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銳利的目光牢牢盯住,李畫敏的心中直打鼓,她下意識地抓緊趙世宇,有躲到他背後的念頭。到底沒有躲,強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接受坤伯的審視。趙世宇反手握住李畫敏的手,輕輕地說:“不必緊張。一切有我呢。”


    長時間被坤伯審視,另有幾十雙眼睛聚集到自己身體上,李畫敏難以做到輕鬆自如。


    坤伯放下杯子,衝李畫敏點頭示意:“阿宇嫂子,你過來。”


    李畫敏猶豫地望趙世宇和月娘。趙世宇溫和地望她,給她一個鼓勵的微笑:“沒關係的,去吧。”月娘也安慰:“敏敏,你隻管放心,坤伯問什麽,你如實回答就是。”


    在幾十雙眼睛的注目中,李畫敏慢慢地走向坤伯,她不停地告誡自己:“放鬆,再放鬆。保持鎮定自若。”觀看幾步之遠的那個中年男子,他默默地觀察自己,射來的目光伴隨一種威懾力量。這個中年男子,他是長樂村的土皇帝,在長樂村他的話就是聖旨,享有這種威望的人,決不是個平慵之輩。


    放鬆,再放鬆。隻不過是教訓一番小偷,又不是做了喪盡天良的事,不必心虛。


    眾目睽睽之下,李畫敏不停地告誡自己,努力讓自己保持從容自如,向坤伯走去。坤伯目光如炬,注視走來的年輕女子。剛走到坤伯跟前,李畫敏不提防腳底下一滑,伴隨著一聲驚叫,身不由己地向前撲去,她閉上眼睛:“完了,丟人丟到家了。”早不摔倒,晚不摔倒,偏偏走到坤伯跟前就向前撲去,不明情的人,還以為自己故意撲到坤伯懷中呢。


    沒有料想中那樣,撲到一個男子的懷中,李畫敏手腕上一痛,被鐵鉗一般的大手抓住了,她睜開眼睛時,看到坤伯抓住自己的手,那洞悉一切的大眼在逼視自己。


    “阿宇嫂子,是你打傷了阿榮?”坤伯不動聲色,放開了手,低沉的男音平靜如水,但是威力十足。


    “我沒有。”李畫敏弱弱地回答,很無辜地接受坤伯的審視,她不敢避開目光,也不敢多說一個字。在強悍、聰睿的人麵前,少說少錯,示弱沒有錯。


    “阿宇嫂子,你很害怕?”坤伯沒有像其他人預料那樣,追問李畫敏打傷羅振榮的事。李畫敏點點頭,麵對長樂村的土皇帝和幾十個人的圍觀,把三隻手修理得傷痕累累之後,為這事接受審問,不緊張是假的。誰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是什麽事。


    “你害怕什麽?”威嚴的目光,懾人心魄。


    李畫敏感覺到窒息,她吸了吸氣,讓自己保持頭腦清醒後,方小心翼翼地回答:“我是第一次接受審問。”這裏不是公堂,沒有衙役,沒有刑具,不過這緊張狀況,跟到公堂受審,沒什麽兩樣。


    坤伯皺眉,揮手叫李畫敏離開,然後慢慢地喝茶。李畫敏回到趙世宇和月娘身旁,方發覺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趙世宇剛才望見李畫敏驚恐地接受坤伯的問話,極是心疼,恨不能替她回答,此時此刻見到她擦拭汗水,低聲說:“你緊張什麽?不做虧心事,不怕坤伯審問。”李畫敏點點頭,暗中想:“虧心事沒有做過,但是那三隻手受傷,是本小姐的傑作。”


    萬一露出破綻,弄得真相大白時,對自己肯定不利。


    在場的所有人都望坤伯,等候他的裁決。坤伯思索半晌,朗聲說:“阿榮不是阿宇嫂子打傷的,此事跟阿宇嫂子無關。”


    呃,就這樣結束了?還以為接下來是取證、對質呢。李畫敏又驚又喜,輕輕籲一口氣。月娘、趙世宇都如釋重負,讚揚坤伯處事果斷、明察秋毫。


    財叔叫喊進來:“阿坤,我不服。你既沒有追究她為什麽打傷阿榮,也沒有讓我們跟她對質,就草草了事。我們不服。”財嬸也跟隨叫嚷。


    坤伯幹咳幾聲,掃一眼財叔、財嬸,兩口子便停止了叫喊。坤伯慢慢掃一下在場的人,朗朗地說:“我之所以說阿宇嫂子跟打傷阿榮的事無關,是因為她根本沒有能力打傷阿榮。”坤伯俯身,撿拾起地上一個小東西,給眾人看時,是個小鐵珠,他接著說:“剛才我把這小鐵珠彈到阿宇嫂子腳下,要是會武功的人,會因為踩到這小鐵珠摔倒?我抓過阿宇嫂子的手腕,她脈動細弱混亂,不是個習武的人。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能打傷一個練武的男子?無稽之談!”


    眾人聽得心服口服。財叔和財嬸啞口無言。


    李畫敏恍然大悟,剛才在坤伯跟前絆那一跤,並不是自己倒黴,原是坤伯有意試探自己的深淺,她感覺到被抓的手腕異樣,悄悄挽起袖子瞧,手腕上紅了一大圈子,不禁吐了吐舌頭。幸好隻是試探,要是發狠懲罰,這隻手可能會被捏斷了,李畫敏驚心地望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子,警告自己:這是個危險人物!得避而遠之,千萬別去招惹他。


    財嬸看眾人就要散的樣子,急忙問:“坤伯,我家阿榮被打得渾身是傷,還被人掛在樹上淋雨,此事怎麽說?”


    坤伯將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阿財嫂子,阿榮被誰打傷,你先問清楚他,不能因為你們跟趙家有隙,就說是趙家人所為。再說了,身為一個習武的男子,如果真是被女子打得全身是傷,還掛到樹上去,叫他以後出外麵,不要對人說是我的徒弟。”


    自己教出的徒弟,如果真是被個不會武功的女子打傷,對坤伯來說,是奇恥大辱。


    坐在坤伯旁邊的坤伯母,見到坤伯生氣了,瞟一眼財嬸,輕輕哼幾下:“剛才我就說過,阿榮不會是敏敏打傷的,他們還指責我偏袒趙家人,死死咬定是敏敏打傷了阿榮。你們說可笑不?我曾親眼目睹敏敏背一籮筐的桑葉,累得氣喘籲籲,可是阿財叔他們堅持說敏敏是武林高手。”


    站在坤伯、坤伯母身後的眾徒弟,紛紛議論開了。有人說,羅振榮有可能在外麵偷了東西,被人修理,回來賴在趙家人身上要銀子;有人說,羅振榮肯定是喝得分辨不出東南西北,連打他的人都看不清楚;更多的人嘲笑羅家人說話不經頭腦,編出的故事不靠譜,荒唐可笑。


    在場的議論都偏向趙家,財叔、財嬸氣得漲紅了臉,阿富、阿貴、阿華和羅水秀羞得麵紅耳赤,坤伯沒有發話又不敢奪門而逃。李畫敏聽得暗樂,忍笑悄悄拉趙世宇:“阿宇,事情已經澄清了,我們回家去。家中的牛棚還沒有弄好。”


    趙世宇向坤伯、坤伯母告辭,坤伯點頭讓他們離開。


    “等等,他們不能離開。”財嬸不肯放過趙家三口,“剛才我們問阿榮,是誰打傷了他,他用手指趙家,因受傷嚴重說話含糊,也許是我們聽錯了,打傷阿榮的不是敏敏,是阿宇。”


    坤伯登時黑了臉,繃臉不說話。那些年輕男子,氣得瞪眼看財叔、財嬸,不相信世上竟然有這種不要臉的人。


    趙世宇氣極,惡狠狠地瞪財嬸:“你們羅家人受傷,一定要我們趙家負責?!”


    月娘氣得指財嬸罵:“你們羅家人,真是蠻不講理!先是一口咬定是敏敏打傷了阿榮,坤伯保證不是敏敏打傷的,你們又來賴阿宇。要是查清不是阿宇打傷的,是不是又說是我打傷的?”


    “自己的兒子受傷了,不問清楚,就來混賴我們。”李畫敏弱弱地補一句。李畫敏暗中偷著樂,這羅家人是蠢到家了,要是他們一口咬定是自己打傷的,坤伯可能會起疑心,暗中查訪,現在他們改口,無疑中給人一個印象:他們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誰打傷了阿榮。


    坤伯站起來,掃一下亂哄哄的院落,待寂靜下來後,嚴厲地衝財叔、財嬸說:“一把年紀的人,說話顛三倒四、反反複複,找個郎中給阿榮看,這事待阿榮清醒了再說。”


    財叔陪笑:“阿坤兄弟,我那阿榮雖然傷得不能動彈,頭腦是清醒的。這事已經驚動了你,索性一古腦兒問清楚了。我叫人把阿榮抬來,當你的麵問問他?”財嬸也陪笑央求。


    坤伯同意。


    很快,阿富、阿貴用一塊門板抬來阿榮,放在坤伯跟前。


    李畫敏遠望坤伯蹲下詢問阿榮,坤伯不時朝自己望來,不禁吃驚。李畫敏暗想:“我修理三隻手時,無一人看到,此事隻天知、地知、我知、小鬼知和三隻手知。天地不會說話,小鬼不會指證我,要是三隻手說我打他,我堅持說沒有這一回事。旁人分不清真假的,沒人能把我怎樣。”打定了主意,李畫敏放鬆自己,若無其事地瞧熱鬧。


    坤伯招手叫李畫敏過去。


    李畫敏輕鬆自如地走過去。汗!李畫敏嚇了一跳,門板上躺的這位,額頭、臉龐、脖子、手腳等裸露的地方,沒有一寸好肉,直挺挺地躺在木板上,乍一看像電視中的僵屍,恐怖!李畫敏捂緊嘴巴,沒有讓自己驚叫起來:小鬼什刹不是說,隻是輕傷嗎?咋這樣慘不忍睹。


    坤伯問:“阿榮,真是阿宇嫂子打傷了你?”


    羅振榮看到李畫敏,嚇得渾身發抖,哆哆嗦嗦地指李畫敏:“她,她不是人,她,她是,是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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