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餐,李畫敏悠閑自在地到庭院外看花。月娘來到李畫敏身旁。


    “敏敏呀,我就要去摘桑葉了,順便鋤去桑園中的雜草,沒空洗衣服。你去洗衣服時,順便拿我的衣服去搓洗一下。呶,水井在對麵那裏。”月娘伸手指向南麵的低處。


    水井確實在趙家的對麵,不過李畫敏提著三人的衣服到水井那裏洗衣服時,需要繞個大圈子:從梧桐樹下的小路往東走,穿過張依蘭家的大場下麵,到村中大路後再向南走二三百米遠,才看到水井。


    井邊有幾個女子在洗衣服。李畫敏一眼認出那個穿淡紫繡花衣服的是張依蘭。


    “依蘭,你也來洗衣服,真是湊巧了。”李畫敏笑盈盈地與望來的張依蘭打招呼。


    “敏敏,你來了。”張依蘭淡淡的。


    李畫敏心中暗後悔自己熱情過度,回想張依蘭與趙世宇在廳堂說的那些話,她見到自己心中肯定堵得慌,哪裏會跟自己熱絡。唉,以後說話要先過頭腦,別再出醜露乖。李畫敏用瓢子舀水,提到石板邊坐下搓洗衣服。


    除了張依蘭外,其他幾個洗衣服的女子都好奇地打量李畫敏,猜測這位麵生的年輕女子是趙世宇昨天新娶的媳婦,她們都放慢了搓洗的動作,將李畫敏從頭到腳看了幾遍。李畫敏大方地跟她們打招呼,與她們攀談。


    最靠近李畫敏的,是一個高挑削瘦的年輕女子,她低頭望衣服,對李畫敏是不理不睬的,似身旁壓根兒沒人。李畫敏暗自嘀咕:“我跟她素不相識,她怎麽似對我有成見?或者,這是個悶葫蘆。”恰巧那個高挑削瘦的女子抬頭,與李畫敏四目相對,雙方都怔忡著。


    “我叫李畫敏,你可以叫我敏敏,我就居住在對麵的山坡上。你是誰?家距這裏遠嗎?”李畫敏抿嘴,衝這個高挑削瘦的女子微笑,顯得落落大方。


    這個高挑削瘦的女子糾結一會兒,回答就:“我是水秀,我們兩家很近的。”


    有個年輕媳婦“卟噗”笑起來,接腔說:“你們趙、羅兩家屋子背對背的,敏敏你剛來不認識水秀,往後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這個接腔的年輕媳婦是阿悅嫂子。


    一聽說這個削瘦的女子是羅家姑娘,李畫敏就想起昨天上午摘桑葉時,財嬸見到自己跟趙世宇是指桑罵槐的,可見趙、羅兩家有矛盾,難怪剛才羅水秀不理睬自己。李畫敏知道自己又魯莽了,不過已經開了頭,李畫敏與羅水秀斷斷續續地交談。


    阿悅嫂子隔著幾個人問:“敏敏,阿宇到哪去了?他今天怎麽不來洗衣服?”


    阿悅嫂子原是要拿昨天趙世宇幫李畫敏洗衣服的事取笑的,偏李畫敏不知道昨天趙世宇幫自己洗衣服成了村上人飯後茶餘的笑柄,她隻是淡淡地答:“他沒空。”


    昨天趙世宇洗衣服回家後,月娘教導李畫敏幾車的話。要是今天趙世宇還來洗衣服,李畫敏的耳朵恐怕要起繭了。


    “敏敏,你真有福氣。阿宇平日裏冷著臉,大家都以為他是個冷性子的,沒想到他竟肯幫你洗衣服,可見是個心細知冷暖的。敏敏,你說是不是?”阿悅嫂子說完瞟李畫敏,等待她的答複。阿悅嫂子說這番話,並非真心誇讚趙世宇,而是想到洞房花燭夜李畫敏趕趙世宇出新房的事,要拿話套問李畫敏與趙世宇間的狀況。


    除了張依蘭,其他人都支起耳朵聆聽,等待李畫敏誹謗趙世宇——既然在花燭夜狠心趕趙世宇出新房,李畫敏對自己的相公肯定沒有好感想的。


    李畫敏掃一遍睜大眼睛、支起耳朵的幾個女子,淡淡一笑:“阿悅嫂子,你很了解阿宇。阿悅嫂子,你早早來洗衣服,不用下地幹活麽?”


    沒有等來預想中的話,阿悅嫂子失望地:“今天是圩日,我洗過衣服要去桃源鎮趕集。”


    李畫敏眼睛一亮,她從阿悅嫂子的話中捕捉到自己急切要了解的內容,不動聲色地問:“桃源鎮距這兒遠麽?你們常到桃源鎮上去趕集?”


    羅水秀在旁邊接腔說:“桃源鎮離我們這裏有五裏多路,我們常到鎮是去買東西的。村上雖然在個小店子,隻有鹽、糖、酒等東西賣,要買針線、脂粉等,仍要到鎮上去買。依蘭,你今天不是也去趕集麽?如果可以,讓我搭個順風車。”


    “不行的。”張依蘭輕輕柔柔的回答“我弟弟阿繼不用去念書,也吵著要去趕集,我母親也要去買物品,馬車上已經坐不下人了。”


    羅水秀失望,搭不成順風車,她隻有步行去桃源鎮了。


    李畫敏不時插上幾句,適當引導她們談論有關桃源鎮、長樂村的事。除了張依蘭靜靜洗衣服外,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談論,衣服沒有洗幹淨,李畫敏已對長樂村、桃源鎮了解了個大概。


    一個年輕媳婦牽個小男孩兒來洗衣服。


    “盧二娘,你早早來洗衣服,是不是準備去趕集?”羅水秀熱情地衝新到的年輕媳婦喊。


    “是呀,有近一個月不趕集了,得去買些東西。”盧二娘回應,到羅水秀與李畫敏之間洗衣服,在跟羅水秀相約步行去桃源鎮時,頻頻打量麵生的李畫敏。


    李畫敏回報盧二娘一個淡淡的笑,沒打斷她們的談話,繼續低頭搓洗衣服。李畫敏沒有把後來的盧二娘放在心上。阿悅嫂子及其他幾個女子在搓洗衣服時,意味深長的眼神不時在李畫敏與盧二娘身上移動,帶著看好戲的心情。


    確定李畫敏是趙世宇昨天新娶的媳婦,盧二娘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李畫敏的身上。盧二娘把李畫敏從發髻關到腳尖、由腳尖到頭發看過幾遍,李畫敏梳洗整齊、皮膚白皙細膩,讓盧二娘看自己長滿繭子的手自慚形穢。盧二娘吸了吸氣,瞅李畫敏:“敏敏,你不知道吧,我們家跟阿宇家的田地都是一起耕種的。昨天我剛剛看過了,阿宇家南山下的兩畝稻子未熟透,租種仇老爺的三畝稻子也得四五天後方可收割。明天要先收割我家的稻子,四五天後再收割阿宇家的。”


    李畫敏不置可否,她對夏收的事一竅不通,對趙世宇家的稻田在哪個方向都不知道。因盧二娘對趙家的耕種了如指掌,讓李畫敏不禁對這個壯實的盧二娘多看幾眼。


    盧二娘打開了話匣子就講個沒完,先向李畫敏講述了今年趙、盧兩家的夏收的安排,接著又說起趙世宇幫她家修繕屋子的事情,後來又講趙世宇疼愛她的兒子海海。聽盧二娘阿宇長期阿宇短地,李畫敏產生了錯覺:盧二娘是趙家的一員,盧二娘、海海和趙世宇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李畫敏聽盧二娘用親昵的語氣談論有關趙世宇的事,掃一遍井邊洗衣服的人,除了張依蘭一聲不響地洗衣服,其他幾個微笑中都流露出幾分曖昧,她心念轉了轉,笑眯眯地看盧二娘:“昨天阿宇和母親跟我說,盧二娘家中沒有男子耕地,怪可憐的。盧二娘你放心,我們一家會幫你把地種好的。”


    盧二娘噎住,臉白一陣青一陣黑一陣:月娘、趙世宇母子幫自己種地,隻是因為可憐自己?


    李畫敏沒看盧二娘,轉問阿悅嫂子夏收的事,井邊尷尬的氣氛轉眼又熱烈起來。李畫敏從她們說起收割的事宜中,進一步了解自己生活的村子。


    趙世宇在家中不放心,挑水桶往水井走來。看到李畫敏與幾個女子在井邊談笑自若地洗衣服,趙世宇焦慮消逝了,他打一擔水放到李畫敏跟前,坐在李畫敏身後的石板上看她洗衣服。


    因趙世宇的到來,井邊的談笑被打斷,大家靜靜地洗衣服,各有所思。


    張依蘭頭更低了,加快搓洗的速度,隻想盡快離開這裏,趙世宇無所顧忌地坐在那裏看李畫敏洗衣服,讓張依蘭看了心中難受。


    李畫敏不用回頭,都知道趙世宇在看自己,這讓她搓洗衣服的動作有些僵硬,心中腹誹著:“老兄,你就不會將目光移到別的地方去?直勾勾地看人,啥意思。”剛才阿宇長阿宇短的盧二娘,看到趙世宇本人後,除了剛見麵時的那聲招呼再沒有別的話說。李畫敏瞟幾下盧二娘,她隻顧低頭搓洗衣服,跟其他女子對趙世宇的態度差不多,真讓李畫敏懷疑,剛才盧二娘嘴裏的那個阿宇,是另有其人?


    趙世宇專注地看嫻熟地搓洗衣服的纖細手指,心中懷疑:“一個由奴婢侍候的千金小姐,居然會洗衣服?瞅她洗衣的熟練樣子,絕對不是第一次冼衣服。”他哪裏想到,這個李畫敏並非貨真價實的千金小姐,這個李畫敏在學院念書時,常用手洗衣服。


    盧二娘的兒子海海走到趙世宇身旁,緊靠趙世宇坐在石板上。趙世宇用大手攬住海海,把他抱到自己的膝蓋上,捏了捏那小臉蛋,從口袋裏掏出兩個大桃子,放到小手中。


    海海歡呼:“阿宇叔,你真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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