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宇,你說話不算數?!”李畫敏睜大水汪汪的眼睛,幽幽地望身旁的男子。


    趙世宇默然,沒有及時作出反應。李畫敏恨得暗中咬牙,怪這位憨哥不支持自己保管銀子,觸及腰間的手狠狠一擰,趙世宇馬上眉頭一皺。李畫敏嫌不夠解恨,要繼續動武時,趙世宇彎腰整理桌子上的東西,巧妙地避開了伸來的爪子。


    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敢折磨兒子?月娘對李畫敏怒目而視。


    李畫敏不好再動手,改為動口:“母親,阿宇,我過去沒幹過地裏的活,對侍弄莊稼一竅不通。地裏的活,我就是有心幫忙,都沒有法子,隻有在其他方麵彌補了。我過去曾幫助父親管理藥鋪的帳目,幾千兩、幾萬兩的數目都理得清楚,管理咱家這幾百兩銀子,不會出問題的。母親,我不會亂花一文的,凡是超出十兩的支出,事前都先經你們同意,行不行?”低聲下氣地懇求,隻為爭到銀子的保管權。


    趙世宇聽得感動,轉看月娘:“母親,你看呢?”


    月娘不為所動,她抓好包袱不放鬆,淡然地:“敏敏,會算帳不等於會持家。敏敏,你小小年紀,又過慣好日子的,不知道掙銀子的艱難。莊稼人就是不吃不喝苦幹十年,也未必能掙來這些銀子。銀子放在我這兒,保證一年二年後,我們家就可以住上新房子了。”


    為了實現那奮鬥了多年的新房子夢,月娘堅決不放開這幾百兩銀子。


    李畫敏對新房子不感興趣,她不滿地嘟囔:“母親,銀子放在我這兒,一樣可以拿出來建新房子的。我家親戚給的銀子,不是應該歸我的麽?”


    既然好好說不給,咱來討論銀子的歸屬問題。


    月娘理屈,想了想,堆笑說:“敏敏,你親戚家給的銀子,自然是你的啦。你的銀子就是家裏的銀子。你小小年紀的不懂事,母親幫你保管。別人家居住漂亮整潔的房子,你不心動麽?咱們也蓋一座磚瓦房子,住進去舒舒服服的。”


    好苦惱!把咱當三歲小孩子哄呢!


    李畫敏要放重話,逼月娘歸還銀子,隻礙於趙世宇就站在身旁,擔心一不小心惹火了他,招來母子二人圍攻,受氣是小事,這幾百兩銀子就別指望收回了。身旁這位憨哥,是不能激怒變為對手的,隻可將他作為爭奪銀子的助手。


    “阿宇,你來決定,銀子到底歸誰保管?”李畫敏氣鼓鼓地問,水汪汪的眼睛放射出迷惑的光。


    月娘對兒子的孝順有信心,她帶著希冀問:“阿宇,你來說說,銀子是由我保管,還是由敏敏保管?”


    本就聽得頭暈的趙世宇,此時更暈眩。努力迫使自己保持鎮靜,趙世宇打量身旁的兩位女性。一個是跟自己相依為命多年的母親,她手上的繭子、額頭間的道道皺紋,都在無聲地提醒:母親不易!不要讓母親傷心!另一個是新婚的媳婦,她剛剛喪失所有的親人,孤獨無依,需要自己的嗬護、撫慰。


    她們,都是自己的家人,是需要自己一輩子去關愛的親人。


    為了這個家,銀子該由誰來保管?


    看媳婦,纖細腰身柔柔弱弱,快走幾步都嚷受不了,卻有一個靈敏的腦袋瓜子,隻合適做些不花力氣、需要智慧的事情;再看母親,家裏家外一把好手的她,因為不識字,核計一些小數目都相當吃力,曾親眼目睹勞累了一天的母親,困倦地在小油燈下,為算些小的家庭開支,板著指頭算了又算,累得滿頭大汗。


    在力氣方麵,媳婦不能為母親分憂,那就讓她在動腦上替母親分擔了。


    趙世宇決定了,他說:“母親,你用不著樣樣都操勞,就把算帳、理財方麵分給敏敏做。這些銀子,就交給她保管吧。”言下之意,這樣回到家中,你就可以放鬆地休息,不再為算帳操勞了。


    “阿宇!”月娘失望,顫抖著叫一聲,就說不出話來,心中像被人剮一刀地痛。這痛,不僅因為丟掉了幾百兩銀子,更因為含辛茹苦養大成人的兒子,不再跟自己貼心。


    唉,娶了媳婦,便忘娘。兒子娶親才十多天,就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幫助媳婦從自己手中爭奪銀子。


    “阿宇!”李畫敏也輕輕喚一聲,瞟見情形不對,及早刹住那外溢的歡喜之情,垂下腦袋瓜子望桌子,抿嘴忍住笑。


    幾百兩銀子就這樣重歸自己,誰不高興?


    不過,現在這情景不合適笑。


    “阿宇,你才成親十多天,就不跟母親一條心了?竟然幫她跟母親搶銀子。”月娘傷心,搖頭,“母親要管住家中的銀子,也是為了你好呀。”


    母親傷心,趙世宇看得難過,走去擁住母親,安慰說:“母親,我知道你的苦心。可是,你裏裏外外都操心,身體會受不了的。就讓敏敏替你分擔一些吧。”


    月娘不放心媳婦,在月娘看來,銀子在李畫敏手中,跟丟了差不多。月娘堅持自己的看法:“阿宇,就讓母親再替你管幾年家,等新房子蓋成了,再讓敏敏管家,行不行?敏敏太年輕,手上隻要稍微鬆動一下,這些銀子很快就會花光的。”


    惱怒地看月娘抓好包袱不放,再聽她不斷地堅持保管銀子,李畫敏真擔心,趙世宇這位孝順的兒子,禁不起母親的哀求,會改變主意,讓月娘保管這些銀子。李畫敏向月娘保證:“母親,我不會亂花一分銀子的。瞧,這次去縣城,我一文都沒有花,東西都是阿宇買的。”


    唉,掙銀子不易,要回充公的銀子,更不易。雖說這些銀子來得快,一天就掙了幾百兩,可是,事前跟小鬼謀劃了幾天,昨天跟姓胡的人周旋,口水說幹了許多,細胞也被嚇壞了不少。


    “阿宇,你聽我說......”


    月娘不甘心,不願把這幾百兩銀子都交到媳婦手中。銀子在自己手中,就意味著即將住上新房子,銀子在媳婦手裏,蓋新房子的事就化成泡影了。李畫敏同樣不甘心,自己掙來的銀子,落到月娘手裏。


    坤伯母聽說趙世宇由縣城回家了,打發張依蘭來取家中的物品。張依蘭走到趙家庭院,看到大門緊閉,幾隻母雞飛上稻穀堆,又吃又刨。張依蘭趕走母雞,剛要轉身離開,就聽到裏麵有說話聲,於是揚聲問:“月娘,在家嗎?聽說阿宇哥回來了,母親打發我來取東西。”


    廳堂裏的三人,都聽清外麵的叫喊。


    趙世宇深深地望母親,寬慰說:“母親,你別難過,我讓敏敏理財管家,是不忍心你太勞累。你在外忙了一天,回到家裏,是要適當歇息的。母親,你放心,我會幫助敏敏管理好銀子的。”


    “好吧,阿宇,母親就聽你的。”長長歎息一下,月娘鬆開了包袱。心中再不樂意,做母親的總不能逼得兒子裏外不是人,為了兒子,不得不放棄這些白花花的銀子。要怪,就怪這個跟自己爭銀子的媳婦,她自己活沒幹多少,有銀子就爭著要。


    家是這麽容易管的麽?銀子在她手中,看能折騰幾天,這個家遲早被她弄得一團糟。


    月娘恨恨地掃李畫敏一眼,輕輕地歎息。


    李畫敏當作沒有察覺月娘的恨意,把桌子上的銀子都歸到包袱裏,憋足勁要搬回東廂房去。一隻大手伸來,輕鬆提走包袱,趙世宇提起沉甸甸的包袱,轉入了東廂房。


    月娘不舍地望裝滿銀子的包袱,恨恨地瞪李畫敏,擦去眼角淚滴,走去開門。


    李畫敏在廳堂裏,對來得恰是時候的張依蘭笑臉相迎。張依蘭坐下,問到縣城賣荔枝的事。李畫敏就適當增減情節,將到縣城的精彩繪聲繪色地講述。月娘旁聽,時不時插上一句半句的。


    廳堂內氣氛融洽。剛才的抑悶蕩然無存。


    趙世宇站在小天井裏,衝廳堂裏說:“敏敏,母親,我去歸還水牛和車。我可能回來晚,你們就不用等我吃晚餐了。”他話剛說完,不等裏麵的人回答,就大步出門去了。


    張依蘭觀察那些新布,誇讚一番,拿上她家的東西,走了。李畫敏惦記趙世宇提回房間的幾百兩銀子,張依蘭剛走到大門,她就溜入了東廂房。


    包袱就放到床上。打開包袱,慢慢地撫弄這一錠錠白花花的銀子,李畫敏就好像看到了,那隻屬於自己的小店鋪或小庭院。


    美好的未來,近在咫尺了!


    抑製不住的快樂,變成走調的曲子,從小嘴裏輕輕地溜出來。無需人欣賞,隻要本小姐高興。


    月娘在庭院外打掃稻穀,聽到東廂房裏傳出歌聲,格外的刺耳,總覺得媳婦在向自己顯耀勝利。憋了一肚子的氣,無處可以發泄,月娘舉起掃帚,向咯咯叫的母雞打去,恨恨地罵:“叫嚷什麽!看你得意到幾時。”


    母雞慘叫著竄進花根底下,幾根雞毛飛上半空。


    月娘猶不解恨,拿掃帚猛打花根:“叫你得意!叫你樂!看我不收拾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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