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雲杉忙碌的生活結束了。


    在現在醫患關係高度緊張的時代,她沒想過自己也會成為都市新聞中的女主角。


    《因女醫生手術失利致病人死亡,家屬持刀討要公道》,在這單新聞中,大家關注的重點永遠是前半句,而後半句則被理解為非常正常的人類情緒宣泄。


    手術失利是否有合理理由?女醫生是否具有單獨完成這項手術的能力?這些才是所有人關注的重點。


    廖雲杉被醫院要求休假,說是等這場風波先過去再說,可事實上這場風波到底會不會過去,要多久才會過去,就沒有人會告訴她了。


    廖雲杉現在沒法出門,她總是待在家裏,因為即便她隻是出門買個菜都容易被幾個記者圍追堵截,質問她一堆尖銳的問題。


    從入行起就十年如一日的忙碌,竟然會以這種方式結束,這是她所沒想到的。


    但讓她更沒想到的是,那個叫宋天恩的男人依舊還是時不時的出現在她的視野之中。


    白天開窗透氣時,她偶爾就能看見一個右手上纏著紗布的男人在小區裏晃來晃去,又或者是在長廊的座椅上坐著曬太陽。


    晚上將要關燈前,她如果悉心留意也會發現那個男人還在長廊上,他仿佛就住在了那裏。


    一天如此,很多天過去了,還是如此。


    廖雲杉不知道該怎麽去解讀這個男人的行為,是借口保護,實則愛慕?還是他隻是享受跟蹤窺視一個女性的快感。


    她不想把人想的如此惡劣,齷齪,尤其是宋天恩還救了她,但她也沒法把人想的那麽良善,即便宋天恩救了她。


    所以她糾結過後最終留給自己的隻有兩個字,無視。


    但她並沒有做到這一點,她還是會克製不住的每隔一會就悄悄拉開窗簾看一眼,看看那個人他還在不在。


    每當發現他還在後,她的感覺也變得越來越微妙,既有點害怕,又有一點不為人知的竊喜,有人肯為了她這樣做,那至少證明了她還有一點魅力。


    她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受了,在她丈夫眼裏她早已年華逝去,再沒有當初的新鮮感,所有曾經被他視若珍寶的優點,現在也已經丟失光華,變得平淡了。


    如果隻是這樣也就算了,但隨著她丈夫的事業越來越成功,她也逐漸發現了一個埋藏在平靜生活下的真相,她其實隻是這個家裏一個可有可無的擺設。


    他們沒有要孩子,因為丈夫不想要。


    但廖雲杉知道,丈夫不想要的不是孩子,而是不想讓自己有半點束縛,他依舊還是像年輕時那樣,享受自由,享受外麵的花花世界。


    結婚,隻是讓他有了一個體麵的家庭,一個在外人看來十分漂亮,賢惠,對他百依百順,能夠滿足他虛榮感的妻子。


    廖雲杉已經能夠看盡自己的一生,也許等到她完全失去這個漂亮皮囊的那天,她丈夫對她的諸多不滿和厭惡就會流於表麵,不再需要任何遮掩。


    那一天,是不是快了?


    也許是的。


    劉世峰提前了一周出院回家,沒別的原因,因為廖雲杉的事故讓他躺在病房中都無法享受片刻清淨。


    記者對著狼狽,很不體麵,還打著石膏的他一通猛拍,然後不停的詢問他——


    你的妻子是不是靠著關係才成為專家的?


    你對於你的妻子操作不當導致病人死亡有什麽看法?


    你們什麽時候會給病患家屬一個交代?準備好賠償了嗎?賠償金額是多少?


    你覺得你的妻子還能勝任這份工作嗎?


    醫者仁心,請問你的妻子什麽時候才能站出來向公眾公開道歉?


    ...


    這種滿足大眾宣揚正義趣味的問題,被一再提及,他終於忍無可忍決定出院。


    回到家裏,廖雲杉失魂落魄的樣子又讓他不爽的情緒再度拔高一籌。


    冰箱裏空空如也,茶壺中也沒有水,他已經饑腸轆轆,但她的妻子隻是端給他一碗清湯掛麵,然後告訴他,對不起,不知道你回來,我今天沒有買菜。


    嚼著沒有味道的麵條,喝了兩口沒有油水的麵湯,劉世峰終於忍不住摔了筷子,他一邊瘸著腿往房間裏走,也是頭一回對妻子大著嗓門說話。


    “你趕緊去把你那工作辭了,家裏缺你那點錢嗎?休什麽假,人家的意思明擺著了,你再賴下去,人家就要趕你走了!”


    “做什麽醫生,又沒有休假,還經常加班,你連去看看爸媽的時間都沒有,每次逢年過節還要我一個人拎著東西去見老人,你花了那麽多時間和精力,現在好了,還做砸了!”


    “趁早辭了,我就養著你,你就在家裏做你的富太太,有吃有喝,學著做做飯,看看電視輕鬆點不好嗎?”


    話匣子仿佛打開了就合不上,連劉世峰自己都沒有知覺,他在生活中原來早已經積攢了那麽多不滿,此時一股腦宣泄出來,竟是一句接著一句,根本就停不住。


    廖雲杉的沉默不語,讓他覺得更加惱火,因為這樣就襯托的仿佛他才是那個不體貼的丈夫,還在對妻子施加語言暴力,可實際上他覺得他才是為這個家付出最多的人。


    單方麵的爭吵過後,是長達數小時的安靜,這種安靜就像是一把無聲灼燒的火,劉世峰的憤怒之火並沒有因為沉默而澆熄,反倒在安靜中越燒越旺了。


    晚上,他想洗個澡了,但廖雲杉還是坐在床上發著呆,仿佛他不開口,她就永遠無知無覺。


    劉世峰憋著火自己進了浴室,廖雲杉聽到開水聲才反應過來,她立刻挽起袖子準備過去幫忙,剛一開門卻被劉世峰隨手扔過來的一瓶洗發液砸中了額頭。


    她蹲了下去,眼淚也終於流淌下來,她的丈夫卻憤怒的讓她滾出去。


    廖雲杉出去了,但她不知道,這一出去她也永遠失去了她的丈夫。


    第二天一早,她從床上醒來,發現身上還蓋著被子,但是身邊卻不見丈夫。


    等她走到客廳裏,她才覺得不對勁,因為浴室的門開著,燈也開著,水都已經漫到客廳裏來了,浴室裏麵卻是靜悄悄的。


    她的心驀地發起抖來,她輕輕叫著丈夫的名字,一步步小心的走到浴室門邊一看,那副景象她這輩子都忘不了了。


    劉世峰赤身裸體的坐在浴缸裏,腦袋無力的耷拉著,他的雙目凸出,花灑的軟管緊緊的纏在他的脖子上,都把他的脖子勒成了一條細線。


    他的胸前還有用刀劃出來的一個血色大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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