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春是個老實人,字麵意思,真正意義上的老實人。


    祖祖輩輩麵朝黃土背朝天,到了父母這一輩,反倒沒了這個機會,因為一場天災,家裏的房子沒了,地也沒了。


    從小石春就跟著父母四處乞討流浪,父母最大的願望就是有自己的一塊地,有自己的一間房。耳濡目染之下,石春對房子和地的執念,比父母更甚。


    後來父母遇到了好政策,帝國鼓勵民眾開荒,並宣布誰開墾的地就是誰的。石春的父母就此留在了達尼城,辛辛苦苦開荒幾十年,並為石春娶了老婆,蓋了大屋。可惜天不假年,石春的父母操勞太過,不幾年就相繼去世,隻留下已經開拓好的十幾畝地還有一座房子。


    石春跟父母一樣老實巴交,他的老婆還算懂事,可惜倆人折騰多年也沒生出個一兒半女,後來石春的老婆不知聽了誰的話去求神拜佛,這一拜還真讓她懷上了。然而生出來的孩子,是個傻子,四歲了還不會說話,隻知道哇哇的哭。


    傻子也是自己的孩子,石春和老婆對自家的傻兒子可是愛到極點了,捧在手裏怕摔著,含在嘴裏怕化了。不出什麽變故的話,他們這輩子就會這樣平凡的過去,勤勤懇懇,受著罪享不到福,但平平平澹澹挺好的。


    達椰集團來的不是時候,趙老四來的也不是時候,他們圈地畫線更是不巧得很,石春家的地和房子恰恰都在線圈裏麵。趙老四派出來的小弟哪裏會看得起石春這樣老實巴交的漢子,他們連打帶罵想硬逼著石春簽字,沒想到平時軟弱的石春,這個時候忽然強硬了起來。


    沒有人理解石春對於房子和地的感情,那是他從小到大幾十年的執念,那是他這一輩子唯一的寄托。趙老四派人要奪走石春的房子和地,那比殺了他更殘忍。


    趙老四的手下捅了石春數刀,石春不僅不怕,反而要告官。趙老四並不怕石春告官,因為差官他早喂熟了,即便不熟,誰又願意為了一個屁民得罪省督的小舅子呢?不怕歸不怕,但終究是個麻煩,尤其達椰集團的總裁數次催促趙老四,事情要抓緊做,不能拖延。


    於是趙老四安排人去綁了石春,幾個人按住他,強行在合同上畫押按手印,然後用酒活活把他灌死了。


    捆死石春的手腳,嘴上綁了一個漏鬥,硬往裏灌酒。石春不是醉死的,是被活活撐死的。


    官署來人查驗,午作驗屍之後給出的結論是石春飲酒過度而死。


    咣當!


    劉雨生一拳打爛了花盆,花盆裏種的是一捧蒜苗。張屠戶心疼地看了看花盆,再看看劉雨生怒氣衝衝的臉,他縮了縮頭說:“大概就是這麽個情況,隨後發生的事兒你們都知道了,石春剛死沒多久,趙老四就帶人上門收房子收地,恰好遇到了你們。害,要我說趙老四這人真不是個東西,壞事做盡,簡直頭頂長瘡腳底流膿,跟他一比,混社會的那些該溜子一個個就像是純潔的小白羊。”


    張屠戶歎了口氣接著說:“可誰讓人家有個好妹妹呢?身為省督的小舅子,誰也不敢惹他啊。這年頭生就該多生女兒,隻要女兒生的好,飛黃騰達少不了。”


    言語之中對趙老四竟十分羨慕。


    “呸!不知羞的老東西,女兒是讓你拿來賣的嗎?女兒是讓你用來當梯子的嗎?女兒……”小元寶像吃了槍藥似的,忽然懟了張屠戶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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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屠戶愣了愣神,想發脾氣,但想到劉雨生之前一個人痛打趙老四那麽多手下,又想到劉雨生一隻手按住門,他兩隻手都掰不動,不用想,打不過就是打不過,於是無論小元寶說什麽,張屠戶都忍著沒吭聲。


    劉雨生伸手製止了小元寶,問張屠戶:“你可知道石春死後怎麽安排的?他的屍體在哪兒?”


    “應該在官署吧,要不然就送去火化了,我也不清楚。”


    “多謝你了,張大哥。”劉雨生拱了拱手,帶著小元寶轉身就走。


    張屠戶客氣了一句,眼看劉雨生走到門口,卻又轉身問道:“石春家的老婆孩子,怎麽樣了?”


    張屠戶想了想說:“昨天跟著你們一起走了之後,就沒再回來,也沒人見過她們娘兒倆。倒是你們被差官帶走沒多久,達椰集團的施工隊就來平了石春家的房子,順便還把他家的地也給圈了。”


    劉雨生點點頭,走出去了,小元寶緊緊跟在後麵,他看得出來,劉雨生心情很差,就像一個火藥桶,一點就炸的那種。


    事情已經捋清楚了,昨天劉雨生和小元寶破壞了趙老四強拆的事情,救下了石春的老婆孩子。隨後差官們來抓人,把人都帶到官署之後,趙老四就找人疏通了關係,隨後劉雨生和小元寶被差官們扣在官署不得自由,趙老四和他的手下反倒被放了出來。


    趁著無人阻礙,趙老四遣人連夜圈占了石春家的房子和地,到這兒還不解氣,又召集了人馬在外麵埋伏,然後給官署出具了諒解書,放了劉雨生和小元寶出來。畢竟他們也要給官署一個麵子,不能直接衝擊衙門,隻好等劉雨生和小元寶出來了再找他們算賬。


    可惜趙老四算錯了一件事,他叫來的人再多,也沒能留下劉雨生。


    “劉雨生,你……”小元寶猶豫了一下,他怕說的不對惹劉雨生爆炸,但又不能憋著不說,思來想去還是直接問道:“你現在到底想怎麽做?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子的,我們沒有能力改變,隻能讓自己去適應。”


    “適應?”劉雨生黑著臉說,“怎麽適應?看到這種不平事置之不理?心安理得告訴自己,我已經盡力了?不!我絕不妥協!”


    “可是……可是事已至此,你要怎麽做?你要怎麽改變這一切?人已經死了!石春死了,他的老婆孩子,按趙老四的行事風格,估計也是凶多吉少。你一個山裏來的普通人,要怎麽改變這一切?你知道達椰集團是什麽樣的龐然大物嗎?難道你要和這樣一個大公司對抗?你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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