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趙世宇牽回一頭大水牛,拴在梧桐樹旁的竹子上。月娘和趙世宇撫摸這頭大水牛,如獲至寶。李畫敏走近大水牛,在趙世宇的鼓動下,嚐試著伸幾片竹葉到大水牛嘴邊。大水牛用舌頭卷進竹葉,慢慢地咀嚼,一副馴服的樣子。李畫敏放心了,開始喜歡上這頭高大壯實的水牛。


    月娘滿意地撫摸牛背,檢查牛的牙齒,問:“阿宇,這頭牛很強壯,不便宜吧?”


    “三十八兩。母親,我特意挑了頭強壯的。家中有了牛,我以後會常拉東西到縣城去。我早就留意過,縣城的許多東西比我們這裏貴,由我們這裏拉到縣城去賣,肯定能掙銀子。”有了牛可供使用,趙世宇是躊躇滿誌,擺出準備要大幹一場的架勢。


    家中有了牛,月娘和趙世宇都對未來充滿了希望。李畫敏和月娘、趙世宇圍在水牛的旁邊,興致勃勃地談論興家大計。


    “敏敏,水牛已經牽回家了,我想現在就送銀子給仇二伯。”趙世宇望李畫敏微笑,示意她拿銀子給自己。


    提到銀子,李畫敏不高興了,她不悅地朝月娘呶嘴:“銀子在母親手裏,今天上午母親已經取去了。”想起被翻得亂七八糟的箱子,銀子晃似被搶劫一樣易了主,李畫敏心中就添了一根刺。不經自己同意,月娘擅自取走銀子,讓李畫敏的自尊心受到打擊。


    “敏敏,你別胡說八道。我沒有取走銀子!”月娘像被人踩中尾巴的貓咪,一下子驚跳起來,馬上漲紅了臉,她振振有詞地說:“敏敏,我今天沒有進入過東廂房,怎麽會取走你保管的銀子?我身為一個長輩,是不會擅自拿走你們房間裏的東西的。”


    李畫敏熱血直往上湧。這可不僅是自尊心的問題了。月娘否認拿走五十兩銀子,這銀子的去向,是一個重大問題,同時也讓李畫敏的誠信受到質疑。李畫敏瞪眼看月娘,真有將月娘千刀萬剮、押月娘上刀山下火海滾油鍋的衝動。什麽意思?偷偷摸摸拿走了銀子,拒絕承認,難道要自己再掏銀子?


    真真是卑鄙無恥、下流透頂!


    不會擅自拿走小一輩的東西?別往自己臉上貼金。


    李畫敏冷冷一笑,毫不留情地揭穿月娘:“母親,你昨天就跑進我們房中,翻檢我們的箱子。今天上午,我們的箱子又一次被人偷偷翻過,裏麵的五十兩銀子沒了。不是你取走了,會是誰?”


    又來了!


    趙世宇頭暈,他無奈地望都麵紅耳赤的母親和媳婦,幾乎是哀求地說:“銀子到底在誰手上?牛已經牽回家,不好再送回去的,我已經親口對仇二伯說要買牛的。都是一家人,你們何必這樣呢?”夾在母親和媳婦之間,真是苦惱!


    “昨天,我確實翻看過你們的箱子。”月娘困窘地承認,尷尬了幾分鍾。很快,月娘恢複了常態,鄭重其事地說:“阿宇,我可以發誓,我沒有拿走你們房間裏的銀子。都是一家人,我有必要拿走了銀子,又來詐敏敏嗎?敏敏,你不想拿銀子出來買牛就直說,別汙蔑我。阿宇已經牽牛回家了,你卻舍不得拿出銀子,你這樣做,不是成心要阿宇難堪嗎?”


    月娘到底是長年相依為命的母親,又發誓了,趙世宇就相信了月娘的話,將懷疑的目光投李畫敏,心中有些惱怒。買牛,是她主動提出的;牛牽回家了,她卻說銀子沒了。難道要自己再把牛送回仇二伯家?要是這樣,往後在長樂村,自己說話別人就當是放屁了。


    趙世宇心中火氣上竄,盡量壓製著,好聲好氣地勸告:“敏敏,現在不是嘔氣的時候。牛我已經牽回家,無論如何都得買了。男子漢做事,不能出爾反爾。”


    李畫敏黑了臉,趙世宇的話,分明就是懷疑自己反悔,不想拿銀子。李畫敏就是有心拿銀子,她現在身上是一個銅子都沒有,怎麽拿?不甘心背黑鍋的李畫敏,為自己分辯:“我並沒有嘔氣,銀子真是被人拿走了。今天上午我去洗衣前,銀子還在箱子裏,洗衣回來後,銀子就不見了,箱子被人翻得亂糟糟的。”


    李畫敏把今天上午發生的事,刪去自己打酒、小鬼醉酒那一段,其他的都詳細說出來了。月娘不相信,說李畫敏在狡辯,隻是為了不想拿銀子買牛,因為昨天月娘翻看箱子時,裏麵並沒有銀子。趙世宇什麽都沒有說,臉色不好看。


    “阿宇,我真的沒有騙你。我說的都是真的。”李畫敏一再解釋說,銀子曾放在箱子裏,已經被人拿走了。


    月娘為表清白,發了毒誓,說她要是偷偷拿走銀子不承認,就不得好死。養育自己的母親,會欺騙自己麽?何況母親發了毒誓。趙世宇不再懷疑母親。銀子不是母親取走的,那麽就意味著還在媳婦的手中。趙世宇知道媳婦一向不夠坦誠,沒有想到她會在買牛這件大事上耍花招。


    唉,真是個不懂事的小東西。


    “敏敏,你再想想,銀子確實是放在箱子裏嗎?銀子真的不見了?”趙世宇的忍耐到了極限。明明是心中怒火中燒,麵上不得不心平氣和地啟發,希望媳婦能夠體會到自己的良苦用心,突然想起銀子藏匿在什麽地方。


    籠罩在月娘、趙世宇指責、懷疑的目光中,李畫敏彷徨,倍感孤獨,他們到底不是自己的親人,沒有一個相信自己。要是跟前這兩人是父母親,他們絕對不會懷疑自己昧了銀子的。李畫敏相信,哪怕是一大疊鈔票在自己眼前失去蹤跡,父母都不會懷疑自己的。好想念父母親!李畫敏鼻子發酸,咽了幾下,壓下上湧的酸楚,弱弱地分辯:“銀子,真的不在我手中。我放在箱子裏,沒了。”


    銀子到底是不是月娘拿走了,李畫敏不敢再肯定。古人多數迷信,月娘發毒誓,保證銀子不在她手中,李畫敏就想,可能真不是月娘拿走了銀子。可是,銀子要不是月娘拿走的,哪去了?


    看李畫敏委屈得淚水打轉,趙世宇想:“母親堅持說沒有拿走銀子,這點不用再懷疑。敏敏說的話,是真是假?要是銀子不在敏敏手中,到底到哪去了?”


    懷著最後一絲希望,月娘和趙世宇去翻看東廂房的箱子,將箱子裏的衣服都翻個遍,都沒有看到銀子。


    “難道,銀子被偷走了?”趙世宇想起來了,有名的三隻手,就是自己的鄰居。


    李畫敏也想到了,這兩天羅振榮常在西邊的小路上轉來轉去,鬼鬼祟祟的。李畫敏將這一消息告訴月娘和趙世宇,心中不太確定:“去洗衣服前,我是鎖上大門和東廂房的。那三隻手就是有心要偷銀子,他由哪裏進來?大門、東廂房都鎖上了。”


    “隻要那三隻手有辦法進了大門,他要進東廂房是很容易的。”趙世宇皺眉,隻希望情況不是這樣糟糕。


    銀子不見了,大家都沒有心思吃晚飯,趙世宇到坤伯家打探消息,月娘拐過西邊的小路,找裕叔去了。


    李畫敏獨自在家,想找小鬼問清情況,叫了幾次什刹,都沒有聽到這隻小鬼回應。唉,這隻酒鬼,極有可能是酒醉未醒呢?它醉得真不是時候。李畫敏煩躁得轉來轉去,坐立不安。


    趙世宇無精打采地回家了,他沒有打聽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月娘也回來了,聽裕叔說,羅振榮這兩天果真在趙家西邊的小路上轉悠,今天上午就離開了家,至今沒有回來,財叔、財嬸正因為他不去翻地發怒。


    “我都說過,你不會保管銀子。瞧,銀子不見了,現在你開心了?”月娘冷言冷語,把心中不滿一古腦兒都撒向李畫敏。


    趙世宇及時阻止:“母親,不必說這種話。銀子就是丟了,敏敏也不是有意的。要怪,應該怪那三隻手。”


    到底是不是羅振榮偷走了銀子?李畫敏心中沒底,心中空蕩蕩地,很不自在。有時瞟見月娘、趙世宇看自己,總覺得他們對自己心存懷疑,渾身不舒服。


    到底是誰偷偷摸摸拿走了五十兩銀子?李畫敏把這個該死的恨之入骨。


    晚飯,李畫敏和月娘、趙世宇都隻吃了一點點。銀子不見了,大家心中堵得慌,做事都無精打采的。


    天黑了。李畫敏躲在東廂房裏,胡亂猜測。一時認為是月娘拿走了銀子,一時又十分肯定是羅振榮偷走了銀子,反反複複的,心中亂得很。李畫敏走出東廂房,在屋簷下聽到廳堂裏月娘與趙世宇的談話,說的就是與銀子有關的事,於是駐足傾聽。


    趙世宇:“母親,這牛無論怎樣,都得買下了。事到如今,這三十八兩,就由你這裏出了。”


    月娘無可奈何地:“隻有這樣了。事情真是蹊蹺,這銀子是真的丟失了?依我瞧,更像是敏敏藏匿起來,不肯拿出來。”


    “可能吧。不管怎樣,她不肯拿出來,我們也沒有辦法。算了,由她去。隻是這牛已經牽回家,是不好再還回去的,否則讓人笑話。”


    “那是。”接下來,是月娘低低地埋怨,說李畫敏太不像話。


    ......


    就知道,他們母子是不會輕易相信自己的。


    李畫敏躡手躡腳地走出大門。庭院外,月光朦朧,李畫敏精神恍惚地徘徊,嚐試著叫一聲什刹,意外地聽到了回應。


    “什刹,我那五十兩銀子不見了。是誰拿走的,你知道嗎?”這個問題,憋在李畫敏心中,壓得她胸口脹痛。


    “是羅家那個阿榮,他瞅見你去洗衣服,就抬來木杆爬上屋頂,進了大門,又拆下東廂房的門板,偷走了你那五十兩銀子。現在,羅振榮在桃源鎮的賭館裏,用你那五十兩銀子賭得上癮呢。”


    李畫敏氣得胸口要爆炸。


    三隻手,你是活膩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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