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趙家的日益強大,同居一個山坡上的羅家也跟著揚眉吐氣起來。


    為什麽?


    趙家在長樂村的所有田地都是裕叔掌管,遠在縣城的趙家無憂大院有三個大管事,一個是財叔的兒子羅振榮,另一個是財叔的女婿張錦泰,財叔曾在村中的小酒店當眾吹噓:“趙家的金銀,有半多由我羅家人管著的。”再有羅振榮、羅振華兄弟倆在縣城新建的閣樓式的院子,也是財叔、財嬸在眾人麵前誇耀的資本。村中人要到趙家幹活掙銀子,得經裕叔點頭,家中有人在趙家無憂大院做事的,因羅振榮、張錦泰的關係,更是對羅家人客氣。


    裕叔從趙家搬回家,起初並沒有引起財叔和財嬸的注意。直至有一天,財叔、財嬸發現盧朝森的父親盧三伯帶領人到趙家的藥材園子采摘金銀花,回家後跑到裕叔的青磚庭院去,看到裕叔無精打采坐在屋簷下獨自發呆,急忙追問裕叔為什麽不到趙家做事。裕叔明白自己離開趙家的原因是不能對人言明的,對財叔財嬸的輪番追問,保持沉默。財叔和財嬸問得口幹舌燥,裕叔就是一言不發,夫妻倆氣急敗壞地離開。


    回到自己的泥磚屋,財叔和財嬸躲在房間裏嘀咕一番。財嬸到趙家大門外攔住一個小丫環詢問裕叔的事,沒問出個究竟,反被那小丫環斥責,回家告知財叔,夫妻倆越發覺得問題的嚴重性。財叔和財嬸又嘀咕了幾天,一致認為,裕叔之所以被趙家趕回,一定是得罪了趙家人;裕叔不到趙家做事問題不大,反正裕叔掙到銀子也不給他們花,最擔心的是會影響到兩個兒子和女婿的飯碗。是羅振榮、羅振華每月給父母一兩半兩的零用,財嬸時不時到羅水秀那裏討要些少,才使得財叔財嬸頓頓都吃上白米飯,隔三差五的有肉吃,在村上行走時理直氣壯地把腰板挺得直直的,說話也響了幾分。


    無論如何,都不能跟趙家結仇。如今的趙家財大氣粗、威震一方,可不是過去那個人單勢薄、日子拮據的趙家了。


    不能讓傻子阿裕連累了兒子和女婿!剛剛過上舒坦的日子,絕對不能再回到過去紅薯飯都吃不飽的窮困日子。


    財叔和財嬸來到裕叔的青磚院子,擺出兄嫂的架勢,威逼裕叔到趙家向李畫敏和趙世宇道歉,說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羅家是萬萬不能得罪趙家的。裕叔當然不肯去,他心裏清楚,趙世宇隻是不想讓自己跟月娘見麵,不會找羅家人的麻煩。這些話,裕叔是不會對財叔和財嬸說的,隻是憋在心裏。


    見到裕叔死活不肯去趙家,財叔和財嬸更加肯定,裕叔得罪了趙家人。


    “你這個死傻子,趙家人看得起你,肯將田地交給你管理,你就應該老實本分地做事。你到底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惹火了趙家人被趕回家?你即刻給我到趙家去,給趙家人跪下叩頭也好,領一頓鞭子也好,都要求得他們的諒解。你自己不到趙家做事沒關係,不要連累了阿榮、阿華和阿泰。要是帶累得大家沒飯吃,你是別想活了。”


    不久前還親熱地叫“阿裕”“他裕叔”的財叔和財嬸,將裕叔罵個狗頭噴血。幹動口沒用,財叔、財嬸喊來大兒子羅振富,三人又打又罵、拉拉扯扯,愣是將裕叔拖出大門,朝趙家方向搡去。可憐裕叔憤怒地叫喊抗議,敵不過三人聯手,身不由已地朝趙家而去。


    李畫敏帶孩子到西院去看望月娘,與月娘閑話。小鬼什刹在李畫敏耳邊悄悄告訴裕叔被財叔、財嬸辱罵的事。為了不讓月娘知道裕叔的遭遇而擔憂,李畫敏裝得無事一般繼續與月娘談話。事情發展到財叔、財嬸和羅振富居然押犯人一般把裕叔押來趙家,李畫敏再也坐不住了,找個借口匆匆離開西院。月娘抱著浩浩,心神都集中在這小家夥身上,竟沒有注意到李畫敏離開時眼中噴薄欲出的怒火。


    回到自己居住的正院,李畫敏即刻派蘭花迎財叔等人的來路走去,要他們馬上放開裕叔。蘭花不敢怠慢,快步走出趙家大門,沒走多遠就看到財叔、財嬸和阿富三人推推搡搡地押裕叔走來,財嬸扯開銅鑼一樣的嗓子罵個不停,財叔和阿富時不時用腳踢裕叔。


    “你們在幹什麽?馬上放開他!我們夫人叫你們馬上放開他。”蘭花板著臉,朝財叔、財嬸和羅振富叫喊。


    財嬸一見到蘭花,馬上堆出笑臉:“是蘭花呀。我們正要去找敏敏呢。這個傻子對不住趙家,是打是罵,盡由阿宇和敏敏發落,我們是絕對不會幹涉的。”


    盡管蘭花一再申明,李畫敏叫馬上放開裕叔,財叔、財嬸就是揪住裕叔不放,堅持要押裕叔去給李畫敏或趙世宇發落。財叔財嬸的想法是,裕叔是因為得罪趙家人被趕走的,趙世宇、李畫敏肯定對裕叔不滿,自己用行動來教訓裕叔替趙家人出氣,跟趙家人站在同一陣線上,肯定討得趙世宇、李畫敏的歡心。財叔甚至想,說不定趙家那兩個年輕的當家人一喜歡,將幾百畝的莊稼、藥材交給自己管理也有可能,自己就是趙家赫赫有名的管家老爺了。


    “財叔,財嬸,你們要幹什麽!”


    一聲怒喝,打斷了財叔的夢想,李畫敏風姿綽約的身影出現在趙家的大門口,身後跟隨一群奴仆。這位年輕的當家人柳眉倒立兩眼圓睜,兩眼噴出的怒火幾乎要把財叔、財嬸和羅振富燒成灰燼。


    李畫敏怒不可遏。這幾年裕叔吃住都在趙家,裕叔為人誠實憨厚,盡心盡力管理趙家的田地替趙世宇李畫敏分憂,又十分疼愛李畫敏的三個孩子,李畫敏的心裏早將裕叔當作親人看待,如今看到財叔、財嬸和羅振富折辱裕叔,李畫敏將他們活埋替裕叔報仇的心都有了。


    “馬上放開裕叔!”


    幾年來參與管理趙家的生意,身為趙家的女主人,李畫敏說話自有不可違抗的氣勢。奸詐狡猾的富商、大戶人家的夫人少奶奶,李畫敏接觸過許多,從來沒有生過怯意,何況麵對的不過是幾個常人眼中隻會大話壓死人的小人物。


    財叔、羅振富急忙放開裕叔。財嬸衝李畫敏嘮嘮叨叨,說請李畫敏責罰裕叔的話。李畫敏狠狠地瞪財叔和財嬸,走近裕叔,看到裕叔臉上、手腕上有血跡,驚叫起來。


    “裕叔,你受傷了。來人,去請老郎中來給裕叔治傷。瞧你們幹的好事!”


    “敏敏,不用請郎中了,我沒有事。這點小傷不礙事的。唉——”裕叔轉身回家,右腳邁步時不靈便,裕叔極力掩飾沒有成功。


    “你,扶裕叔回家去。你還磨蹭什麽?還不快去請老郎中給裕叔治傷。”


    李畫敏目送裕叔在小廝的攙扶下慢慢離去。收回目光,李畫敏看到呆呆望自己的財叔、財嬸和羅振富,嫌惡地皺眉,毫不客氣地將這三人訓了一頓,說他們虐待裕叔沒有人性。財嬸幾次張嘴欲分辯,都被李畫敏惡狠狠的訓斥堵住了。


    “我勸你們別壞事做盡,小心遭報應。”


    李畫敏怒氣衝衝地一甩長袖,掉頭朝裏去了,趙家的奴仆跟隨進去,喧嘩的趙家大門前登時一片沉寂。財叔、財嬸和羅振富你看我,我看你,愣了半晌,互相埋怨沒有向李畫敏解釋清楚,無精打采地返回家。


    趙家的小廝根據李畫敏的吩咐,請來老郎中給裕叔治傷。不過是摔倒時擦傷了臉膛和手腕,右腳被踢起小塊青於,老郎中說不礙事,給了些塗抹的藥膏就走了。李畫敏坐在趙家的廳堂裏,聽清楚了裕叔的傷勢,恨得將財叔、財嬸和羅振富狠狠罵幾遍,仍不解恨,最後叫小鬼什刹去將財叔、財嬸和羅振富摔幾個跟頭,也都摔傷了臉麵和腳,方解了心中這口惡氣,自認為替裕叔報仇雪恨了。


    傍晚趙世宇從桃源鎮回家,聽李畫敏說裕叔受傷的事,馬上就火了,叫順子到羅家走一趟。順子先到裕叔的庭院,取出趙世宇送給裕叔的補品,轉述了趙世宇的問候,然後又朝財叔財嬸的泥房屋走去。財叔、財嬸臉上都敷著草藥,用塊破布包紮,正在廚房裏做晚飯,聽說趙世宇身邊的小廝找,一瘸一拐地走出來,同樣用破布包紮臉麵、腿腳不便的羅振富也從房間裏出來。順子看得心裏犯嘀咕,羅家這夫妻倆和大兒子受的傷幾乎一模一樣?也太巧了!


    “我家老爺命我來傳一句話:誰跟裕叔過不去,就是跟趙家過不去。”


    順子說完掉頭就走。財叔撫摸臉上的傷痛,突然想到了什麽,跑去看望裕叔後,更加肯定老兩口和大兒子臉上腳上的傷痛,都是趙家那個會法術的女主人的傑作。財叔、財嬸和羅振富是後悔莫及。


    唉,拍馬屁拍到馬蹄上。本來以為裕叔得罪了趙家人,趙家人一定會恨裕叔,教訓裕叔可以討好趙家人。誰知,不僅沒討得趙家人的歡心,反而被李畫敏教訓,惹來趙世宇聲色俱厲的訓斥。


    傳說中李畫敏教訓桃源鎮各位掌櫃和陳家人的種種手段,讓財叔、財嬸和羅振富如芒在背、一夜無眠。天亮後,財叔財嬸顧不上臉上腳上的傷痛,乘坐順風車到縣城找羅振榮等人想辦法。因李畫敏曾說過不準羅振富再踏入無憂大院,羅振富沒去縣城,縮在陰暗的房間裏不敢踏出房門一步。


    財叔、財嬸帶傷到縣城,老淚縱流地向兒子女兒求救,著實把羅振榮、羅振華、羅水秀和阿泰嚇了一大跳,都詢問受傷的緣由。幾經追問,財叔財嬸支支吾吾地說出真相,讓羅家的兒子女兒女婿都傻眼。教訓財叔財嬸的是無憂大院的女主人,叫他們如何替父母(嶽母)做主?並且這事還是財叔財嬸理虧在先。


    “阿榮,阿泰,你們是趙家的大管事,快替我們向敏敏求情。我們可不想死啊。”財嬸向三兒子和女婿哭訴。李畫敏折磨人的手段可是一套緊接一套,雖然沒聽說被折騰死的,可是被折騰得半死的大有人在,財嬸也親身體驗過其中的滋味。


    其他人都愁眉苦臉。羅振榮想了想,對其他人說:“這事唯有求敏敏,才能解決問題。你們聽我的。”羅振榮示意全家人都朝長樂村方向行禮,懇求說:“敏敏,我知道是我父母親有錯在先,你才教訓他們的。請你看在他們一把年紀的份上,饒了他們。或者你要我們做什麽,才肯原諒我父母親,請你明說,隻要是我們有能力做到的,一定做到。”


    長樂村的趙家回廊下,小鬼把羅振榮的言行轉告李畫敏。李畫敏抿嘴笑:“不愧是無憂大院的總管!你替我轉告阿榮:看在你幾年來盡心盡力做事的份上,這次我就放過財叔財嬸;你也要勸告父母親,別找裕叔的麻煩,否則別怪我手下無情。”


    縣城的無憂大院內,羅振榮將李畫敏的話學給在場的人聽,大家都鬆了一口氣,財叔財嬸羞愧地低頭,一再說以後不會欺負裕叔了。財叔和財嬸在縣城逗留,羅振榮請大夫給父母親治傷,不過是摔跟頭蹭破皮膚以及輕微的紅腫,不久就痊愈了。財叔財嬸惦記快要成熟的稻穀,不顧兒子媳婦、女兒女婿的挽留,返回長樂村。


    當天,財叔就端半碗炒花生,提一壺酒,到裕叔的庭院去與裕叔喝酒。裕叔另炒幾個雞蛋,與財叔一同喝酒。財叔滔滔不絕地說話,也沒有耽誤吃喝,幾乎將桌子上的酒菜都掃進肚子裏,是說得多吃得也多;裕叔慢悠悠地夾起一顆花生,半天才放進嘴裏,酒碗碰到嘴唇輕輕呷一點就放開了,隻有“嗯”“啊”這些聲音附和財叔。


    “阿裕,你與趙家人間到底怎麽了?我覺得怪得很。說趙家人看重你,他們將你趕回家來;說他們不看重你,為什麽又事事顧著你?”


    “唉——”


    “阿裕,聽哥的話,設法回趙家去。放著趙家的管家老爺不做,回家來做個閑人幹什麽?趁你還做得動,多掙些銀子留養老。我教你個法子,你瞅個機會去求敏敏,女人都是容易心軟的。隻要敏敏點頭,阿宇不會反對的......”


    “啊,啊......對!我怎麽沒有想到。”裕叔兩眼發亮,興奮得失聲叫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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