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的眼,已經布滿了血絲,不禁有些慚愧:“父神,姬瑤不對。”


    “可是石錦與你說了什麽?”他也不叫我起來,隻這般問。


    “石錦給我看了少昊君在浮山上……殺了一個女子……”我頓了頓,“可是少昊君說,那便是蛇妖,他並沒有殺她,而是要抽離她身上的魔氣。就在剛剛,少昊君還帶女兒去了浮山,便看那蛇妖,原本女兒可以殺了她的,可是少昊君不允。”


    “你可知少昊君為何不允?”


    “因為……”我掙紮著,因為他顧及昭和神君的事情,想要放那蛇妖一條生路?可是……我該說嗎?


    父神繼續道:“因為那個時候是魔性侵染性最強的時候,你若是冒然出招,一個不慎便會落入魔道的陷阱,重者墮魔。”


    不待我回答,他複說道:“他不讓你出手,還因為,他的母親便是那般墮魔。”


    我猛地抬頭,看著他:“父神……你也知道?”問完便就覺得自己多問了,父神是誰,這天界的事情,哪怕眾人諱莫如深,他卻是肯定曉得的。訕訕地低下頭去,不知該說什麽。


    “起來吧,”他將我虛扶一把,“石錦便也是心中有個梗,總也覺得少昊君應是對天界有恨,一直提防得狠了些,心思自是好的,但是……卻也難免有失偏否。”


    “那個……昭和神君……是石錦仙君的徒弟?”


    “唯一的徒弟。”


    “石錦仙君……應是很難過吧?”


    “這麽多年來,石錦心中有愧,自己唯一的徒弟卻救不得,眼睜睜看她受八十二道雷刑,脫筋斷骨,逐出天界,又眼見徒婿以己身祭那應仙石,以保天界永絕魔氣。”父神又歎了口氣,“你叫他如何平息?雖說為了三界沒有閉關,卻也自削神籍,隻為仙君。”


    “所以……石錦仙君才性子那般暴烈,隻做茶盞的時候才好些。”


    父神點點頭:“這是一段久遠的往事了……那昭和神君是個愛飲茶的,石錦便日日為她做這些茶盞,他人輕易碰不得。”


    他抬手拍了拍我的頭:“恐怕是因你對他胃口,性子也與那昭和神君相似,他才不吝將自己做的茶盞都贈與你,好好珍惜。”


    忽而一頓,我知他定是看見了我發間的那花蕊,隻是父神沒有再繼續,隻問:“姬瑤,你覺得,少昊君如何?”


    這個問題,他譴石錦來問過我,也不知道是試探石錦,還是我,今日裏,我確實是冤枉了那人,可我又覺得他如何呢?我自己都說不上。


    “終有一天,你父神我,也會離開你,到那個時候,又要誰來照顧你。”似是呢喃一般,身邊的人輕輕道,不似往日的嚴厲,我頭一回看他這般神色,心中有些空落落的,總覺得他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倒像是要離開我一般。


    心中慌亂,我抓住父神的手:“不,不會的,父神會永遠和姬瑤在一起,還有青米。以後,換姬瑤來照顧你們,姬瑤能做到!”


    父神卻隻是對我笑笑:“好的,換你來。去吧……與少昊君好好道個歉,他是個好孩子。”我從來都覺得,父神是與這天地一般的存在,不會隕滅,永遠不會,可是,這一刻我卻那般確定,他是要將我交付出去,我竟是覺得他這一瞬間,那般蒼老下去。


    不,父神,不管那魔道多難對付,姬瑤一定能幫你!


    即便是如此想,我仍是嬉笑與他道:“好,那本殿就去好好與他說說。若是他真的那般小氣,本殿便也不屑嫁他!”


    “去吧。莫要太跋扈。”


    走出殿門的那一刻,我竟是覺得眼睛都是濕潤的,狠狠抹了一把。我要好好修煉,要好好提升自己,不能讓父神那般操心。


    轉過宮牆,卻見一道人影,這人仿佛很愛這淺淺的綠色,總也是看到他一身綠衫。他就立在那應仙石下,並沒有往這邊看,我輕輕走過去,他才悠悠轉過身來。


    那原本唇上的血色已被清理幹淨,他就這般看著我走過去,似是早就料到我會去尋他一般,對著我微微笑著。


    我抬手按下他的唇角,他神色一怔,也沒有躲開,我複抬起一隻手來,將他的唇角往兩邊扯了扯:“你看,真正開心的笑,應是沒心沒肺的咧著嘴,不是你這樣的。”


    他仍是沒有反應過來,我放開手,看他一時沒有做出表情的臉,帶著不解帶著迷惑帶著淡淡地憂傷,我搖搖頭:“你呀,若是不想笑,便就不要笑,如果真的怕別人看出你的情緒,你就帶上麵具好了,如果你不怕悶的話。”


    “殿下這話好生有趣,在下記得了。”


    “我來與你道歉,對不起,冤枉你了,”我自知那幾道用力幾分,必是不好受,“你可需要些傷藥?我院中長了些藥草,你隨我去取些吧。”


    “殿下這是……邀請在下進你的後院麽?”他突然戲謔道,我知他在打趣我,也不以為杵,隨意應道:“畢竟是傷了你,總要賠你些什麽。”


    “殿下若真的要賠償,不用藥草也可。”


    “哦?”


    “殿下嫁於玄掣,便是最大的賠償。”


    我瞪眼看他,隻覺得這人,真的不能好好說話。


    “怎麽,不對嗎?”他笑道,“殿下乃是父神的大女兒,以後或是要君臨天下的,玄掣娶了殿下,不就等於坐擁天下了?這麽大的賠償,可比那些藥草實在得多。”


    “你想得美!”我錘他一下,“到底要不要!不要便就算了!”


    “要要要,怎麽不要,既然殿下要給,自然要的。”


    剛回殿中,便聽皿柒來報:“主子,方才虛玉元君過來,說是要去下界玩一玩,曼珠和沙華嚷著要一起去,虛玉元君便就帶了下去。”


    這曼珠和沙華,實在是太過放縱了些:“你緣何沒有攔著?此番下界那般凶險,怎麽能任由他們胡鬧?”


    “虛玉元君的性子你的知道的,又怎麽會聽我的。曼珠和沙華也是叫主子寵壞了的……”


    “行了行了,倒全是本殿的不是了。”虛玉元君應是知道分寸的,我也不擔心,隻看了看那院中的花兒,指給玄掣看,“瞧見沒,藥草在那邊,你自己去還是……”


    “玄掣自己去便好。”他施施然走了進去,我遠遠看著,隻覺得當真是賞心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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