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私塾楊先生的請求,鳳茯苓一大早便吃了東西下了山,楊先生給她說了私塾的大致方位,可是具體的卻根本就不知道,雖然來這裏已經有幾天了,但是她一向很少下山,基本就沒下去過,無奈之下,隻好一邊走走停停,一邊看見過路的人便上前詢問。


    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很奇怪,鳳茯苓不知道楊先生跟村民們說了什麽,但是心底裏卻知道,村民們向來淳樸,你待他們好他們便會待你更好,鳳茯苓一問,那些人當即就丟下手裏的東西說要帶她去,她微笑著謝絕了他們的好意,隻是讓他們給自己指了個方向後,便自己一個人去了!


    語言真的是一門藝術,鳳茯苓知道,她剛來這裏的時候,那些人在背後議論的她的話,她心裏都清楚,她在這裏的名聲什麽的並不算好,甚至可以說得上壞,隻是她是過客,倒並不在意他們說什麽,反正她待不了多久!


    她知道這些問題楊先生一定會為她解決的,隻是不知道他說了什麽,他們沒有再對她心懷不滿就算了,現在竟然還對她這麽的客氣!


    鳳茯苓笑了笑,想到這裏淳樸的民風,村民們到底也是淳樸的!


    好不容易七拐八拐的終於到了私塾,鳳茯苓當時就有些傻眼了!!!


    學堂裏邊,所有的學生都呆呆的望著站在門口的她,一身白衣飄飄,而楊先生所謂的打下手,現在卻是連他的影子都沒有看到,她正想開口問楊先生去了哪裏,就聽到裏邊稚嫩的聲音幽幽的響起!


    “楊先生說他有事要離開幾天,今日開始便會有一個穿白衣的姓鳳的先生來為我們授課,敢問姑娘,你便是楊先生口中的鳳先生嗎?”


    有事?要離開幾天?那這意思也就是說,這幾天都要由她來給他們授課嗎?鳳茯苓垂眸,楊先生心到底要有多寬才能這麽胡來!是對她太放心了,還是對自己的學生太自信了?


    想著自己本身便留不了多久,楊先生這般,到底是何用意?


    想不明白,裏頭的學生又全都巴巴的望著她,鳳茯苓微微一笑,抬步走了進去,白色的衣裙在空氣裏劃出一道優美柔和的弧度,披散在肩頭的青絲被她走動時帶起的風微微吹拂,散開一道道柔美的曲線在空中劃過,隨即又安靜的垂於她的腰際之間,發梢微揚!


    “楊先生有事,讓我暫代幾天的課,可我想著臨近科考,要教的東西先生定然已經教過,既如此的話,我便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事情了,在最後的幾天裏,我便跟大家講一些先生從來沒有跟你們說過的東西吧!”


    學堂裏,眾學生瞪大了眼睛看著上邊那個年紀與他們相仿,甚至比他們還要小一些的白衣女子安靜文雅的站在那裏,臉上一直帶著淺淺的笑意,可是她的身上,卻早已沒有了他們身上的稚嫩之感,明明二八芳華,卻硬是給人一種看破世間,看淡一切的滄桑疲憊之感,可是盡管如此,她卻猶自笑著!


    她的笑很淺,眼中也帶著溫暖,好像散發著一種魔力一般,將他們深深的吸引,可是卻從來讀不出她眼底偶爾流轉的暗芒中,到底掩藏著什麽樣的秘密!


    她用自己的笑來溫暖他人,他們卻不知她的心是否也如同她明媚淺笑的眼眸一般,笑意盈盈!


    有學生偷偷的在心底總結了一下對鳳先生初印象,最後得出來的結論是:故自淺笑,身處鬧市猶自若山野,無心之舉,卻總能在別人心頭濃墨重彩卻又溫柔的添一筆淒涼,她無心溫暖他人,卻又無意間用螢火之光照亮別人的心扉!鳳先生,非凡人也!


    她是池中金鱗,是蒙塵明珠,是無意與日月爭輝的螢火,不起眼,卻能讓人一眼便難以忘卻!這般不凡的鳳先生,卻讓他們一眼便能看出來,她是一個無心的人!


    可是鳳先生不想想那麽多,也不想管學生們在想些什麽,矮桌上整齊的擺放了筆墨紙硯,她卻連提筆都沒有,便盤膝坐在了矮桌後鋪著的一張已經陳舊的草席上!


    看著二十多名學生同樣單純的眼眸中散發出來的疑惑的不解的不屑的不滿的各種各樣的目光!她淺淺一笑,一點不放在心上,“天下學子都一樣,都希望有朝一日金榜題名華服加身光耀門楣,一番雄心壯誌想要一展抱負,你們也不例外!我不知道你們的才華能不能支撐得起你們的夢想,但是今日竟然坐在了這裏,有些事情,我便要與你們說清楚!


    離你們進京趕考也還有好幾日的時間,那麽這幾日裏,我便也不打算跟你們說那些書本上百年不變的陳舊的東西了,今天,我給你們說一個故事吧!”


    鳳茯苓臉上依舊笑著,那笑容也依舊很淺,看著下邊的學生很認真的看著她的樣子,那眼眸中竟是不經風塵的幹淨明澈,她心裏竟莫名的閃過一抹不忍,隨即便被她遺忘在了角落之中,“在我以前所生活的地方,有這樣的一個人,在一次執行任務的過程之中,他不慎被敵人傷了腿,落下了一生的殘疾,導致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可是他卻硬是拖著這樣的一副殘軀,追了那賊人十多年,十多年的心酸好不容易熬出了結果,他終於如願以償的將那賊人繩之以法了,可是,在所有人都對他稱讚有加,街頭巷尾都在流傳他的故事,發揚他不屈不撓的堅強意誌和精神品格的時候,卻傳來了他在家中自盡的消息!


    你們能夠想象,在漫長到看不見光明的十多年的煎熬中好不容易熬出了頭的人,卻轉眼就自盡家中是一種怎樣的淒涼嗎?


    你們能夠想象到,人人稱讚人人將之視為楷模的人用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是一種怎樣的無奈嗎?他跟所有懷揣夢想的人都一樣,是一個值得所有人敬重的人,可是他卻為什麽要選擇自盡,而不是為自己的事業所犧牲呢?”


    鳳茯苓話落,優雅的站起身,拂了拂有些褶皺的裙子,將那褶皺撫平後又道,“今日的課就上到這裏,你們回去好好想一想,明天所有人都交上一份自己的心得體會及感悟,能寫多少都無所謂,我隻是希望都是你們發自內心的真實感受,能不能領會其中的真諦,那就看你們自己了!”


    鳳先生沒有給人上過課,第一次上課就當起了甩手掌櫃,給學生說了一些東西後,便率先一步離開了學堂離開了私塾離開了聚居在一起的人們的草屋木屋爬上了高山回了山上的那間竹屋!留下微微有些發愣有些不解有些瞠目結舌的學生,不知道楊先生哪裏找來的夫子,這般的不負責任……


    鳳茯苓當然知道在時間沒有到之前不能離開學堂放學生們回家,但是既然楊先生找了她,那麽在課堂上便要聽她的安排,你要是有什麽建議意見的,等她走出學堂再說!可惜楊先生不在,沒人跟她說她錯了……


    還有一點,她和楊先生所說的東西完全不同,每天不能講多,還要留時間給他們自己思考,能領會到多少,全部都要靠他們自己,她雖然暫代了先生一職,也的確有責任教他們如何做人,遇事該如何冷靜的處理,可是她一向相信,講的再多,還不如學生自己領悟來的重要來的寶貴,即使隻是那麽一點點!


    簡易的竹屋內,東西並不多,除了一些生活的必需品之外,基本上什麽都沒有,竹屋一共三兩間,因為不喜歡屋子裏有煙味,所以在外間搭了一個小廚房,小廚房除了屋頂上搭了竹子防雨水之外,什麽都沒修!


    灶台上鍋碗瓢盆一應俱全,院子的角落裏有一口井,是以前在這裏住的人打的,這間竹屋的主人不知道是去世了,還是將這竹屋轉贈給了這裏的朋友離開了?她在握有這裏房契的人那裏租來了這間竹屋,得知山上可能有些很凶的動物出沒,所以如此清新雅致的環境,卻沒有人敢居住在這裏,就連幾天前她租下這裏的時候,屋主也是百般勸阻,最後實在是拗不過她,隻好將這裏租給了她!


    盡管如此,走的時候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她,一旦遇到危險一定要趕緊逃趕緊下山去找他!鳳茯苓笑著表達了謝意後,終於送走了他!


    竹屋內,鳳茯苓手中握著一塊紅白相間相互錯雜的玉佩微微的有些出神,玉佩渾厚圓潤,裏邊還有少見的一些天然生成的金絲,金絲纏纏繞繞,錯綜複雜,不知道多少年過去了,裏邊大自然的雕刻也終於初見雛形,那是一隻罕見的金色鳳凰,鳳凰金色的尾巴微微的卷縮著,頭低垂著,眼眸一直緊緊的閉著,仿佛陷入了沉睡一般,沒有一點要醒過來的趨勢!


    好久之後,鳳茯苓才終於回過神來,嘴角依舊淺笑盈盈,眸中卻是萬般思緒,她將玉佩用一根黑色略粗的線穿起係於頸間,將玉佩放於胸口用衣服遮住,隻露出兩端穿過玉佩的黑色的線之後,才站起身走出了竹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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