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傑沒有問過李斯特和古裂之間是什麽關係,因為如果那屬於機密,就算問了,李斯特也不會告訴他,如果那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他也沒必要非要去問。


    李傑聽季憶說過,也聽李斯特自己說過,在災難爆發前,他在做一個社會學課題,調查的對象是都市底層群體的民間信仰。


    季憶所不知道的是,隨著李斯特的課題調研逐漸深入,他就不可避免的踏入了淨土教的領域,隨後古裂就找到了他。李斯特隻是一個大學科教授,盡管他自己興趣廣泛,身強體壯,但是,隨著他的調查的深入,他也很快意識到他的調查會給他惹來很大的麻煩,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古裂以警方的力量暗中支持李斯特,這位被季憶視之為黃金聖鬥士童虎的大學教授,也許早就掛掉了。而李斯特對於淨土教的社會組織機構、起源發展以及影響力分析,對古裂來說,也非常重要。所以他們的合作對雙方來講是個雙贏的事情。


    李傑現在回過頭來看,他發現古裂這個人實在有些深不可測,他不但和李斯特有合作,和李恩慧的關係也非常密切,他在災難前一直在調查淨土教,還有一支警察係統內部都不清楚的特殊警察小隊。那時候他不過是光陰市警隊裏的一個處級幹部,組建這樣一支部隊顯然超出了他的能量範圍,在他上麵還有人。


    糾結的是,在災難前,他的部隊就是在進行秘密調查,災難後,淨土教早已浮出水麵,他的部隊依舊隻能是秘密調查,甚至於當他需要和李傑見麵的時候,都隻能選在洗腳城這樣猥瑣的地方。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古裂的部隊都是躲在陰影裏不敢光明正大的出來幹活。這隻有兩種可能,一是古裂的業務本身就是違反犯罪見不得人的,另一種可能是他需要防範的力量不僅來自淨土教,更來自警隊內部,當然警隊內部的問題可能也和淨土教的滲透有關,這是一個超級無間的遊戲。


    對李傑來說,這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突然發現,他想投奔現在任職於聯合政府的古裂,在他的庇護下在聯合政府內部隨便找一個不用出生入死當蛀蟲衣食無憂混吃等死的理想,顯然是不可能實現了。


    李傑不知道海淩珈從古裂那裏得到了什麽指令,但是他可以肯定,古裂一定不是讓他領著這一夥人到新首都或者隨便找一個聯合政府控製下的安全城市去。古裂並非沒有這個能力,但是李傑知道他不會這麽安排。


    可以肯定。


    但這並不妨礙李傑迫切的希望見到古裂,和他基情滿滿的擁抱一個的心情。


    很迫切。


    司馬青衫叛離的那個實驗室,是不是李恩慧提到過的那隻網中央的“蜘蛛”,也許古裂可以給他一個答案。


    如果古裂給不了這個答案,李傑想不出還有誰能給出這個答案。


    李傑現在很不爽李斯特,因為很明顯海淩珈對李斯特的態度比對他的態度好多了。他很想提醒海淩珈,李斯特雖然是教授,但是跟你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你也不是那些腦殘少女了,不要以為教授都是從星星來的,你是個特戰隊員,千萬不要做這種降低智商的事情。


    李斯特像是能聽到李傑肚子裏的話一樣,不慌不忙,不鹹不淡的說:“海淩珈在警校二年級的時候,我是警校的特聘教師,給他們上了一個學期的辯證法。海淩珈的考試成績不錯。”


    李傑一看李斯特這種表麵風輕雲淡,暗地裏悶騷的嘴臉就來氣,切了一聲,不以為然的說:“警校學什麽辯證法,分明是他們無知的領導被你忽悠了,老實交代,你那時騙了多少小女孩?你們這種自稱教授的家夥,是最容易禍害無知少女的。”


    “說正題。”李斯特才懶得李傑去扯這些雞零狗碎的事情,他拿著海淩珈遞給他的一張記著些摩斯電碼的便箋,說:“古老板叫我們先別去光陰市,帶上司馬博士,去金銀山,他可能會在那裏和我們見麵。”


    “金銀山?”李傑看著李斯特,據他所知,金銀山基地是一個災難後比較出名的幸存者基地。那裏原本是個廢棄的礦山,位於光陰市西北大約100公裏以外的山區,目前不在他們的行進路線上。那個幸存者基地一度比較有名,但後來銷聲匿跡了,有傳言說那裏是被喪屍淹沒了,但李傑認為,更大的可能,則是因為那裏離淨土教的核心區域很近。李傑思考了一下,說:“去就去唄。反正對我們來說,往哪走都是生死一線,要是能利用金銀山基地的鐵路,對我們來說,倒不失為一條避開光陰市人口稠密的市區的通道。我隻是想,那裏現在會有什麽?喪屍?怪物?淨土教的大部隊?”


    李斯特搖搖頭,說:“這個暫時不得而知。古老板的電報並非是對我們下命令,你也不必遵從,這裏你是老板,一切都由你說了算。”


    “去。”李傑沒有任何的猶豫就說:“就衝有可能和古裂大叔見麵這一條也要去。其實我希望到了那裏,古大叔把司馬博士接走,有他在,我們被神棍們盯上的可能性更大。”雖然李傑自己也清楚古裂不可能把他們接納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再給他們衣食無憂的安頓好,但如果古裂能把司馬青衫這個燙手的山芋接走,對李傑來說,還是要輕鬆一些。


    李斯特攤開地圖,說“你看,在光陰市北麵整個是一片大的山區,正北方向現在是淨土教‘聖城’占據的伏羲山脈,我根據我們逃出來以後所經過的路線推算,‘聖城’的具體位置應該是在伏羲山脈的主峰軍鼓山附近。軍鼓山與光陰市的距離應該不是280公裏而是大約330公裏。有一條鐵路和至少兩條高速和高等級公路從那附近穿過,通向北方諸省。我們剛剛經過的蒼狗市就在伏羲山脈的最南端,從蒼狗市往南往東一片丘陵和盆地,城市比較密集,而往西南是另外一個山脈盤古山脈。盤古山脈比伏羲山脈大得多,金銀山礦區隻不過是盤古山脈邊緣的一個小山口。在我原來的計劃裏,也沒有打算往金銀山那邊去,因為山口那一帶也有不少小城市和市鎮,喪屍不會很少,重要的是,我就是在那一帶被俘的,我跟隨聯合軍的一支部隊在那裏和淨土教部隊作戰,我們中了埋伏,幾乎全軍覆沒。”


    李傑不解的看著他,問:“既然如此,古大叔為什麽要我們到那裏去碰麵?”


    李斯特說:“那一帶地形複雜,過去也是個盛產土匪的地方,對於一支幾十個人的幸存者部隊來說,很容易在山中隱藏起來,而且即使被發現,也並不會特別引人注意。我原來沒有計劃走那邊,是覺得沒有必要去冒險,畢竟對我們來說,盡可能早的遠離淨土教的範圍會更安全一些。古裂要我們過去,自然有他的安排。”


    李傑點頭說:“好,既然已經決定了,其他的也不用多想。你說有沒有可能古大叔已經派兵控製了那一帶?不要說那麽多了,我們在這個地方已經停留了很久,天也馬上黑了,趕緊轉移。”


    距離,這是困擾了人類社會幾千年的難題。


    《詩經》裏寫“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講的是距離帶來的時間與心靈的阻隔;江淹說“暗歎**者,唯別而已”,講的是距離帶來的傷痛;王維寫“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講的是距離給未來造成的無數不確定。在古人眼裏,生離死別,幾乎是一樣的痛苦,因為距離的相隔,帶來的是時間的相隔,時間的相隔,帶來的可能就是生死的相隔。古人講千裏迢迢,千裏之外,那就是一片無法預測的未知。


    這種狀況,一直到人類社會發展到最近的幾十年,才得到了根本的改變,尤其是最近的三十年以來。古人所謂的千裏迢迢,坐飛機也就是幾十分鍾的事情,古人眼裏的山窮水複,早已被高速公路和高速鐵路的網絡覆蓋,便利的交通,讓相戀的人們縮短了相思的距離,讓在外做工的人,不必再麵對少小離家老大回的悲涼。


    生活在現代社會中的李傑,在過去,從來沒有真正感受過距離的遙遠,更沒有嚐試過行路的艱辛和危險。從李傑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去金銀山礦區,也就是100多公裏的路程。在古代這已經足夠遙遠,但是在現代社會,這隻不過是高速路一小時的車程。


    然而一場災難又讓時光倒退了幾十年,李傑他們雖然有車,但是卻沒有了路。


    是的,沒有路,因為原來的路被泥石流淹沒了。


    李傑的車隊為了避免被發現,在天黑了以後也不敢開車燈,隻是借助著還算比較明亮的月光緩慢的沿著曾經的一條省道前進。這條省道是很多年以前修建的,後來由於高速公路的開通,這個路段基本上沒有人再走這條老路了。省道沿著山坡修建,一半靠山,另一邊則靠著一條河流,路麵倒也還算寬闊,就是長滿了荒草和藤蔓,這路上的藤蔓雖然不是李傑他們遇到過的那種可以覆蓋整個小鎮的致命藤蔓,卻讓他們的汽車難以前進,在很多地方,隻能派幾個人在車隊前麵,用砍刀將藤蔓砍斷,再往前走。不但速度非常慢,而且即使他們是輪流開路,體力的消耗也非常的巨大。


    但是,這還不算什麽,真正讓他們感到心頭發涼的是折騰了小半夜走了不到30公裏,前麵的道路,卻被泥石流淹沒了。


    當時,負責帶隊開路的是趙雲,當他看到前麵的道路上填滿了已經長出植物來的泥沙堆積物,簡直有種哭不出來的感覺。


    “媽的。”跟著李傑一起下車到前麵來看的小學教師劉征衣忍不住罵了一句粗口,嘴裏像嚼著黃連一般的苦。


    身為司令副官的胡歡也不禁連連搖頭,看了看月光如水的老天,長歎一聲,說:“為毛同樣是末世,人家《生化危機》裏的車隊走的是筆直平坦的大道,我們就隻能在山路上折騰呢?”


    李瑞克拍了拍胡歡的肩膀,說:“我看你還是知足。《生化》電影裏麵的路雖然好走,可那是什麽,那是一片沙漠啊,連拉斯維加斯都被沙漠淹了。比較起來,至少這些地方長滿了植物,這比土地沙漠化強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胡歡想想也對,但是又搖搖頭說:“不過說回來,我們現在要怎麽辦啊?倒回去走另外一條路?那邊好像要繞很遠,而且天知道會不會也是眼前這光景。”


    李瑞克說:“怎麽辦,那是咱們李司令來決定的事情,我們就別費這個心思了。不過照這麽下去的話,以後汽車也別開了,趕緊找幾匹馬來才是正經。”


    這是災難爆發後的第六年,對於幸存者們來說,逃亡的路上不但有喪屍,而且還有著各種難以預料的情況,比如說像眼前這樣的,他們還見過路麵被水衝斷的,最常見的則是路麵被野草和灌木淹沒,根本找不到的。


    “先讓隊伍紮營休息。”李傑得到李瑞克等人反饋回來的信息後,對參謀長李斯特說:“走了半夜,弟兄們體力消耗都很大,休息好了再說。”他們倒是盡量避免在白天趕路,雖然從淨土教那個小隊長的口供來推斷,在這一帶應該不會再遇到淨土教的搜索部隊,但白天他們還可能派出偵查無人機一類的高科技裝備。


    具體如何隱蔽,如何安營紮寨,那是李斯特的事,而安保方麵,則是魯斯的事情。但李傑這個司令當得並不輕鬆,他除了當司令,還得當一個巡邏兵。這沒辦法,誰讓他的隊伍現在就這麽點人呢?


    李傑巡邏的時候喜歡拉著邊境一路,這個死酷死酷的殺手,對威脅的嗅覺,可是十分敏銳的。當他們爬上路邊的山坡坡頂的時候,月亮正好隱匿到了一片不知道從哪兒飄來的雲層後麵,能見度瞬間就降低了很多。不過,這對於帶著海淩珈小隊裝備的夜視鏡的他們而言,倒還不算什麽太大的問題。問題是,他們在夜視鏡裏什麽也沒看到,放下那玩意,邊境卻吸了吸鼻子,說:“有活動的生物在逼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前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銀之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銀之瞳並收藏前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