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傑本來是打算在那個廢棄的工廠裏待一陣子的,但是出了這麽一檔事,那裏顯然是呆不住了。 他才不管林野和魏藍還沒有複原的身體徒步行軍會遭多少罪,他真正心痛的,是那輛風騷無比的奔馳越野卡車。


    沒有油,果然再風騷的車也是廢鐵啊。


    以後大概是再也遇不到了,李傑臨走前看著暮色中那輛車粗獷的外型,那種硬漢風格在光線的折射中尤其顯得拉風,一想到再也遇不到它了,李傑就心痛得渾身都在顫抖。


    算了,咬咬牙,一切身外物都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浮雲,浮雲啊!


    往北走。雖然他們都知道第7軍的主力部隊不會停留在原地,但是往北走是他們的希望所在。而李傑心裏雖然對魏藍腹誹甚多,但他也暗暗覺得,這個女生很有頭腦,說不定以後還能混成什麽大官,而且不是像李恩慧那樣的技術少將,肯定是手握實權的,現在和她處好關係,總之不是一件吃虧的事情。


    但是,這究竟是什麽節奏呢?戰爭?人與人,而不是人與喪屍的戰爭?說好的重建家園呢?


    李傑想不明白了。


    一到想不明白的時候,他就無比的想念季憶。我的小女人啊,你在哪呢?


    李傑打死也不相信自己的思念會感動上天,更想不到,在不久以後,他真的就和季憶重逢了。


    那是在東南省的北部邊界,一片大山之中,一個叫做橫山的地級市。


    那時候,他們已經奔走了半個月,魏藍的傷在奔走中痊愈了,這倒沒有讓李傑感到有什麽意外,因為他知道如果魏藍的基因和他身上的良性病毒融合成功,她的恢複能力絕對比普通人快很多。讓他意外的是,魏藍的身體雖然恢複了,卻依然把指揮權交給他。這簡直和她以前的風格完全兩樣。


    而他們的隊伍,也從7個人,增加到了14個人在路上,他們又收留了幾個幸存者,也還有幾個從戰場上退出來的傷兵。也遭遇過淨土教的小股部隊,但多半隻是擦肩而過,隻有一次和對方交上了火,死了1個,對方死了6個,然後大家在喪屍包圍之前各自跑路了。往北走雖然沒有找到第7軍的大部隊,但越往北,淨土教的活動越少倒是一個事實。


    而在橫山市,魏藍歸建了。不過不是回歸第7軍的序列,而是編入了南下增援第7軍的中南軍區獨立第4師的序列,而且她也信守諾言,沒有將李傑和米諾、黒木奎強行拉入隊伍之中,甚至主動的提出讓林野也跟隨李傑而去。


    在李傑看來,林野又失戀了。


    “其實,魏藍不是拋棄了你。”這一次,李傑倒是主動的安慰林野,說:“我覺得她有更多的打算,而且她對以後你們重逢充滿了信心。其實,我覺得,你們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過去不是,現在也不是。她的心在軍隊裏,做夢都要想要成就一番事業。在過去,她充其量一個上校到頂了,而現在,卻有了無限的可能。你呢?你還是跟我混在一起靠譜一些。哈哈。來來來,喝了這一杯,別再那麽愁眉苦臉,對?反正你也習慣了,你這次跟魏藍帶了一年多,都打破了的最高記錄了,知足。”


    說這話的時候,李傑和林野是在一個酒裏。


    橫山市現在是一個臨界城市,災難爆發後,人們在原來的城市裏修建了一道堅實的城牆,城牆外麵,喪屍依然密密麻麻的聚集、遊蕩,城牆裏麵,人們則盡可能正常的生活著。而城牆內的區域,比起過去的城市來所占的麵積大約隻有十分之一,人口則大約有1萬。


    城牆是修在城市北麵的山腳下的,橫山市處在山區,市區裏也到處可以看到山,尤其以北麵的石山最為陡峭。那裏在古代是采石場,經過多年的開采,一片連綿不斷的石山都被削掉了一半,後來被辟為景區,還有房開商看中了石山那種潔白的石料,仿造歐式城堡在山上開發出了一片片的別墅區,不過後來大概是資金鏈斷裂,很多別墅修了一半就扔在那裏了,爛尾得屋頂都沒有蓋,從空中拍的照片,一不留神還以為是什麽古代的遺跡。橫山市的新城區就這樣背靠石山,修出了一道半圓形的城牆,以減少防禦的麵積。


    在城牆的南麵,有兩條河作為攔阻喪屍的水網,一條是原本就有的自然的河流,另一條則是挖掘的人工河。兩條河之間以及裏麵的人工河和城牆之間還開辟了田地,種的不是糧食,而是市民們必須的蔬菜,但每次出去采集蔬菜也很危險,喪屍一般不會涉水過來,但那兩條河都擋不住捕食者一類的變異體。而進出城市主要依靠的是鐵路,用裝甲火車運輸各種物資,此外就是城北的小型機場可以供短距離起降的飛機及直升機進出。


    沒有人計算過圍困在橫山市周圍的喪屍究竟有多少,那些喪屍被消滅過一次又一次,卻依然遍布在周圍,既有這個城市原來就有的,也有從遠處的城市過來的。城市裏活著的人基本上都是免疫者,但誰也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有人發生新的感染變異情況。城牆也好,裝甲火車也好,這些都是臨時的應變措施,這裏的物資總是緊缺,這裏的人睡覺都不敢完全睡熟,這裏的人,沒有誰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能是個頭。


    但,人們依然堅強的生活著。


    不管未來會怎樣,人們依然堅強的生活著。


    隻有原來十分之一的麵積,百分之一的人口,橫山市的市民們依然堅強的生活著,有限的城區裏依然盡可能的發展了相應的設施,比如說李傑和林野正在喝酒的酒,也在艱難困苦中營業。


    李傑他們也是在橫山市的外圍搭乘運送物資的裝甲火車進去的,在魏藍帶著另外一些軍官編入獨立4師的編製裏後,很是得到師政委欣賞的魏藍直接被安排在了師部工作。而她也給李傑他們提供了一些好處,使得他們沒有受到相關部門的刁難。


    但是,要怎麽在這裏生活下去,那依然是李傑他們自己的事情。


    李傑一度想要在這個城市裏重操舊業,他堅信在這樣的災難中生活的人們,比過去更需要進行心理的治療,因為每個人的心靈都飽經創傷。


    但他很快又發現災難中的人恰恰又不需要所謂的心理輔導,因為每個人能活到現在,內心已經無比的堅強。


    這讓李傑斷絕了在這個城市長久的生活下去的念頭,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麽工作。


    李傑現在最拿手的,應該就是殺人,不管是殺變異成喪屍的人,還是活生生的人。


    他當然不是殺手,其實電影裏的殺手並不是一個真正存在的職業,真正的職業殺手從來都是戰爭狀態中的軍人。電影裏的殺手殺一個人都是殺人犯,而戰爭中的軍人殺的人越多就越是英雄。


    李傑現在已經學會怎樣更輕鬆,更多的殺人,但在這個城市裏,一時間沒有他的用武之地。


    現在,在這個城市裏用來交換和消費的硬通貨是子彈,現在每個人手裏至少都會有一把槍,但子彈卻很有限。所以子彈就成了一種實物貨幣,包括李傑和林野現在坐在酒裏喝酒也一樣是用子彈來買單。


    酒現在也是絕對的奢侈,一杯10毫升的白酒,就要用5顆9毫米手槍彈來買單。


    李傑和林野在酒裏已經坐了三個小時了,但他們總共隻買了3杯酒。


    失戀了借酒澆愁那樣的事情,在這裏是很難出現了。而出現在酒裏的,大都是些孔武有力,通過各種方式掌握著更多子彈的人,男人。而這樣的地方,也少不了賣笑,或者賣身的女人,就像那一次李傑和季憶去新首都都能找到洗腳城一樣,這樣的事不新鮮。隻是酒裏的賣笑女人不但數量十分稀少,質量也很讓李傑覺得痛心疾首。


    “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我這一次算不算失戀。”林野搖動著手裏的酒杯(三個小時裏,他基本上都隻是搖動酒杯,而不是喝酒),充滿迷茫的說:“我也覺得小藍比我更適合留在部隊裏,我在她身邊,不但幫不了她,還可能是她的累贅,可是,我真的就是個累贅嗎?”


    “當然,”李傑拍了拍林野的肩膀,推心置腹的說:“是。”


    “靠!”林野鄙視的送給了李傑一個中指,說:“你這也算安慰人嗎?”


    李傑振振有詞的說:“事實上也是啊,你連最基本,最天然的條件,也就是你的臉蛋都不會很好的使用,你不是累贅是什麽?你沒發現嗎?這裏麵好多男人都在偷偷的,或者光明正大的衝你流口水,你隻要對他們拋一下媚眼,我們的彈藥就不用發愁了。”


    “李傑”林野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說:“你要搞清楚,我是男人。”


    李傑哈哈一笑說:“我知道,可是別人不知道啊。你隻要在衣服裏塞兩個饅頭,稍稍的塗一點口紅,放在整個城裏你都是極,那些小姐連趴在你腳下給你舔腳趾頭都不夠格。好,就算你不願扮女人,同樣是你,拋個媚眼,照樣還會有很多男人被你迷倒。搞基也沒什麽大不了,別人有這種生理需要,你委屈一下犧牲一點色相,也吃不了多少虧。”


    林野瞪著李傑,眼睛裏都要噴出火來,他怎麽會認識這種朋友的呢?說交友不慎,都是太便宜李傑了。


    而李傑看到林野這種怒氣衝天的樣子,笑得更加的開心了,他指著林野,說:“哈哈,你生氣的樣子,比魏藍還要有小女人的味道呢。”


    林野憤怒至極,端起酒杯就朝李傑潑去,但李傑早有準備,林野剛一抬手,他就把嘴巴湊到林野的酒杯前麵了。林野一揚手,那一杯酒幾乎是一滴不漏的潑進了李傑的嘴裏,醒悟過來的林野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落進了李傑蓄謀已久的圈套,他是故意激怒他的。


    真是崩潰啊,這樣都要被他算計。


    李傑奸計得逞,哈哈哈哈的狂笑了起來,這時他和林野都發現酒裏有一陣異動,在一片男人的驚歎聲中,他們發現一個年輕的女孩走了進來。


    林野揉了揉眼睛,說:“咦,我怎麽覺得這個女孩有點麵熟呢?”


    李傑心裏一陣激動,表麵上卻淡淡的說:“是啊,我也覺得好麵熟來著。”


    那個女孩是一個人來的,她並沒有發現李傑和林野,而是自己坐在了酒的一個角落裏。而幾乎是她剛一落座,就有男人端著酒杯湊到她的跟前了。


    “小姐,我可以請你喝杯酒嗎?”


    “你媽才是小姐,回家喝去!”


    “哎我說你這小姑娘怎麽出口傷人呢,這杯酒你要不給個麵子……”話還沒說完,那杯酒已經被那女孩一飲而盡了。可他都還沒有來得及多套套近乎呢,一個比他更膘肥體壯的男人就坐下來擠開了他。


    “小妞,挺火辣的,夠資格配哥哥喝兩杯了。”


    沒反應,不理睬,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大漢覺得很沒麵子,因為剛才那家夥好歹還和女孩對了句話,現在正在一邊占了好大的便宜一般嘲笑他。


    “靠,我說小妞,不要給臉不要臉啊,你知不知道到這裏來的隻有兩種人。男人和女人,凡是到這裏來的男人都是來嫖的,凡是到這裏來的女人都是來賣的,你丫的來這裏裝清高給誰看呢?”


    “在我看來,這裏隻有兩種人。女人和太監,你覺得你屬於哪一種?”


    女孩不緊不慢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大漢哈哈一笑,但當他正想證明一下自己的雄武的時候,突然捂住自己的下體慘嚎起來,他壓根就沒有看到女孩什麽時候動的,但是那一股錐心的痛告訴他,他廢了,絕對,一點都不誇張。女孩的動作夠快,夠準,也夠狠。


    一時間,酒裏的視線都在女孩的身上停留,但是,人們都體驗到了什麽叫噤若寒蟬。


    這時候,李傑坐到了女孩的對麵,漫不經心的問:“妹紙,開個房多少錢?”


    女孩抬頭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周圍的人都在想,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也要廢了,卻不料女孩隨即一笑,她雖然隻是淺淺的一笑,卻滿屋嘩然,跌落了一屋子的下巴。


    那一笑,燦若星辰。


    “開房嗎?”女孩說:“是你的話,請我喝杯酒就行了。”


    李傑仰天長笑,什麽的人生最風騷?這樣的人生最風騷!


    酒裏那些男人先是跌落了滿地的下巴和口水,這時候更跌落了滿地的眼鏡和眼珠子,靠!這都可以的?也沒見這家夥有什麽特別之處,一杯酒就能開房?


    李傑笑聲一落,又惡狠狠的問:“你個小女人,背著老子偷偷跑到酒來喝酒,是不是小屁股欠揍了?”


    但是他們更想不到,更毀滅世界觀的是,女孩立刻怯怯的低下頭,側身跪坐在一邊,誠惶誠恐的說:“少爺息怒,我再也不敢了。”然後,就在一屋子自殺般絕望的眼神中,李傑將女孩往肩上一扛,大搖大擺的拍著女孩的屁股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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