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12-3-1


    李宗梁麵沉如水,沉默了半晌,才低聲說道:“我和水生繞到鄭城西北,走了二十來裏,就被官兵攔回來了,又往西繞了十來裏路,還是繞不過去,城裏城外,到處都是官兵。\[小說網\]”


    “一時半會,是過不去南越了,隻怕得這裏耽擱一陣子。”魏水生接著說道,李二槐往火裏添著柴,渾不意點著頭:“這事你們商量,我聽大哥。”


    李宗貴轉頭看著火光照映下忽明忽暗幾張臉,沉默著沒有開口,李小幺擠李宗梁和魏水生中間,托著腮,歎了口氣:“這裏除了咱們,還有十五張嘴,我今天問過一遍了,除了有三四個鄉下給鄰居蓋房子時打過下手,勉強算是懂點手藝,旁,除了種莊稼,竟然什麽都不會!”


    李宗貴笑了起來:“也不算什麽都不會,編筐,打草鞋,修房子,修修種地家夥事,喂騾子侍候牲口,都是好手,莊戶人家,還能會多少,又不是手藝人。”


    “就是有手藝,這兵荒馬亂,也掙不到錢,明天一早我和水生再進趟城,把那頭大青走騾牽上,要是賣好,也許能賣出上百兩銀子,光買粗糧,也能撐一陣子。”李宗梁拿著根長木棍,一邊撥著火,一邊聲音低落說道,李小幺歪頭看著他,又轉頭看著魏水生,認真說道:“這麽多人,也不能光吃飯不幹活,這養閑漢可是要養死人,我盤算了一天了,你們聽聽,這山上山下淨是狼嚎”


    “還有野豬、野狗,虎,麅子、鹿、山雞、鳥也挺多,不光狼,你耳朵不好使。”李二槐轉頭糾正著李小幺,李小幺白了他一眼,接著說道:“範先生給那兩張狼皮,賣了將近一兩銀子呢,我看,幹脆讓他們上山打狼去,要不多去幾個人,打虎,虎皮肯定值錢!”


    李二槐笑手裏柴落到火堆上,砸得火星飛濺,魏水生忙幫著李二槐一起架好被砸倒篝火,李宗貴坐木墩子上,笑得肩膀聳動,看著李宗梁和魏水生說道:“大哥,水生哥,你們不知道,這一整天,小幺就盤算著怎麽使喚這十五個人了,就連那個斷腿,她也不準備讓人家閑著,哪,總共打過主意有:帶出去扛活,編筐編鞋賣,采草藥、到山下開荒種地、打獵,還有什麽,小幺?”


    “可沒有能用主意啊!”李小幺攤著手說道:“扛活吧,剛才大哥說了,鄭城裏扛活人多很,可就是沒活扛,編筐編鞋麽,二槐哥說了,人家都是自己用自己編,誰會拿錢買這個?采草藥,一來大雪封著山,二來,沒人認識草藥,怎麽采?開荒種田,這個也太慢了,等種出來糧食,人都餓死好幾回了,就打獵是好法子!”


    “打獵?拿什麽打?那些人,是會安陷阱,還是會下套子?指他們打狼?那狼把他們打了還差不多,狼可比人聰明!”李二槐不客氣說道,魏水生一邊笑一邊點著頭:“二槐說對,都是些老實本份莊戶人家,你看看,昨天往山下跑還能摔成一團,怎麽打獵?打獵可不是憑著人多就行。”


    “唉!”李小幺重重歎了口氣,轉頭看著李宗梁:“那大哥先教他們練功夫,練好了功夫再去打獵!反正不能閑養著!要養出事來!”


    “小幺這句話說對,倒不如先教他們練練功夫,以後萬一有點什麽事,他們也能有份自保之力。”魏水生讚同道,李宗梁也滿臉讚成,抬手揉了揉李小幺頭,轉頭看著李二槐吩咐道:“明天我和水生去城裏,天一亮,你就叫他們起來,先山上山下跑兩趟,回來再紮馬步,紮半個時辰馬步再吃飯。”


    “大哥放心,這個我行,往年家,師父可沒少誇我,說我比他帶還好!”李二槐興致勃勃滿口答應下來,李小幺挽著李宗梁胳膊央求道:“大哥明天去城裏帶上我吧,我想去鄭城看看熱鬧,還有,騾子賣了,那輛車也別留了,留了也沒用了,一起賣了吧,還有還有,那屋裏那個斷腿,要不明天一起帶到城裏去,找人給他接接吧,斷了好幾天了,再不接就得殘廢了,要是殘廢了,就得白養著了。”


    “嗯。”李宗梁點頭答應著:“明天帶上張鐵木,再挑幾個有力氣帶上,咱們這一趟多買點糧食扛回來。”


    “我也去吧!”李宗貴也跟著心動說道,李宗梁轉頭看著李二槐,李二槐揮著手:“去吧去吧,我看著他們練功就成。”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李小幺打著嗬欠爬起來,張大姐已經給她燒好了一鍋熱水,用大碗盛了一碗,剩下盛隻瓦盆裏端了過來:“二槐說了,你得用熱水洗臉,還要揩齒。”


    張大姐一臉笑容,紮著手站旁邊,看著李小幺慢條斯理漱了口,用一小塊棉布細細擦了牙,再仔細洗著臉,一邊看一邊搖頭一邊笑:“你這哪象莊戶人家,倒比大家閨秀還講究!”


    “大姐見過大家閨秀?”李小幺從腰間荷包裏摸出香脂,挑了點出來往臉上揉著,笑著問著張大姐,張大姐搖了搖頭:“俺們莊戶人家,哪見過大家閨秀!”


    “那大姐怎麽知道我比大家閨秀還講究?大姐又不知道大家閨秀怎麽揩齒,怎麽洗麵,怎麽個講究法。”


    張大姐張口結舌了片刻,眨了眨眼睛,拍著衣服前襟笑了起來:“怪不得你二槐哥說你是個難纏,鬼精鬼精,還真是!”


    李小幺歪著頭,上下打量著張大姐,眉梢慢慢挑了起來,又緩緩落了下去,嘿嘿笑著沒再接話。


    李小幺慢條斯理吃了碗熱粥,李宗貴等人已經套好車,李宗梁從屋裏抱出斷了腿張石坎,張石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感激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魏水生和張鐵木一邊一個搭著手,掀起車簾子,將石坎放到車上,李小幺跳車廂前晃著腿坐好,李宗貴牽著大青走騾,李宗梁、魏水生緊跟著,張鐵木和張興旺、張大壯、孫玉山四個人跟車後,啟程往鄭城趕去。


    疾走了小半天,趕午初前,一行人進了鄭城城門,先打聽著找了城裏好跌打大夫,帶石坎去接骨,這腿斷了好幾天了,大夫隻好一掌下去,先打開了再重接上,隻接得石坎一陣陣慘叫,哭叫沒個人腔,李小幺不敢聽卻又想看大夫怎麽接骨,捂著耳朵伸長脖子,眼睛一錯不錯看著熱鬧,大夫接好骨,用木板捆好石坎腿,開了藥,細細交待了用法,張鐵木背著滿頭大汗石坎出了醫館,找了家靠近城門大車店放下石坎,留張興旺看著他,其餘幾個人牽著騾車,往騾馬市賣騾子和車去了。


    李小幺拉了拉李宗貴,落後兩步,低低說道:“咱們兩個到別處逛逛去?好到衙門口去看看,萬一城門口沒有,那裏有告示呢,反正他們賣騾賣車買糧食,也用不著咱們,咱們逛好了,就到那個大車店等著他們去。”


    李宗貴忙點頭答應著,兩人上前和李宗梁說了,離了幾人,找人打聽了方位,穿街過巷,尋鄭城府衙看動靜去了。


    俗話說‘衙門自古好景觀’,這鄭城衙門,自然也是整個鄭城熱鬧繁華所,正對著衙門口,是一條寬闊街道,東邊是一家兩層酒肆,雖說掛著酒肆幌子,可李小幺和李宗貴一致認為,這多是家過得去分茶鋪子,離酒肆可差遠了,分茶鋪子對麵是家醫館,醫館旁邊是一家大藥鋪,緊挨著藥鋪,是一家當鋪,再過去,又是家分茶鋪子。


    兩人一路走到衙門口,站八字牆前,仰頭看著帖了滿牆各種告示,告示被風吹動間,露出八字牆上寫著字來,李小幺忙伸手掀起告示,歪頭看著下麵寫字,‘不許為非’,正要再掀著看別字,衙門裏一個衙役揚聲訓斥道:“喂!那個小子,找打呢?那告示是你能扯?!”


    李宗貴忙拉著李小幺往後退了兩步,陪著笑衝著衙門口拱了拱手,以示聽到訓斥了,兩人又看了一會兒,才轉身離開八字牆。李小幺拉了拉李宗貴,低聲說道:“咱們去問問這裏有沒有邸抄賣,那個東西得看看,有用不過。”


    李宗貴皺了皺眉頭,他一直不明白小幺怎麽會對邸抄這種東西有興趣,長豐樓她就愛看這個東西,那上頭都是當官人事,跟他們有什麽相幹?看那些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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