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陽光正好, 透過岸邊垂柳細碎的葉子,在蘇苒之、秦無和馬兒身上灑下一些光影。


    隱約能看到微小的灰塵在光柱中飄動。


    馬兒在蘇苒之摸它腦袋的時候, 那雙眼睛裏盡是開心。


    蘇苒之細細叮囑:“你在岸邊跑也不是不行, 不過,你知道淮明府府城在何處嗎?”


    馬兒再次噠噠幾下蹄子。


    蘇苒之微微有些驚訝:“你知道?”


    旁邊有穿著武官官服,腰側帶刀的男人經過, 笑說:“這是好馬!”


    在蘇苒之偏頭看去的時候, 他用刀柄點了點馬兒,補充道:“渾身烏黑, 眉心點白, 身體壯實, 不出意外, 應當是塞北的馬。這種馬出了名的認路強、跑得快, 但性子烈, 能馴服一匹,著實不易。”


    武官說完後,禮貌的打量了一下蘇苒之。


    真不知道這姑娘看起來文文弱弱, 是怎麽被烈馬青睞的。


    蘇苒之不再糾結馬兒認路的問題, 她抱拳給那位武官道謝後。


    轉身拍拍它的側臉, 說:“我要是能在淮明府見到你, 回去就給你取名。”


    馬兒雖然不能理解這句話的全部意思, 但它能感覺到自己在逐漸的被蘇苒之認可。


    他當下甩甩腦袋,開心的給蘇苒之撒嬌。


    同時鼻子裏喘著粗氣, 看起來誌在必得。


    船家顯然是好馬之人, 他站在船頭, 看著馬兒在親昵的動作,語氣羨慕:“官爺, 既然這是塞北的馬,怎麽跑來咱們淮明府啊。”


    他們這裏臨水,百姓出行一般都得坐船。


    也沒有合適的跑馬場,好馬來了這裏,豈不是就等於把其束縛住了麽?


    武官自己也難得見到好馬,這會兒耐著性子道:“這匹馬年紀尚輕,可能是塞北某位將軍之馬留下的崽。前年冬至,郊祭大典,不是要求三品以上的武將提前一年回朝來參加麽,可能是那時候留下的種吧。”


    算算時間,如果母馬大前年冬季受孕,懷胎十一月,那這匹馬現在便一歲半。


    正是身強體壯、年富力強的時候。


    如此一來,連帶著武官也羨慕起了蘇苒之。


    好馬可遇不可求啊。更別提這馬以後還有的是成長空間。


    蘇苒之看著快到上船時間,她解開馬鞍,說:“一路順風。”


    馬兒打了個響鼻,撒開蹄子就跑了。


    蘇苒之和秦無這次坐的是一艘能容納十幾人的船。


    這種船飄得快又穩當,財力足夠的情況下,確實是最佳選擇。


    她和秦無住在一個屋,隔壁就是那位武官。


    他剛剛顯然在趕路,上了船就換下官服,但依然刀不離身。


    蘇苒之閉目去查看馬的情況,擔心它會不會被人捉到。


    等到離開渡口,路上人少時,她才放下心來。睜開眼睛跟秦無去甲板上欣賞風景。


    —


    陳若沁還是在被師兄們帶著去聽方沽酒師叔祖講經時,才知道蘇苒之和她那個麵相憨厚的夫君已經走了。


    “為什麽要走啊,咱們天問長應該是唯一一個有半仙的門派了吧?”


    盧高逸腿腳上的傷早好了,自從內外門大比被蘇苒之一劍擊退後,這兩年來,他性子沉穩了點。


    但作為陳若沁的大師兄,他依然很寵小師妹,說:“具體的我不太清楚,師父也沒多說。”


    “難道是因為在荒山上表現不佳,被師叔祖不喜,趕出門派了?”


    “……”盧高逸沉默了一下,語氣頗為無奈,“應該不是。”


    雖說任星霜隻來了一天就走,他還沒有真正見過任星霜,但對其天賦,盧高逸還是有所耳聞的。


    據說那可是有極強資質,以凡人之軀被收入內門的。


    盧高逸看著目光單純天真的小師妹,無奈搖頭,她還是年紀太小,一直以來被保護得太好了,才會有如此想法。


    陳若沁:“哦,我也就是猜一下,那他們為什麽要走啊,天問長這麽好。”


    盧高逸想要揉揉她的腦袋,但一想到小師妹年紀已經不算小,就算是修士,也得注意男女之間行為舉止不能太親密。


    他說:“可能是個人想法不一樣,有人就喜歡閑雲野鶴一般的生活。”


    陳若沁接觸到的人和事終究是有點少,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盧高逸目光落在陳若沁的劍上,說:“師妹近日還在練劍?”


    “是。”想到了什麽,陳若沁笑出一對酒窩,說,“掌門師伯前幾日說門派得了兩顆夜明珠,一顆存到倉庫裏,另一顆給我鑲到劍柄上!”


    盧高逸:“……”這樣會不會太花裏胡哨了?


    —


    半仙方沽酒的消息暫時還沒傳揚出去,這也是他自己的意思。


    畢竟他現在隻有魂體,真正論實力,與踏仙途巔峰的長老們其實差不多。


    若是當真將此事宣揚出去,方沽酒又展現不出強大的實力。


    便可能會落人口舌。


    要知道,他被困土地廟三百餘年,心境不穩,能安下心修煉的時間當真是少之又少。


    現在好不容易一朝突破,能穩定在自己巔峰時期的修為已經很是幸運。


    隻是在心境和對天道的感悟上,他肯定是比踏仙途境界的弟子們高出一大截兒的。


    因此,方沽酒才會每個十日就開壇講經,其他時間好好修煉,爭取早日凝聚身軀。


    這日,方沽酒講完一課,一念之間就消失在書院,惹的弟子們震驚不已。


    大長老則跟他師兄,也就是胖管事一道往菜園走。


    他看著身軀越來越瘦的師兄,雖然自己愈發蒼老,但他還是打心眼兒裏為師兄開心。


    “恭喜師兄修為日益精進。”


    “這些話你跟我說就見外了。”菜園長老頓足,提了提褲子,自從瘦了,他這衣裳都有些鬆。


    大長老笑著說:“我就是高興。”


    他這邊笑著,跟旁觀不期而遇的滿臉愁容的掌門人形成鮮明對比。


    “掌門,怎麽回事?”


    兩人此前因為蘇苒之損壞測靈石的事情吵過,但他們都是為了門派好,誰都沒把此事放在心上。


    掌門歎氣:“測靈石……哎,我當初要是不收仙長們的銀錢就好了。”


    可實際上他不僅收了錢,還拿了人家的儲物空間法寶。


    掌門懊惱:“我當初怎麽就那麽小氣,我怎麽知道仙長其實在隱藏實力啊……”


    他說,“我當初給她摸了骨,當真才十七歲啊。”


    骨齡是做不得假,可人的感知和記憶卻能作假。


    掌門現在就懷疑當時仙長偷偷改了他的記憶。


    畢竟仙長實力強大,能一句話點醒方沽酒前輩,一劍讓骨龍沒有反抗能力,還遏製了地動……


    這絕對是半仙之上的實力!


    仙長對天問長有如此大的福澤,區區一塊測靈石,就算是仙長不開口,他也會拱手奉上。


    大長老已經開導過他數次,但依然成效不大,他說:“來來來,先別回去,咱們去我師兄那兒喝點茶,靜靜心。”


    他拉了掌門一下,兩塊玉牌從掌門袖口裏掉出來。


    在其跌落地上之前,菜園管事眼疾手快的用靈力將其托起來,還給掌門人。


    同時,他不可避免的看到了‘任星霜’這三個字。


    “那位仙長名叫任……?”說到後麵,他自動消音。


    菜園管事語氣裏滿滿都是驚訝,他繼續追問,“骨齡十七歲?”


    掌門人怔了一下,看著他點點頭。


    也不怪菜園管事不知道‘任星霜’這三個字,畢竟誰也沒敢開口直呼仙長的名諱。


    根據典籍記載,修行到了真仙境界,那是可以跟城隍等仙人們一樣,隻要在一定範圍內直呼其名,他們是能感知到的。


    這種能力其實普通人一般也有,若是被人說了壞話,可能會打噴嚏。就是表現之一。


    不過,修行之人的感知力會更為敏感而已。


    菜園管事這下褲子也顧不得管,站在原地,麵對著大長老和掌門。


    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他們:“星霜荏苒,知命之兮!兩年前,那位離開天問長的,年僅十五歲的弟子,叫蘇……來著?”


    掌門:“……”


    大長老:“……”


    菜園管事沒再管他們倆,自己負手打算下山去。


    他一把年紀了,也不好要求弟子們去給他做衣服,下山去做兩套先應付著。


    反正他覺得自己這體型,還有的瘦。


    等離開了大長老和掌門的視野範圍,菜園管事的高人風範當場崩不住,緩緩地深呼吸兩回,才喃喃自語:“這兩年,他們倆經曆了什麽?”


    居然能成長到如此地步。


    既然知道‘成仙詩’是蘇苒之點給方前輩的,那麽當初蘇苒之在菜園偶爾會抬頭看崖壁的動作便有了解釋。


    起初,菜園管事見蘇苒之偶爾有跟自己一樣的動作,還以為她在感慨這斷崖的巍峨。


    哪想到,人家早就看出了那首《道間即事》。


    時也,命也。


    —


    反觀蘇苒之和秦無,根本不擔心他們倆被猜出來。


    所謂‘星霜荏苒,知命之兮’,意思便是時間流淌、星辰循環,秋霜年複一年的交替,人會在時間的洪流中找回並了解自己的命。


    蘇苒之也好,任星霜也罷,都是脫於此句。


    不過,苒之兩個字,其寓意比‘任星霜’更重。必須要特殊命格才壓得住。


    話又說回來,其實他們倆從最開始,就沒想著瞞下去。


    兩人本都是坦蕩之輩,易容回去也不過是不想引來太多關注而已。


    —


    自從荒野中的那一晚後,蘇苒之跟秦無之間的默契更甚。


    秦無開始學著給苒苒盤發,此前他隻好意思送玉簪,在蘇苒之開口要求前,決計不敢親昵的做這些事的。


    至於話本中男女成親後經常可見的男子給妻子畫眉,蘇苒之這裏就完全用不到。


    且不說她眉形生得極好,根本不用畫,就是她會更擔心秦無給自己畫殘了……


    畫眉可是一個技術活兒啊,比捏麵皮更難。


    秦無給蘇苒之今兒盤的發髻鬆鬆的墜在發頂偏左的地方。


    後半邊的頭發辮成小辮子,繞在發頂的發髻根部,最後斜斜插一根竹簪,就能固定好。


    這種發髻本身偏鬆,不適合趕路,但編發手法簡單,而且很適合蘇苒之的麵容。


    如今在船上休息,這種發髻就很適合。


    她不施粉黛,穿著一身素白衣裙,倚靠在船邊,整個人像亭亭的蓮莖一般,讓人看了就移不開目光。


    武官念著蘇苒之那匹馬,本來有想要上前交流馴馬之術的念頭。


    走進了才看到他們一群人都在看船頭兩位老者對弈。


    他對下棋不感興趣,便去另一邊透氣了。


    “落子天元,你個小老頭,年紀漸長,愈發不謙虛了。”


    “我琢磨大半年,才想出怎麽破你的打法,今兒先讓你三個子!”


    “好大的口氣。”


    兩位老者你一來我一往,看似毫不客氣,實則又惺惺相惜。


    蘇苒之不會下棋,甚至連最基本的‘跳’‘飛’‘吃’‘打’都不太懂,但因為老者下的時候配著‘解說’。


    她居然能看懂一星半點。


    周圍觀棋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遵守著‘觀棋不語真君子’的規則,看兩位老者手談‘廝殺’。


    “看我這招水波瀲灩!”


    一子落,跟最初的‘天元’接上,一條被白字圍困的黑色長龍活了起來。


    “吃你兩個子!”


    “你……你這都能連上?”一位老者看著棋盤,大驚。


    他額角出了汗,知道自己大勢已去,但還是尊重對手,認真下完這盤。


    最後,他在被讓三個字的情況下,輸了兩目半。


    起初落子天元的老者捋著胡子,笑得格外開心。


    他抬眸看了蘇苒之一眼,不知是在複盤,還是給她解說:“白子用最少的子圍了邊角,我的棋子隻能在中部占位。對局中段,看似我劣勢很大,但白子一向最擅長圍打,我與他對弈數十年,在‘打劫’這方麵,就沒贏過。所謂不破不立,這局看似我放下了所有角,但其實在我最後一招接上的時候,我的黑龍就活了。反之,白子因為一心想要圍剿我,忘記自己所占的邊角並沒有加固,‘氣’不夠,便落了下風。”


    河上突然電閃雷鳴,蘇苒之眼前一黑。


    當她閉眼再去看的時候,才發現周圍哪有什麽老者對弈,哪有什麽觀棋者。


    隻有秦無在她旁邊,神色間帶著同樣的驚訝。


    就連那位武官也在說:“誒,那兩位下棋老者怎麽跑這麽快,我還想著給他們把棋盤搬回去,免得被雨淋濕了。”


    船艙內的百姓沒看到他剛剛穿著官服。


    隻當他是江湖俠客,說:“什麽下棋,什麽老者?咱們船上都是年輕人啊。”


    武官愣住,沒再說出話來。


    他朝著蘇苒之和秦無這邊走,剛剛老者就是在他們附近下棋的。


    雨來勢洶洶,蘇苒之的發髻有些鬆。一縷縷頭發被她捋在耳後,更顯得整個人出淤泥而不染。


    “先生,夫人,你們……可看見了?”


    秦無頷首,道:“看了一局精彩的手談。”


    “那……”武官驚訝,“奇了怪了,我身上殺氣這麽大,怎麽還會有鬼敢出現在我麵前?”


    他雖然沒娶妻,但因為常年殺伐,尋常妖鬼邪祟皆不敢近身。


    嫂嫂家幼子被邪祟纏住,晚上嚇得睡不著,抱到他床上去,睡得那叫一個香甜。


    蘇苒之和秦無沒有多說,隻是道:“雨大了,咱們還是回去吧。”


    他們總不能當麵說那兩位前輩道行深厚,不畏懼煞氣。


    武官也不指望麵前兩個人解答自己的疑惑,他說:“那兩位和周圍圍觀手談的皆是鬼魂,我今晚守在這裏,如果他們膽敢害人,我手裏的刀便可拿來嚐試斬鬼。”


    蘇苒之:“……”


    她總算明白過年時為什麽百姓們會在大門上貼秦瓊和尉遲敬德兩位將軍為門神了。


    武將們有這樣的膽識和氣魄,妖鬼哪裏還敢進門啊。


    她說:“那兩位對奕者沒有絲毫惡意,官爺還是先休息吧。”


    武官抱著刀,往前走幾步站在屋簷下,意誌很是堅定。


    蘇苒之和秦無固然可以顯露自己的能力,告訴他今晚不會有鬼出現。


    就算有,她和夫君也能解決。


    但武官這個下意識的舉動,就算沒有特別明顯的功德,但可能也會有一番影響。


    正所謂,毋以善小而不為,便是如此。


    蘇苒之和秦無沒再多勸,與武官道別後撩開簾子,微微垂了垂腦袋,進去休息了。


    —


    一連六日,除了第一天遇到兩位對奕老者外,其他時候都風平浪靜。


    到了淮明府,武官第一個下了船,抬頭便看到那匹馬在渡口站著。


    他心中有按捺不住的欣喜,甚至動了買下此馬的念頭。


    但卻又覺得奪人所愛並非君子之行。


    於是便對著後麵的蘇苒之和秦無抱拳道別,舉步走遠了。


    蘇苒之和秦無下了船,馬兒先是嘶鳴一聲,隨即噠噠噠跑過來,用腦袋蹭她的手。


    她像見到久別重逢的好朋友一樣撫摸過它,說:“追雪,以後你叫追雪,如何?”


    追逐船隻七日,額頭雪白一點都蒙了灰,精神卻不見絲毫疲憊。


    確實是一匹好馬。


    追雪因為自己的名字而開心,旁邊百姓都能清楚的看清它的欣喜。


    渡口有些富商甚至直接開口詢問:“這黑馬賣不賣啊?我出三十兩銀子!”


    因為此馬血脈特殊,不比那一兩銀子就能換來的小馬。


    蘇苒之和秦無當初是十六兩銀子買下的,


    三十兩已經算是淮明府馬匹生意裏麵的最高價了。


    追雪好像能聽懂一樣,聞言撒歡的性質都減了些,用馬尾對著那位商人。


    “抱歉,這匹馬不賣。”


    “三十五兩怎麽樣,我實在喜歡這匹馬。價格好商量。”


    蘇苒之和秦無還是搖頭。


    那富商見蘇苒之給馬兒套上鞍具,要走的時候,趕緊說:“我是城中聚賢酒樓、錢莊和布莊的掌櫃,二位要是改變主意,隨時可以來找我。”


    追雪覺得這掌櫃好生沒顏色,它托好蘇苒之和秦無後,撒開蹄子就跑。


    殊不知掌櫃的看著它矯健的身姿,更加心動了。


    “哎,剛剛應該直接出五十兩的。”


    —


    因為掌櫃的自報了家門,蘇苒之和秦無進城後刻意沒住聚賢開頭的客棧。


    而是住了距離城隍廟近的那家福運客棧。


    小二一看他們的打扮,就說:“先生和夫人可是外地人,近日來得可巧,明兒就是處暑,咱們府城三麵環水嘛,會放河燈、開漁節、吃鴨子呢!”


    頓了頓,小二小聲說:“兩位客官可吃肉?不吃的話當我沒說,咱們客棧也有素齋的。”


    大安國講究的是不能吃看家狗和耕地牛,其他動物飼養起來,則是為了吃的。


    蘇苒之除了特別喜歡魚肉外,對於雞鴨不挑,偶爾入鄉隨俗吃一點並無什麽不妥。


    “我們不挑,不過,小二哥,開漁節是什麽?”


    “咱們臨水嘛,據說早幾百年還沒這麽繁華時,大家都靠捕魚為生。開漁節就是讓走水上生意的漁民們在水邊驅船,唱歌鬥舞,看誰的船跑得快,可熱鬧了。”


    “知道了,多謝小哥。”


    “客官千萬別客氣,這是上房,您有什麽吩咐隨時喊我。”


    蘇苒之給了他點賞錢,關門後泡了茶給秦無斟上。


    “我總覺得,當時在船上看到的那一盤棋,好像在對我暗示著什麽。”


    尤其那位贏了的老者還抬眸看著她說了最後那一長串。


    那些話通俗易懂,就算蘇苒之沒有圍棋基礎,也能聽懂。


    無非就是講他是怎麽贏的。


    ——棋行險招,不破不立。


    蘇苒之記憶力極好,可以在完全不懂棋的基礎上對那十九行、三百六十一個點的落子順序進行複盤。


    實際上,一路上她和秦無已經複盤了數次。


    “最後,黑子成龍之行,原本看似占盡優勢的白子反倒因為‘氣’不夠,所占之地盡數被黑子所吞。”


    蘇苒之念叨,“黑龍黑龍……難道在暗示河伯化蛟龍之事?”


    如果她沒記錯,會做煎包的李老爺子今年年初就出發來助黑蛇突破了。


    秦無跟蘇苒之一樣,注意力原本都在棋盤上。


    為此他甚至還打算買些書籍回來研究那一盤的精妙之處。


    這會兒聽到妻子喃喃‘黑龍’,隻覺得茅塞頓開。


    原來迷底就在謎麵上!


    “十有八九。”秦無應聲。


    兩人這麽想著,沐浴後隨便要了點吃食,便躺在床上休息。


    明兒一早得去拜訪城隍爺,他們還是養精蓄銳為妙。


    晚上有機會,倒是可以去看一下開漁節,順便放個河燈祈福。


    與此同時,那位武官被請入了一戶宅子。


    請他進去的女子嘟囔抱怨著:“你怎麽來得如此晚?我聽說船隻午時就到了,哎,又先去見自己狐朋狗友了?你表弟的事情你就不放在心上,他年年一到處暑就心口疼,像刀紮一樣,我也是沒辦法,找了先生說煞氣能鎮邪祟。你明日陪他一天,好好給他鎮一鎮。就當姨母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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