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醉似醒,似有似無。


    如身處在一片幽暗之中,遠遠的,有低語傳來……


    “周洛小兒,今日吾等就要為武林除害!”


    “大俠饒命!我也是聽命行事啊!”


    “呸,姓周的,你兩手血腥,也配談什麽良善道義?”


    “洛哥哥,他們都說你屠夫,可九娘不信,爹說過,這世上那哪有不染血的英雄,不搏命的好漢,那些人為了一己之私,卻要連累無辜百姓,如今洛哥哥出手相阻,居然還有人說這些風言風語,真是一點道理沒有。”


    “姓周的小畜生,還我兒命來!老身與你拚了!”


    “阿彌陀佛,周施主果然執念太重……”


    “喂,姓周的,我知道你不待見我,可小爺也不喜歡你這模樣,不然咱們打個商量,以後兩不相見如何?”


    “哈哈哈哈,血虎周洛,真是好大的煞氣,好大的威風!潘陽湖一戰,死在你手下裏的冤魂成百上千,真以為這老天就收不了你麽!今日我兄弟六人就要替天行道,取你的狗命!”


    “…………”


    “……”


    影影倬倬之中,有無數麵孔閃現,卻如水麵上的漣漪,不斷閃爍跳動,麵孔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隻不過分外模糊,看不分明,不知為何,其間亦有細細低語傳出,隻不過聲音忽遠忽近,有幾分捉摸不定。


    麵孔與低語彼此交織融合,扭結在一起,卻匯成了一處巨大的猩紅色漩渦,而隨著旋渦的轉動,某種粘稠的推擠感傳來,周洛覺得身體就像是失去了控製,正往旋渦的更深處沉落。


    而在他的周圍,是無可觸摸無可抵禦的黑暗,如夜色般將一切深深籠罩,偶爾有光亮閃過,也如流星般瞬間消散,唯有那些模糊不清的麵孔和細密低語在身邊環繞。


    周洛的心神還有些恍惚,似乎怎麽都想不起是怎樣來到這裏,隻是不知為何,那些飛舞的模糊麵孔總感覺有幾分熟悉,而在他心底,也一直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呼喚,似乎在告訴他,那些麵孔低語之後,有他非常渴求的某種東西存在。


    遵循內心的召喚,周洛下意識的伸出手,想要去觸碰這些麵孔,可手才剛剛探出,那些麵孔就突然潰散成一片星光,緩緩向周圍散去,不過片刻,便化作無數星辰點亮夜空,而在這片夜空之下,遠遠的,周洛見到一位白淨少年佇立在無盡廢墟之中,卻將腦袋給摘了下來,還高高的舉在半空,正在微笑著搖晃。


    “大叔,別找了,你回不去的……”


    ……


    ……


    “唔……”


    寬敞的房間,巨大的培養器,身處其中的周洛正緩緩睜開了眼睛,此刻,他整個人都被浸泡在粘稠的液體之中,還有許多軟管連接在身體各處,而在他的左胸,能見到一處駭人的圓形傷疤,創麵微微凸起,覆蓋在其上的肌體居然有幾分透明,甚至能隱約看到一顆心髒在有力跳動。


    而在不遠處,則是一臉緊張的白小文,正瞪圓了眼睛,往培養器這邊看來,見到周洛蘇醒,頓時一臉欣喜的嚷道:“大叔你醒啦!別亂動,我再核對一下生體參數,仔細檢查一下。”


    周洛聞言輕輕晃了晃頭,神智逐漸恢複清明,被這些粘稠液體包裹的感覺不是很好,雖然呼吸無礙,但總覺得鼻腔之中有東西滑來滑去,有種想打噴嚏卻打不出來的感覺。


    此刻,周洛已徹底清醒,很明顯,之前所見的腥紅漩渦還有無數模糊麵孔,隻不過是一場夢境而已,峽穀集市的戰鬥結束後,在白小文的安排下,兩人直接利用肥龍這裏的設備做了心髒移植,由於手術全程需要周洛處於麻醉狀態,所以才會陷入沉眠,還做了如此古怪的一個夢。


    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周洛心中自然明白,他一心想回返大明,所夢到的那些麵孔和低語其實都源自親身經曆,原本都是些陳年舊事,卻沒想到在這場夢境中盡數翻湧出來。


    “呼……”


    胸腹微微起伏,周洛長長的歎出了一口悶氣,心情有些黯淡,卻下意識的運轉天泉洞明訣,開始查探體內情況。


    心火盤旋,丹田雲海翻湧,隨著一縷縷先天內力在氣脈中的遊走探查,周洛有幾分驚喜的發現,隨著心髒的回歸,胸腑間的傷勢居然好轉了大半。


    雖因脊椎缺失,背脊一線的穴脈依然阻塞不通,但心髒歸位之後,胸腑間已暢通無礙,不得不說,這個世界的醫術真是神乎其神,隔了這麽久才重新裝上心髒,可居然修複的與往昔一樣,在周洛的感知中,除了有部分淤堵之處需要慢慢疏通外,大部分的穴脈都暢通無阻,運用自如,除了修補的肌體處略顯得有些稚嫩虛弱之外,基本上沒什麽大礙。


    “大叔,生體參數檢測沒什麽問題,不過呢……”


    就在這時,白小文卻在旁邊撓著腦袋說道:“不過剛修補好的肌體會比較弱,需要時間成長,大叔還是注意下,48小時之內別做太劇烈的動作,等這些合成肌體同化完畢就沒問題了。”


    周洛聞言點點頭,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更何況是更換心髒這樣的大事,白小文的意思是說二天之後就能行動如常,這在周洛看來,已經大大出乎預料。


    “白小文,我什麽時候可以出去?”周洛說話的聲音有點悶,他用手敲了敲培養器,下意識不喜歡身處的這個大罐子。


    “大叔想出來的話,隨時都可以,隻要別劇烈運動就行,等一下,我先給你排空培養液。”白小文隨口應道,直接扯過旁邊的移動控製台,在上麵飛快的一通敲打,又道:“對了,大叔,奇達之前來了好幾次,見大叔這邊還沒蘇醒就又離開了,不過臨走前倒是很客氣的跟我叮囑,說是等大叔醒了,有事情想和大叔商量。”


    周洛垂下頭,並沒有回應白小文的話,他看著眼前不斷下沉的培養液,腦海中卻閃過遊民體內那能感受到內力刺激的塊狀經脈,按照周洛的想法,就是這奇達不來找他,他也要去詢問這件事的根底。


    在周洛看來,這遊民和內力之間,必然存在著某種聯係。


    希望這個可以溝通的遊民奇達,能給自己一個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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