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嫌老人無用,自己也有老時。


    莫對老人虐待,自己也有兒女。


    ——蘭考諺語


    少年夫妻老來伴,


    老來最怕受孤單。


    有病有災無人管,


    老來孤身最可憐。


    ——蘭考民歌


    且說金學祿水金香和白蓮三人,一再追問白天仙救她的人是誰,白天仙麵帶羞澀遲遲不願回答。這時候,忽然有人跑進白家大門大聲喊道:“學祿,學祿,出事啦!出事啦!”


    白天仙聽出是金石成的聲音,隨口說了一句:“就是他,他來了。”


    隻見金石成急匆匆闖進門來,大家忙問他出了啥事兒,他說道:“我聽說大毛媳婦喬天嬌被派出所的人叫走了,也不知出了啥事兒你們快去看看吧!”


    大家一聽都很吃驚,急忙忙向喬天嬌家裏趕去。等他們趕到時,她家裏早已聚了不少人。喬天嬌已經回來了,她丈夫大毛在省城鄭州打工,也正好請假回家。大毛的父親大老拐也來了,另外還有二老歪高大嗓和幾個鄰居。大家紛紛問喬天嬌是咋回事兒,她指著正站一旁落淚的女兒小美魚兒氣咻咻地說:“都怨這個死妮子,都怨她……”


    小美魚兒委屈地爭辯說:“不怨我,不怨我……”


    喬天嬌氣憤地說:“不怨你,你說怨誰?”


    小美魚兒蹶著小嘴說:“怨你,就怨你……”


    喬天驕氣得向前欲打女兒,被大家攔住了。眾人問她到底是咋回事兒,她就把今天下午發生的一件意外事件兒給大家講述了一遍。


    今天上午,女兒補習班放學後,她接女兒回家的路上,女兒撿到一個皮包。她要打開看裏麵是啥東西,女兒製止說:“老師常給我們講,當學生要拾金不昧,不管啥東西咱都不能動。”說完,女兒就要返回學校把皮包交給老師。她哄女兒說:“咱先把包拿回家,下午上學時再交給老師也一樣,省得來回跑路費時間了。”女兒一想也是,就答應了。


    回到家後,她背著女兒打開皮包一看,發現裏麵有一萬八千塊錢,另外還有一些證件。她就偷偷地把錢放起來了,隻把那些證件放回包裏。午飯後女兒要去上學,向她討要皮包。她不給,並囑咐女兒,不管誰問,就一口咬定沒有撿皮包。女兒無可奈何,隻得不情願地上學去了。


    下午,皮包失主王女士來到學校,向學校反映了丟失皮包的情況,請老師幫忙尋找。老師問學生時,有學生說看見小美魚撿皮包了。老師又問小美魚兒,她就如實相告了。並領著王女士找到媽媽喬天嬌,要媽媽把皮包還給人家。喬天嬌一開始根本不承認撿了皮包,後來在女兒的證實下,她見搪塞不過,就把沒錢的皮包還給了王女士。王女士一見皮包裏沒有了錢,就向她要錢。她卻硬說包裏根本沒有錢,是王女士要訛詐她。就這樣二人爭執不下,後來王女士就向派出所報了案。派出所通知她和女兒一塊兒去派出所接受調查。盡管喬天嬌在村裏是有名的潑婦,沒人惹,沒人碰,但麵對民警的嚴辭詢問,她就有些心虛氣短語亂嘴軟了。在民警的左盤右問下,在女兒的一再證實下,她隻得說了實情,並把錢如數交給了失主。


    聽了事情的原委,眾人紛紛說落喬天驕的不是,齊誇獎小美魚兒懂事明理。見眾人都說妻子的不是,大毛也隨口說了一句:“女兒做得對,咱不能見錢眼開呀!”沒想到他這一句話,可捅了馬蜂窩。喬天嬌當眾指著他的鼻子尖罵道:“你這個玄(方言,即無能)胎熊貨,竟說我見錢眼開!睜開你的狗眼看看,人家都買車買樓,你有啥?要飯的敲鑼,窮得噹噹響!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還是個男人嗎?是你自己沒本事,生得玄,賣苦力,掙小錢,養家糊口都作難,還有臉數落我哩!屙屎磕瓜籽兒,你咋張開嘴兒哩?”


    大毛當眾被老婆臭罵一頓,也真的“毛”了。他氣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兩片後嘴唇兒微微地抖動著,但終於沒敢吭聲。


    大老拐見兒子被兒媳婦當眾欺負,很為兒子不平,就責備兒媳說:“天嬌,大毛好歹也是個男人,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你就這麽罵他,也太過分了吧!”


    喬天嬌一見公爹護犢子,就氣不打一處來,立馬又把機關槍的槍口對準了他:“爸,你隻知道護著你兒子,咋就沒想著幫幫他呢?你家二毛是醫生,媳婦又是教師,倆人都有本事,都能掙大錢,如今在縣城買了車買了樓。可我們呢,隻能一個人掙小錢,啥也買不起,是個窮光蛋。就這,你還一個勁兒在他家給他賣苦力,幫他種地做家務,做飯帶孩子,你們這不是越拽越幫越窮越嫌嗎?你們這不是偏心眼兒嗎?”


    大老拐見她夾槍帶棒見誰打誰,氣得麵紅耳赤聲音顫抖:“你.............你說這話無道理,他夫妻上班不在家,家裏有地有孩子,俺不該幫他一把嗎?再說,俺和他還沒分鍋,當然得給他家幹活,總不能在他家吃閑飯吧!這怎麽能說是偏心眼兒呢?”


    喬天嬌又爭辯說:“那大毛也是你兒子,你也不能不管不問呀!現在能幹時不幫俺幹活,到老了不能幹了再讓俺養活,這合理嗎?”


    大老拐也據理力爭:“你女兒小的時候,你倆都去外地打工,不也是我們把孩子養大的嗎?這怎麽能說不管你們呢?現在他家孩子小,就該幫他家帶孩子了,這不應該嗎?”


    喬天嬌又說:“他家孩子現在也大了,日月更換,風水輪流轉,總又該為俺家幹活了吧!我也打算在近處找個活幹,家裏孩子總得有人帶吧!”


    大老拐為難地把兩手一攤說:“那我們也沒有分身術呀!”


    喬天嬌忽然說:“那你和媽分開,一家一個,不就解決問題啦!”


    大老拐一聽要拆散他們老夫妻,氣得胡子一蹶老高:“咋,你想拆散我和你媽?我們一年比一年老了,你媽又有高血壓和頸椎腰椎病常犯疼,我的腿也有舊疾,也常犯腿疼病,我們在一起能互相有個照應,你竟想出這麽個餿主意,你.......你這不是作孽呀!”


    二老歪和高大嗓也紛紛替大哥說話:“是呀,天嬌,這麽做是不合適呀!”


    金石成也勸阻說:“天嬌,這法子不中,對你爸媽不公平,還是另想別的辦法吧!”


    眾人也紛紛發表否定意見。喬天嬌見眾口一詞,都不讚成自己的主張,也不好再堅持,隻好說:“啥辦法都可以,總之,光給老二家幹,我不同意!”說完,就拉著女兒進屋去了。


    眾人見她進屋了,都紛紛離開了她家。


    大毛院子裏,有一棵泡桐樹。緊挨樹南麵,是一個不大的水塘。這個水塘,是他們特意為女兒小美魚兒建造的魚塘。當年他夫妻結婚多年不生養,為生孩子,到處求醫問藥,也曾多次向愛情樹許願求子,都毫無結果。人們背後紛紛議論,說是因為喬天嬌平日裏心惡性暴,多有損人利己行為,才遭此報應。後來,病急亂投醫,喬天驕又跑到shandongcao縣找到她的一個信佛教的表姨求教。她表姨教導她,隻有多行善舉,廣積陰德,才有好報,才有子女緣。喬天嬌對表姨的話深信不疑,之後果然樂善好施,買魚放生,做了不少積德行善之事。據說,有一年夏天,黃河發大水,水落之後,有一條美麗的金鯉魚被困在河灘裏的一個坑窪裏,被她救起放進了黃河裏。當晚,她就夢見那條美麗的金鯉魚飛進了她的嘴裏,此後她便受孕懷胎,生下了一個美麗而又純潔善良的女兒。他們依夢所遇,給女兒起了個暗寓身世又好聽的名字——小美魚兒。後來,村裏見小美魚兒,貌美心美,招人喜愛,又送她一個文雅又響亮的外號——小美人兒。


    自從有了這個寶貝女兒,他們的家裏就時時洋溢著歡樂和幸福。她自然對女兒百般寵愛,有求必應。不知是孩子的天性童心,還是她的身世果然有些來曆,這小美魚兒從小就特別喜歡水,喜歡魚。在她五六歲的時候,就愛跟大孩子們一起,到坑塘河溝裏去玩水捉魚。和別的孩子不同的是,她捉到的魚從來不拿回家做了吃,而是逗著魚兒玩一陣,再把魚兒放回水中。有時候她還勸說別的孩子也把魚放掉。孩子們都說她犯傻氣,她卻天真地笑著說:“你們才傻哩!吃了魚兒,魚兒會惱你們,以後會回來找你們報仇的。”


    見她經常去玩水,父母很擔心她的安全,總是堅決製止她,不讓她到河塘邊去。她見拗不過父母,就向他們提出一個要求,讓父母在家裏給她建一個小魚塘,種上蓮藕養上魚,供她玩耍。對於寶貝女兒的這個要求,他們考慮再三還是答應了。他們想,建個小魚塘,種上蓮藕養上魚,既能有一筆可觀的經濟收入,又能供女兒玩耍,保證女兒的安全,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於是,他們就為女兒建了這個小魚塘。


    魚塘建成後,小美魚兒可高興啦!每天放學回來後,她就跑到小魚塘邊,拍著手兒追著水裏的魚群跑,圍著魚塘直轉圈兒,嘴裏還經常唱著她自己編的兒歌:


    魚兒是我好朋友,


    自由自在手中遊。


    我向魚兒招招手,


    魚兒向我點點頭。


    魚兒是我好朋友,


    自由自在水中遊。


    魚兒魚兒等等我,


    帶我一起去自由。


    每當這個時候,她的父母都會高興地望著她,笑她的童心童趣,笑她的天真浪漫。


    夏日的傍晚,吃過晚飯,大人們收拾好餐具,孩子做完作業,一家人總愛坐在院子裏乘涼聊天。他們欣賞小魚塘裏的風光月色,他們聆聽泡桐樹上的知了鳴唱。然後呢,他們還會給女兒講故事。母親喬天嬌愛給女兒講古老的神話故事。望著天河,講《牛郎織女》,望著月亮,講《嫦娥奔月》,望著天空,講《女媧補天》。她講得津津有味,女兒也聽得入心入迷。父親大毛呢,他講得大多是主人公積德行善為民造福的故事。如愛情樹“槐抱椿”的故事,還有《幸福鳥》,《尋太陽》和《金豆的故事》等等,他講得這些故事,都使女兒很受感動。女兒後來逐漸形成了善良天性和美好心靈,和父親早期潛移默化的良性教育是分不開的。


    有一次,父親大毛還給女兒講了《鯉魚跳龍門》的故事。小美魚兒聽完後,對黃河鯉魚的勇敢和智慧大加讚賞,很受鼓舞。母親還告訴她,如今人們都把考上大學有出息稱為“鯉魚跳龍門”。小美魚兒仰著笑臉兒天真地說:“請爸媽放心,我長大了也要‘鯉魚跳龍門’,考上大學有出息,報答你們,給你們買好吃的。等你們過生日時,給你們買個最大的生日蛋糕......”


    聽了女兒的話,喬天嬌的心裏呀,就像灌滿了蜂蜜一樣甜。她一把抱住女兒,在女兒臉上親了又親,然後發出一陣“格格”的笑,那笑聲裏,充滿著驕傲和期盼,更洋溢著幸福和甜蜜。之後,小美魚兒一本正經的對父母說:“老師常給我們講,要愛國家,愛人民。等我長大有出息了,我還要多為國家出力,多為人民造福.......”聽了她的話,父母都向她伸出了大拇指,誇她是個懂事兒的好孩子。


    可是今天,卻和往日大不相同。由於下午發生的那場“皮包風波”和剛剛發生的家庭衝突,使得一家人的心情都很沉悶。大毛和喬天嬌之所以沒有繼續爭吵,都是怕影響女兒的學習和休息。晚飯後,喬天嬌放下碗筷,就回臥室悶頭睡覺去了。小美魚兒做完作業,也到自己的房間看書去了。大毛收拾好餐具,就一個人坐在院子裏,邊吸煙邊想心事。


    這時候,躺在臥室裏的喬天嬌並沒有睡意,她還想著怎樣才能說服丈夫,把兩位老人分開,讓公爹給自家幹活看孩子,養家畜家禽。這樣,一來自己可以外出打工掙錢,二來又增加了家庭收入,三來公爹每月近千元的傷殘撫恤金還能據為己有。這一舉三得的大好事,她怎麽能舍得放棄呢?如今這些好處都讓老二獨吞了,她怎麽能甘心呢?她喬天嬌是啥人?土坷垃裏她都想榨出幾兩油來,鐵公雞過手她都想拔下幾根毛來,她哪能吃這個虧呢?於是,她越想越難受,越想越惱火,如坐針毯,心煩意亂。而恰在此時,院子裏泡桐樹上的知了們卻又“嘟拉嘟拉”地大叫起來。在她聽來,這叫聲簡直比村裏有名的惡婆娘“黑烏鴉”惡聲惡氣的罵街聲還刺耳難聽,還鑽心裂肺。她想,此時此刻她正難受之極,它們卻在一旁引吭高歌,這不是故意幸災樂禍冷嘲熱諷給她添堵嗎?她從來是個爭強好勝不服輸的女人,是個不讓蠅子打鼻尖兒過的女人。有一次她正吃飯,有一隻蠅子趴到她的臉上,她氣得鼻子都歪了,放下飯碗,運足力氣,揮巴掌使勁猛拍過去。當她的手掌落到臉上時,狡猾的蠅子早飛得沒影兒了。不但沒打著蠅子,反而劈臉打自己一巴掌,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隻氣得她五髒起火七竅冒煙,順手抓起一把蠅拍兒,向著另一隻蠅子猛力拍去。當看到那隻蠅子被拍死時,她孩子似的開心地笑了。她想,死者雖然不是元凶,但畢竟是元凶的同夥,說不定還是它的親屬,反正都不是好東西,替元凶去死也是罪有應得。


    還有一次,她在睡醒之後,覺得腿上直癢,一看腿上有幾個紅點,便知被蚊子偷襲。她用手電一照,帳內果然有一隻又黑又肥的大蚊子,也不知從何處潛入帳內,偷喝了她的鮮血。她氣得一躍而起,何處惡蚊膽大包天,偷入帳內,叮我皮肉,喝我鮮血?今天,我必須讓你血債血還!於是,她攢勁聚力,揮掌而去。誰知該蚊眼疾身快,聞風而動,振翅高飛,不知去向。她哪肯善罷甘休,急忙嚴密搜索,發現目標後跟蹤追擊,窮追不舍,伺機而襲。無奈該蚊特刁,屢攻屢逃。她呢,不怕疲勞,連續作戰,一連追趕一個多小時,發出數十次突襲。最後一次,她以迅雷不及掩身之勢,采取雙掌合圍左右夾擊的戰術,“啪啪啪”連續發起閃電式進攻,才終於將該惡蚊合擊掌心,使之皮開肉爛,粉身碎骨,血肉模糊,血債血還。


    今天這隻討厭的知了,竟敢又來惹她,不讓她休息,不讓她睡覺,真是欺人太甚,惱人至極,是可忍孰不可忍?於是她“騰”地跳下床來,“騰騰騰”跑到院子裏,抓起一根長竹竿,“唰唰唰”朝樹上一陣猛擊猛打。夜色中,隻聽知了“吱——”的一聲飛向遠方。這知了棲身高樹,飛翔高空,鞭長莫及,不同蚊蠅好對付,她也隻得望空興歎,收兵回屋,重新躺下,氣忿忿餘怒難消。


    大毛見妻子忿忿回屋,也慢慢踱進屋內。他想等妻子氣消之後,再和她談談父母的事情,商量出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後來,當他提出這件事時,喬天嬌提出了三個辦法。第一個辦法是讓兩位老人輪著過,輪流為兩家幹活。第二個辦法是把兩位老人分開,一人幫一家。第三個辦法是,兩個老人繼續都和老二過,幫他家幹活帶孩子,但老二得每月出兩千塊錢,補償他們家的經濟損失,幫他們家蓋樓買車。大毛反複考慮後說,這三個辦法都不妥。弟弟弟媳都有正式工作,根本沒時間顧家,父母輪到咱家時,他家咋辦?把兩位老人分開,讓老人受孤單,生活不便,會給他們造成痛苦。讓老二出錢給咱,這是刮人家的油肥咱自家的膘,這更說不過去。我是老大,克苦弟弟的事兒我不能幹。家裏窮,咱隻能靠賣力掙錢慢慢致富,不能一步就想跨過黃河,也不能無錢吃酒妒人臉紅.......


    他的話還沒說完,喬天嬌就氣得大喊大叫起來:“你這個憨瓜傻蛋,咋著光說深話呀?老大咋啦,老大就得吃虧?沒想到,人家的胳膊是向裏彎,你的胳膊卻是朝外拐。淨替別人著想,不為自己打算,你真是天下第一個大傻蛋!人家是夫妻一條心,勁往一處使,汗往一處流,你卻和我同床異夢,一人一把號,各吹各的調,這日子沒法過了,明天咱就去離婚!”


    大毛仍然據理力爭,喬天驕仍然針鋒相對。大毛說話像打步槍,時不時“砰啪”放一槍。喬天驕說話像機關槍,“突突突”就是一梭子。兩個人唇槍舌戰,互不相讓,爭吵不休。


    這時候,女兒小美魚兒突然從房間裏跑出來,不耐煩地大聲喊道:“爸,媽,請你們不要吵了好不好?你們吵得我都沒法睡覺了,明天還咋上學呀?”夫妻二人這才忽然想到影響了女兒休息,急忙偃旗息鼓,各自臥床安歇。


    大毛想,問題解決不了,明天他走了,妻子再找我爸媽鬧騰咋辦?於是,又過了好大一會兒,已近半夜,他估計女兒已經入睡了,就心平氣和言語溫存地對妻子說:“嬌兒,我求求你,這事兒你就不要再提了。我是男人,不能讓別人戳我的脊梁骨,這次我當家.......”


    喬天嬌不服氣地問:“你是男人就當家,為啥?”


    大毛笑道:“人們常說男女男女,男在上,女在下,當然應該是男人當家了。”


    喬天嬌也不示弱:“那人們還常說陰陽陰陽呢,這陰在上,陽在下,應該我當家!”


    大毛想了想,又爭辯說:“那以公母論,我是公在上,你是母,在下,你還得聽我的。”


    喬天嬌又爭辯說:“那要以雌雄論呢,雌在上,雄在下,你還得聽我的呢!”


    大毛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大聲說道:“算了,咱不論男nvyin陽了,也不論公母雌雄了,歸根結底,咱還是夫妻,還得以夫妻論。我是夫,在上,你是妻,在下,你不還得聽我的嗎?”


    喬天嬌也是個絕頂聰明的女人,略思片刻,又出奇招:“要論夫妻,你的話更不在理。《婚姻法》明確規定,夫妻之間不分上下男女平等。”


    二人爭執了一圈兒又回到了原地。大毛知道,妻子伶牙俐齒,巧舌如簧,鬥嘴他根本不是對手。於是,他急忙甘拜下風地說:“算了算了,我甘拜下風。可是你別忘了,對家裏的政權問題,咱結婚時是有約定的,大事我當家,小事你當家。這樣事關父母晚年幸福的大事兒,就得我當家。”


    喬天嬌搖頭道:“這樣的家務事兒,怎麽能算是大事兒呢?這是小事兒,得我當家。”


    大毛不解地問:“那啥事兒才算大事兒呢?”


    喬天嬌一本正經地說:“這大事兒可多啦!譬如:聯合國誰當秘書長的問題,朝鮮半島無核化的問題,還有中國南海島礁建設問題,台灣和diaoyudao的問題,這些大事兒都是你當家!”


    大毛見妻子胡攪亂纏,氣急敗壞地喊道:“你這女人滿嘴攪舌,蠻橫無理,胡說八道,無理取鬧,怪不得人家常說女人是禍水......算了,都三更半夜了,我也不想跟你白費口舌了,脖子再長也高不過腦袋,你再能說會道,這事兒也得聽我的,不要再說了。”


    喬天嬌沒有說服丈夫,當然不甘心,她見丈夫生氣了,便故意逗他,挑他的字眼兒,繼續和他糾纏:“啥,三更半夜?一夜是五更,半夜分明是兩更半,你咋說三更半夜呢?還說我胡說八道,你才胡說八道呢?我告訴你,這事兒必須聽我的,明天就把二老分開,讓你爸給咱幹。不然,我還是那句話,和你離婚!”


    大毛見妻子仍然一意孤行認死理,實在忍無可忍了,上前一把抓住妻子,厲色喝道:“你這女人,不可理喻。今天我要不教訓教訓你,你就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說著揮起巴掌,就朝喬天嬌的身上拍去。但是,他的巴掌揚得快,落得慢,揚得高,落得輕,隻是象征性的想嚇唬她一下。因為平時他就怯她,也愛她。不敢真打她,也舍不得真打她。


    喬天嬌見丈夫竟敢動手打自己,氣得“騰”地跳下床,一蹦老高大喊道:“好你個金大毛,你竟敢動手打老娘!我告訴你,老娘怕你不嫁你,嫁你就不怕你。今天,老娘就和你拚啦!”說著,就和大毛撕打起來。


    他們的打鬧,驚醒了女兒。小美魚兒含著淚跑進屋,一麵勸阻一麵哀求道:“爸,媽,求求你們不要再鬧了。你們鬧得四鄰八家都不能休息,讓人家說三道四的,就連女兒臉上也無光啊!”


    望著女兒一臉的委屈,聽著女兒滿腔的怨恨,夫妻倆的“鬥誌”都驟然一落千丈,並一齊停下手來。他們紛紛向女兒保證不再吵鬧了,讓女兒放心回屋休息。


    女兒走後,夫妻倆分頭而眠,背向而睡,好大一會兒,誰也不說話,誰也不動彈。


    正如俗語所雲,夫妻沒有隔夜仇,白天打八架,晚上偌枕頭。更何況,大毛長年在外打工,幾個月才回家一次。這次回家,主要是為了和妻子親熱的。如今妻子睡在身邊,要讓他心不動身不移,他能做得到嗎?要真是那樣的話,那他就不是真男人了。後半夜,他打了個盹兒醒來後,就再也睡不著了。聽著妻子均勻的呼吸聲,聞著從妻子身上傳來的那股他最熟悉最誘人的體香味兒,他實在是心癢難耐了。他慢慢地轉過身去,先試探性地摸摸妻子的腳,又摸摸妻子的腿,然後又挺身而起,掉頭而臥,靠向妻子,撫摸她的背,她的胸......其實,喬天嬌也沒有睡著。對於丈夫的小動作,她當然心領神會,心知肚明。知夫莫如妻,她知道,男人都是賤種,而丈夫猶甚。兩個多月不回家,他肯定心急如焚了。她想,不能輕易讓丈夫得手了,得利用這一點,逼丈夫就範,讓他繳械投降。於是,他見丈夫得寸進尺,向自己進攻,為了吊他胃口,她故作反感地猛然推開他的手說:“別碰我!明天咱倆就要離婚了,離婚後,你是yunnan的老虎,我是蒙古的駱駝,咱就誰也不認識誰了。今天晚上,咱各睡各的覺,誰也別發孬,你要再碰我,你是王八羔。”


    大毛知道妻子是故意刁難他,也將計就計,故作生氣,聲色俱厲地說:“好你個喬天嬌,咱倆結婚八年來,我一直一心一意地疼你愛你,你卻對我如此無情無義,還要和我離婚,今天夜裏我非弄死你不可........”說著,翻身騎在她身上,兩個手伸向她的前胸.......


    喬天嬌一見他這陣勢,以為他是一時衝動,要掐她脖子行凶害人,嚇得大驚失色急切地大喊:“大毛,你要幹啥?.......”


    大毛見妻子如此恐懼驚慌,急忙“嘿嘿”笑著說:“我要愛死你,疼死你,爽死你,快活死你,舒服死你........”說著就要去摟抱她。喬天嬌見他是故弄玄虛戲弄她,就又不依不撓了。因為她的目的還沒達到。她必須繼續拉硬弓,逼他就範。於是她又推開他說:“不行,你不是說我是禍水嗎?還找我弄啥?你這不是自找禍患自飲禍水引禍上身嗎?”


    大毛又自我解嘲地笑著說:“你這個傻瓜,難道你沒聽說過禍福相依因禍得福嗎?隻有和你這‘禍水’相親相愛相偎相依,我才能快活幸福啊!”說到這裏,大毛含情脈脈地凝視著妻子,端詳了好一會兒,才又情思綿綿地接著說:“嬌兒喲,你不知道,我在外頭,可是天天的想你,時時的想你。吃飯時想你,你在碗裏微笑;睡覺時想你,你依偎在我的懷抱;走路時想你,不知不覺就拐上了快車道,有一次差一點沒把命送掉.......這好不容易回家來看你,本想和你親熱親熱說說話兒,和和美美辦辦事兒,快快活活過幾天恩愛銷魂的日子,沒想到你會這樣對我冷若冰霜,讓我的熱臉來捂你的冷屁股,你.......你好狠的心喲!我求求你,別再這樣對我了,好不好?.......”說著說著,他竟然擦眼抹淚起來。


    聽了丈夫這一番可憐巴巴的傾訴和哀求,喬天嬌心裏那個冷冰冰的硬結,也慢慢地被他言語中的熱情所感動所融化了。不過,她還不能就這麽輕易放過他,因為她的目的還沒有達到,他還沒有同意她的三個條件。這時,她想起人們常說的一句話:“枕頭風,最最凶,聽不聽,都得聽。”她打定主意,要再吹吹枕頭風,吹暈他,吹迷他,讓他就範,讓他投降。於是,她故作生氣地說:“你這全是哄我的謊話。你說想我愛我,那為啥不聽我的話?我提的三個條件為啥一個也不同意?我告訴你,隻要不答應我的條件,你就是長著鐵嘴銅牙舌頭橡皮腮幫子,一口說出二十四朵蓮花不少一個瓣兒,我也不會原諒你不會要你!”說完,一扭身又背過身去。


    他見妻子把話說死了,無奈地皺了皺眉,搖了搖頭,又咬了咬牙說:“好吧,我答應你,讓爸媽分開,一家一個。”就這樣,在她枕頭風的狠吹下,在她性製裁的強大壓力下,他屈服了,讓步了。


    他答應了她的條件,以為她心滿意足了,就能原諒他接受他要他愛他了,便用手去撫摸她,沒想到她卻依然推開他的手說:“別摸我,你這隻手剛才打了我,我不能原諒它!”他又改用嘴去親吻她,她又急忙用手擋住他的嘴說:“別吻我,你這張嘴剛才罵了我,我也不能原諒它!”大毛想了想,便“嘿嘿”笑著說:“好好好,我的手和嘴都犯了錯誤,都應該受處罰停職反省。可是,我的身子沒有犯錯誤,總可以挨你碰你親你愛你吧!”說著,“嘻嘻”笑著一躍而起,不顧一切地向她身上偎貼過去........喬天嬌呢,又是喊,又是叫,又是打,又是鬧,最後呢,隻是一個勁兒格格的笑.......


    第二天,正好是雙休日,二老夫妻也在家。在大毛夫妻的共同主張下,一家人商定了把二老分開各幫一家的辦法,爸跟大毛過,媽跟二毛過,老兩口雖然不情願,倒也沒辦法,在當天就依依不舍地含淚而別,分住兩家。


    憑心而論,這樣逼迫老兩口分住,對他們是不公平的,甚至可以說是殘忍的。常說少年夫妻老來伴,老來相伴,是老人的一種幸福,一種不同尋常無可替代的幸福。這種幸福,除了生理性的意義之外,還有心理的意義和養生保健的意義。在生活中,老夫老妻相互體貼互相撫慰,身體的接觸,感情的交流,對養生保健健康長壽都是大有益處的。對於老拐夫婦來說,這種因素更為突出。為啥呢?因為他們的婚姻是一樁具有傳奇色彩不同尋常的婚姻,他們的夫妻感情也是長似黃河深似東海,如膠似漆如糖似蜜。說起他們的婚姻,那完全是千裏有緣來相會,奇遇促成好姻緣。


    大老拐的老伴叫莫甜甜,是yunnan壯族人。但她不像其他外地媳婦是被拐賣過來的,而是在一次遇難中被大老拐搭救後,癡心愛上大老拐而執意要嫁給他的。


    那是在二十世紀70年代中期,當年二十來歲的大老拐——不,他當時的腿還沒瘸也不拐,所以也不叫大老拐,而叫金大爽,他在yunnan中越邊境地區當兵服役。當時中越邊境有些不安定不太平,中國軍民經常受到越南邊防軍的騷擾和侵犯,雙方衝突不斷。在一個冬天的傍晚,在山上打柴的十七歲壯族姑娘莫甜甜正要回家時,突然遭到兩名越軍的性侵犯。他們趁四周無人之機,突然撲向她,強拉硬拽要把她弄進他們的哨所,意欲實施強奸。她呢,一麵拚命掙紮撕打,一麵大喊“救命”。恰在這時,金大爽巡邏來到附近,聽到喊聲他急忙奔過去,開槍打傷了一名越軍,他們才落荒而逃。金大爽急忙衝過去救莫甜甜,急忙中不慎踩上了地雷。危急之中,他一把推到莫甜甜趴在他身上。她安然無恙,他的左腿大腿處卻被炸傷,鮮血直流。她急忙脫下自己的上衣,為他包紮了傷口。見他不能走路,她就費力地背起他,沿著高低不平荊棘叢生的山路,曆盡艱辛,艱難地爬行了兩個多小時,才把他背到了邊防醫院。他住院兩個多月,才基本痊愈,但卻落下個拐腿的後遺症,大腿根部還時時發作疼痛。她呢,因為背他爬行回來,腰部頸部勞累過度,嚴重受到損傷,也落下個腰疼脖子疼的毛病。


    在他住院期間,她曾多次看望他,照顧他,還給他買營養品。在多次的接觸中,姑娘的芳心開始萌動,對他的感情也越來越深。她覺得,他是個純樸善良的年輕人,能跟他生活在一起,她心裏踏實。但她是個秉性羞澀的女孩,臉皮兒特薄。在他出院後,她很想到營地去找他,借機表白自己對他的愛慕之意。但她沒有這個勇氣,一直沒敢去找他。因為她長得很漂亮,給她提親的人很多,但她就是不同意。在父母的一再追問下,她才說出了決心要嫁給金大爽的心裏話。父母聽了堅決反對,他們認為,金大爽雖然是女兒的救命恩人,但他已經成了個瘸子。即使感恩,也不能犧牲女兒的一生幸福去感恩。但女兒卻心意已決,誰也不嫁,父母也對她無可奈何。


    後來,聽說金大爽將要複員回蘭考老家了,莫甜甜才不得不大著膽子跑到了營地,向金大爽表白了自己的心意。正值青春年少血氣方剛的金大爽,麵對自己心儀的漂亮姑娘的真誠求婚,他當然是一百個願意,一萬個稱心。但是他想,自己已是個殘疾人,決不能誤了人家姑娘的一生的幸福。雖然救了她的命,也決不能接受這樣的報答,那樣自己會一生都受到良心的譴責,一生都不得安寧。所以,他堅決地拒絕了她。他告訴她,他的家鄉蘭考是個很窮的地方,他不能讓她跟著去吃苦受罪。但她很堅定地表示,她不怕吃苦,一定要跟他回蘭考。她要求他,臨走時一定要通知她,。但為了擺脫她,臨走時他沒有通知她,就偷偷地離開了部隊。當她後來知道後,也背著父母偷偷地離開了家鄉yunnan一路打聽著追nkao縣美人店村,和他舉行了簡單的婚禮,成就了一樁具有傳奇色彩的婚姻。


    蘭考是個窮地方,婚後的日子雖說過得很緊巴,但由於她二人互相關愛體貼,多年來家庭生活也算美滿幸福。他們共生養三個孩子,一個女兒兩個兒子。因為女兒出生在泡桐樹花開的季節,所以取名叫桐花。桐花幾年前出嫁西張莊,生兒育女,相夫教子,逢年過節,隔三差五,常來看望父母,也頗為孝順。如今兩個兒子也都結婚生子,成家立業。大兒子大毛生一個女兒,二兒子二毛生一個兒子。大毛夫妻一個在省城鄭州打工,一個在家務農。二毛夫妻都是大學畢業,一個在縣某醫院當醫生,一個在縣某中學當教師,五歲的兒子小柱子在家裏跟爺奶一起生活。他雖然是個淘氣鬼,但因為是兩家的一棵獨苗,也很受兩家的寵愛。老兩口呢,因為自家兒女雙全,又有了孫子孫女,也頗感幸福,常常在心裏堆滿了如意,臉上洋溢著笑意,言語間又充盈著得意。


    如今的年輕人都興外出打工。老兩口前幾年為大兒家帶孫女,如今又為二兒家帶孫子。另外,還為他們種菜種莊稼,養羊養雞鴨,雖忙雖累,但心裏充實,精神煥發。可讓他們始料未及的是,如今兩家要把他們老兩口分開,棒打鴛鴦,這著實讓他們有些傷心有些生氣,一萬個不如意。因為人老體弱,雜病從生,雖有兒女,各自打工掙錢,養家糊口,很難伺俸身邊。老夫老妻,互相關愛,互幫互助,有病有災,互相照應。對他們來說,這就是最實惠最稱心最甜蜜最幸福的生活。這種幸福,是什麽山珍海味錦衣玉食都替代不了的。現在兒子兒媳硬要把他們分開,他們當然一千個一萬個不樂意。但是他們也知道,自己越來越老了,樹葉終歸要落到樹底下,以後的日子還得指望兒女們。既然兒子兒媳執意要分開他們,如果不聽安排得罪兒子兒媳,怕以後會吃苦頭,於是出於無奈,他們隻得逆來順受。再者,他們也想到,為了兒子們掙錢致富過上好日子,自己受點委屈也就忍了吧。於是,在分別那天,他們抱頭痛哭了一場之後,就各奔各家為兩個兒子出力流汗無私奉獻去了。


    這,就是父愛母愛的偉大。它的偉大,在於無私奉獻,在於忍辱負重,在於犧牲自己造福子女,在於燃燒自己為子女們照亮奔向幸福道路的前程。但是無奈天下的子女們,有很多不理解不懂得甚至不去關注不去思考這偉大的愛,更別說去珍惜它報答它了。他們不但不感恩父母,體貼父母,設身處地地為父母著想,無微不至地去孝敬父母,反而貪得無厭地去渴求榨取父母,有的拚命啃老吃老,敲骨吸髓地榨取父母錢財,有的不顧父母的健康逼迫父母為自己幹活,無情榨取父母的血汗,健康,甚至生命。目睹此情此景,我們不得不發出令人心顫的感歎:真是老沒歇心,少沒良心,不光要可憐天下父母心,還要可憐天下父母身啊!


    大老拐的妻子莫甜甜,是個性格內向做事謹小慎微膽小怕事的女人。她生性懦弱,臉皮兒特薄,膽子特小,走路快了都怕踩死螞蟻,樹葉兒落下來也怕砸破了頭,初結婚的幾年,因為家裏窮,連個自行車也沒有,走親訪友趕集上會都是步行。一次她和丈夫肩並肩去趕會,被幾個村婦看到了,都開玩笑說她是個走一步跟一步離不開男人的男人迷。她嚇得趕緊後退幾步落在丈夫後麵。從此以後,她和丈夫一路同行時,再也不敢走得太近了。在有人的地方,她也從不敢和丈夫接近說話,更不敢有擁抱接吻這些親密的接觸。丈夫主動和她接近時,她總是紅著臉躲開。為啥,怕別人說她是男人迷唄!但是,等到夜裏,大門一鎖,屋門一閂,窗戶一關燈一吹,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由被動變主動了。她會主動和丈夫接近說話,和丈夫親熱。有時丈夫因為忙和累,忽略了夫妻間的“性事”,她還會主動暗示他,借故挑逗他,你說怪不怪?其實說怪也不怪,因為她是個女人,而且是個情感豐富激烈的女人,隻不過她的激情平時不敢表露被強壓在心底罷了。


    俗話說,人到老年,百病來纏,這話可真不假。近幾年來,大老拐的腿就時時犯疼,推推拿拿按按摩摩就能緩解疼痛了。莫甜甜患上了高血壓,而且早年的頸椎腰椎病也常發作,一發作也會疼痛難忍,抓抓撓撓壓壓揉揉也就大為減輕,這麽一來老兩口互為醫師互相按摩也就成了他們生活的一個主要內容。他們在一塊生活時,這事做起來很容易,隨時疼隨時治隨時好轉,特方便特如意心裏特舒坦。如今他倆一分開,這麻煩就來了。大毛和二毛,一個住村東,一個住村西,相距一裏地。老婆兒腰疼難行走,老頭兒腿疼行走難。私自離家找老伴兒,誤了家裏事還怕兒媳把臉翻。於是乎,老頭兒腿疼想老婆,老婆腰疼想老漢。白天犯病還好點,老頭兒找孫女揉,老婆找孫子按。就怕晚上把病犯,孤孤單單沒人管。老頭兒難過眼垂淚,老婆兒傷人淚漣漣。老頭兒忍疼抱腿到天明,老婆兒咬牙按腰等天明。怪不得人常言,少年夫妻老來伴,人老孤單最可憐。


    有人說,在生活遇到挫折和磨難時,女人的忍耐力往往大於男人,這話也許是有道理的。這樣兩家分住兩地相思孤單受罪的日子過了不到一個月,大老拐就忍不下去了,總想找個機會和老伴兒見上一麵,訴訴心裏的苦衷。


    有一天,大毛回家給他買了一大兜兒紅香蕉蘋果,又香又麵又甜,美味誘人。他知道老伴兒最愛吃這種蘋果了,就趁喬天嬌不在家時,一瘸一拐地跑到二毛家給老伴兒送去了幾個蘋果。誰知道這事兒後來被喬天嬌知道了,說他是吃裏扒外倒騰她家裏的東西,把他狠狠地說落了一頓。此後他就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了。可是現在,在強忍了多日之後,對老伴兒的思念之情又開始蠢蠢欲動了。恰在此時,大毛又給他捎來個治療腿疼的電動按摩振動棒,腿疼時放在患處敲打敲打,疼痛就能緩解。大老拐如獲至寶,心想這可是雪中送炭啊!但他馬上就想到了老伴兒。他想老伴兒腰疼比我還厲害,她更需要這東西,不如把它給老伴兒送去,還能借機會見老伴兒一麵。但他又一想,上次因為送香蕉,和喬天嬌吵了一架。這次再向二毛家去,說不定又鬧出啥事來。經過反複考慮,他決定也像年輕人談戀愛一樣,讓孫女給老伴兒捎個信兒,約她晚上夜深人靜時,悄悄出來在愛情樹下約會,和老伴兒說說知心話,再把這東西送給她。小美魚兒是個懂事的孩子,對爺爺很尊重很同情,聽爺爺一說這事兒,她就滿口答應,並說不會告訴媽媽。


    再說老婆莫甜甜。她雖說膽小怕事,沉默寡言,生性羞澀臉皮兒薄,但她並不是少情寡意的冷血女人。相反,她也是個重情重義感情豐富的情感型女人。要不,她當年能夠激情如火背叛父母不顧一切毅然決然地跑到蘭考嫁給瘸子大老拐嗎?有人把那些寡言少語不動聲色卻激情如火行為淫蕩的女人稱為“悶情nv人”,以此推論,像莫甜甜這樣的女人應該稱為“悶情女人”。自從老兩口被分開之後,她也是對老伴兒天天想夜夜盼,也擔心老伴兒吃不好睡不安,更擔心老伴兒腿疼發作沒人揉沒人按。她有心去把老伴兒看,又怕兒媳知道了鬧翻天,更害怕她說自己老不正經越來越發賤。她要把這些話到處宣傳,會讓自己在村裏丟人現眼。於是,她隻得時時壓抑著心中的思念之情焦慮之火,自吞自咽著孤獨寂寞的苦澀之果。正是在這個時候,孫女小美魚兒給她送去了老伴兒的約會邀請。開始時,她還有些猶豫不決,但後來她心裏的思念和期盼的激情,終於壓倒了平日裏積儲已久膽小怕事的懦弱,決定不計後果按時前去赴約。巧的是,前天二毛也給她買了一件治療腰疼的治療儀,她也首先想到了老伴兒,決定送給他治腿疼,這可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這天晚上,二毛夫妻在單位有事沒有按時回家,喬天嬌也正好在牛大個的板材廠加夜班,真是天意助老人。於是,老兩口依約按時在愛情樹下相聚。


    這課愛情樹樹蔭濃密,樹下涼爽宜人。在昔日炎熱的夏季,因為那是還沒有電扇空調家裏悶熱難耐,所以,這裏曾是村裏晚上乘涼的好地方。晚飯後,人們就帶著席子凳子,來到樹下,或坐或躺。他們一麵賞月觀星,一麵談天說地。樹旁邊有條小河,陣陣夜風習習吹來,更給人們送來了涼爽,送來了舒坦,送來了快活和愜意。樹上知了的歌唱聲和河裏的蛙鳴聲,更增加了天籟之樂趣。雖有蚊蟲叮咬,人們也毫不在意。不到半夜暑氣散盡時,他們是不肯離去的。


    這些年可不同了,蘭考農村大變樣了,農民家裏都有電風扇了,甚至有的家裏都安空調了,沒有人再來這裏忍受蚊蟲的叮咬了,這裏就變成了一個極為清靜的地方了。


    當夜月光明媚,老兩口各提一個塑料兜兒趕到這裏後,大老拐竟激動地向前就要擁抱老伴兒。莫甜甜膽怯地急忙推開他,緊張地向四周環顧了一圈兒,確信空無一人之後,才返身主動地擁抱了老伴兒。就這樣,老兩口緊緊地互相擁抱著誰也不說話,眼睛裏卻都湧出了熱淚。片刻之後,他們才相擁著坐在樹下的樹墩上。他們先是互相問寒問暖問身體,後又互相敘說相思之情。接下來,老頭兒為老婆兒揉捏腰,老婆兒為老頭兒按摩腿。老頭兒忽然想起給她帶來的腿疼治療振動棒,從兜裏拿出來讓老伴兒看,告訴她這是大毛給自己買的專治腿疼的新產品,能通絡活血鎮痛,他覺得她的腰疼最需要,就給她帶來了。並當時按大毛教的方法打開了機關,放在老伴腰上來回振動,並問她感覺咋樣。她撫摸著振動棒嘖嘖稱讚著:“哎喲,又大又長,還一動一動的,真舒服真好受喲!真爽,你真好哇!”片刻後,她讓老伴兒停下振動棒,也含情脈脈地望著老伴兒說:“老頭子,我給你帶來一件好東西,你猜是啥?”老頭兒搖搖頭說:“猜不著。”她也從兜裏拿出一個圓圓的鼓鼓的東西讓他看,並告訴他說,這是二毛給她買的治療腰疼的按摩儀,也是有通絡消炎鎮痛的作用,能治腰痛腿疼等多種病。她說她覺得他的腿病更需要,就給他帶來了。她也讓他先試試,也按二毛教的方法打開機關,在他腿上來回地按摩著。他也高興地撫摸著按摩儀說:“哎呀,又大又圓又綿軟,鼓囊囊的,摸著感覺就很好喲!又舒服又痛快喲!莫.......甜甜,你對我可真好哇!........”


    水到岔處分兩股,話到嘴邊分兩頭。咱不說老兩口在樹下互相按摩恩恩愛愛纏纏綿綿,回頭再說兒媳婦喬天嬌。她加班很晚回家後,肚裏早已饑腸轆轆。本想像往常一樣吃頓公爹做的現成飯,誰知道到廚房一看涼鍋冷灶啥也沒有。她帶氣地問女兒爺爺去哪兒了,女兒推說不知道。她猜想一定是又去老二家給老婆兒去送東西了,就急匆匆趕到老二家裏要興師問罪。誰知到老二家一問,剛回家的弟媳高紅雲說,她不但沒見公爹,連婆婆也不見了。他們都很著急,想著老人容易犯糊塗,一糊塗就容易迷路。如果出門迷了路摸丟了咋辦,兄弟倆回來她們可咋交代?妯娌倆一商量,急忙到村裏村外仔細尋找,以防意外。


    當她妯娌倆找到愛情樹附近時,她們隱隱約約聽到樹下有低聲說話的聲音,仔細傾聽斷定是公婆。兩個人便蹲下身偷聽起來。因為離得較遠,說話的內容聽不清楚,隻是斷斷續續地聽到婆婆說:“又大又長,”“一動一動真舒服真好受”,“真(金)爽真好”,又聽到公公說“又圓又鼓又綿軟”,“摸(莫)摸(莫)舔(甜)舔(甜)”。她們都不知道公爹和婆母的名字,自然把“金”聽成了“真”,把“莫”聽成了“摸”,把“甜甜”聽成了“舔舔”,也自然對他們的之後產生了誤解,盡往歪處想了,斷定他們是在做那事兒了。高紅雲知書達理,性情溫順,舉止文雅,善解人意,認為老人也有享受愛的需求和權力,沒必要大驚小怪,也不應該橫加幹涉,便拉大嫂離開,給老人一片自由的空間。但喬天嬌卻是個心急性暴的女人,心想公婆都一大把年紀了,偷偷地還跑出來做這些老不正經的下流事兒,也太不像話了。這事兒要讓外人知道了,指指點點說三道四,俺這做晚輩的還咋有臉見人呀?她越想越氣,越想越火,就小聲對弟媳說:“這倆老東西也太沒成色太不像話了,淨給咱做晚輩的丟人現眼,我得去訓訓他們。”說著就要闖過去,高紅雲一把拉住她說:“嫂子,你不能胡來!他們雖然是老夫老妻,可也和咱們年輕人一樣,有相親相愛的需求和權力,你怎麽能橫加幹涉無辜指責他們呢?”喬天嬌做事從來都是我行我素一意孤行,弟媳的勸阻她哪裏聽得進去,忿忿地說:“不行!我不管他啥權力,他們讓我丟人現眼,我就得管!”見弟媳拉著她難以脫身,就對著老兩口所在地震耳欲聾地大吼道:“你們這倆老東西,竟敢偷偷跑到這裏來幹這種下流事兒,我要到大街上去吆喝你們,看你們還咋有臉見人?”


    老兩口兒正在纏纏綿綿情談款敘,正在你疼我愛甜甜蜜蜜,正在互相愛撫親親熱熱,突然聽到喬天嬌這一聲驚天動地的大怒吼,隻嚇得陡然色變魂飛魄散。特別是莫甜甜,她本就膽小怕事,又有高血壓病,登時就被嚇得血壓驟升,心率陡增,臉色煞白頭蒙眼黑,“噗通”一聲一頭栽倒在地,眼不睜叫不應人事不省.......


    這可真是:


    惡媳一聲吼,


    大地抖三抖。


    嚇得膽小婆,


    當場魂兒丟。


    欲知莫甜甜性命如何,請看下回詳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蘭考有個美人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菜香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菜香味並收藏蘭考有個美人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