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都頭拖著程旺,急急忙忙出了萬花樓,找了個背人的角落,鬆開程旺,滿臉凶惡的低聲問道:“跟爺說,那注財到底在哪裏?”


    “爺聽說過筆架山沒有?”程旺小眼睛閃著賊光問道,朱都頭點了點頭:“聽說有一小窩山匪盤在那裏。”


    “連爺也這麽說,大家都以為那裏有一窩山匪,其實,”程旺滿臉神秘的八卦道:“那窩山匪早就被先前袁大帥練兵的時候給滅絕種了!山上那寨子,是空的!被那幫子跑黑市的平白拿去做了銀庫!都以為那是山匪窩,誰敢去?嘖嘖,這份心思夠厲害的!”朱都頭聽程旺說完,兩眼滿是凶光,彎腰往靴子筒裏摸出刀子,就要殺了程旺滅口,程旺看著他,淡定的嘿嘿笑了兩聲:“爺要是殺了我,這銀子就別想要了!哼,若沒有點後手,小的敢跟爺說的這麽實誠?”


    朱都頭頓住手,眨了兩下眼睛,滿眼凶惡的盯住程旺,伸手捉了程旺的衣領,將刀架在了程旺脖子上,程旺一臉滿不在乎的笑,直盯著他,抬手輕輕推開朱都頭的手,理了理衣服,神閑氣定的說道:“爺也知道那一處原是山匪窩,這哪一處山匪寨子不修的銅牆鐵壁一樣?爺打算從寨樓硬打進去?嘿嘿,那寨子我去過可不隻一趟,門高路險,若不是極險,人家也不能選了做銀庫!也不用打,就是從寨牆上扔幾塊大石頭下去??????嘿嘿,爺是都頭,手下也不過一百個兵,若是死個十個八個的,爺準備怎麽跟將軍交待這事?”


    朱都頭臉頰抽動了幾下,往後退了半步,盯著程旺,從牙縫裏擠著話:“沒看出來,你還知道爺手底下有多少人!”


    程旺暗‘哼’了一聲,看著朱都頭,極誠懇卑微的說道:“朱爺,不怕您笑話,我也是世代的兵戶,父祖原也做著都頭,我不爭氣,後來又失了差使,隻好逃條命出來,這樁富貴我就想要,也沒那麽大命,爺得了那一庫金子,賞小的百十兩銀子,不過九牛一毛,小的得了這些銀子,就能回鄉下養老去了,爺放心,小的必定盡心竭力,幫爺取了這庫金子。”


    朱都頭心思活絡鬆動下來,眯著眼睛想了想,點了點頭,將刀子收回靴子裏,程旺咽了口口水建議道:“爺,事不宜遲,這事,如今可不是隻有咱們兩個知道!剛才那位爺,看著就是個厲害角兒,萬一??????爺,防人之心不可無,這金子拿到手裏才算安穩!事不宜遲啊!”


    “你說的對!趕緊!咱們出城!今天晚上就去!回營!快!”朱都頭被程旺說的大急,一把拎過程旺,到萬花樓取了馬,提著程旺坐到馬上,急忙趕往西門,快關城門了,得趕緊出城趕回營地。


    呂豐找到李小幺,輕輕巧巧的坐在椅子上,得意的蹺著腿說道:“好了,都妥當了!真是個豬頭,一點腦子不用,明明是坑,還非搶著往下跳!”


    李小幺也沒心思聽他笑話什麽豬頭羊頭的,忙轉頭吩咐張狗子:“你去西門看著,看程旺和那個朱都頭什麽時候出城,若是城門關了,還沒看到兩人出門,趕緊回來跟我說!”張狗子脆聲答應著,跳起來奔了出去。李小幺低著頭,在屋裏來回轉著圈,細細想著到現在為止的每一步,緩緩舒了口氣,到現在為止,一切都按著她的計算在走。


    不大會兒,張狗子就急奔進來,滿臉笑容:“五爺,出城了,旺叔和那個豬頭騎在一匹馬上!”李小幺長出了一口氣,轉頭看著呂豐和李宗貴商量道:“咱們得分頭行事,呂豐和我出城,貴子哥和狗子留在城裏,等天黑透了,你們兩個就在這萬花樓附近,隻要看到喝得爛醉的,能找到機會,就湊過去說一句‘北平國要打進唐縣了!’就說這一句,說的人越多越好!”


    “和喝醉的人說?那有什麽用?都喝醉了!”呂豐愕然說話,李小幺輕輕‘哼’了一聲:“不懂了吧,人喝醉時候聽到的話,有時候吧,反倒記得特別清楚,話記清楚了,誰說的這話,可就不一定記得住了,我要的就是這個!讓他流言四起,可又不知道從哪裏流出來的!”


    呂豐一邊聽著李小幺的話,一邊凝神回想著自己喝醉的情形,李宗貴緊擰著眉頭,不放心的看了看呂豐,想了想:“城裏這事容易,用不著兩個人,我看留狗子一個人就行,我也跟你出城,今晚上的重頭戲都在城外,你和呂豐隻怕忙不過來。”


    李小幺轉頭看向張狗子,張狗子咧嘴笑著應道:“五爺放心,不就是看到醉漢就說一句‘北平國要打進唐縣了’麽,沒事,我一個人就成,說上一夜,明天城門一開,我就出門找五爺去!”


    “不用去找我,到後半夜沒人了,你去找家腳店先住下,別急,安心等著,我安排人來找你。”李小幺摸出一塊兩三兩重的銀塊和一小串銅錢遞給張狗子:“萬事小心些。”


    張狗子利落的答應著,接過銀子和銅錢小心收好,李小幺三人不敢耽誤,離了分茶鋪子,趕在關城門前奔出了城。三人急行了三四裏路,離唐縣遠了,李小幺頓住步子,看著呂豐說道:“你往北平軍來的方向迎過去看看,看看北平軍過來沒有,若是真過來了,就仔細看清楚,那個二皇子有沒有跟過來。”


    “你放心!”呂豐一聽提到北平國二皇子就笑不可支,李小幺指了指前麵七八裏外的一處小山崗:“我和貴子哥在那座山上等你。”呂豐答應了,別了兩人,往鄭城方向奔去。


    親衛們護著蘇子誠回到營地,親衛頭領長明沒敢讓眾親衛回營,先引到一處溪水旁洗刷幹淨,才敢回到營地,又細細洗了兩遍,爺是個愛幹淨的,爺的親衛也要比一般軍兵幹淨很多。


    蘇子誠一頭撲進淨房,換了無數遍水,洗了無數遍,洗得皮都皺了,還勉強透過口氣,幾個小廝大氣不敢出,小心翼翼的侍候著,爺如今是隻裝滿火藥的桶,隻要有一點點火星,就要炸開了。


    午後,長青一路小跑奔到蘇子誠帳篷門口,示意著守在帳篷門口的護衛:“爺好了沒?”護衛一動不敢動,隻轉了轉眼珠,示意他自己進帳篷問去,長青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他今天也暈頭了,這事怎麽問起當值的護衛來?長青忙走到帳篷門口,叫了個小廝過來低低的問道:“爺,好了沒有?”


    “也好了也沒好,得看怎麽個好法。”小廝苦著臉答道,長青苦惱的揉著額頭,閉著眼睛呼了口氣,又深吸深呼了幾口氣,穩了穩心神,長揖到底,恭敬的稟報道:“爺,長青有急事求見。”


    “進來!”蘇子誠的聲音裏透著濃濃的火藥味,長青微微躬著身子,掀簾進去,也不敢抬頭,垂手稟報道:“爺,筆架山下稟報,那幫山匪打算今天夜裏趁黑棄山逃走。”


    “嗯?想跑!”蘇子誠緩緩站起來,咬牙切齒的說道:“正好!隻要肯下山就好!傳令!去筆架山!”


    “爺,不過一股子小山匪,小的帶人去就行,給爺全抓回來,一股子小山匪,不值得勞動爺!”長青小心的勸道,蘇子誠看著長青,不知道又想起哪一處,猛的背過身,又是一陣惡心的幹嘔,嘔了半晌才直起上身,轉過身,青白著臉,理也不理長青,一迭連聲的吩咐備馬,長青隻好緊跟出來,急忙去找蘇子誠的親衛頭領長明傳話去了。


    蘇子誠大步走向馬前,離馬七八步遠,突然頓住腳步,臉色發白的指著馬,沒等他說出話,小廝北慶急忙解釋道:“爺,洗過了,刷過了,連刷帶洗了七八遍了,所有的東西都換過了,都是新的。”蘇子誠微微閉著眼睛,緩緩納吐,調著氣息,半晌才緩過氣來,將那不時湧上來的惡心壓了回去,走到馬前,正要上馬,一眼瞥見遠處地上散落的幾根微黃的幹草,好不容易壓下的惡心猛然上衝,衝得蘇子誠彎下腰一陣狂嘔,直嘔的眼淚都出來了,他從筆架山上下來,連口水也喝不下去,一看到自己的手指,一看到黃黃的東西,就想起那股子惡臭,不是想起,那股子惡臭,一直在他鼻子下,片刻也沒散去過!那東西,那樣的汙穢東西,竟然淋在了他頭上!蘇子誠的怒火在幹嘔中越積越旺,這怒火,隻有鮮血才能澆滅。


    蘇子誠嘔的痛苦不堪,扶著馬鞍,強行壓下幹嘔,翻身上了馬,在護衛小廝的簇擁下,怒氣衝衝的往筆架山狂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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