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茯苓換了身衣裳,連口熱飯都沒吃便下了山,忙碌了一整夜沒有合眼,她卻像什麽都沒發生一般,若無其事的去給學生們上課,暴雨下了一夜卻在今早停了下來,好像是有意要抹掉什麽東西一般。


    下山的路因為暴雨的緣故異常的泥濘,鳳茯苓無奈,便繞了遠踩著竹葉下了山,到山下的時候,她的鞋子已經有些濕了,裙子上也沾染了些許的水珠!想著這樣總比踩著一鞋子的泥要來的好些,便一點不放在心上的去了私塾給學生們上課!


    鳳先生上課的方式一夜之間傳遍整個大竹村,有的孩子家長表示,楊先生教孩子們讀書寫字,鳳先生教孩子們做人,兩位先生要是能一直這麽合作下去的話,那一定能教出優異的孩子!


    有的學生家長覺得,鳳茯苓不過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自己會的東西都能數得出來,就她那點墨水,拿什麽來教孩子?眼看科考在即,楊先生竟然這麽不負責任的將私塾的大小事務全都交給一個小丫頭打理,這便也就算了,竟然還讓她來給孩子們代課,真是荒唐!


    可是楊先生好像當真是有事離開了,已經有兩三天沒有在村子裏見過他了,他們也不識字,隻好忍受著,希望鳳茯苓不要將孩子們荼毒得太慘!


    鳳先生到私塾時,孩子們已經整整齊齊的坐好了,認真的翻看著手中的書卷,或者看著自己昨天花了好長時間才寫出來的心得體會!


    鳳先生第一件事便是將那些心得體會收起來,當堂查看這些孩子都寫了些什麽,搞得下邊的孩子們坐立難安!


    鳳先生因為一直在笑,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她便在笑,所以孩子們猜不透鳳先生到底在想什麽,她現在是高興還是生氣?待會是要讚賞還是批評?


    有的孩子拿本書出來想要在鳳先生麵前表現一下自己認真學習的態度,可是自己的心思卻全然不在手中的書本上,鳳先生更是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鳳茯苓心裏有些想笑,她雖然沒有看下邊的學生都在幹些什麽,但是她知道,她都清楚,畢竟當初那丫頭可是天天纏著她跟她說班主任有多討嫌!


    鳳茯苓很認真的看完了學生們交上來的東西,抬眼的時候看到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著她,好像是想要從她口中聽到對自己交上去的東西的讚美的話,她莞爾一笑,將手中那一遝紙一放,“今天,再跟你們說一個故事!”


    鳳先生吊足了學生們的胃口,卻一點要誇要批的意思都沒有,不說好,也不說不好,也不說他們到底有沒有領會到她想要傳達的意思,便漫不經心的揭過了這一章!


    “先……先生!”下邊,一個個子不高眼眸卻異常明亮的學生有些瑟瑟的站起來,他的眼睛幹淨澄澈,沒有因為生活的不易而染上絲毫的塵埃,雖然穿著有些破舊,褲子補了穿穿了補,但他卻沒有因此有一絲的自卑,尤其還是在穿著什麽的都還不錯的鳳茯苓麵前,他隻是稍稍的有些忐忑,可能是因為還是第一次跟鳳先生說話的原因!


    鳳先生依舊笑得溫和,沒有因為他的打斷而有絲毫的不悅,她微微的多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叫什麽名字?”


    下邊的站著的學生有些詫異的抬頭,鳳先生不問他什麽事情反而問他什麽名字,他有些愣愣,但也隻是一瞬間便反應過來了,臉上揚起屬於少年的明媚笑容,孩童般天真爛漫,聲音也突然洪亮如鍾,“學生程宇!”


    鳳茯苓笑了笑,漫不經心的開口,“人生的道路上有一位好的先生與其說是一種幸福,倒不如說是一種不幸!就是這麽簡單!我告訴你們要怎麽做,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麽,我給你們說一百遍又如何?說一萬遍又如何?是!或許我隻說一遍你們便會用心的記住,但是記住又能怎麽樣?那始終不是你們的東西。


    你們或許能夠想明白那個故事我想要告訴你們些什麽,但是你們因為從來沒有踏出過大竹村從來沒有經曆過風霜雨雪所以你們永遠也不會明白其中的真諦,做到真正意義上的理解!


    你們因為根深蒂固的等級觀念所以想要踏入仕途,認為做官的人高人一等,所以碰得頭破血流也不願意回頭看看,大竹村雖日子清貧,但是這裏的村民們都十分的淳樸,他們一心向善……算了,說再多也沒用,畢竟有些東西,不是語言能夠傳達的!”鳳茯苓坐在草席上,忽然望了望站著的程宇,“程宇,離你們進京趕考還有幾日?”


    程宇低頭掰著手指頭數了數,隨即抬頭自信滿滿的道,“先生,現在是八月初七,科考是九月二十三,算下來還有四十七天的時間,但是因為我們這裏離帝京實在太遠,所以學生們已經跟楊先生商量好,三日後便動身出發!”


    “三日?”時間這麽緊?鳳茯苓皺眉,本來還想慢慢的改變他們的思想的,但是沒想到竟然隻有三天的時間了!“你坐下吧!”


    “竟然隻有三天的時間了,那故事就不跟你們說了!不管你們能不能金榜題名衣錦還鄉,我都要與你們說一說為官之道!”


    “為官之道?先生懂這個?”


    鳳茯苓頓了頓,沒回答學生驚訝之下脫口而出的疑問,說實話,這些東西很多都是忌口,她作為一個路過被人半玩笑半認真揪來的半路先生其實沒必要跟他們說這些,但是竟然答應了楊先生暫代先生一職,那麽她便有義務教他們怎麽做人,怎麽在將來險惡的官場上舉步維艱的活下去!雖然有捷徑可以走,但是她不想他們在世俗的打壓之下變得圓滑,那樣就違背了自己的初衷,也違背了學生們自己的品格和做人的底線!


    “當今皇上共孕育有七個皇子,三個公主,大皇子雲亭,字亭之,坊間傳言說他性情溫厚,待人和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謙謙君子!成昌建國沒多久,便被皇上封了親王,封地是南部最富庶的幾座城池,雖封了淮安王稱號,但宮中辰妃娘娘舍不得自己的孩子,皇上便暫時留了他在京中!


    二皇子雲楚,字瑾淩,是當年跟皇上一起推翻大俞政權的不可缺少的人物,當年史書就有評語說,推翻大俞王朝,得雲家三少則占勝利之五成,而另外五成,有三成則來自於三少次子雲瑾淩,由此可知他在此戰中所占的重要位置及所發揮的作用!


    而當年的三少次子不過五歲幼齡,當年慘烈的一戰中,他以極為鐵血的手段迅速的奠定了他在軍中超然的地位以及極高的威望,五歲便如此,更何況於已經過了十多年,現在的他有多厲害,沒有人知道!五歲憑軍功封王,別說隻是建國不過二十年的成昌,就算是在整個大陸上,那也絕對是沒有先例的,就算是臨安國的七王爺,也是在八歲的時候才封的王!


    楚王手段狠辣,心思縝密,在京中,在眾大臣一致認為不可得罪的人物中位列第一!


    三公主雲裳,九公主雲芯,早些年間便遠嫁了!這兩位公主都是以和親公主的身份遠嫁的,也因為她們,成昌在最沒有基礎的時候與他國建立了牢固的外交關係,並簽訂了百年和平共處的協議!


    不過,雲芯公主在還未成年的時候便遠走他鄉,皇上每每想起便總是自責不已,所以在皇宮,九公主的事情,甚至是名字都是絕對不能提的!


    四皇子雲邱,字之放,自小喜歡跟在大皇子身後,除次之外,最喜歡的就是四處遊山玩水,拜訪名山古刹,時常不在京中,皇上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開始的時候還會管教一二,但是越是到後麵便越是放任他了!他是目前京中唯一一個已經成年卻沒有封王的皇子!


    皇上的第五個兒子,名叫雲焱,表字華昭,雲華昭是當今皇後的親生兒子,也是當今太子,傳言說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騎射什麽的也不在話下,性格活潑,是皇上最喜愛的一個兒子,他重情重義,為了救手下將士曾千裏走單騎,險些命喪敵軍亂箭之中!人救出來了,他自己卻生命垂危險些魂歸九天,外人可能覺得他魯莽,但是皇上知道,他隻是生來大膽,敢做常人不敢做的事罷了!


    六皇子雲輾,七皇子雲升,八皇子雲溪,以及九皇子雲霖都是京中未成年的皇子,如今並未封王!還有一個,也是京中唯一的一個公主,雲蕊,小公主年幼,還未到及笄之年,所以現在依舊待字閨中!”


    鳳茯苓停了,看著下邊的學生久久沒有開口!


    “先生,不是說為官之道嗎?怎麽扯到王爺公主的身上了?”學生們單純,雖心裏知道鳳先生說的這些極為重要,但是就目前來說,似乎跟他們並沒有任何關係


    天下英才何其多!他們自己都沒有把握能不能高中金榜題名,鳳先生就跟他們講起了這些!鳳先生這些話完全可以等他們中的誰高中回鄉之後單獨跟他說的,可是她為什麽選擇現在說?是對他們有信心,還是另有別的什麽隱情?


    坐在角落之中,程宇臉色不變眸光卻微微的沉了沉,鳳先生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她會知道這麽多事情?


    雖然這些事情隻要稍稍打聽一下便能打聽清楚,但是他不認為一般女兒家會打聽這些事?


    鳳茯苓淺笑著站起身,拂了拂衣裙上不存在的灰語氣漫不經心的道,“我跟你們說這些,不是要讓你們之中的誰有幸高中之後趕緊選一個靠得住的人當靠山,想要在黑暗的官場中活下去,那便要順應風向,但是帝京之中的風向來不大,甚至可以說是沒有,在無風的環境下,該怎麽做才能更好的活下去,活出自己的本色,那便是你們自己該思考的問題了!


    今天就說到這裏了,你們就當聽了個故事吧!聽過之後一笑而過就行了!”鳳先生笑得溫和,笑得動人,笑得無所謂,笑得毫不放在心上,笑得……程宇想抽她!


    帝京之中沒有風,因為,那裏向來都是暗潮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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