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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因似乎是一根菠菜。


    明叔叔嘴上沒有說,其實很開心她能回來,高高興興地做了一大桌子菜。


    飯桌上, 他習慣性地夾菜到她碗裏,她沒有多想,將菠菜根扔了出去。她不喜歡植物的根係, 哪怕菠菜根帶甜味。


    薑媽媽目光一凝,放下筷子:“為什麽要扔掉它?”


    薑竹瀝手一抖, 幾乎下意識就想把那塊根係撿起來重新吃掉。


    這種語氣, 她太熟悉了。


    為什麽沒有考好?為什麽學不會那個動作?為什麽不願意照我說的去做?


    薑媽媽希望每件事的發展方向都完完全全地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凡其中哪個細節出乎預料, 她都要問無數遍為什麽。


    “我……”


    我不喜歡。


    薑竹瀝不敢說。


    她躊躇半秒:“我錯了。”


    “你如果還想在這個圈子混下去,”薑媽媽看著她,眼底一片冷意, “就照我說的做。”


    薑竹瀝垂眼,不說話。


    她常常覺得母親入戲太深, 活在自己封閉的圈子裏,降低了精神抵抗力,才會變得像現在一樣脆弱,情緒化,又神經質。


    可這個人偏偏是她的母親。


    見她低頭不說話, 薑媽媽像是被刺傷一樣, 突然歇斯底裏起來:“你為什麽不說話?你認為我說得不對嗎?”


    薑竹瀝一慌:“不是……”


    “我這麽愛你。”薑媽媽難以理解, 一副被辜負的神態,“我已經把我最好的東西都給你了,你為什麽不喜歡?為什麽還要擺出這樣勉強的表情?”


    “我沒有……”薑竹瀝艱難地掙紮。


    “你一點都不聽話。”她看著她,失望之極,心碎欲死,“你不像明含,明含比你聽話多了。”


    薑竹瀝終於開始感到絕望。


    按照流程,薑媽媽接下來開始批評人。


    她批評人的過程一直都很簡單也很豐富,就是把她能記住的陳年舊賬全都翻出來說一遍,然後在聲淚俱下的結束語裏,以“你做錯了”為總結,逼迫薑竹瀝低頭。


    明叔叔手足無措,從來攔不住她。


    薑竹瀝默不作聲地聽她說完,像過去二十多年一樣,乖乖地認錯:“對不起。”


    低頭的瞬間,她突然想起謝勉。


    ——你為什麽沒有成為心理谘詢師?


    她無力極了。


    ——因為我連自己都救不了。


    ***


    雨越下越大,空中閃電乍現,如同遊走的青蛇。


    雨霧飄渺,路燈曖昧的光影下,腳邊的水花也清晰可見。


    薑竹瀝低著頭,又往前走了兩步。


    仍然不想回家。


    薑媽媽每次情緒爆發,與之相對地,都會展現出異常的疲態。明叔叔好說歹說將她送去休息,走出房門,歎著氣點了一根煙:“竹瀝,含含已經不在了,你多陪陪你媽媽。”


    她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可她也覺得累。


    她想找個人說會兒話,但程西西去跟男朋友過中秋了,她不好意思打擾。


    段白焰匆匆忙忙趕到江邊時,看到的就是這麽副畫麵。


    街道上人跡寥落,薑竹瀝一個人坐在石凳上,撐著傘,仰著頭傻笑。背後長街燈火,都在大雨中淪落為模糊的背景。


    他心一揪,心裏陰暗處生怒意,邁動長腿走過去:“薑竹瀝。”


    她微微一愣,抬頭看過來。


    周遭水霧彌漫,她眼中落著路燈的光,亮晶晶的,像棲著天上那輪失蹤的月。


    月亮小姐眨眨:眼,有些驚奇:“你怎麽也在這兒?”


    “你生病了。”段白焰居高臨下,答非所問,語氣還很強硬,“就不該坐在這兒淋雨。”


    “噢。”薑竹瀝輕聲應了一句,然後漫不經心轉開目光,“你也是為我好。”


    不等他開口,她又自顧自地嘀咕:“你們都在保護我,都是為了我好。”


    段白焰終於皺起眉。


    “你怎麽了?”


    他不知道她遇見了什麽,但他是真心實意地覺得煩。


    他一開始擔心她出事,匆匆忙忙趕過來,見她安全無虞,本來還暗暗鬆了口氣。可旋即就發覺,她太像一隻無家可歸的水鳥,這讓他生出種強烈的衝動,想把她扛起來帶走。


    “沒事。”她垂眼否認。


    “那就跟我回去。”


    說著,他走過去,想將她從冰涼的石凳上拉起來。


    卻被她執拗地拒絕:“我不。”


    段白焰走得近了,才看見她身後竟然還放著幾個歪斜的啤酒罐,其中三個已經空了,第四個被她剛剛甩手的動作碰倒,白色的泡沫不斷滾出。


    他暗暗咬牙。


    可真是長進了。


    不止敢拒絕他,還敢自己躲起來喝酒了。


    段白焰不再贅言,沒好氣地搶過她的傘一把扔開,將自己的傘塞進她懷裏:“拿好!”


    薑竹瀝酒勁兒上來,正發蒙。


    下一秒,天旋地轉,陷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的下巴近在咫尺,有青色的胡茬。她驚奇地睜大眼,腦子轉動速度變慢,像是看不懂他在做什麽。


    卻還是下意識地,將傘舉在了他的頭頂。


    段白焰抱著她,身體不由自主地繃緊。


    她卻小心翼翼地眨著眼,語氣十分憧憬:“我能摸摸你的淚痣嗎?”


    段白焰:“……”


    操。


    “可以舔。”


    “什麽?”


    “不準摸,用舔的。”他沉聲。


    “……你撒開我。”


    他當然不可能放開她。


    但短短幾步路,他心情突然愉悅起來。


    他的氣息太溫暖,薑竹瀝有些迷茫:“段白焰?”


    “嗯。”


    “活人?”


    “……”


    薑竹瀝小聲逼逼:“活著的壞人。”


    段白焰:“……”


    他垂下眼,威脅:“你再說一句,我現在就把你扒光。”


    酒壯慫人膽,薑竹瀝認得眼前人,思維也還清晰。可她的語言中樞逐漸被酒精控製,一不小心說出真話:“別胡說,你哪有那膽子。”


    段白焰:“……”


    媽的,她說的好像是事實。


    他沒好氣,猛地拉開車門,扔小雞似的把她扔進副駕駛。


    薑竹瀝鍥而不舍地爬起來:“你要帶我去哪……”


    “別亂動。”段白焰擰眉,幫她扣上安全帶。


    她的外套都被雨水打濕了,風衣貼在身上,小細胳膊小細腿,骨架嬌小可愛。


    “衣服脫了。”


    薑竹瀝瞪大眼:“這還在車上啊,禽獸!”


    段白焰:“……”


    他決定自己動手。


    手指剛剛碰到她頸部的皮膚,被燙得一縮。


    段白焰眼神一緊:“你在發燒?”


    也不知道薑竹瀝聽沒聽清他在說什麽,隻見她愣了愣,然後一臉茫然地搖頭。


    段白焰壓著怒氣,將她撈過來,放到自己腿上坐著。


    她的劉海也被打濕了一片,整個人都蔫兒唧唧。


    他問:“到底怎麽了?”


    薑竹瀝下意識朝後縮,被他不容置喙地掐住下巴:“說。”


    四目相對,窗外大雨傾盆。


    薑竹瀝整個人被他固定在懷裏,愣愣地看著他,眼裏突然就起了水霧。


    她斷斷續續地控訴:


    “你為什麽……為什麽一直像我媽一樣……”


    檢查她的手機,檢測她的每一條短信和通話記錄,甚至是社交網絡的好友。


    頤指氣使地幹涉她生活的方方麵麵,允許她和某些人做朋友,不允許她和某些人往來。


    “連每頓飯,吃什麽菜都管……”


    “我又不是你們誰的玩偶……”


    薑竹瀝語無倫次,想推開他又推不動。


    “我想……我好想明含……”


    “隻有她對我好,隻有她喜歡我……不管我做了什麽,她都不會討厭我,也不會生我的氣……”


    段白焰眼神微微晦暗。


    過去這麽多年了,他仍然討厭聽她說起別人。


    掐著她的下巴,他強迫她轉過視線。


    玻璃之外的雨水瘋狂地拍打,玻璃之內,他盯著她。


    良久,一字一頓,聲線低沉:“段白焰也喜歡你。”


    ——“喜歡的程度,遠遠超過明含。”


    她是有印象的,高中時有段日子,段白焰研究剪輯,順手學了一些小程序。


    他一直是聰明的人,不管學什麽,上手都很快。她從不懷疑,他現在能在電影領域取得成就,放到別的領域,一樣也能風生水起。


    隻是他從小病弱,又被不負責任的爹媽坑害了太多年,以致於他遇見他的時候,他表現出的態度獨來獨往,對與他無關的事都不怎麽上心,也很少真正的去關注其他人的情緒問題。


    所以……


    她無法想象段白焰安慰別人的場景,也想不來當時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事,要被他以這樣迂回委婉的方式來進行安慰。


    她似乎錯過了一些關於段白焰的事……


    又好像沒有。


    ***


    這種飄忽的心情,一直持續到晚上。


    薑竹瀝帶了一部分工作任務回家,糖霜餅幹的做法相對簡單,成型時間也短,她打算用來做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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