍團司令說道,“除了士兵在一天天減少外,我們還能看到什麽呢?”


    沒有人比林肯更加心痛,但是,他知道已經沒有退路了,隻有繼續打下去。他發電報對格蘭特說:“像獵犬一樣緊緊抓住敵人,咬斷它的喉嚨。”然後,他又發布了一道征召令:需要50萬人服役一至三年。


    這道征召令震驚了全國。這使得國家再度陷入絕望的深淵。


    “人們對一切都充滿了懷疑,四周看不到一點兒光明。”林肯的一名秘書在日記中這樣寫到。


    7月2日,國會通過了一項新決議。這個決議要求全體人民“對自己所犯的罪過要誠心懺悔,懇求上帝予以同情和寬容,並尊上帝為全人類至高無上的統治者,祈求他施和平予我們的人民。”


    眼下,林肯被罵成是“放高利貸者、暴君、魔王、魔鬼、手持屠刀的屠夫;是他把無辜的生命送上屠宰場慘遭殺戮。”他在北方所受到的猛烈抨擊不亞於南方人民對他的仇視。


    林肯的政敵們想借機把他除掉。有一天晚上,在他乘車去往退伍軍人收容所總部的路上,一名暗殺者對他開了槍,子彈從他那頂絲綢禮帽上穿了過去,那名殺手差點就得手了。這是多麽危險啊!


    僅僅幾周之後,賓夕法尼亞的麥德維爾鎮上的一家旅店的老板就發現,在一間客房的窗戶玻璃上刻有“亞伯拉罕·林肯將於1864年8月13號因中毒而身亡”這樣一行小字。昨晚住在這個房間裏的客人是一位名叫布斯的演員,全名約翰·維爾克斯·布斯,他僅僅是一位小有名氣的演員。


    原本在去年的6月,共和黨已經提名林肯繼續競選下一任總統。但是,現在他們沒有一個人支持他了。黨內的部分高層領導強烈要求林肯從提名上退下來,其他人也跟在後麵起哄。他們想再召開一次代表大會,在會議上否決林肯的提名,然後重新推舉一名候選人。


    就連林肯的好朋友奧維勒·伯朗寧也在1864年7月的日記裏寫道:“國家當前正需要一位執掌大局的強人。”


    林肯本人現在也相信自己很難再在白宮住下去了。他已經準備放棄了。他失敗了,連同他的將軍們和他施行的政策也都失敗了。人民對他完全失去了信任,他為合眾國的未來擔憂。


    他大聲喊道:“上帝為什麽不幫我們呢?”


    最後,那批反感林肯的激進分子再次召開了代表大會,提名讓外表古怪的約翰·弗雷蒙特做下一屆候選人。他們還借機分裂了共和黨。


    眼下的局勢非常危險,這關係到國家的命運。幸虧在這緊要關頭,弗雷蒙特從這場政治競賽中撤離了,要不民主黨的候選人麥克萊倫將戰勝那些支持力量已經分裂了的對手,那樣,這個國家的曆史就真的不可想象了。


    弗雷蒙特雖然撤離了,但是林肯所得票數隻比麥克萊倫多出兩百萬張。


    尖酸刻薄的指責也好,處心積慮的挖苦也罷,林肯都挺過來了,他變得更加沉穩了,不去理會那些不利於他的各種言論。


    “我已經失去了很多朋友,”他說道,“但至少我要留住一個朋友,而這個朋友將是我內心深處的知己。對於國家事務的管理,在合適的時候,我會辭職交出我的管理權。我並不是說非要贏,但是我必須要捍衛真理;我也不是說非要成功,但是我必須要堅定我的信念。”


    現實的情況把他折磨得喘不過氣來,他常常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拿起一本聖經翻到《約伯》那一章,聊以自慰:“像個男子漢一樣準備行動吧,這是我對你的要求。”


    1864年的夏天,林肯變得判若兩人,和三年前從伊利諾斯的大草原走出來的魁偉漢子比起來,他的笑聲變少了,臉上的皺紋加深了,雙肩垂了下來,雙頰凹陷下去。他的腸胃不好,晚間使他難以入睡。他的臉上總是帶著一幅痛苦的表情。他曾對一位好友說:“我無法再像從前那樣快樂了。”


    聖·高登斯看到林肯的麵塑作品是在1865年春天,他當時很驚訝,便對身邊的人說:“這張臉簡直就是死人臉,因為死亡的陰影已經籠罩到他這張臉上。”


    而藝術家卡朋特為了把發布《解放奴隸宣言》的情景描畫下來,在白宮裏住過幾個月。他這樣寫到:


    在那“蠻荒之地”的戰鬥打響後的前幾天,總統幾乎就沒有合過眼,而是在後宅大廳裏踱步。那些天,他總穿著長長的晨袍,背著雙手,低著頭走過來走過去。他那黑黑的眼圈和低垂的頭充分說明了他內心的焦慮和不安。每當我看到他那滿臉深深的皺紋,眼淚就止不住地往外湧。


    來訪者們也總能看到他無精打采地坐在椅子裏。他幾乎沒有力氣來回答他們所問的問題,也沒有力氣抬頭看一看他們。


    “我總覺得,”他說,“這群衝到這裏來看我的人中的每一位都在用他的手指取走我一部分精力。”


    他對《湯姆叔叔的小屋》的作者斯托女士說過,他的一生注定要在喧囂中度過。


    他說:“這場戰爭使我一步步走向死亡的境地。”


    他變得如此憔悴,朋友們看到了都很心痛,於是,就敦促他去度假休養一段。而他卻回答:“對我來說,這根本不起什麽作用。我無法做到讓我的大腦不去想那些事情,更不知道如何才能獲得休整。這絲毫不能消除我身心裏的勞累感。”


    “寡婦和孤兒們的哭聲總縈繞在林肯的耳邊。”他的秘書說到。


    每天都有母親來到他這裏,伸手向他要自己身在前線的兒子;同樣,也有不少中年婦女來向他要丈夫。無論多麽的憂心衝忡,多麽的疲憊,林肯也會耐心地聽她們的故事,而且通常會答應她們的請求。因為他受不了這樣的哭聲,尤其是當一個女人懷裏抱著嬰兒向他哭訴的時候,他幾乎就要崩潰了。


    “當我離開這個詫異的世界以後,”他無力地說道,“我希望人們會說我是一個拔掉荊棘而種上鮮花的人。”


    對這類事情,眾將官們都不屑一顧,斯坦東更是氣急敗壞地說:“林肯的婦人之心正在破壞軍隊的紀律,他最好還是閉上他的嘴巴。”


    可是事實上,對於那些粗暴的將領和軍隊特有的嚴厲製裁,林肯是極度反感、憎恨的。而反過來,他對那些像他一樣從樹林和農場走出來自願從軍的戰士們卻很喜歡。


    可這些新兵當中要是有人做了逃兵,是否理應受到子彈的懲罰呢?林肯會十分寬容地說道:“就算我親自上了戰場,也不能保證自己就不會放下槍逃跑。”


    如果有人因為思鄉心切而逃跑了呢?“那樣的話,我不認為槍決是最好的處置辦法。”


    一個來自佛蒙特農場的小夥子因過度勞累而在放哨的時候睡著了,他因此被判槍決。而林肯卻說:“要是我,也會睡著的。”


    經他從寬處理的過失者的名單足可以寫滿好幾頁紙。


    他曾經致電米德將軍:“我不想看到任何一名低於十八歲的孩子因為任何原因而遭到槍殺。”然而,在合眾國的軍隊裏竟有超過100萬名士兵低於這個年齡。事實上,有20萬人還不足16歲;有10萬人是15歲以下的小男孩。


    林肯即使在最重要的通知裏,也不缺乏幽默。舉例來說,他曾給默利根上校發電報說:“如果你到現在還沒槍斃伯尼,那就把槍收起來吧。”


    一位母親對陣亡兒子的沉痛思念深深觸動了林肯。1864年11月21日,他寫下了一生中最為優美感人的一封信。後來,牛津大學把此信的複製品作為‘後無來者的範文佳作”高高懸掛在牆壁之上。


    此信的作者雖然隻是按照雜文的寫法而創作的,但是那美妙的遣詞造句堪稱一絕,是一首渾然天成的精美散文詩:


    高級行政樓層,華盛頓,1864年11月21日


    致畢克斯比夫人,波士頓


    親愛的夫人:


    我謹代表軍事辦公廳和馬薩諸塞參謀部向您表示崇高的敬意。您是偉大的母親,您的五個兒子在戰場上光榮地犧牲了。我任何的寬慰之詞在您痛失親生骨肉的巨大悲痛麵前都是蒼白無力的。但是我依然無法克製自己不去慰藉您傷痛的心靈。在此,我以共和國的名義感謝他們為國而捐軀。在此,我祈求崇高的聖靈撫慰您的喪子之痛和充滿母愛的記憶。您為了國家的利益,為了合眾國的未來所做出的巨大犧牲令我感到無比的崇敬和驕傲。


    萬分崇敬和忠實於您的


    a·林肯


    一天,諾阿布魯克斯把一本奧利弗·溫爾德·霍姆斯的詩歌集送給了林肯。翻開此書,林肯開始大聲地朗讀題為“列克星頓”的開頭幾行:


    芳草淒淒,烈士長眠九泉


    無壽衣裹體;無碑文銘記


    讀著讀著,他的嗓音開始顫抖硬咽起來。於是,他把詩集遞給布魯克斯,低聲說道:“你來念吧,我不能再讀一個字了。”


    幾個月以後,他在白宮裏把整首詩一字不落地背誦給了朋友們聽。


    1864年4月5日,林肯收到了一封來自賓夕法尼亞的華盛頓小縣城的信,這封信是由一位女孩子寫來的。女孩在信的開頭這樣寫到:“經過反複的猶豫和憂慮之後,我最終還是寫了這封信,把我的麻煩告訴您。”她的未婚夫在部隊裏已經待了幾年了。後來,這名男子被允許回家看看。可是,她們倆人因“過於纏綿於婚姻生活的快樂”而誤了歸期。而現在的情形是“纏綿使我們這個尚未合法的家庭處於非常難堪的境地,我們不敢奢望您特別關照,隻是想讓您按照缺勤處罰他,而且承認我們過去的行為是合法的……在此,我真誠地希望您能體諒我的痛苦,並給我們以幫助。”


    讀完之後,林肯的內心再次被深深觸動了。他凝視著窗外,仿佛看到遠方有一雙眼睛在流淚……


    他回到桌前,拿起筆,在女孩的來信末尾寫下了“想盡一切辦法讓他回到她的身邊”這樣一行字,然後交給斯坦東過目。


    1864年可怕的夏天終於過去了,秋天則帶來了令人振奮的好消息。謝爾曼奪取了亞特蘭大而正進軍通過喬治亞·法拉格特海軍上將,經過一場戲劇性的海戰以後,便占領了木比耳灣並加強了墨西哥灣的封鎖。謝利敦在施南多亞穀打了幾場精彩的勝仗。而李將軍呢,如今不敢再貿然出兵了。於是格蘭特便對彼得斯堡和裏士滿層層包圍。南方聯盟快要垮台了。林肯的將領們如今開始占上風,他的政策被證明是可行的,這時北方的士氣猶如展翅高飛。因此,在11月他連任總統。不過,他並沒有把這些看作是個人的勝利,而隻是十分簡潔評論說: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人民的做法是明智的,在最最關鍵的時刻,還是把位子給了我。


    其實,經過四年的戰爭,林肯心中對於南方的人民仍毫無仇恨。他總是時時刻刻地說:“現在他們的處境也許正是如同我們在他們那樣的情形時一般。”


    1865年2月,聯盟州眼看就無法繼續支撐下去了。距離李的徹底投降還隻剩下兩個來月的時間,林肯提議向南方各州發放4億美元用作釋放奴隸的補償。但是,全體內閣成員一致反對他的提議,他的想法最終沉澱在他的腦海裏。


    又過了一個月,林肯為他的連任再度發表了就職演說。


    事後,牛津大學校長厄爾·柯曾給予了高度讚揚,他說:“不僅是人類辯才中的傑出代表,而且是超凡脫俗的神聖傑作。”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下,他走上了演講台,在吻了一下《聖經》第五十頁的《以賽亞書》宣誓就職之後便發表了一段驚天地、泣鬼神的演說。他就像話劇演員一樣在台上盡情地表演著。


    “這和聖詩是沒有區別的。”厄爾·柯曾寫道“時至今日還沒有哪一位統治者能講出他那番話。就在美國前任總統中,也沒有一位能用如此完美的話言來表達自己的心聲。”


    在這段演說的結尾處,作者所發出的驚人之語令人簡直難以相信那是出自塵世凡間之人的口中,那玄妙之聲仿佛是教堂裏柔和的聖音從遙遠的天際飄忽而至:


    讓我們用真心去祈禱,用真誠去希望,願這戰爭的災難盡快遠離我們的生活。但是,如果上帝認為隻有把全部的金錢堆砌起來,才能補償天下的奴隸兩百五十年來所出賣的無償苦力,戰爭才能結束;如果上帝認為皮鞭上的每一滴血,都要用刀尖上的鮮血來償還,雖然這皮鞭之苦已有三千年的曆史。我們依然要說:“上帝的旨意和審判是公正嚴明的。”


    不要對任何人懷有敵意,要把善心施與眾人。讓我們把真誠的信念注入到上帝賜予我們的真理之中,去發現真理的存在。讓我們投入到所從事的事業中去;讓我們來共同縫合戰爭的創傷;讓我們去關愛在戰爭中變成寡婦的女人和變成孤兒的兒童;讓我們永遠珍視和維護本民族及全人類的和平!


    兩個月之後林肯遭遇暗殺,這篇演說詞被人們在斯普林菲爾德林肯的葬禮上再度吟詠。


    就這樣,一場陣亡將士超過百萬之眾的戰爭,終於在一個維吉尼亞的小村落中的阿波麥托法院中正式結束了。投降的交接儀式是在春天裏的一個晴朗的下午進行,四周彌漫著丁香花的香味,這一天正好是棕枝全日。


    內戰結束


    1865年3月的月底,弗吉尼亞的首府裏士滿,南聯盟總統的妻子傑斐遜·戴維斯夫人,處理了拉車的馬匹,賣掉了部分衣物細軟。隨後,打點包裹,投奔他父親去了。此事吸引了眾多人的眼球,看來南聯盟也支撐不了多少日子了。


    格蘭特把裏士滿已經圍困近十個月了。李的部隊處於惱怒和饑餓的狀態。他的士兵們手裏的鈔票幾乎失去了效應,買一杯咖啡要3美元,一捆柴火要5美元,而一桶麵粉至少要1000美元。


    脫離聯邦和堅持奴隸製都已經是不可能的了。李和他的士兵們都曉得這一點。已經有1萬名士兵逃之夭夭了。整個軍團正在打點行裝陸續出逃,而那些餘下的人也隻能寄希望於神靈了。每座營房裏都在舉行祈禱會,將士們喊叫著、痛哭著,靠幻覺麻痹自己的神經。每次作戰之前,他們都要先祈禱一番,然後再帶著從宗教中尋求的安慰和希望去打仗。


    但是,單靠虔誠也挽救不了裏士滿,它無法擺脫眼前的困境。


    4月2日那天正好是禮拜天。李的軍隊把城裏的棉花倉庫和煙草庫房都點燃了;燒了兵工廠;搗毀了建了一半的停在碼頭上的戰艦。一時間,衝天的火光照耀著裏士滿,他們連夜從城裏往外逃跑。


    他們剛一出城,就被格蘭特親率的72萬兵將給圍了過來。他們從後麵和兩翼猛攻聯盟州的軍隊。與此同時,謝裏丹的騎兵師也衝到了逃兵的前頭,拆毀了鐵道,搶占了運送給養的火車。


    謝裏丹電告總參謀部:“隻要我們再來一次猛烈進攻,我相信,李的餘部就會徹底投降。”


    林肯回電說:“那就不要再猶豫了。”


    追敵八十餘裏,格蘭特終於把南方軍隊趕進了包圍圈。麵對層層的包圍,李意識到再要進行反抗,除了白白犧牲性士兵們的命以外別無他用。


    就在這時,格蘭特的頭疼病發作並使他的半身麻木起來。他落在了部隊的後麵,不得不在星期六的晚上在一農戶家過夜。


    “晚上,我用熱水和芥末粉泡腳。”後來他回憶此事時說道,“我還把介子膏塗在腕關節和後脖梗子上,但願第二天早上我能恢複如初。”


    次日一早,他的病就好了許多。但千萬不要以為是介子膏的功勞,而是因為有一名軍官,把李寫的投降書交到了他的手上。


    “當那名傳信的軍官一步一步向我靠近時,”格蘭特寫到,“我的頭還是有些疼,可是當一看到信上的內容,疼痛感就立刻消失了。”


    兩位大將軍在一所並不華麗的客廳裏坐下來簽訂了投降協議。格蘭特雖然內心激動、興奮,但他的穿著打扮依然照舊:一雙髒兮兮的軍靴,沒有佩劍。他穿著和普通士兵一樣的軍裝,隻是他在肩上掛著三顆銀星表示他的身份。


    貴族化的李將軍和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戴的手套上鑲著珠子,且佩劍上還嵌著珠寶呢!李看上去好像是從鋼鐵浮雕走下來的皇家大將。而格蘭特簡直像是從密蘇裏農場跑進城裏賣皮貨的小販。相形之下,格蘭特也自慚形穢,所以,他為了沒有穿戴整齊前來赴會而向李將軍表示謙意。


    原來,20年前,當美國向墨西哥開戰的時候,格蘭特和李都是美國軍隊裏的軍官。於是,他們回憶起了多年前的往事:當年美軍是如何在墨西哥邊界上度過了嚴冬;當年徹夜玩的那些紙牌遊戲以及格蘭特曾在部隊自行編導的名劇《奧賽羅》中扮演過嫵媚的女角色苔絲狄蒙娜。


    “我們的交談是輕鬆而愉快的。”格蘭特回憶說,“我真差點兒把這次會晤的正事給忘了。”


    最後,還是李將軍把話題拉回到歸降的有關事宜上來。但是,格蘭特的答複是簡潔而有力的。隨後,他又說起了20年的事情:從聖誕節說到1845年的冬天,狼群在大草原上狂嚎;陽光在碧波上跳出柔美的舞姿;花1美元就能牽走1匹野馬……


    假如不是李將軍把話題轉移投降協議上來,或許格蘭特整個下午一直會說下去。最後,李告訴對方下次再見麵的時候,他會交出部隊的指揮權。


    於是,格蘭特要過鋼筆和墨水,潦草地簽署了協議書。在這裏雖沒有像1781年華盛頓將軍在約克鎮向英國人所要求的那樣講究而令人恥辱的儀式,但是當時敗北的敵軍是在那狂歡的得勝者排成的兩行長長的隊伍中間,空手不帶槍地走過去,而且沒有報複的行為。在這四年的血戰中,北方的激進分子一直要求著李將軍和從西點軍校出身而背叛的其他軍官們,都要因叛變的罪名處以絞刑,但是格蘭特寫出的條件都沒有刺傷人的地方。李的軍官們被獲準保留他們的軍械,而士兵們則釋放回家。每名士兵都可以申領一匹馬或者一頭騾子帶回自己的農莊或棉田去,再度耕耘家園。


    為什麽投降的條件如此寬大和平呢?那是因為已經獲得亞伯拉罕·林肯的批準了。


    就這樣,一場陣亡將士超過百萬之眾的戰爭,終於在一個維吉尼亞的小村落中的阿波麥托法院中正式結束了。投降的交接儀式是在春天裏的一個晴朗的下午進行,四周彌漫著丁香花的香味,這一天正好是棕枝全日。


    就在當天下午,林肯搭乘著“河上女皇”號船返回華盛頓。他花上幾個小時給朋友們朗誦著莎士比亞的作品。過了一會兒,他念到了《麥克白》裏麵的一段話:


    墳墓裏躺著的是國王鄧肯


    經過了生活的不斷摧折


    他終於可以好好地安息了


    背信棄義足可以置他於死地


    無須鋼刀;無須毒藥


    內憂和外患


    再無法擾亂他的長眠


    林肯對這幾句話感觸頗深。他又讀了一遍,然後停了下來,迷茫地望著遠方。


    過了一會兒,他又大聲朗讀了一遍。


    五天以後,林肯本人也長眠於地下了。


    “日常生活裏的吵鬧和正規場合的顏麵掃地,這所有的痛苦就像一個沉重的十字架。”巴狄烏將軍說道,“林肯總是默默地承受著一切家庭生活中的痛苦,並始終對自己說:‘聖父,請饒恕吧:他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樣做。’”


    專橫的夫人


    現在,讓我們隨時光的步伐一起回到過去,因為我要告訴大家一件非常奇特的事情。這件事情就發生在攻陷裏士滿的前不久,它從一個側麵反映出林肯近30年的家庭生活,其悲劇色彩尤為濃厚,他獨自承受著這不幸的一切。


    這件事發生在格蘭特的作戰總指揮部附近。他想請林肯夫婦到前線來和他一起度過一個星期。


    他倆很爽快地答應了,因為林肯也想放鬆一下正感疲憊的身心。自從進入白宮以來,他還不曾度假休息過。在他連任之初,一撥又一撥的求職者前呼後擁地來騷擾他,他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於是,林肯夫婦登上了“河上女皇號”,沿著波托馬克河順流而下,通過切薩皮克灣的下遊,轉入老波恩特港,駛向傑姆斯大河,直抵波恩特市。水麵上方是兩百英尺高的懸崖峭壁,那位噶林納小鎮的前皮貨采購員早已站在上麵一邊抽旱煙袋,一邊砍木頭。


    幾天之後,在這裏舉行了總統宴會,參加者都是些華盛頓的上層名人,這是勿庸置疑的,法國部長傑奧弗洛伊應邀出席了。所有賓客都想去看看12裏地以外的波托馬克前線陣地,當然是越快越好。於是,第二天大家就出發了。男人們騎著高頭大馬走在前麵,而林肯夫人和格蘭特夫人則坐在一輛半敞篷的馬車裏緊緊地跟在後麵。


    艾德姆·巴狄烏將軍、格蘭特的作戰參謀及其眾多朋友和武官侍從等一行人不離左右地陪同著幾位夫人參觀。巴狄烏就坐在馬車的前排座位上,他麵對著兩位女士;背對著拉車的馬。因此,車子裏發生的事情他看得再清楚不過了。下麵我就從他所寫的《和平時期的格蘭特》一書中摘選幾段:


    在交談的過程中,我無意中提及大戰即將來臨,按指揮部的指示,在前線的軍官眷屬必須一律留在部隊的後方。接著,我又提到隻有一位夫人是個特例,那是因為查爾斯·格瑞芬將軍的太太得到了總統的特別許可。


    總統夫人聽到這裏,便用手支著上身,大聲說道:“您講這些話是何用意呢?您的意思是說那個女人可以單獨和總統見麵,不是這樣嗎?可我從來不允許總統與任何女人單獨在一起,難道你不知道嗎?”


    如此看來,夫人對向來不修邊副的亞伯拉罕·林肯心懷猜忌。


    我發現情況不妙,便極力用緩和委婉的語氣來寬慰對方。可是,她已經是怒不可遏了。“您沒有必要強顏歡笑,我知道您現在心髒跳得很快,先生。”她的聲調呈上升趨勢,“我現在就下車去問個究竟!”


    格瑞芬夫人是繼埃斯特哈齊伯爵夫人之後又一位品貌出眾的華盛頓上流社會的名媛佳麗,並且和格蘭特夫人的私交頗深。於是,格蘭特夫人就開始努力勸解情緒激動的總統夫人,但是她根本不聽。林肯夫人再次發出讓車夫停車的命令,我略一猶豫,她馬上就伸出雙臂去抓前麵的車夫。最終,還是格蘭特夫人說服了她和大家一起在營地下車。


    直到深夜,我們一行人才回到了營房。這時格蘭特夫人把我叫到一邊,小聲地和我議論此事。她說這件事棘手得很,我們誰都不能再提及這件令人懊惱的事。從我這方麵講,是肯定不會再提半個字的,而她頂多會告訴將軍先生。不過,到了第二天,我就不用再擔心什麽,因為後麵發生的事情更是糟糕。


    天亮之後,我們這一行人又早早地出發去參觀位於傑姆斯河北岸的駐軍,其統帥為奧德將軍。今天的活動安排和昨天幾乎沒什麽區別。我們乘坐蒸汽艇過河以後,男士們騎馬,林肯夫人和格蘭特夫人則坐在救護流動車裏。我還是做他們的陪護,可是,我又要求加派一名同事和我一起“執行任務”,因為有過昨日不愉快的經曆,我不想再一個人留在車裏。於是,霍瑞斯·波特上校也被派過來坐進了車子裏。作為部隊司令官的妻子,奧德夫人不必服從後撤的命令,她也陪同著丈夫前來了。眼看這一天的活動就要結束了,我估計她是想離開部隊轉而向華盛頓靠攏。由於車子裏已坐無虛席,她便獨自上馬,趕到前麵和總統並肩而行了一段路程。


    當林肯夫人看到眼前這一情景時,心中的怒火頓時又燃燒了起來,她大聲嚷道:“那個女人到底想幹什麽?競敢跑到我前麵去和總統並肩而行?她認為總統很高興她過去陪在身邊,是這樣嗎?”


    她十分惱火,以至於言語衝動,其動作也很過分。這時,格蘭特夫人又極力加以勸解。但是,這次林肯夫人卻把矛頭轉向了她。而我和波特認真觀察著這一切,但一句話都不敢說。我倆害怕她敢從車裏跳出去,對著參觀團大喊大叫。誰敢保證她不會這樣做呢?


    她在途中曾這樣問過格蘭特夫人:“你也想有朝一日走進白宮,不是嗎?”而格蘭特夫人依舊保持著鎮定和尊嚴,她隻是說她對目前的地位十分滿足。這樣的回答她理應滿意了吧。可是,林肯夫人又陰陽怪氣地說道:“哦,真的嗎!如果有機會,你最好去試試,那裏麵可真是不錯。”過了一會兒,當格蘭特夫人不惜冒著激怒對方的危險而極力保護她的朋友的時候,林肯夫人再度把矛頭指向了她,其矛之銳,可想而知。


    我們在半路停下來正在休息時,國務卿的侄子、奧德的軍官西沃德少校騎著馬跑過來,想開個玩笑:“總統的坐騎總喜歡和奧德夫人的馬湊到一起,真是一匹好色之馬。”


    他的玩笑那肯定是火上澆油啊。


    “你到底有何用意,先生?”她大喊起來。


    西沃德發現自己說了蠢話,趕緊掉轉馬頭,跑得不見了蹤影。


    最後,他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奧德夫人也回到了車子旁邊。於是,林肯夫人就當著眾人的麵故意使她難堪,質問她為何要和總統一路同行。那可憐的女人立刻就哭了,邊哭邊問對方自己到底哪裏做錯了。而林肯夫人心中的怒火難以熄滅,直到罵累了她才住口。格蘭特夫人一直在盡力維護她的朋友,而其餘人則是滿臉驚恐。一番吵鬧之後,我們回到了波恩特市內。


    當晚,總統夫婦在船上設宴招待格蘭特夫婦及眾將官。在眾人麵前,林肯夫人向總統大加詆毀奧德將軍,並要求撤銷他的職務。她隻說奧德不能勝任卻並沒有提及其夫人的事情。坐在旁邊的格蘭特勇敢地維護著他的下屬。林肯當然也不會那樣去做。


    宴席上,林肯夫人因為格瑞芬太太和奧德夫人的事而耿耿於懷,於是,對她的丈夫便百般挖苦。我這個連私人朋友都算不上的人也看不過去了,更何況在眾人麵前受到指責和辱罵的競是我們日理萬機的國家總統。


    身為國家總統,在顏麵盡失,屈辱受盡的情況下還能保持著克製力,即使是耶穌再世也不過如此吧。他那難以名狀的痛苦表情也同樣在刺痛著每一個旁觀者的心,但是,他依然保持著自己的鎮靜和尊嚴。


    他用懇求的目光和語氣請她的太太息事寧人。同時,他還在盡力地寬慰著在場的眾將官。而她就像一頭母老虎似的對著他狂吼亂叫,最終,他選擇了離開。他用手捂住那張難看的臉,我們都無法看清也不敢想像他當時那無比痛楚的表情。


    謝爾曼將軍曾親眼目睹了上述事實。許多年以後,他還向人們提及過此事。


    海軍上尉伯納斯親眼目睹了這個場麵,由於多嘴還受到了牽連。伯納斯那天曾騎馬跟隨著奧德夫人,而且後來他還說這樣辱罵奧德夫人是非常不公平的。林肯夫人得知後便記恨於心。


    幾天之後,他去向總統匯報一些情況,而當時林肯夫人及幾名軍官也在場。總統夫人當即就對他說了幾句不堪入耳的話。一旁的林肯依然沒有說什麽,但是沒過多久,他便把這位年輕的軍官拉進自己的屋子,讓他在這裏看地圖和報紙。伯納斯告訴我,總統並沒有解釋什麽,也沒有說妻子的不是。但他分明用細膩親密的肢體語言表達了對這名軍官的歉意和關懷。


    沒過多久,斯坦東夫人也來到波恩特市參觀。我在不經意中向她問起林肯夫人的一些情況。


    “我不想也不曾去拜訪林肯夫人。”她就是這樣回答的。


    我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武裝部部長的夫人不去拜訪總統的夫人,這怎麽可能呢?於是,我又再次問了相同的問題。


    “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先生?”她又不厭其煩地說道,“我不進白宮,也不去拜訪林肯夫人。”我雖然和斯坦東夫人很少來往,但是她這超乎常理的回答卻令我吃驚而難以忘記。不過,後來仔細一想,也就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林肯夫人繼而又把矛頭轉向了格蘭特夫人,後者曾極力地解勸過她,而她現在竟倒打一耙。她曾經指責格蘭特夫人當著自己的麵競然先坐下了。“你怎麽敢坐在那裏?”她大聲叫著,“我還沒有請你坐下。”


    伊麗莎白·凱克利是陪同林肯夫人一起來到格蘭特的指揮部的隨行人員。她說過大家把那次晚宴戲稱為“女總統的特別招待會”。


    那天,一位衛生部門的年輕官員就坐在林肯夫人附近,他以極其輕鬆的口吻對她說道:“林肯夫人,那天當總統先生帶著勝利者的微笑走進裏士滿時的風采,他就像大明星一樣引起萬人矚目,女人揮動著手帕,紛紛用飛吻向他致意。他就像一名英雄那樣被女人們簇擁著、包圍著。


    這位官員突然像感覺到了什麽,於是,趕緊收住了口。因為林肯夫人正怒視著他,不用說,對方的輕佻話語又惹惱了她。


    我估計當時的情景會令這位激怒了林肯夫人的年輕軍官一生都不會忘記。


    “從我出生到現在還從未見過像她那樣怪癖、一根兒筋的女人。”凱克利太太說道,“找遍全世界也沒有一個像她那樣的人。”


    “在大街上隨便找個美國人問問:‘林肯的妻子為人如何?’”赫諾爾·維爾斯·莫若在他所著的《瑪麗·托德·林肯》一書中寫道:“十個人裏會有九個人說她是一個潑婦,一個對丈夫十分粗野的瘋婆娘。”


    林肯生命中的最大悲劇不是慘遭暗殺,而是他的婚姻。


    當布斯向他扣動扳機的一刹那,林肯並不知道自己是被子彈打中了。然而23年來,他卻幾乎天天都在收獲“毫無默契的婚姻所帶來的苦痛”。


    “日常生活裏的吵鬧和正規場合的顏麵掃地,這所有的痛苦就像一個沉重的十字架。”巴狄烏將軍說道,“林肯總是默默地承受著一切家庭生活中的痛苦,並始終對自己說:‘聖父,請饒恕吧:他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樣做。’”


    林肯做了總統之後,和他過從甚密的好朋友依然是伊利諾斯的議員奧維勒·伯朗寧先生。他倆是二十多年的知己。伯朗寧是白宮晚餐桌上的常客,並且還經常在那裏過夜。他曾經寫過詳細的日記,但在日記中是否對林肯夫人有過詆毀之詞,在未經作者本人允許之前,我們無法妄加評論。最近,這部手稿被公開拍賣了,我們從而得知日記中有關林肯夫人的驚人評語,但在沒有正式出版以前,這裏最好還是不寫了吧。


    白宮曆來有一個被認可了的傳統:總統在公開場合下可以選擇某位女士而不必是他的妻子與己同行。但是,習慣也好,傳統也罷,總之林肯夫人是不會買帳的,她無法忍受有另外一個女人想超越過自己,伴在總統的身邊!休想,沒門!


    她有自己的一套做法,而她那套做法很被華盛頓社交界所不齒。


    她絕不允許總統和別的女人並肩而行,哪怕是和別的女人說話也會引起她的妒忌和責罵。每當舉行總統招待會時,林肯就會跑過去問那醋意極大的妻子,他可以回答哪個女子提出的問題。而她則說這個不行,那個她又不屑一顧。


    “可是,太太,”林肯懇求道,“我必須要過去了。我總不能一言不發而像個傻子似的站在這裏吧。如果你不告訴我該和誰說話,那就請告訴我不該同誰說話。”


    她依然是我行我素,從來不會顧及別人的麵子。有一次,她威脅林肯如果不把某個官員升職,她就當眾讓他難堪。還有一次,林肯正在辦公室裏會見客人,而她竟一頭衝了進來,接著便是破口大罵。他冷靜地站起身,端著她的胳膊把她帶出了辦公室,讓她坐下來。然後,轉身回到辦公室繼續他的商談。對他來講,這簡直就是家常便飯。


    她還請過一個巫師,對方告訴她內閣裏所有的成員都是林肯的敵人。對此,她並不感到吃驚,因為那些人都是她不喜歡的。


    她恨透了西沃德,罵他是“偽君子、奸佞”,並且警告林肯說這個人不可信,重要的事情不要讓他知道。


    “她視切斯為很大的敵人。”凱克利太太說。


    至於原因,有這樣一條:切斯的女兒凱特嫁給了一個十分富有的男子。她長得美豔動人,是華盛頓交際圈中極富魅力的女性。在白宮的宴會上,隻要能看見凱特的身影,林肯夫人就極為不悅,因為男人們會把目光全投向她,而成為宴會上最亮的明星。


    凱克利太太說:“如果有誰成為眾人最受歡迎和矚目的對象,林肯夫人立即就會心生嫉妒。因此,她不想讓切斯的女兒在社交界立足,更不想讓凱特的父親從女兒的身上撈取到政治上的籌碼。”


    又妒又恨的林肯夫人不止一次地催促林肯罷免切斯在內閣中的職位。


    她也特別反感斯坦東。每當聽到對方批評她時,她便毫不客氣地說斯坦東是一個“暴躁而又令人討厭的家夥”。


    每當她滿腹牢騷,咒罵不休時,林肯總是耐心地勸說:“太太,那些都是你的誤解。你的個人看法未免過於偏頗,甚至難以理喻。我要是照你說的去做,很快我就會被孤立起來而成為內閣裏的孤家寡人。”


    安德魯·約翰遜令她反感,麥克萊倫令她討厭,格蘭特更加令她怨恨,他還被稱其為“頑固的傻瓜和屠夫”。她聲稱要是讓她來帶領軍隊都比對方強,而且對上天起誓說如果有一天格蘭特坐上了總統的位子,她就離開這個國家,直到他離任才會回來。


    “或許你說得沒錯,太太。”林肯會說:“假如真讓你來指揮部隊,你肯定比他們更優秀。”


    李在投降書上簽字以後,格蘭特攜夫人回到了華盛頓。首都沸騰了,人們用歌聲、煙花和狂歡慶祝勝利。而林肯夫人也向這位將軍發出了邀請,請他同自己及總統一起“觀花賞燈”。不過,她邀請的隻是格蘭特本人,其夫人未被邀請。


    沒過幾天,她又安排了一場話劇觀賞會。格蘭特夫婦及斯坦東夫婦被邀請和總統坐在同一個包廂裏。斯坦東夫人剛一接到邀請,便立即去找格蘭特夫人商議是否出席這個話劇觀賞會。


    “除非你接受她的邀請,否則我會拒絕。除非你也在場,否則我不會去和林肯夫人同坐在一個包廂裏。”斯坦東夫人說到。


    格蘭特夫人正反複思考著。她知道自己丈夫的到來,必定會得到觀眾雷鳴般的掌聲,他們會以此向“阿波馬托克斯的英雄”致意。而那時,林肯夫人又會做些什麽呢?不用問,她必定會搬弄許多的是非把大家搞得都很難堪。


    就這樣,兩位夫人都拒絕了邀請。雖然她們並不知道那晚會發生什麽,但事實證明,她們的拒絕是明智的。因為正是兩位夫人的拒絕才保全了兩位丈夫的生命。因為就在那天晚上,布斯鑽進了總統的包廂向他開了槍。假如格蘭特和斯坦東也在現場的話,估計布斯也會順手結果了他們兩個人的性命。


    就在剛才寧靜的片刻,那些快樂的往事片斷又從他的心靈深處浮起來,在記憶的長河裏飄來蕩去:在那偏遠的印第安納一個小村落裏,一束微弱的火光在破舊的小窩棚裏隨風搖曳;咆哮的桑格芒河水猛烈地撞擊著紐薩勒姆村的水閘;那匹老馬正衝著它的飼料得意地嘶鳴;奧蘭德·克洛格正在講一個口吃法官的故事;還有斯普林菲爾德那間牆壁上有塊墨跡、書櫃上長出雜草的辦公室……


    遇刺身亡


    1863年,在弗吉尼亞有一夥有錢有勢的奴隸主正在策劃暗殺林肯總統的行動。為此,他們還專門成立了一個秘密組織。1864年10月,在亞拉巴馬州的賽爾馬地區有一家報社公然為上述目的募集資金。就在這時,南方的幾家刊物為此更是開出了驚人的賞金。


    但是,最終槍殺林肯的人的動機完全與政治和金錢無關,用凶手約翰·維爾克斯·布斯自己的話說,他這樣做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揚名天下。


    布斯是誰?他是一名小有名氣的演員,他擁有簡直是上天恩賜給他的俊美臉龐和迷人風度。林肯的私人秘書曾形容此人就像月神所鍾愛的青年牧羊人一樣。弗朗西斯·維爾森在布斯的傳記中寫道:“他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情人……街上的女人們會出於本能地停下腳步,向他投去愛慕的目光。”


    布斯在23歲時,就已經是女性觀眾中最得寵的男角了,而他扮演過最為成功的角色應首推羅米歐。但凡他去演出的地方,都會有成百成千的女觀眾向他投去那充滿柔情蜜意的紙條。他在波士頓演出時,泰蒙特劇院門前立刻就擠滿了女觀眾,隻為了在他經過時能看一眼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一天夜裏,醋意大發的女演員漢瑞塔·埃文用刀子紮傷了他,而後又想自殺。在布斯向林肯開槍的第二天早晨,他的另一位情人艾拉·特納聽到了心上人變成了殺害總統的凶手以後,這位華盛頓很有名的“交際花”緊緊地把愛人的照片抱在胸前,跑到城外服毒而亡。


    按說那麽多女人癡情忠愛於布斯,他應該感到快樂和滿足才對。然而,事實並非如此,因為他的勝利隻局限於窮鄉僻壤中那些層次不高的觀眾中間。而他的野心是要在大都市博得喝彩和掌聲,這一可怕的念頭始終在他心頭圍繞著。


    但是,他在紐約一點也不愛歡迎,有一次在費城演出時,他竟被大家從台上轟了下去。


    這像一把利劍直刺向他的心髒。布斯家族裏的其他成員都已經在演藝圈揚名了。一直到本世紀的中後期,他的父親朱尼爾斯·布魯特斯·布斯都是戲劇界的重量級大腕。他演繹過的莎士比亞劇目,深受全國人民的喜愛。他的知名度在美國的戲劇舞台上能與之匹敵的寥寥無幾。後來,老布斯開始著重培養愛子約翰·維爾克斯,一心想把他培養成為布斯家族裏最出色的演員。


    但是,約翰·維爾克斯·布斯並沒有繼承父親身上多少藝術細胞。他很嬌氣和懶惰,隻是虛有其表而已。他不愛學習,把大部分時間都用到了騎馬射箭上。


    老布斯從來都不允許把肉類擺到飯桌上,他認為殺生是錯誤的行為,所以他不讓兒子們殺生,那怕僅僅是一條小蛇。可是,約翰·維爾克斯根本不把父親的教誨放在心上。他喜歡打槍和搞破壞。他經常向著奴隸的貓和獵犬開槍。有一次,他竟把鄰居家的一隻母豬殺死了。


    其實,布斯在當演員以前,還在切薩皮克灣做過一陣龍蝦捕獵者。眼下,他已經26歲了,可還隻是春情萌動的女高中生們眼中的愛神。而他始終認為自己是一名失敗者。另外,他非常嫉妒他的大哥艾德文,因為大哥在演藝界已有很高的知名度了。


    經過一番冥思苦想之後,他最終決定要來個一夜成名、流芳百世。


    起初,他是這樣計劃的:某一天晚上當林肯來到劇院的時候,他便神不知、鬼不覺地跟在後麵。等到某個同夥把汽燈弄滅以後,布斯就立刻衝進總統的包廂,用繩子把他綁起來,扔到台下,然後擠過人群從後門把林肯推上馬車,趁著夜色快速逃離現場。


    一路的顛簸行進之後,在天亮以前他就可以趕到酣睡中的特柏克碼頭。他再從這裏劃船橫渡波托馬克河,一路奔向南方的弗吉尼亞,直到他越過了合眾國的駐軍,安全地躲在了裏士滿的聯盟州軍隊的刺刀後麵。


    接下來又會怎樣呢?


    那樣一來,南方將會控製住主動權,戰爭也會就此結束。


    那這個偉大的勝利應該歸功於誰呢?不用說,那肯定是天才的約翰·維爾克斯·布斯。那他會比大哥艾德文還出名一百倍。那樣他就能和威廉姆·退爾一樣,從而成為流芳百世的偉大人物。他就是這樣想並準備這樣去做的。


    目前,他通過演出一年可以賺到兩萬美元。但是,他已經全無顧及這些的心情了,因為他要幹一番大事,這是不能用物質上的獲得來衡量的。他拿出自己的積蓄來供養著一幫同夥。這夥南方的同情者在布斯的挑唆下糾集在一起,成天在巴爾的摩和華盛頓一帶遊蕩。布斯許諾事成之後他們就都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了。


    他們這幫人簡直就是令人所不齒的人渣:斯潘格勒爾是一個酗酒的舞台後勤人員,業餘時間就去逮螃蟹;艾特茲羅特是從封鎖線外麵逃過來的油漆匠,他長著刺頭和短須,是一個令人十分厭惡的家夥;阿諾德原來是農場裏的雜工,後來又當了聯盟州隊伍裏的一名逃兵;奧拉夫林是馬房裏的夥計,滿身的馬糞和威士忌味道;色瑞特是一個愛吹牛的小職員;帕維爾是個身材高大的窮鬼,浸禮教傳教士的私生子;海洛德靠他的寡婦老媽和七個姊妹接濟度日,因為他是個不務正業的流浪漢。


    布斯就是和這些社會渣子一起登台,準備出演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角色。為使計劃得以順利實施,他買了一副手銬,安排了幾匹快馬在指定的地點做接應。另外,他還買了三條船,就停靠在特柏克碼頭附近,並且配備了船槳和船夫,隻要他們一到,馬上就可以動身出發。為此,他花費了大量的金錢和時間,當然,為達到目的他是不會吝惜這些的。


    林肯要於1865年1月,18日到福特歌劇院觀看艾德文·福斯特主演的劇目《傑克·凱德》的消息在城裏早已是眾人皆知了。布斯認為偉大的時刻就在眼前了。因此,到了那天晚上,布斯就手裏攥著繩子,心裏懷著希望開始了等待。但是,林肯並沒有來看演出,布斯的希望泡湯了。


    兩個月之後,布斯又聽說林肯將於某日下午乘車出城到附近的營地觀看話劇演出。這是多好的機會呀!於是,布斯和他的幫凶們一起翻身上馬,帶上左輪槍和砍刀藏在總統必須經過的密林裏。但是,當白宮的車隊徐徐駛過的時候,並沒有看到林肯的身影。


    計劃再次落空,布斯已氣憤到了極點。他用手扯著黑黑的胡子,用馬鞭抽打著皮靴。他受夠了,不能再遭耍弄。如果他不能活捉林肯,那他將親手殺死他。天哪!他的陰謀竟然得懲了。


    幾個星期之後,李在投降書上鑒了字,戰爭也由此宣告結束了。這對布斯來講,再去冒險綁架林肯已不具有任何意義。困此,他決定盡快殺死總統。


    這回他不必再為長時間的等待費心了。周五,他先去了理發店,然後又跑到福特劇院取信,從而得知劇院為總統今晚的到場預留了一個包廂。


    “什麽?”布斯不由得大叫一聲,“那個老無賴今晚真的要來嗎?”


    福特劇院後勤部正在為這場隆重的演出進行著布置:左手的包廂插上了星條旗,掛上了華盛頓的畫像,打開了隔斷,鋪上了紅綢,並且特意放入了一把超大號的桃木搖椅,這主要是為總統那兩條長腿而專門設計製作的。


    布斯買通了一名後勤人員,讓他把這把大椅子擺在他所希望的精確位置上。他想讓這把椅子最大限度地靠近觀眾席,這樣當他進來的時候,觀眾就看不見他了。他轉過角門,飛快地躲在了搖椅的後麵,挖了一個窺視孔,接著他又在前排看台通向包廂的門後的粉牆上挖了一個凹槽,這樣,他用一塊木板就可以把入口堵住了。


    一切準備就緒後,他馬上回到旅店給《國家參考消息報》的主編寫了一封長信。他在信中聲稱他這樣做完全是出於愛國情操,子孫後代將為他感到光榮。他簽名之後便把信交給了一名演員,並囑咐對方一定要在第二天把信刊登出來。


    緊接著,他跑到馬房租了一匹快馬去和他的同夥們匯合並安排了任務。他遞給艾特茲羅特一支槍,要他去殺死副總統;又給了帕維爾一隻手槍和一把尖刀,要他去把西沃德幹掉。


    這天正是黑色的星期五,一場大悲劇即將在這裏上演。但是,市內許多人都湧向這裏。許多軍官和新入伍的士兵都迫不及待地想一睹格蘭特的風采,人們還沒有從戰爭結束後的喜悅中走出來。為慶祝勝利而建的凱旋門依然橫跨在賓夕法尼亞大街上,道路兩旁的人群舉著火把載歌載舞,人們在為總統的到來而歡呼雀躍。當林肯到達劇院,大廳裏麵已經擠滿了人,數百名百姓隻能在門外等候了。


    總統及眾要員進來的時候,第一幕已經演了一半了,此時剛好是8點40分。演員立刻停了下來,向他們鞠躬致敬;衣著光鮮體麵的觀眾用雷鳴般的歡呼表示歡迎;樂隊馬上把曲子改奏成《向領袖致敬》。林肯彎腰向大家致意,隨後,便坐到了為他精心製成的大號桃木搖椅上。


    林肯夫人的右手坐著她的幾位客人:憲兵司令雷斯伯恩上校和他的未婚妻,紐約參議員埃拉·哈裏斯的千金克萊拉·哈裏斯小姐。他們都是華盛頓上層社會中的名流,也隻有他們才可能有資格坐在尊貴而苛刻的肯塔基女主人身邊。


    那天上演的是由勞拉·克恩主演的著名喜劇《我們的美國兄弟》。總統看戲向來是很投入的,這次也是一樣,他看的興致勃勃,卻不知危險正在悄悄臨近。


    林肯和夫人坐了很長時間的馬車。事後,她還說他很多年都沒像今天這樣快活了。這是為何呢?那是因為人民取得了戰爭的勝利,擁有了和平、聯邦和自由。在這天下午,他還向瑪麗說起了等到他連任期滿離開白宮之後,倆人將做些什麽事情。他說他們要先去歐洲或者加利福尼亞度個長假。回來之後,他可能會重操舊業,在芝加哥開個律師事務所,或者回到斯普林菲爾德安享晚年,他喜歡在遼闊的牧場上騎馬周遊。這天下午,還有幾個早在伊利諾斯就認識的老朋友來白宮找他,他和他們聊得非常開心;給他們講笑話,直到林肯夫人叫得都不耐煩了,他才回來吃晚飯。


    昨夜,他做了一個極其詭異的夢。他在今天早晨的內閣會議上講給他們聽,“那就像是一個奇妙而無法名狀的管道。”他講道,“它正以極快的速度向著黑暗無邊的岸邊衝去。在大事來臨之前,我總會有非同尋常的夢境出現。比如前幾次勝仗:安提納姆、斯通河、葛底斯堡還有維克斯保,我都是通過夢預感到的。”


    他以為這是個好兆頭,並且堅信一定會有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降臨。但是這次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傳遞一個好的訊息。


    晚上10點10分左右,幾杯威士忌下肚之後,布斯穿上黑色的馬褲、皮靴就溜進了劇院。這也是他最後一次進劇院了。他手裏拿著寬邊帽,邁上通向前排看台的樓梯。劇院裏的座位很擠,他溜著邊兒來到了通向包廂的過道。


    總統的衛兵將他攔了下來。他裝得很自信的樣子說是總統讓他來的,並把名片遞給衛兵看。沒等對方同意,他就闖了過去,轉身把過道的門關上,並且用樂譜架的木板條把門緊緊地插上。


    他走進包廂門,貼進窺視孔,一會兒之後推開門,悄悄走到林肯背後,用手槍對準總統的後腦勺,扣響了扳機。然後,他飛身往台下跳去。


    林肯的頭垂了下來,他的身體也隨之向著椅子的一側倒去。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就在槍響和凶手跳下台的一刻,觀眾還以為這些都是話劇裏的情節安排。誰都沒想到這竟是總統被殺,凶手逃離現場的真實場麵。


    總統夫人聽到槍聲後回頭,發現丈夫低垂著頭一動也不動,當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時,她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這時眾人都把目光投向有帷幔的包廂。


    雷斯伯恩上校的一隻胳膊正在往外咕咕冒血,他大聲喊道:“抓住那個男人!他殺死了總統!快將他截住!”


    劇院裏頓時安靜了下來,這時,從總統的包廂裏飄出了一縷青煙。驚慌和憤怒的情緒在觀眾心胸裏翻滾。突然,人們紛紛從座位裏站起來,推斷護欄向台上爬去,前麵的人被後麵的人拽倒,年老的和體弱的被人從身上踩過。骨斷筋折者自然不在少數;女人的尖叫聲、呻吟聲和男人的吼聲混雜在一起,“絞死他!”、“槍斃他!”、“燒了這座劇院!”


    有人大喊劇場馬上就要爆炸,於是,人們更加恐慌了。一隊士兵早已進入劇場,他們用帶刺刀的步槍指向觀眾,厲聲嗬斥:“快出去!統統給我滾出去!”


    觀眾當中有一名叫李爾的醫生迅速來到總統包廂,檢查總統的傷口,他是部隊助理外科醫生。不久,又來了兩位醫生。檢查結果證明子彈是從頭的左側進入,到達靠近右眼的地方,沒有出來。總統被一致認定是受了致命傷。他們隻說了一句,不要讓這個垂死的人在回白宮的路上受到任何顛簸。


    於是,四名士兵將林肯抬起,兩人抬他的肩膀;另兩人抬他的腳。林肯那鬆軟了的身體被從劇院裏抬到了大街上,傷口裏流出的血滴到了人行道上。圍觀的群眾爭相用自己的手帕去沾那地上的血,這條手帕將成為他們一生的珍藏,並且還要世代相傳下去。


    騎警在前麵開路,那四名士兵把林肯抬到了就近的一家出租公寓房裏。這是一個裁縫寓所。他打開了最大的一張折疊床,可還不足以撐起林肯那修長的身體。他把這張床推到昏黃搖曳的煤油燈下。


    這間屋的麵積大約九乘十七英尺,床頭上方掛著一張博納爾的名畫《馬市》的廉價複製品。


    這個噩耗迅速傳遍了整個華盛頓。然而災難還遠非這樣:就在林肯遇難的同時,國務卿西沃德家裏也出了事。在他家至少有七人受傷,而西沃德本人正躺在病床上,頭上戴著固定鋼架,他被刀刺成重傷。除了這兩條真實的悲劇性的消息,謠言也像刺破夜空的閃電紛至遝來:副總統約翰遜遇害;斯坦東將性命不保;格蘭特已經被子彈擊中,還沒有度過危險期呢。


    現在,人們都開始懷疑,李的投降僅僅是緩兵之計而已,聯盟州隨時可能背信棄義、卷土重來,華盛頓發起猛烈的進攻。隻要一次沉重的打擊,現政府就會跨台。因此,南方軍隊一旦兵戈再相見,則勢必會給國家和人民帶來更加沉重的災難。


    神秘而慌張的通風報信者在街區巷尾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在工會秘密組織的號召下,會員們都拿起了槍支衝上了街頭去鬧事。


    騷亂的群眾拿著火把和繩索繞著城區高喊:“把凶手絞死!”“燒了那家劇院!”“消滅叛亂!”


    這是自合眾國成立以來最為瘋狂的夜晚!


    林肯被槍殺的噩耗由電報傳遞到各地,人們心中的烈火燃燒了起來。南方的同情者和支持者受盡群眾的百般侮辱之後被逐出了城外,有的人的頭還流著血。巴爾的摩的一家照相館被拆毀了,因為人們都說這裏麵藏著布斯的照片。馬裏蘭的一名主編由於發表過誹謗咒罵林肯的文章而被人開槍打傷了。


    眼下總統遭槍擊麵臨著死亡,副總統約翰遜像植物人一樣躺在醫院裏,國務卿西沃德遇刺後生死未卜。政權很快就落人到武裝部部長斯坦東的手中,但誰都知道,他是一個蠻橫、粗暴、喜怒無常的人。


    此時,斯坦東正在暗自竊喜,因為政府中最重要的幾位人物都已經被釘上了死亡的標簽,他下達了一個又一個指令。他就像他的領導那樣把這一條條指令都記在頭頂的絲綢禮帽裏。他命令士兵保衛政府要員的住所,當然,也包括他的住所。他派人查抄了福特劇院,凡是可能有牽連的人統統給抓了起來。他宣布華盛頓處於緊急戒嚴警備狀態,調集了衛戍區周邊所有的部隊、警察和特工人員,對市內實行全麵封鎖。他還向波托馬克河道派出多艘炮艇、戰艦,實行全天候不間斷巡邏。


    斯坦東致電紐約市的警察局長,要求他動用最好的刑偵人員密切注意加拿大邊界線的動靜。他命令巴爾的摩和俄亥俄州的鐵路總監坐特別快車趕在格蘭特之前到達費城截住他,然後立即把他帶回華盛頓。


    他派出一個步兵旅向馬裏蘭開拔,隨後又派了一個騎兵團去追捕殺害總統的凶手,並且沿途不斷地高呼:“他正在向南方逃跑,封鎖住波托馬克河,一定要將他輯拿歸案!”


    布斯的那顆子彈是從林肯的左耳射入的,穿過大腦內部組織,最終停在了右眼上方。一般人受到如此致命的槍傷,會很快死去的。但是,林肯卻斷斷續續地呻吟了9個鍾頭。這不能不說是個奇跡,難怪他被稱為“19世紀中葉美國的傳奇式人物”。


    由於林肯夫人過於激動,於是被隔離在隔壁的房間裏。但是,每隔一個小時她就會跑去他的床前,邊哭邊叫:“哦,我的上帝!讓我替我丈夫去死吧!讓我替他去死吧!”


    有一次,淚流滿麵地她用麵頰去貼近他的臉時,他忽然用力地喘息了一下,狂亂的林肯夫人被嚇得癱倒在地。


    斯坦東聽見了裏麵的動靜就連忙衝進屋子,大聲怒斥道:“把這個女人帶走,不許她再踏進半步。”


    7點剛過,呻吟聲已經聽不到了;林肯的呼吸也隨即就要停止了。“當時的平靜是難以用一種語言來形容的。”在場的一位秘書寫道,“精力衰竭的他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人在彌留之際,通常會有一段人生曆程的瞬間回放。


    就在剛才寧靜的片刻,那些快樂的往事片斷又從他的心靈深處浮起來,在記憶的長河裏飄來蕩去:在那偏遠的印第安納一個小村落裏,一束微弱的火光在破舊的小窩棚裏隨風搖曳;咆哮的桑格芒河水猛烈地撞擊著紐薩勒姆村的水閘;那匹老馬正衝著它的飼料得意地嘶鳴;奧蘭德·克洛格正在講一個口吃法官的故事;還有斯普林菲爾德那間牆壁上有塊墨跡、書櫃上長出雜草的辦公室……


    經過了幾個小時和死神的搏鬥,最終軍醫利勒坐在總統的身邊握住了他的手。7點20分左右,醫生終於把林肯那停止了脈搏跳動的胳膊放了回去,把一枚半美元的硬幣蓋在他的眼皮上,用一塊手帕縛住他的下巴。然後,一名牧師為他做了禱告。雨水不停地拍打著屋簷,伯恩斯將軍用床單將總統的身體蓋住了;斯坦東哭泣著伸手拉下窗簾,不讓晨光照進屋裏。隨後,他說了一句有紀念意義的話:“他是我們這個時代的驕傲!”


    第二天,小泰德攔住一名來白宮探望的人,問對方爸爸是否已經去天堂了。


    “我肯定他會去天堂的,”對方說道,“他無愧於時代,無愧於合眾國的人民。”


    “那樣的話,我就放心了。”泰德說道,“因為他在這裏生活得一點兒也不快活。但願他能在那裏獲得快樂,並為合眾國的人民祈禱。”


    第4與世長存


    火車載著林肯的遺體駛向了伊利諾斯,在路的兩旁站滿了前來送行的人。車廂裏掛滿了靈紗,地上鋪著黑色的長毯,毯子上麵繡著銀色的星星。火車載著偉人的遺體,緩緩地向前駛去……


    殺害林肯的凶手布斯下頜抽搐了幾下,便歪向了一邊;瞳孔也變大了……他突然咕嚕了一聲,兩條腿一伸,頭向後一仰,所有的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林肯夫人的籌款活動以失敗而告終,同時還受到了公眾輿論的強烈譴責。整個過程中,她不顧廉恥地把自己暴露給了公眾,而公眾回贈給她的也隻是無情冷漠罷了。在美國的曆史上沒有哪位總統能比亞伯拉罕·林肯更受人愛戴了。同時,也沒有哪個女人能比他的夫人更遭人唾棄。


    那天,棺材被最後一次打開,這是人類最後一次瞻仰他的遺容了。那些瞻仰者都說他看上去是那麽的安詳。這讓見到他的人得到了些許的安慰。他去世已有36個年頭了,但是在殯儀員的精心護理下,他的麵容還是栩栩如生。隻是他的臉色微微地變黑了,而那黑色領結的一角也留下了一塊淡淡的黴痕。


    縱觀林肯的一生,就像一部跌宕起伏的戲劇,開端平淡、發展曲折、高潮迭起、尾聲宏大,落幕時贏得無盡的掌聲。在他的身上,始終閃現出人性的光輝——善良、勤奮、寬容、頑強不息等等。無數的光點匯集於一身,造就了不可思議的林肯,書寫了他輝煌而又極富傳奇色彩的一生。


    火車載著林肯的遺體駛向了伊利諾斯,在路的兩旁站滿了前來送行的人。車廂裏掛滿了靈紗,地上鋪著黑色的長毯,毯子上麵繡著銀色的星星。火車載著偉人的遺體,緩緩地向前駛去……


    葬禮


    火車載著林肯的遺體駛向了伊利諾斯,在路的兩旁站滿了前來送行的人。車廂裏掛滿了靈紗,地上鋪著黑色的長毯,毯子上麵繡著銀色的星星。火車載著偉人的遺體,緩緩地向前駛去……


    當火車距離費城車站還有幾公裏的時候,鐵路兩旁就已經站滿了前來哀悼的人。當火車抵達市區時,街道上更是密密麻麻的了。哀悼的人群站成了前後三排一直通到獨立大廈底下。很多人為了瞻仰一眼林肯的遺容已經等了十多個小時。周末深夜,所有的公共設施都要關門,可是哀悼的人群沒有一個人肯離去。已是次日淩晨3點多了,可前來吊唁的人越來越多,隊列裏的小乞丐們也可趁勢撈一把,一個位置可以賣到10美元。


    士兵和騎警忙著維持秩序,指揮交通;人群中無數婦女因哀痛過度而昏厥;參加過葛底斯堡戰役的老兵們也趕過來維持秩序。


    葬禮在24小時前就計劃安排在紐約市舉行。長途列車正日夜不停地把遠鄉的客人運抵這裏,旅店和私人住戶都住滿了人,很多人隻能在公園裏或者碼頭上露宿了。


    第二天,16名黑人騎著16匹白馬護衛著靈車走上了百老匯大街。悲痛欲絕的女人們把手中的白花投向路中央。送葬隊打著橫幅和標語緊跟其後。


    市內的大街上聚集了十多萬群眾,他們互相擁擠著隻為看一眼出葬的長隊,來為這位偉大的總統送行。百老匯大街客房的生意從來沒有這樣好過,臨街二樓客房賣到了40美元一人的高價,但即使這樣,二樓的窗戶還是被取下來了,這樣,就可以多幾個人伸出頭向外張望了。


    唱詩班穿著白袍在街角唱詩;百門加農炮每隔一分鍾就發出一陣轟鳴。


    當靈車緩緩行駛到紐約市政大廳門前時,人們的哭聲響徹了天空,他們是在向遺體告別,還有的人試圖摸摸死者的臉。這時,一名女子趁警衛不注意時連忙彎下腰吻了遺體一下。


    星期二中午,棺材在紐約已被封蓋,那些想卻沒有來得及和遺體告別的人急忙坐上西行的火車試圖在遺體專列預停車站趕上它。在去往斯普林菲爾德的路上,遺體專列所經之處,槍聲和著鍾聲一陣響過一陣。白日裏,列車在花環和旗幟的海洋中駛過;夜裏,成千上萬的火把和黃火映紅了他所深受的土地。


    在這個國家的曆史上,有誰的葬禮能如此牽動整個民族的心呢?可以肯定地說,僅此而已。一路上因為承受不住壓力和哀痛而精神崩潰者到處都有。紐約的一名青年男子大聲哭喊著:“我要和林肯一起死”,話音剛落,他將早已準備好的遞須刀向喉嚨割去。


    暗殺事件過去兩天以後,斯普林菲爾德特別委員會急忙來到華盛頓,懇求林肯夫人把她的丈夫安葬在家鄉。一開始,他堅決不同意這個提議。在斯普林菲爾德她沒有可以信賴的朋友。在僅有的三個姐妹裏,有兩個是她極其厭惡的,而另一個又是她所不屑的。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討厭那個充滿閑言碎語的小城鎮。


    “上帝啊,伊麗莎白,”她對自己的黑人裁縫說道,“我真不想再踏進斯普林菲爾德半步。”


    因此,她計劃把林肯埋葬在首都華盛頓的圓丘陵,那裏本來是為華盛頓修建的。


    而最終,在特別委會員的懇求之下,她還是讓步了,同意把遺體運回斯普林菲爾德。當地政府從公眾手中籌集了一筆款子,買下了足有四條街區那麽大的一塊環境優美的地方。但是,現在這裏已是州議員開會的地方了。


    當遺體專列於5月4日清晨抵達這裏時,陵墓已經完工了。林肯生前的那些老朋友、舊相識成群結隊地來參加葬禮。可就在此時,林肯夫人的怪脾氣又發作了。她一口否定了原來的安排,顯得傲慢無理並大聲下達著命令:“把林肯的遺體安葬在樹林外兩英裏處的‘橡樹山墓地’去。”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所有人都感到驚訝。


    她的態度看起來十分地強硬,並且威脅說如果不按照她說的去做,她就“強行”把遺體帶回首都去。為什麽變化這麽快呢?原來,新陵園建在了斯普林菲爾德的市中心,占據了“馬斯勒大街”。這又有何幹呢?


    多年以前,這個家族的一名後裔曾經讓她生了一肚子氣。她非常厭惡馬斯勒家族。即使今日她的丈夫行將入土,她依然無法忘懷昔日的仇恨。因此,她不同意讓丈夫在此下葬,哪怕隻是一個夜晚,她都認為遺體會被馬斯勒家族玷汙。她的理由令所有人反感。太不可思議了!


    林肯生前始終抱著“不要對任何人懷有敵意;要把善心施與眾人”的態度生活、工作,但是,這個和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竟沒有受到任何感化,依然像“波旁家族”裏的人一樣頑固不化。


    斯普林菲爾德特別委員會無奈地接受了寡婦的命令。於是,11點鍾,遺體被送到了“橡樹山公墓”。“能征慣戰”的喬·胡克在靈車前方開路;在他身後是披著紅、白、藍三色毯子的那匹老馬,馬背毯子上繡著“亞伯拉罕的心愛坐騎”一行字。


    可是,當這匹老馬又回到馬廄裏時,它身上的三色毯子不見了。原來是紀念品的愛好者們把它剝了個精光。他們就像禿鷹一樣奔到靈車跟前,你搶我奪地扯下靈紗和帷幔,直到士兵亮出了刺刀他們才跑走。


    暗殺事件已過去一個多月了,林肯夫人還躲在白宮裏啼哭,連寢室都沒出過。


    在此期間,伊麗莎白·凱克利一直守候在她的床邊。她這樣寫道:


    那時的情景以及那痛心的哭泣、野獸般的尖叫、可怕的抽搐使我終生難以忘懷。她的情緒根本無法得到控製,她一發作起來就像撕心裂肺一樣。我用涼水衝她的頭,可那也根本無法平息她疾風暴雨般的發作。


    對於父親的去世,泰德和他的母親一樣傷心、難過。但是,她那可怕的發作連孩子都感到很害怕。


    深夜裏,他的哭泣聲驚醒了孩子,泰德就穿著白色的睡衣來到媽媽的床邊,勸道:“媽媽,別哭了。你一哭,我就睡不著了。爸爸是個好人,他一定會去天堂的。他會得到快樂,因為在那裏他能見到上帝和維利。他們在天堂看著我們呢,你總是哭,他們也會傷心的。媽媽,不要哭了。如果您還哭,那我也忍不住要哭了。”


    他徹底地閉上雙眼時,太陽正從戈雷特家的庭院裏那棵老槐樹的梢頭升起來。他的下頜抽搐了幾下,便歪向了一邊;瞳孔也變大了……他突然咕嚕了一聲,兩條腿一伸,頭向後一仰,所有的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罪有應得


    布斯向林肯開槍的瞬間,和總統同在一個包廂裏的雷斯伯恩上校從座位上蹦了起來,伸手去抓刺客。他的反應速度很快,但他終究還是落空了,因為布斯用獵刀奮力向他刺去。上校的胳膊上也永遠地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傷疤。從上校的手臂裏掙脫出來的布斯急忙越上包廂的護欄,縱身跳向了戲台。可就在他往下跳時,腿上的馬刺被插在包廂上的星條旗纏住了,他在空中失去了平衡,再加上戲台和包廂之間有十二英尺高,因此,他的腿骨摔斷了一截。


    那一定痛得要命吧!可他並未因此而稍做遲疑。此刻的他正扮演著一生中最轟轟烈烈的角色,剛才的舉動足以讓所有美國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他掙紮著爬了起來,一邊揮舞著短刀,一邊高聲喊著弗吉尼亞的口號:“殺死暴君!”他順著戲台倉皇逃竄,擋路的樂師白白挨了一刀;不長眼的演員被狠狠地撞翻在地上,最後從戲台的後門衝了出去。他翻身躍上等候在那裏的快馬,掄起槍砸倒了為他看馬的傻小子,向著街麵疾馳而去。鋼製的馬掌在鵝卵石路麵上蹭出點點金光,摩擦出驚心動魄的響聲。


    他騎著馬跑了兩英裏的路程,首都的大道被他拋在了身後。當月亮爬上枝頭時,他到達了阿那索提亞大橋。橋頭的哨兵庫伯端著明晃晃的刺刀,大聲喝問:“你是做什麽的?為何這麽晚了還要出城?我們這裏有規定,9點以後就不許放人過去了,你不知道嗎?”


    布斯當然沒有說真話,不過他用的是即將永載史冊的真名實姓。他說自己居住在查爾斯縣城,來這裏是為了生意上的事。他必須借著月光趕回家去。


    這樣的謊言似乎也合情合理,何況,內戰也已經結束了,還有什麽大不了的事呢?哨兵的槍口耷拉了下來,他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走過去了。


    幾分鍾以後,布斯的同夥戴維·海洛德也如此這般地蒙混過關了。他倆在約好的地方碰了麵,然後順著下馬裏蘭的林蔭小道縱馬而去。一路上,他們想像著抵達南方後被舉為英雄時的輝煌場景。


    半夜時分,他倆又來到了斯瑞特維爾的小客棧。他們為氣喘不迭的馬兒洗身,又向女主人斯瑞特太太要回了存放在這裏的槍支彈藥和一個望遠鏡。然後,兩人灌了幾口威士忌,揚言林肯已經被他們殺死了。隨後,起身告辭,兩腿夾著馬肚子,飛也似地離開了。


    他們原本打算從這裏直接奔到波托馬克河邊,預計天破曉時就能登上趕往弗吉尼亞的船了。計劃得倒不錯,但還是沒有變化快。他們沒料到布斯會把腿骨摔斷,否則,要想把他們輯拿歸案,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個把腿骨摔斷的人還策馬飛奔了大半夜,也還真有點斯巴達人的堅強意誌呢。正如布斯在日記中寫道:“馬兒每跳一步,腿上的肌肉就好像張大了嘴巴。”


    劇烈的疼痛使他再也無法支撐下去了,海洛德伸出手把兩匹馬的馬頭帶向了左邊。星期六,天剛蒙蒙亮,他們在一個鄉村醫生的家門口收住了韁繩。這個醫生名叫馬德·薩纓,住在華盛頓東南二十英裏外的地方。


    布斯已經虛脫,他爬在馬背上無法動彈了,他的隨行同夥把他從馬背上抱了下來,一路呻吟著進了這所平房的裏間臥室。這是個偏僻的地方,既沒有電報線也沒有鐵路線,所以總統遭到暗殺的事,這裏沒有一個人知道。盡管這位醫生沒起疑心,但布斯自己總得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吧。


    理由再簡單不過:從馬背上摔下來的。對布斯來說,這是根本不用思考就能找得出來。馬德醫生像對待其他患者那樣為布斯進行了治療:剪開套在右腿上的皮靴,用禮帽盒的硬紙板固定住折斷的骨頭。為了使他行動方便些,醫生還特意做了一支拐杖。真不知當他知道拄拐杖者的所做所為時會有怎樣的反應。


    布斯在馬德的家裏整整昏睡了一天。醒了以後,他什麽也沒吃。他用剃須刀刮掉他那漂亮的胡須,帶上一圈假胡子,圍上一條灰色的長披肩,用披肩的尾部遮住能暴露他身份的右手腕部的刺青。他交付了25美元醫藥費後和海洛德一起躍上馬背,直奔那能帶給他們希望的波托馬克河邊而去。


    他倆跑著,跑著,突然在前方出現了一大片沼澤。這裏到處是黏糊糊的滋泥和茂密的灌木叢,蛇和蜥蜴穿行其間。黑暗中的兩位騎手,轉悠了兩個小時也沒找到出路。他倆迷路了。


    直到後半夜,他倆才被一名黑人奧斯瓦爾德·斯萬恩從沼澤地裏救了出來。布斯腿部的傷痛再度劇烈地發作起來,他忍受不了馬背上的顛簸抖動。於是,他付給斯萬恩7美元,坐在對方的騾車裏繼續趕路。複活節的黎明時分,騾車停在了“羅切山”的腳下。富有而有名望的聯盟州部隊的霍克斯船長就住在這裏。


    如喪家之犬的布斯心情頓時開朗多了,終於可以歇歇腳了。


    布斯向霍克斯船長說明了自己的身份和“勇敢行為”。為了取信於霍克斯船長,他把手腕上刻有名字首寫字母的刺青亮了出來。


    他懇求霍克斯船長以對上帝的忠誠發誓不要出賣自己。接著,他又聲明自己之所以這樣做,完全是為了南方人民的利益。


    眼下布斯已經極度虛弱,不能再往前邁進了。於是,霍克斯就把兩名逃犯藏匿在房子附近的小樹林裏。那裏的樹木雖然不高但卻長得十分濃密。在這片密林裏,兩名逃犯藏了6天5夜,盼望著布斯的傷腿盡快痊愈,以便盡早到達弗吉尼亞。


    霍克斯船長的義弟名叫湯瑪斯·瓊斯。在以前,瓊斯是奴隸主和聯盟州政府的積極支持者,他一直靠幫助逃犯偷渡和在波托馬克河上走私為生。霍克斯船長要瓊斯照看布斯和海洛德。因此,他每天早晨都提著籃子給他倆送飯。他每次送飯時都趕著幾頭豬出門,假裝提著菜籃子去喂牲口,以免有特務跟蹤或引起別人的注意。


    布斯消瘦了許多,他迫切地想知道外麵的消息。他不斷地向瓊斯打聽公眾的輿論對他的所作所為有何評價。後來,瓊斯給他送來了報紙。他在字裏行間貪婪地搜尋著,但是一無所獲,看完報道後,他的夢幻徹底破滅了。


    為了趕往心目中的弗吉尼亞,他已馬不停啼地狂奔了三十多個小時,一路之上,他被傷痛折磨的憔悴不堪。可是,那肉體的疼痛再大,與眼下心靈上的痛苦相比又是那麽地微乎其微。北方對他的行為所表現出來的憤怒是他預料之中的。


    可是,弗吉尼亞的地方報紙是代表著他心目中的南方,竟然也對他采用了否定和唾棄的態度,這使他看不到任何希望了。他曾夢想著要向布魯圖斯那樣榮耀;向威廉姆·退爾一樣受人崇敬。可是現在,不論南北,人們都罵他是懦夫、傻瓜、卑鄙小人和殺人凶手。


    他看了報紙上的攻擊性言論,仿佛一根根芒刺深入了他的骨髓,簡直比讓他死了還要痛苦。


    他會因此而感到自責嗎?不會,對他來說是絕對不可能的。他可以咒罵除自己和上帝以外所有的人。他說,是萬能的上帝派他去完成這一莊嚴而神聖使命的,他想以此來蒙敝眾人的視聽。他殺死林肯是在替天行道,唯一的錯誤是服務的對象“墮落至極”而無法理解我的英雄壯舉。而“墮落至極”這個詞語在他的日記裏還真用到過。


    他寫道:


    如果世界能明白我的內心,那這致命的一槍足以使我步入偉大的行列,盡管我並不奢望偉大……我的偉大在於我寧願背負著罪名去死。


    身上裹著蓋馬的毯子,瑟縮在沼澤邊緣的濕地上,他誇張地發泄著內心的創傷和憤恨:


    饑餓和陰冷,還有人們不公平的指責使我窒息,絕望之中的我不僅要問:究竟是為了什麽呢?為了布魯圖斯般的榮譽;為了退爾一樣的英雄氣概。專製的暴君倒在了我的槍口下,但是我卻被世人視為凶手,盡管我的高尚情操遠遠超出眾人的想像……我並不奢求回報,我從不認為我的行為是錯誤的,我不會為那一槍而產生絲毫的悔意。


    正當布斯蜷縮在濕地上發表感慨時,在馬裏蘭南部區域已經布置了3000名警探和1萬名騎兵準備進行大規模的搜索和圍捕。他們挨家挨戶地盤查;撥開沼澤地裏的雜草和灌木,活人也好,屍體也罷,總之找不到他絕不收兵。並且開出了高達10萬美元的賞金。


    布斯能聽見騎兵的馬蹄聲就在兩百碼遠的公路上疾馳而過,還能聽見戰馬在用嘶鳴和同伴打招呼。假如他和海洛德的坐騎回應了對方,他們倆人就必定會被生擒活捉。為了不被發現,到了深夜,海洛德把這兩匹馬帶到沼澤地槍決了事。


    很快,禿鷲飛向了這裏!起初隻是天空中的幾個小黑點,然後,它們越飛越低,圍著那兩匹死馬盤旋下降。布斯很擔心,如果那些禿鷲引起了追蹤者的注意,那麽,很快他們就會被捕的。


    另外,他的傷勢還需要進一步治療。於是,在第二天深夜,也就是4月21日,他從藏身之地爬了起來,躥上一匹本屬於湯瑪斯·瓊斯的馬,和海洛德一起直奔波托馬克大河。


    那晚黑得出奇,四周濃霧彌漫伸手不見五指,這無疑為他們的出逃提供了最有利的條件。瓊斯就像一條忠誠的走狗,帶著他倆悄悄地走上空地,穿過公路,踏上寬闊的農場。他們知道隨時都有偵緝隊的人員出現,於是,就由瓊斯在前頭先走出50米,確定毫無異常情況後,便低聲吹一聲口哨示意布斯和海洛德可以向前走了。


    他們就這樣異常小心地前進了幾個小時,最後,終於來到了通向河邊的崎嶇山路上。此處的風勢強勁,河水氣勢洶洶地擊打腳下的沙土,風聲、水聲清晰可聞。


    就在這幾周,合眾國的士兵們搗毀了波托馬克河沿岸的所有船隻。但是,瓊斯的對策更高一籌:他讓原來的黑奴亨利·羅蘭德每天駕船到河上去捕魚,晚上再把船藏在草地裏。因此,當逃犯逃到這裏,一切都已準備停當。布斯低聲向瓊斯道了謝,用17美元買下了這條船和對方帶在身上的一瓶威士忌。隨後,他上了船向著五英裏之遙的弗吉尼亞,向著他夢想中的聖地出發了。


    那晚夜色漆黑,濃霧籠罩著整個水麵,海洛德用力滑動著船槳,布斯坐在船尾憑借羅盤和月亮的位置為助手指點方位。他們總覺得船行駛得太慢了。


    經過了幾天忍饑挨凍和擔驚受怕的痛苦煎熬,他們終於到達了河對岸,布斯興奮地大喊:“感謝上帝!我終於安全了!老弗吉尼亞萬歲!”


    他們上岸後直奔理查德·斯圖爾特醫生家。斯圖爾特是弗吉尼亞的金喬治縣最富有的聯盟州政府支持者。布斯滿以為自己能在南方受到救世主般的禮遇。


    可如今,斯圖爾特因為資助過南聯盟政府而多次受審,再說南北戰爭已經結束,他便不願冒著殺頭的風險去幫助殺害林肯的凶犯。


    對於布斯的來訪,他表現得很警覺。他不敢留布斯倆人在自己的房間裏吃飯,隻是很不情願地安排他們到倉房裏吃了一點東西。到了晚上,再讓他們去和一個黑人家庭一起睡覺。而這家黑人也不歡迎他們,隻是迫於無奈才勉強讓他們住了下來。


    這就是弗吉尼亞!他原本指望隻要到了弗吉尼亞,一提到自己的名字就立刻會在南方引起轟動!


    可如今,他隻有三天的活頭了。他渡過拉帕漢諾克河來到皇家港,隨後,在三名南聯盟退伍騎兵的幫助下,藏在馬肚子下麵隨他們繼續向南找地方落腳。他化名布伊德,並謊稱自己原來在農場做工,後參加了李將軍的部隊,在裏士滿撤退中負了傷。


    如此這般,在他生命倒計時的最後兩天,布斯住進了戈雷特的農場木屋裏。白天,他拖著那條傷腿躺在草地上一邊曬太陽,一邊研究地圖,瘋狂地尋找到達格蘭德河和墨西哥的路線。


    而晚上,當他坐在飯桌前準備吃飯的時候,戈雷特的小女兒就在一旁不停地叨嘮從鄰居那裏聽來的關於總統遭到暗殺的事情。她想,那刺客一定能拿到很多賞金吧。


    “在我看來,”布斯突然插嘴道,“他這麽做不是為了錢,隻是為了揚名天下而已。”


    第二天下午,布斯和同伴海洛德躺在戈雷特家的院子裏的槐樹底下閑聊,突然,一名曾經幫助他從拉帕漢諾克河逃到這裏的騎兵——羅傑斯少校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大聲喊道:“北方偵輯隊正在渡河,還是想辦法躲避一下吧。”


    匆忙中,他們躲進了樹林裏,直到天黑才偷偷溜回戈雷特家。這些人的詭異舉止令戈雷特心裏直犯嘀咕。他不想再留這兩個不速之客了,那怕是一分鍾。是他懷疑他們幾個人殺了總統嗎?不,他並沒有想到那裏去,最多也隻是把這夥人當成了盜馬賊。尤其是在晚飯餐桌上,他們還說要再買兩匹馬,這更證實了他的疑問。該上床睡覺的時候,他們出於安全考慮執意要睡在院子裏或者倉房裏。如此怪異的舉動,使戈雷特更加確信他們就是盜馬賊無疑了。


    之後,他就安排這幾個人睡在一間原來用作存放煙草的庫房裏,並且給庫房門上了鎖。過了一陣,為了以防萬一,他又派兩個兒子維廉和亨利帶著毯子去庫房隔壁的穀倉睡覺,順便看著自家的馬匹不要被他們也牽走了。


    戈雷特一家人雖然上床就寢了,但他們整夜未閉眼,生怕有什麽事情發生似的。


    整整兩天來,合眾國的士兵們沒有一刻不在搜尋著那兩名逃犯留下的蛛絲馬跡。一位黑人老頭向他們證實曾看見逃犯渡過了波托馬克河。順滕摸瓜,他們找到了送布斯過河的撐船人羅林斯。撐船人又告訴他們幫助布斯乘馬逃跑的聯盟州士兵中有一位是維利·傑特上尉。他的情人就住在12英裏外的鮑靈格塢,估計逃犯就藏在那裏了。


    目前所掌握的線索似乎已經足夠了。合眾國的士兵連日來緊張的神經稍微得到了放鬆,然後,他們縱身躍上馬鞍,在朦隴的月色下向著鮑靈格塢的方向飛奔而去。


    到達那裏的時候已是後半夜了,士兵們衝進房間,把傑特上尉從床上拽起來,用手槍頂著他的頭,厲聲喝道:“布斯在哪兒?你這個混蛋,把他藏到哪裏去了?快說!否則一槍崩了你。”


    傑特隻好乖乖地套上他的小馬駒,領著北方士兵奔向戈雷特的農場。


    月亮已悄悄隱去了,夜色便更加黑暗了,馬蹄卷起的串串煙塵騰到了空中。傑特被兩名士兵夾在中間,並把他的韁繩係在了士兵的馬鞍上,以防他趁著夜色逃跑。


    淩晨三點半鍾,追輯的隊伍到達了戈雷特家雪白的院牆外。轉眼間他們已將這所住宅圍了個嚴嚴實實,把槍口對準了每一扇門和窗戶。指揮官用手槍的槍把猛烈地捶打著屋門。狗狂叫了起來。


    幾分鍾後,理查德·戈雷特帶著微弱的燭光走出屋門,在一片狗叫聲中拉開了門閂。夜風吹動著戈雷特的睡衣,他的全身都在劇烈地抖動著。


    就在戈雷特開門的瞬間,貝克上尉猛地伸出手卡住了對方的喉嚨,並用手槍抵住他的腦袋命令他趕快把布斯交出來。老頭被嚇呆了,隻是說那幾個陌生人不在這兒,他們應該到樹林裏去找。


    沒有人相信他說的是真話,於是,土兵們把他推出門外,把一根繩子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威脅說如果不說實話,就馬上把他吊死在院子裏的槐樹上。就在這時,有一個睡在穀倉裏的兒子跑過來道出了實情。戰士們迅速將庫房圍了個水泄不通。


    在開槍之前,北方部隊的指揮官們和布斯進行了將近20分鍾的談話,奉勸他盡早投降。而布斯根本不予理會,並且傲慢地說道:“給我一個表現自己的機會吧,如果你們能後退一百碼,我就敢出來和你們麵對麵交鋒。”


    海洛德被嚇得屁滾尿流,他想立刻交出武器。布斯輕蔑地嗬斥道:“你這個軟蛋,趕快給我滾蛋,和你這樣的人在一起是我莫大的恥辱。”


    海洛德雙手抱頭走出了庫房,準備束手就擒。他一邊走,一邊懇求從寬發落,說他喜歡聽林肯講的笑話,並對天發誓說總統被暗殺與他毫無關係。


    康戈爾上校把他綁到了一棵樹上,威脅說如果他再繼續說些不著邊的話,就打爛他的嘴。


    然而,布斯誓死不降,他認為自己所做的是一件造福子孫萬代的大好事。他叫囂說“投降”這兩個字在他的大腦裏根本就沒有出現過。最後,他提醒對方趕快準備一副擔架,他說為了崇高的榮譽而不怕犧牲自己偉大的生命。


    康戈爾上校為了盡快捉拿住凶犯,決定用煙霧把他熏出來。於是,他下令讓戈雷特的一個兒子在庫房四周都放上幹草。那個年輕人的動作被布斯發現了,他邊罵邊威脅那個男孩如果不住手,他就讓他吃顆子彈。男孩果然停了下來,但是康戈爾上校已經趁對方不注意,悄悄地溜到了庫房的後麵。他把一捆幹草塞進了牆縫,緊接著用火柴把它點燃了。


    這間倉庫之所以要在牆麵上留著四英寸的通風口,是因為這裏原本是用來存放煙草的。從通風口向裏麵望去,隻見布斯正抬起一張桌子擋住那呼呼亂竄的火苗。作為一名演員,他演的最後一幕就是他人生的大悲劇。


    上級曾多次下達命令,一定要活捉凶犯。政府想召開一個公審大會,然後再處以絞刑。


    要不是頭腦衝動的宗教信徒庫拜特軍士當時在場,布斯及有可能被生擒活捉。


    所有在現場的士兵都被反複告誡過沒有命令不準擅自開槍。而事後,庫拜特解釋說他是在執行上帝傳達的旨意。


    透過牆麵上的縫隙,庫拜特清楚地看到布斯正把拐杖和卡賓槍扔到地上,拿起轉輪槍準備最後一搏。


    庫拜特立即想到逃犯一定是要做最後的拚殺,頑抗到底;他肯定會邊跑邊衝向戰士們開槍的。


    在這緊急關頭,為了不讓戰友白白犧牲,庫拜特上前一步,把手槍墊在胳膊上,透過通風口瞄準了目標,他的內心在為布斯的靈魂做禱告,而他的右手食指有力地扣動了扳機。隨著一聲槍響,布斯慘叫一聲,向前栽倒在幹草垛上。


    火苗正快速地向幹草垛蔓延,向布斯倒下的身體靠近。貝克上尉首先想到的是在布斯被烈火燒焦以前,把他從裏麵背出來。於是他衝進了燃燒著的庫房裏,一個健步蹦到布斯身邊。萬一對方是在裝死那就遭糕透了,於是,他快速取下布斯緊握在手中的轉輪槍,把他的兩隻手綁在了一起。


    接著,布斯被抬到了一片地上。一名士兵翻身上馬,奔向三英裏遠的皇家港去請大夫了。


    戈雷特太太的妹妹黑洛威小姐就寄宿在這裏並且在當地教書。當她得知躺在花藤下的垂死之人就是戲劇演員、大眾情人約翰·維爾克斯·布斯的時候,她立即表示要親自照料他。


    隨後,她讓他的身子躺在厚厚的床墊上麵,又取來枕頭墊在他的頭下。她還把布斯的頭放到自己的膝蓋上,喂他喝葡萄酒。事實上,布斯的喉嚨已經無法蠕動了。可黑洛威小姐並沒有灰心,而是把自己的手帕蘸濕了去擦拭他那幹燥的嘴唇和舌頭,還用手去撫摸他的兩鬢和額頭。


    布斯最後支撐了大概有兩個小時。劇烈的疼痛使他不斷要求翻轉他的身體。由於咳嗽得厲害,他懇求康戈爾上校把手壓在他的喉嚨上。他極其痛苦地叫著:“殺死我吧!快殺死我吧!我不要受這樣的折磨!”


    彌留之際,他請求帶個口信給他的媽媽。他斷斷續續地呻吟著:


    “告訴她……我所想的……以及我所做的……還有我的死……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我的國家。”


    臨死前的一刻,他要求把他的雙手舉過頭頂,以便自己能夠看到。


    可是,那兩隻手已經完全不能動彈了,他隻在喉嚨裏咕噥了一聲:“完了!完了!”


    這便是他人生的結束語。


    他徹底地閉上雙眼時,太陽正從戈雷特家的庭院裏那棵老槐樹的梢頭升起來。他的下頜抽搐了幾下,便歪向了一邊;瞳孔也變大了……他突然咕嚕了一聲,兩條腿一伸,頭向後一仰,所有的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此時正好7點整,比幾天前林肯去世的時間早了22分鍾。庫拜特的子彈命中了布斯的後腦,比他擊中林肯的部位略低一些。


    大夫把布斯的頭發剪了一綹交給了黑洛威小姐。她精心收藏了這縷頭發和布斯枕過的那個被血浸透的枕頭。直到多年以後,她因為生活過於貧困,不得已才把那帶血的枕套剪斷,賣掉其中的一半,以換取麵粉度日。


    全國數百萬人都在探詢布斯的屍體究竟被葬於了何處,而全國隻有八個人知道謎底。但是這八個人已經對上帝起過誓,永遠不會說出這個秘密。


    驗明正身


    當刑偵人員展開大規模地毯式搜索的時候,布斯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他們找到了一隻煙鬥、一把豬刀、兩隻轉輪手槍、一個日記本、一個粘著蠟斑的羅盤、一張加拿大銀行麵值300美元的匯票、一枚鑽石別針、一把指甲刀還有五張愛慕過他的美女照片。其中四位美女都是演員,分別是:愛菲·格蒙、艾麗斯·戈雷、海倫·威斯特恩還有“金發小仙女”。第五位是華盛頓社交界的名流,至於她的芳名還是不說的好,以免使其子孫後代的名譽受損。


    達赫迪上校從一匹馬的鞍子上扯下一條毯子,從戈雷特太太那裏借過針線,把布斯的屍體縫在毯子裏。他又花了兩美元讓黑人老頭福雷曼把屍體拉到波托馬克河邊的船上。


    在《美利堅合眾國的秘密警察的曆史》一書中,拉菲亞特·c·貝克上尉記錄了那次運送屍體到河邊的情形:


    馬車剛一起動,布斯的傷口就有殷紅的液體往外流。血漬匝著車板的縫隙滴到了車輪上,在路麵上總能看到塊塊血斑。車板被血水染紅了,毯子被血水浸透了。一路之上,殷紅的液體不斷地從屍體身上滲出來,一路上就這樣瀝瀝拉拉地流著。


    就在運往河邊的途中,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按照貝克的話講,福雷德的馬車是一個“叫非常搖晃而可笑的運輸設備,一路上吱呀亂叫,隨時都可能會散架”。最後,這輛老爺車在爬上公路的時候終於散架了。車的中軸斷開了;前軲轆掉到了後麵;車頭的箱體砰地一聲與地麵來了個親密接觸。與此同時,布斯的屍體從車子的一側飛了出去,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是在跳車逃跑呢。


    散了架的老爺車不能再用了,於是,貝克上尉跑到附近的農場主那裏征用了另外一輛車,把屍體放進這輛車裏,繼續往前趕路。等到了河邊便改乘一艘政府拖船快速地駛向了華盛頓。


    第二天一早,布斯被擊斃的消息已經在全市傳開了。他的屍體此時正在快速行駛的“蒙托克號”的戰艦上,這艘戰艦馬上就要到達波托馬克碼頭了。


    首都頓時嘩然了,數千人專門來到河邊虎視眈眈地盯著這艘艦艇。


    中午剛過,刑偵隊長貝克上校馬上向斯坦東報告了當時的情況。他說他看到一群老百姓藐視命令,登上了“蒙托克號”的甲板,其中一個婦女還把布斯的頭發剪掉了一綹。


    斯坦東聞言驚慌了起來,他大聲說道:“叛亂分子會把布斯的每一根頭發當作遺物去珍藏。”


    其實,這不是最主要的,而是他更加確信刺殺林肯的陰謀是傑斐遜·戴維斯及其幕僚在背後一手策劃的。他擔心布斯的屍體一旦落入判亂分子之手,他們會借此煽動那些奴隸擁有者重新拿起武器掀起新一輪戰爭,其後果不堪設想。


    於是,斯坦東果斷地下達了指示,要以最快的速度秘密掩埋布斯的屍體,布斯身上的飾物、毛發乃至衣服殘片都必須盡快銷毀,不給聯盟州的人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


    日近黃昏,貝克上校和他的表弟貝克上尉爬上一條小船後便向“蒙托克號”劃去。他倆在眾目睽睽之下做了三件事。首先,他們取出裝有布斯屍體的槍支木箱,從船舷的一側把木箱放進小船;隨後取出一枚重型炮彈和一截鐵鏈也放到船上;最後,他們也上了那隻小船向著下遊駛去。


    好奇的人群做出的反應正中了兩位警探的下懷:他們順著岸邊跑起來;相互推搡著;興奮地議論著。大家爭先恐後地想看看這隻小船要把屍體運到哪裏去。要把屍體沉入河中嗎?許多人都有這樣的疑問。


    人們跟著警探跑了兩裏地,此時,夜色已罩上了河麵,黑乎乎的雲團遮住了星月的光芒。小船駛到河心已變成小小的黑點,即使你的雙眼十分明亮,也是根本無法辨認出來的。


    現在,警探們已經抵達了“天鵝港”,這裏是波托馬克流域中最為荒僻的地方。當貝克上校確信他們已經遠在眾人的視線以外時,便把小船駛向了沼澤地。那裏灌木雜草叢生、惡臭熏天,是部隊掩埋死騾子死馬的地方。


    站在這片陰森詭異的沼澤地裏,他們等候了好長一段時間,側耳傾聽有沒有跟蹤而來的腳步聲。除了草叢裏的蛙聲和水浪聲以外,四周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情況。


    入夜時分,兩位偵探小心翼翼地掉轉船頭逆流而上。一路之上,船槳的聲音和水浪拍打船舷的聲響都令他倆慌恐不安。


    最後,他們來到了老監獄的圍牆外側,順著堅硬的石壁間鑿開的口子,把小船劃了進去。


    這裏的官員是要盤查的,當然他們匆需擔心,隻要把上級的手今遞上去就行了。接下來,他們又把蓋子上印有“約翰·維爾克斯·布斯”字樣的棺材也交給對方。這口棺材被埋在了一間大屋子的西南角,這間屋子以前是用來放軍火的倉庫。棺材埋好以後,又在那上麵精心掩蓋了一番,根本看不出掩埋處與屋子別處布滿灰塵的地板有什麽兩樣。


    次日一早,興奮的人們便紛紛抓住船鉤,向著波托馬克下遊進發。他們在“天鵝港”後麵的沼澤地裏翻開死騾子的屍體仔細搜尋著,就像是在尋找失落的寶藏一樣。


    全國數百萬人都在探詢布斯的屍體究竟被葬於了何處,而全國隻有八個人知道謎底。但是這八個人已經對上帝起過誓,永遠不會說出這個秘密。


    謎團無法揭開,但謠言的確不少。報紙廣播更是大肆渲染此事。“在華盛頓醫學博物館裏存放著布斯的頭顱和心髒。”《波士頓之聲》作如是報道。有幾家報紙說屍體被丟進了大海;而其他的報紙則聲稱屍體已經被焚化了。還有一家周刊更是厲害,竟登載了所謂的“目擊證詞”,稱其親眼看見布斯屍體在半夜被扔進了波托馬克大河。


    在各色謠言的推動下,又有一個新的說法誕生了:被庫拜特擊斃的不是布斯,他本人已經逃脫了。


    這或許是產生謠言的直接原因吧。因為,布斯死之後的模樣和他生前相去甚遠。斯坦東派往“蒙托克號”艦船的人當中,有一位是負責鑒定的醫學博士約翰·弗雷裏德克·梅伊。當裹身體的防水布被掀開的時候,梅伊博士做了如下說明:


    令我震驚的是,呈現在我麵前的那具屍體的五官輪廓和我生平中所知道的布斯的模樣並不吻合。我當即就對伯恩斯將軍說:“這具屍體和布斯本人毫無相像之處,因此我無法確認死者就是布斯本人。”


    後來,在我的請求之下,屍體被擺成了坐姿和立姿,我進而上下打量了一番,終於能夠辨認出屍體的五官特征。但是,即便如此,我仍然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因為一個正常人競能有如此驚人的變化是我從來不曾看到也不曾想到的。我知道布斯是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可眼前的他竟是如此的形銷骨立,他蓬亂的頭發,慘白的皮膚和以前相差太大了。整個麵龐完全塌陷了,這足以說明臨死前他遭受過巨大的艱辛和饑餓的折磨。


    另一位更加無法準確認定死者的人把他的疑慮說了出去,謠言不脛而走,在全市範圍內散播開來。


    隻有八個人知道屍體的掩埋地,可謂隱秘,政府對消息的封鎖也很嚴密,對於各種流言蜚語,斯坦東也盡力辟謠,但效果並沒有預期中那樣理想。首都《共和政體報》稱整個安排本身就是一場騙局。其他報紙也爭相發表了類似的報道,“我們都知道布斯已經跑了”,這是《裏土滿調查者》做出的反應;《路易斯威爾周刊》更是公然叫囂此次事件當中有腐敗現象,“貝克及其同僚借機終飽私囊”。


    爭論還在繼續,而且越來越激烈。通常在這種情形下總會有一些所謂的“目擊者”冒出來聲稱在戈雷特家的庫房槍戰之後,還見過布斯並和他說過話。總之,有些人會煞有介事地說布斯就在這個地方,或者在他鄉和他見過麵。而布斯的足跡在眾人的口中更是遍及了大江南北:有的說他已經在加拿大某個偏僻的地方定居了,有的說他正在開往南美的渡輪上,還有的說他就在東方的一座孤島上隱藏著。


    就這樣,布斯之死變成了美國曆史上持續而神秘的話題。國內一位知名的神父在全國各地的演講中曾公然宣稱布斯還在潛逃中。即使當我寫作本書時,還有一位有著嚴謹科學思想的學者鄭重其事的說,布斯還在逍遙法外呢。


    不管怎樣爭辯,布斯已經被擊斃這是無需質疑的。在戈雷特煙草庫房裏遭槍擊的那個家夥百般抵賴試圖挽救自己一命,憑他那想像力豐富的頭腦怎會忘記了在臨危的一刻否認自己是約翰·維爾克斯·布斯。這簡直是荒唐透頂,謬誤至極。


    為了進一步確定布斯是否真的被打死了,當屍體被運到華盛頓的時候,斯坦東還專門派了十位專家去驗明證身。這其中就包括我們前麵提到的梅伊博士,此前,他還為布斯的脖子做過纖維瘤切割手術。雖然後來傷口愈合了,卻留下了一塊很大的疤痕。可以說,就是憑著這塊疤痕梅伊博士才確認了屍體的身份。“這個男人就是殺害總統的凶手”,他說,“警探們送來的這具屍體的外觀和死者生前的形象相去甚遠。但是,手術刀所留下的印記是至死都抹不掉的。”


    牙醫麥瑞爾曾為布斯補過一次牙,他通過補牙的填充物確認了死屍的身份。


    民族飯店的接待員查爾斯·道森證明說布斯曾在這裏住宿過。他通過屍體右手腕部的布斯全名的首寫字母刺青確認出就是布斯的屍體。


    華盛頓著名的攝影師戈登納以及布斯的好友亨利·克萊·福德都認定死者就是布斯。


    還有,安德魯·約翰遜總統於1869年4月15日下令挖出布斯的棺材,布斯生前的幾位關係密切的朋友再次對其身份進行了鑒定。


    確認之後,棺材隨即被運到了巴爾的摩,重新埋在“綠山公墓”,使其與布斯家族合葬在一起。下葬之前,布斯的兄弟和母親及眾多親朋好友都確認是他無疑。


    至此,一切真相大白,可是有關布斯的傳奇依然屢見不鮮。80年代裏,在裏士滿有一位名叫j·g·阿姆斯特朗的牧師因為他也有著黑黑的眼睛、一條瘸腿和頗為戲劇化的舉止,還有他那頭長長的黑發蓋住了後脖頸子上的疤痕。所以,許多人都相信他就是化了裝的布斯。


    還有其他的“布斯”層出不窮,至少也有二十幾位。


    1872年,在田納西大學一位“約翰·維爾克斯·布斯”在學生們麵前念了幾段戲劇台詞,做了幾個舞台動作。此人娶了一個寡婦,但是很快就厭倦了。他口口聲聲說林肯就是被他殺害的,在新奧爾良正有一大筆錢等著他去取。後來,他就音訊全無了,而那位“布斯太太”卻是每日思君君不歸。


    70年代末,在德克薩斯的格蘭伯瑞曾有一位患哮喘病的酒館老板向年輕的律師貝茨承認自己就是布斯。他讓對方看脖子後麵的一塊疤痕,還講述了約翰遜副總統是如何說服自己去謀害林肯,以及許諾他即使被抓住了,也會想辦法讓他脫身的。


    1903年1月13日,在俄克拉何馬州的思尼德地區的一家酒店裏一名叫做戴維德·喬治的油漆匠服毒自盡了。臨死前,他承認自己就是約翰·維爾克斯·布斯。他聲稱殺了林肯之後,他的朋友把他藏在大旅行箱裏登上了開往歐洲的遊輪,他在那裏整整度過了10個春秋。


    貝茨律師從報紙上得知了這條消息之後,馬上就動身趕到了俄拉何馬州。看過屍體以後,他聲明眼前的戴維德·喬治正和25年前住在德克薩斯格蘭伯瑞的患哮喘病的酒館老板是同一個人。


    貝茨讓殯儀員為這具屍體梳理打扮一番,並塗上防腐劑。然後,他對著屍體痛哭了一番,之後,他便把屍體運回了田納西孟菲斯城的家裏。他把這具屍體存放在一間破屋子裏,這一存就是20年,其間他曾試圖讓政府相信這就是布斯的屍身,以騙取巨額賞金。


    1908年,貝茨寫了一本非常荒唐的書,書名是《在逃後自殺的約翰·維爾克斯·布斯關於刺殺林肯的首次內心獨白》。這本轟動一時的作品銷售量達到了7萬冊。


    他曾要以1000美元的價格把他的“布斯的木乃伊”出售給亨利·瓊斯。無果之下,他帶著這具幹屍到南方做巡回展示,凡是好奇者隻要花上10美分就能看上那麽幾眼。


    現在,在展覽會上共有五個不同的頭骨被當作布斯的頭骨在各地展出著。


    她渴望擺脫鬱悶孤寂的生活狀態,可又極力避開與人交往。她緊閉門窗,拉下窗簾。盡管外麵陽光明媚,可她總也不肯離開那間昏昏暗暗,要靠燭光才能得到光亮的屋子。


    林肯夫人的餘生


    林肯夫人離開了白宮以後,不僅在生活上日漸困境,就連她本人也成了公眾的談資。


    在日常生活中,她表現得極不大方。按照慣例,每到適當的時候,總統都要舉辦相當規模的晚宴。可是,林肯夫人卻再三要求她的丈夫打破這個慣例,她的理由是這種晚宴“花費過大”。她反複強調說現在是戰爭時期,舉行招待會時“節約一些”也是理所應當的。


    林肯曾提醒她說:“我們並不是做任何事情都隻考慮金錢問題的。”


    當需要通過珠寶服裝來滿足虛榮心的時候,她從不考慮金錢的問題,而且簡直像個失去理智的購物狂。


    1861年,當她從廣漠的農場走出來的時候,曾滿心歡喜地以為貴為合眾國第一夫人的自己一定會是華盛頓社交界中最大的亮點。然而,令她感到灰心和恥辱的是,那些傲慢的南方貴族對自己很是不屑。在他們看來,她隻是一個對南方不太友好的肯塔基人,因為她嫁給了一個粗鄙的、“鼓吹解放黑奴”的人,正是這個人使他們深陷戰爭的旋渦中。


    另外,她還是個毫無個性魅力的人。人們都說他是一個俗氣、喜怒無常、忌妒心強、缺乏教養的潑婦。


    在上流社會裏她無法博得好感,也得不到尊重,於是,她把矛頭指向了那些社交界的明星寵兒們。眼下,在華盛頓社交界裏最耀眼的明星非美人愛德拉·卡茨·道格拉斯莫屬,這個女人的丈夫就是林肯夫人的昔日戀人斯蒂文·道格拉斯。魅力超群的道格拉斯夫人和切斯的千金極大地刺激了林肯夫人嫉妒心,她決心用金錢贏得上流社會的認可。為此,她為自己購置了大量華麗的服裝和昂貴的首飾。


    “要想在外表上比她們更出眾,”她對伊麗莎白·凱克利說道,“我就必須擁有很多金錢,光靠林肯先生給我的那點錢怎麽夠用呢!他過於本分,除了工資以外,多一分錢都掙不來,而我現在已經是債台高築了。”


    她欠下了高達7萬美金的巨債!這絕對不是個小數目,要知道林肯作為總統的年薪是25萬美元,也就是說林肯要把全部收入都攢下來,一分錢也不花得積攢兩年零九個月才剛剛夠支付她的奢侈品。更何況她的虛榮心還在膨脹。


    在本書中,我多次引用過伊麗莎白·凱克利所說過的話。她是一位黑人智慧女性。她用錢為自己贖回了自由,後來在華盛頓開了一家服裝店,幾個月後,許多社會名流就開始經常光顧她的服裝店了。


    從1861年至1865年期間,她幾乎天天在白宮裏為林肯夫人做衣服;如同伺候她起居的貼身女仆一樣。最後,她不單單是林肯夫人的陪伴,更是她的親密朋友。那天夜裏,當林肯躺在那裏奄奄一息的時候,林肯夫人唯一要召喚過來的人就是伊麗莎白·凱克利。


    令人欣喜的是,凱克利太太把她的經曆寫成了一本書。但是,50年來這本書並沒有正式出版過,除非你肯花上10或20個美元從古舊書商人手裏買一本殘破的複製本。這本書的名字叫做《昔日的奴隸,今日的女店主、林肯夫人的朋友伊麗莎白·凱克利對你揭秘:三十年奴隸生涯和四年白宮生活》,這名字也真夠繁瑣的。


    據伊麗莎白·凱克利的書中記載,1864年夏天,當林肯為連任而奔忙的時候,“林肯夫人既著急又害怕,好似熱鍋上的螞蟻”。


    這是為何呢?因為有一個紐約的債權人威脅說要把她告上法院。要是她負債累累的事情讓林肯的政敵們知道了,那些人一定會借機發起猛烈攻擊的。因此,林肯夫人十分苦惱。


    “如果他能連任的話,那我就能設法搪塞過去。一旦他落選了,那些賬單就會蜂擁而至,他也會馬上知曉一切的。”她歇斯底裏地哭叫著。


    “我要跪地為你祈禱,讓你得到更多的選票。”她哭著對林肯說道。


    “瑪麗,”他反駁道,“你讓我很是擔心,憂慮過度會生病的。如果我能再次當選,這固然很好;假如不能,你也要能挺住才行啊。”


    “林肯先生是否已經懷疑您在外麵欠下債了呢?”凱克利太太問道。


    而林肯夫人的回答就寫在上麵提到的那本書中:


    上帝保佑,他什麽也不知道。我不能讓他生疑的。要是讓他知道了他的妻子早已債台高築,他會因承受不住而害病的。


    “在林肯遭到暗殺這一事件當中,唯一一件令人感到些許安慰的是,他死了就不會知道夫人所欠下的債務了。”凱克利太太說到。


    在他下葬的前一周,林肯夫人就把那些印有他名字首寫字母的襯衫送到了賓夕法尼亞大街的一家商鋪,這樣便可以換回一些錢來。


    西沃德聽說此事後,心情沉痛地跑到那家商店,又把許多林肯的衣物花重金買了回來。


    當林肯夫人離開白宮的時候,她帶走了好幾個大箱子和五十多個包裹。這能不引起人們的非議嗎?


    接著,公眾輿論的矛頭就頻頻指向了她,說她虛報宴請招待拿破侖王室的花費,從中騙取國庫的錢財。而那些與她敵對的人更是頻頻發難:當初她入主白宮的時候隻有屈指可數的幾個箱子,而為什麽走的時候竟是滿車的家當?她是巧取豪奪,還是把公家的東西據為己有了呢?


    至1867年10月6日,她離開白宮已有兩年半的時間,可是,《克萊威爾論壇報》還對林肯夫人的事情念念不忘:“讓全國人民都知道一個事實:白宮裏麵價值10萬美金的東西不翼而飛。那就讓我們睜開眼睛看看究竟是什麽人在這場劫掠中收益頗豐?”


    “王後在位”時期,白宮裏的確丟失極為嚴重。雖然這也不全是她的過錯,但她終究難辭其咎。她所犯的第一個錯誤就是不讓西沃德及另外幾位官員插手,聲稱她自己就可以把這裏管理好,並力行節約。


    但是,效果如何呢?除了門把手和飯堡不拿以外,仆人們沒有什麽是不偷的。1861年3月9號的《華盛頓星報》曾報道許多首次參加白宮招待會的賓客都把外套和晚禮服丟了。而且就在前不久,白宮裏許多的家具器皿也不翼而飛了。


    她離開白宮時,帶走了五十多個包裝盒和一堆大箱子,那裏麵都裝了些什麽呢?大多數不過都是些垃圾:沒用的禮品、雕像、蠟花、鹿頭、收藏價值不大的油畫和書籍,甚至連她在斯普林菲爾德時就已經穿戴破了的、過時的衣服和帽子也裝在裏麵帶走了。


    “是的”,凱克利太太說,“她有攢破爛的嗜好。”


    當她正在為這些東西打包的時候,剛從哈佛大學畢業回來的羅伯特走了進來。他建議母親最好別把這些廢品帶走。林肯夫人當即否定了兒子的說法,於是,羅伯特說道:“但願這些廢品在運輸途中碰上一場火,把你搜羅來的這些東西化為灰燼才好。”


    林肯夫人準備乘車離開白宮的那天早晨,“幾乎沒有一位朋友過來為她送行,”凱克利太太回憶說,“當時的情景冷清得讓人感到淒涼。”


    就連新任總統安德魯·約翰遜也沒來和她說聲再見。事實上,當林肯遇刺之後,他連表示同情慰問的短信都沒寫給她。因為他知道她敵視自己,他終於有了報複的機會。


    這在曆史上簡直是個荒唐的先例。林肯夫人也更加確信安德魯·約翰遜就是陰謀暗殺林肯的幕後操縱者。


    林肯的遺孀帶著泰德和羅伯特兩個兒子回到芝加哥後,他們在泰蒙特大廈住了7天。後來,由於嫌房租太貴搬到了海德公園附近的一間陳設簡單的小房子裏,這裏是避暑的好地方。


    生活落差如此之大,她不禁黯然落淚,她不能繼續享受優等的生活了。她不去探訪和聯絡從前的親朋好友,隻一門心思在家陪伴泰德念書識字。


    泰德是林肯生前的寵愛。他的大名叫托馬斯,可是,林肯卻給他起了個愛稱“泰德”或者“小蝌蚪”。因為他剛出生的時候,腦袋大得出奇。


    平時,泰德總是和爸爸睡在一起。小泰德有時候在白宮的辦公室裏躺著躺著就睡著了,而林肯即使再忙,每每這時候總會過來把他抱到床上去。


    泰德說話時總帶點兒口吃的毛病,而林肯卻很喜歡逗他說話,他認為聰明的男孩應該保持天真爛漫的特點。他以孩子的口吃為借口不讓他過早地接受教育。所以說,泰德雖然已經11歲了,可是還不曾進過學校的大門。


    凱克利太太回憶說,上第一堂拚寫課時,泰德花了10分鍾時間爭辯“a-p-e”就是金錢這個字的拚寫。原來,他見到過一塊木刻上就有這個標誌,而他相信那塊木刻就是錢幣,並且堅信自己的判斷力。後來,有三個人輪番上陣才說服了他那是錯誤的。


    林肯夫人曾多次要求國會付給她十萬美元,她的理由是如果林肯沒有死而工作到了連任期滿,他就應該拿這麽多的薪水。國會拒絕了她的請求,她就咒罵那些阻礙了她的計劃的人是“惡魔、敗類”,說他們都是些卑鄙無恥的家夥。


    “懲治邪惡和謊言的神靈將會把那些頭發花白的罪人送進地獄。”怒火中燒的她這樣罵到。


    最後,國會給了她25萬美元,這筆錢與林肯工作一年的薪水差不多,而實際上他在同年4月就遭暗殺了。林肯夫人用這筆款子在芝加哥購置了一處房產。


    光陰荏苒,轉眼已過去了兩年,然而在這段時間裏,由於她的開支巨大再加上債權人的不依不饒,她很快就又變成了寄宿者。最終,她不得不將房子賣掉而去外麵租房子住了。


    她原來的私房錢已所剩無幾了。到了1867年的9月,用她自己的話說:“日常生活已經到了捉襟見肘、舉步維艱的地步了。”


    無奈之下,她把以前用過的衣服和首飾取了出來,然後將一條厚實的紗巾裹在臉上,化名“克拉夫人”隨即起程前往紐約。在那裏,她和凱克利太太碰了頭,然後把那一大包衣物放進馬車,驅車去找住在第七大街的舊服裝收購商。但是,對方把價錢壓得很低。


    接下來她又來到位於百老匯大街609號的“布雷迪和凱葉斯”珠寶商號。聽了她的驚人講述之後,商家堅定地說道:“現在隻管把你的事情交給我們來辦。我們完全有把握在一周之內為你籌集到10萬美元。”


    她沒有理由不去按照他們的要求去做,於是,她寫了幾封信,稱自己已經是一貧如洗了。


    凱葉斯拿著這幾封信去見了共和黨的幾位領袖,威脅說如果不拿出現金,他就把信公開發表。但是,對方隻是說了幾句對林肯夫人的褒貶之詞就打發他走了。


    遲遲沒有結果,林肯夫人就不斷地催促布雷迪和凱葉斯對外寄出十幾萬封信函,向全社會慷慨之士伸出求救之手。但是,要想得到某位有影響力的人物的簽名簡直比登天還難。


    共和黨對她毫不理會,於是,她轉而向林肯的政敵求援。紐約的《世界報》是一份曾經被政府責令停業整頓的民主黨報。這家報紙的編輯還由於猛烈抨擊過林肯而被逮捕過。在報紙的專欄上,林肯夫人一麵訴說著自己的辛酸苦楚,一麵承認願意出賣舊服裝,即便是日常用的小東西她也願意拿出來賣掉。


    大選的序幕即將拉開。於是,民主黨的《世界報》刊登了她的一封信,並借機猛烈抨擊共和黨的瑟爾羅·維德、威廉姆·西沃德還有《紐約時報》的亨利·雷蒙德。


    《世界報》還不知廉恥地號召民主黨的讀者解囊相助這位共和黨第一任總統的遺孀。但響應者卻是寥寥無幾。


    接下來,她又把手伸向了黑人兄弟。於是,她敦促凱克利太太集中全部精力來做這件事,並許諾她如果從黑人那裏募集到了25萬美元,那麽,凱克利太太每年就可以得到300美元的“辛苦費”,而且一旦林肯夫人去世了,所有的捐款都歸她所有。


    後來,“布雷迪和凱葉斯”為她的舊服飾舉辦了一場展賣會。人們聞訊紛紛前來對這些服裝品頭論足。有的說這些衣服質地不夠優良,款式也不夠新穎,可價格卻高得驚人;還有的說這些裙裝的底邊和腋下已經磨損了,上麵還汙漬斑斑的。


    布雷迪和凱葉斯還精心製作了捐贈箱,指望這些前來參觀的人即便不買東西,或許可以為林肯夫人慷慨解囊呢。


    極其失望的兩位商人把這些服裝、首飾帶到了羅得島上的共濟會,打算在這裏舉辦一個服飾展覽會,收取入場券的費用。但是,這個地區的當權者根本不加理會。


    最終,布雷迪和凱葉斯共替她賣出了價值824美元的物品。但是,他們把這筆錢全算進了服務費和運作開支。


    林肯夫人的籌款活動以失敗而告終,同時還受到了公眾輿論的強烈譴責。整個過程中,她不顧廉恥地把自己暴露給了公眾,而公眾回贈給她的也隻是無情冷漠罷了。


    正如《奧爾巴尼晚報》在報道中說,“她不僅辱沒了她自己,還辱沒了她的國家和她死去的丈夫。”


    許多年來,在斯普林菲爾德她都是人們談虎色變的人物。“她那怪癖的舉止言行是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好脾氣的林肯恰恰是蘇格拉底第二。”這是《哈特福德晚報》的評論。而在斯普林菲爾德的報紙雜誌上卻把她稱作精神錯亂者,說對待這樣一個舉止怪異的女人還是寬容一些吧。


    馬薩諸塞州的《共和黨報》發表社論說:“林肯夫人是個可怕的女人。盡快把這個討厭的女人驅逐出國門,不要因為她而讓全世界都來恥笑我們的國家。”


    麵對來自公眾輿論嚴厲地抨擊和辱罵,林肯夫人把內心深處的感受寫在了給凱克利太太的信中:


    羅伯特昨天晚上跑著回到了家,臉色蒼白,他說他想立即死去。這都是因為那幾封信被《世界報》登了出來……我是邊哭邊給你寫這封信的。我在向上天祈禱,明早就讓我死掉算了,隻是小泰德還小,讓我放心不下。


    在她四十九歲的時候,林肯夫人在寫給凱克利太太的信中說道:“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你以外,我覺得再沒有什麽朋友了。”這倒是真的,她不僅與她的姐姐和親屬們相當疏遠,最後就連和羅伯特的關係也弄得挺僵。


    在美國的曆史上沒有哪位總統能比亞伯拉罕·林肯更受人愛戴了。同時,也沒有哪個女人能比他的夫人更遭人唾棄。


    林肯夫人煞費苦心地變賣她的舊衣物已經四周有餘了,此時林肯的遺產轉讓落實了。其總額價值110295萬美元,平均分給林肯夫人和她的兩個兒子,每人將得到36765萬美元。


    現在,林肯夫人把泰德送到了歐洲學習法語,讓他孤零零一個人住在那裏,不讓他與美國人有任何接觸。


    過了不久,她又以窮困為名向美國參議院申請每年5000美元的撫恤金。當這個議題在議會上討論時,立即得到了議員們一致的斥責。


    “這簡直是敲詐!”議員豪維爾大聲斥責著。


    “林肯夫人和她的丈夫根本不是一路人。”伊利諾斯參議員葉茨說道,“她對叛軍抱有同情,我們不能再對她施以任何恩惠。”


    此議案曾一度被推遲。幾個月後終於在一片譴責聲中,她獲準每年可以領取3000美元。


    1871年夏天,泰德在百般痛苦中死於傷寒。隻剩下唯一的一個兒子羅伯特也在同年結婚了。


    瑪麗·林肯在孤獨和絕望中精神變得恍惚起來。一天,她在佛羅裏達的傑克遜維爾買了一杯咖啡,隨後她又不喝了,愣說被人下了毒藥。


    在返回芝加哥之前,她給私人醫生發去電報,懇求對方一定要救羅伯特一命。可是羅伯特不但沒有生病,而且還到車站接回了母親,之後在大西洋飯店與她住了一個星期,以為這樣就可以安撫她。


    而她每每在半夜就衝進兒子的房間,口口聲聲說有惡魔要謀害她。那惡魔像“野蠻的印第安人挖出她的腦漿”,像“陰險的大夫把鋼針刺進她的腦髓”。


    白天裏她就逛商店,總是買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東西。比如:她花300美元買了一麵非常考究的滯花邊的窗簾,而她連屬於自己的住宅都沒有,真是荒唐至極呀!


    羅伯特·林肯心情很沉痛,無奈之下,他向芝加哥的鄉鎮法院提出申請以判定他的媽媽是精神錯亂患者。陪審團的十二個人最終認定她是精神病患者,隨後便把她送到伊利諾斯的巴塔維阿地區的一家精神病院去治療。


    在那裏療養了一年之後,她被不幸釋放了。即便如此,但她的病並沒有比以前好到哪裏去。於是,這個窮困而病態的女人漂泊到了海外,生活在一群陌生人中間。她從不給羅伯特寫信,也不把住址告訴他。


    有一段時間,她獨自一人居住在法國的珀奧縣,一次,她爬上了一架梯子把一幅油畫掛到壁爐上方。梯子一歪她便掉了下來,摔斷了脊椎骨。很長一段時間,她隻能躺在床上度日了。


    她人生中最後的時光是在她的故鄉度過的。臨終前的兩天,她躺在斯普林菲爾德的姐姐家——愛德華斯府邸。她反複嘮叨著:“你現在可以為我祈禱了,讓我去和我的丈夫和兒子們團聚。”


    盡管當時她有6000美金現款和75萬國家債券,可是由窮困所帶來的恐懼感始終在她的心頭縈繞,同時她還非常害怕已經是武裝部部長的羅伯特會像他的爸爸那樣遭到暗殺。她的內心總是充滿了恐懼和憂慮。


    她渴望擺脫鬱悶孤寂的生活狀態,可又極力避開與人交往。她緊閉門窗,拉下窗簾。盡管外麵陽光明媚,可她總也不肯離開那間昏昏暗暗,要靠燭光才能得到光亮的屋子。


    “沒有人能夠說服她,”她的醫生說,“無論怎樣勸導,她都不肯走進陽光裏。”


    就在那昏黃暗淡的燭光下,她的思緒像插上了翅膀掠過那些迭蕩起伏的年代,回到了做姑娘時那美好的青春時光……她想像著自己和斯蒂文·道格拉斯共舞華爾茲。風度翩翩的道格拉斯令她癡迷,他那渾厚清晰的嗓音令她激動不已。


    不知不覺中,她又想起了另一位心上人,一個名叫林肯的年輕小夥子。就是這個亞伯拉罕·林肯那天夜裏在向自己示愛。是的,這個人的確很窮、很土,他隻是一個睡在斯庇德商店閣樓上發憤讀書的小夥子,可是她卻相信這個年輕人一定會出人頭地並最終登上總統的位子。於是,她鞭策他、刺激他,百般取悅他,最終他們結婚了。


    然而,在她的炮製之下,在她的浮想聯翩中那15年暗無天日的生活隻是一閃而過,她的思路轉而又奔向了斯普林菲爾德的儲藏室。按照她的醫生的說法,她購置了“大量的絲綢製品和幾大皮箱華麗服飾。可是,她不曾穿過其中任何一件,但依舊瘋狂地去買,直到看到衣服已經堆積如山,才開始意識到儲藏室的空間“太小”了。”


    1882年夏天,那是一個闃然的夜晚,這個狂躁而可憐的靈魂得到了最終的解脫,就像她自己經常祈禱的那樣。全身癱瘓過後,她靜靜地死在了愛德華斯府邸。


    40年前,就是在這裏,亞伯拉罕·林肯曾把一枚訂婚戒指戴在了她的手指上,戒指上刻著:“愛情永恒”。


    他去世已有36個年頭了,但是在殯儀員的精心護理下,他的麵容還是栩栩如生。隻是他的臉色微微地變黑了,而那黑色領結的一角也留下了一塊淡淡的黴痕。


    永恒的懷念


    1876年,有一個造假團夥企圖偷走林肯的遺體。在各種講述林肯生平的書中幾乎沒有提及這個驚人的故事的。


    長期以來最令國家秘密警察頭疼和惱火的就是“大吉姆”這個流氓組織。在70年代,這一組織在林肯的故鄉伊利諾斯州設有多個分支機構。


    一直以來,“大吉姆”團夥都自稱是儒雅的“錢幣遊戲者”。他們造出的5美元假鈔簡直令商家無法辨別真偽,因此他們賺取了大筆的金錢。不過,到了1876年春天,由於假鈔供應的枯竭致使整個造假集團陷入了危機。而導致這一危機的主要原因是製造假幣的刻板師本·伯伊德已經鋃鐺入獄了。


    之後,大吉姆試圖在聖路易斯和芝加哥一帶再找到一位能做刻板的工匠師傅。可是,幾個月過後,他們還是一無所獲。最後,他說,一定要想個辦法使本·伯伊德重獲自由。


    思來想去,大吉姆想出了一個人所不齒的主意:盜竊亞伯拉罕·林肯的遺體,並把他藏起來。當整個北方為此心急如焚的時候,他再平心靜氣地進行討價還價。他可以交還遺體,但是必須無條件釋放本·伯伊德並外加一定數量的黃金作為交換條件。


    風險大嗎?一點也不!因為伊利諾斯州的法令全集裏沒有盜屍罪名這一條。


    於是,到了1876年6月,大吉姆就開始實施他們的陰謀了。他向斯普林菲爾德派出了五撥人馬。這些家夥在當地開酒館和舞廳,化裝成調酒員來掩飾他們的真實身份。


    然而,一個周末晚上,其中一名“調酒員”多喝了幾杯威士忌,搖搖晃晃地來到鎮上的妓院胡言亂語一番。這個家夥口口聲聲說自己很快就能擁有一桶黃金。


    早已口無遮攔的他嘰哩咕嚕地說出了細節:7月4日,當全斯普林菲爾德鳴放煙花爆竹的時候,他會被派到白橡樹山墓地去偷盜林肯的遺骨。等到入夜時分再把遺骨埋藏在桑格芒橋下的沙堆裏。


    一小時之後,妓女們便把這個駭人聽聞的消息報告了警察局。天亮以前,她又把這件事情泄漏給另外幾個嫖客。沒用多久,這個消息便傳遍了全鎮。那些偽裝的調酒員馬上丟下餐巾,馬不停啼地向城裏逃去。


    然而,“大吉姆”並沒有因此而放棄,隻是把他的計劃向後拖延了。隨後,他把斯普林菲爾德的各個分舵轉移到了芝加哥的西麥迪遜大街的294號。那裏有他開的一家酒館。在酒館的前廳,他的分舵主泰雷斯·纓蘭端著酒水招待客人;而在後堂還有一間專供造假團夥秘密碰頭的密室。林肯的半身像就立在這間酒館裏。


    一連幾個月,一個名叫劉易斯·斯維格爾斯的小偷成了這裏的常客。此人和“大吉姆”團夥們臭味相投,混得很熟。他說自己因為盜馬而“二進宮”過;吹噓自己是“芝加哥盜屍犯的頭頭”,城裏醫學院的屍體幾乎都是他提供的。這在當時聽起來也並不感到特別驚訝:因為盜屍是人所不齒的事情,而醫學院為了解剖課就不得不為屍體販子打開方便之門,讓這些帽簷壓得低低的家夥背著布口袋三更半夜從後門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來。


    斯維格爾斯和“大吉姆”團夥一拍即合,就偷盜林肯陵墓的細節問題精心策劃了一番。首先把林肯的屍身裝進一個長長的大口袋裏,然後把口袋丟進一輛輕型馬車,沿途不斷更換新的馬匹,要用最短的時間到達北方的印第安納州。等到了那裏,除了水鳥以外,是沒有人能察覺到他們的罪惡的。他們將把屍體藏到荒僻的沙丘裏,從湖麵吹來的大風會把沙土吹得千變萬化,從而看不出任何罪惡的痕跡。


    在前住斯普林菲爾德以前,斯維格爾斯買了一份有關林肯報導的報紙。他撕下其中的一角,把餘下的部分塞進了林肯的半身像裏。


    9月6日的深夜,他和兩名“大吉姆”成員一起爬上了開往奧爾頓的火車,直奔斯普林菲爾德而去。他們之所以帶著那片殘缺的報紙,是因為他們要把這張報紙片和空蕩蕩的石棺一起留下,等警察們趕到之後,就會把這片報紙當作物證線索收好。當全國人民為之驚慌失措的時候,就會有一名同夥出麵和政府談判,隻要拿出價值20萬美金的黃金並釋放本·伯伊德就可以換回林肯的遺體。


    可是,政府會相信這位自我標榜的代言人不是一個冒名頂替者嗎?這個家夥會帶上報紙的其餘部分,到時候偵探們隻要把兩邊殘缺的報紙一對,便不會再懷疑他盜屍團夥代表的身份了。


    這些家夥按照原定計劃於9月7日準時到達了斯普林菲爾德。他們選定的日期用斯維格爾斯的話說是”天賜良機”。因為這天正好是總統大選的日子,幾個月來,民主黨一直以瀆職和腐敗為名猛烈抨擊共和黨,試圖阻止格蘭特的連任;而共和黨則用“血染的戎裝”在對方的眼前晃來晃去。這次為竟選而進行的鬥爭無疑是美國曆史上最為驚心動魄的。


    這天晚上,當人們聚集在報社門前或者酒館裏大談選舉之事時,“大吉姆”等的手下已經來到了白橡樹山墓地。那裏漆黑一片,荒涼無比,他們先把陵園的鐵門給鋸開,然後走了進去,他們撬開石棺的大理石蓋子,發現裏麵的木棺材已經被抬起了一半。


    一名團夥叫斯維格爾斯去把守候在距離紀念碑兩百碼遠的山坳裏的馬匹和輕型馬車領過來。斯維格爾斯順著陡峭的山路跑去,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其實,斯維格爾斯並不是一個盜墓賊,而是一個改過自新的犯人,為了偵破此案,他現在做了秘密情報局的臥底。他根本沒有在山坳裏安排什麽馬匹和馬車,倒是有八名警探在陵園的紀念堂裏正等著他來呢。於是,他朝著紀念堂的方向跑去,隻見他劃著一根火柴,深吸一口雪茄,小聲說道:“假票。”這是他和八名警探之間的暗號


    隻穿著襪子沒穿鞋的八名警探手握轉輪槍從藏身之處衝了出來,跟在斯維格爾斯的後麵奔向紀念碑。他們輕輕走進墳墓,然後命令盜屍團夥趕快出來束手就擒。


    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情報局的分區隊長泰諾點燃了一根火柴,在微弱的燈光下,發現棺材還在,隻是它的一半已經被抬到了石棺的外麵。可賊人跑到哪裏去了呢?警探們在四周圍搜索了起來。泰諾站到了紀念碑的平台上,借著樹梢的月光,他看見有兩個人影在晃動。那兩個家夥正躲在一組雕像後麵朝自己這邊張望。那一定就是他們,說時遲,那時快,早已迫不及待地向對方開了火,那兩個人馬上予以了還擊。不過,泰諾還是判斷錯了,他們是自己人。


    而這時,盜屍賊正躲在百尺外的暗處等待斯維格爾斯牽馬過來,一聽到情況有變,他們便立即逃跑了。


    十天之後,芝加哥警方將這夥賊人抓獲,並被關押在斯普林菲爾德的一座監獄裏。一時間,公眾對這夥壞蛋的罪惡企圖表示了極大的憤慨。娶了富有的普爾曼家族千金的林肯之子羅伯特聘請了最好的律師來起訴這夥壞人。他們做到了所能做到的一切,但是這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前麵說過,在伊利諾斯州的法律條文中沒有盜屍罪名這一條。假使賊人真的把棺木偷走了,倒也還可以起訴他們。可是,棺木並沒有被偷走,而且連陵園也沒出。因此,那位高薪請來的芝加哥大律師隻能以蓄意偷盜價值75美元的棺材為名義起訴罪犯,此罪名下的最大限度的處罰是五年監禁。但是,這個案件向後推了八個月遲遲未做庭審。公眾的激昂情緒已經完全不在了,最終還是政治需要起到了作用。在第一輪投票中,有四名陪審員投了無罪釋放。又經過幾輪投票之後,十二名陪審員采用了折中的辦法,把這夥賊人送進諾裏埃特監獄關押一年。


    事後,林肯的友人們恐再有人偷盜遺體,於是,林肯紀念委員會就把屍棺放進了一口鐵棺裏。在上麵蓋上幾層鬆軟的隔板,藏進了地下墓穴的通道裏。如此一來,前來悼念的人們也隻能對著一口空空的石棺材鞠躬默哀了。


    林肯的遺骨被人們以各種理由先後移動過17次。但是,現在無論是誰,無論是什麽理由都無法移動他的遺體了。1901年9月26日,這口棺材被一個巨大的鋼球罩著,永遠地被埋藏在了距地麵6英尺深的混凝土結構的土層下麵。


    那天,棺材被最後一次打開,這是人類最後一次瞻仰他的遺容了。那些瞻仰者都說他看上去是那麽的安詳。這讓見到他的人得到了些許的安慰。他去世已有36個年頭了,但是在殯儀員的精心護理下,他的麵容還是栩栩如生。隻是他的臉色微微地變黑了,而那黑色領結的一角也留下了一塊淡淡的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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