炳四爺已經變成了一堆肉醬,骨頭都被剁碎了,實在難以想象祁唍梅那瘦小的身體裏,哪來那麽大的力氣。


    此時的祁唍梅,披頭散發渾身是血,手裏拎著菜刀,身邊飄著血煞輪,活脫脫一個女戰神,女戰神今天要幹點大事,她終於扔下炳四爺,麵無表情向村裏走去。


    祁唍梅的家裏黑咕隆咚,連電都沒有,可村裏卻到處都安上了路燈,她從黑暗走向光明,就像魔鬼來到人間。


    炳四爺和幾個嘍囉的慘叫聲早就驚動了不少人,村民們懾於炳四爺的威風不敢冒頭,聽到慘叫聲漸漸沒了,這才探頭探腦的出來了幾個。


    “咿?這不是老秦家的媳婦兒嗎?你這是……你這是咋的了?”


    一個老漢兒驚疑不定地看著祁唍梅,那一身血腥在昏暗的路燈下格外顯眼。祁唍梅沒有理會老漢兒,徑直從他身邊走過,老漢兒伸手拽住祁唍梅,“你這女娃子真是不……啊!”


    鈍刀也是刀,老漢兒的胳膊被砍了,沒能砍斷,但割破了衣服,砍出一個大口子。


    “哎喲喲喲,快來人呐,殺人啦,殺人啦!秦家的寡婦殺人啦!秦家的寡婦殺人啦……”


    老漢兒跌在地上大呼小叫中氣十足,他這一喊,不少人都從家裏出來,很快圍成一團,把祁唍梅圍在了中間。


    “你這人怎麽回事?大半夜出來行凶,拿著刀你要殺人啊?”


    “老三叔怎麽得罪你了,你就下這麽狠的手?真是最毒婦人心啊!”


    “我本來就看你這個娘們兒不像好人,果然讓我猜到了。”


    “抓她去見官,這事兒沒完,讓她賠錢!賠老叔的醫藥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還有這費那費。”


    眾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群情激奮,他們選擇性地忽略了祁唍梅那一身的血,也根本不在意她手上的刀,甚至連那飄在空中的血煞輪都不在意,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祁唍梅是什麽人?老秦家可憐的小寡婦,村裏最窮最沒用的幾戶人家之一,老實憨厚卑微,就像一灘爛泥任人踩踏,連個為她出頭的人都沒有。這樣一個可憐女人,人們平常欺負慣了,誰會怕她?


    人都是這樣的,習慣於自己的認知,從來不會主動去改變。


    祁唍梅被圍在人群裏,一聲不吭,一動不動,臉上的血汙遮住了她的臉,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看她這樣沒反應,眾人以為她害怕了,於是言辭更加激烈,幾個婦女張口罵了起來,還有人對她推推搡搡。


    血煞輪的光芒黯淡了,仿佛沒有了能量,祁唍梅低下了頭,好像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沒有人意識到,危險正在到來,魔鬼正在蘇醒。


    “你們幹嘛呢?幹嘛呢這是?這麽多人欺負一個女的?”


    金大偉推開人群,硬擠了進來,伸手護住祁唍梅,麵對群情激奮的眾多村民絲毫不懼。


    “大偉,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這跟你沒一點關係。”


    “嘿,吸糞車從我門口過我都得嚐嚐鹹淡,你讓我別管閑事?”金大偉一臉不屑,“甭說廢話,一群人欺負一個女的,這事兒說破天去我也得管。”


    “她砍了老三叔一刀,你怎麽管?你替她賠錢?”有人把老漢兒扶過來,擺著胳膊上的傷口給金大偉看,“這瘋婆子要殺人了,你敢亂出頭,小心連累到你。”


    “金大偉,別他媽在這兒裝好人了,你要真願意替她出頭,炳四爺找她的時候你怎麽當了縮頭烏龜?這會兒你倒成英雄了,是不是你也看上了這娘們兒?想英雄救美?我呸,你是那塊料嗎?”一個婦女大嘴叭叭一通說,給金大偉說的臉都紅了。


    “你別血口噴人,我沒那個意思,”金大偉說著說著,還偷偷看了祁唍梅一眼,可惜祁唍梅低著頭,他沒能看到表情,“大家都是鄉裏鄉親的,有啥事兒都能說開,秦家媳婦兒為啥砍人?你們問她了嗎?好端端的她就要砍人,哪有這樣的道理?不砍別人,偏偏就砍了老三叔,老三叔是啥人你們不知道?老三叔我不是針對你,你這半夜跑出來,不會是又想幹那事兒了吧……”


    “你給我閉嘴,”老漢兒暴跳如雷,“再說一句我跟你拚了!”


    “好好好,我不說,公道自在人心,大家夥兒自己想想,這老三叔半夜出來……”


    “我沒有!”老漢兒急得直嚷嚷,“我啥都沒幹,就是出來看看熱鬧,誰知道一見麵這瘋婆子就拿刀砍我,我發誓,要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


    不管老漢兒有沒有做出什麽事情,可他被砍了一刀是實打實的,眾人見老漢兒言辭懇切,於是不理金大偉,依舊吵吵嚷嚷要祁唍梅賠錢。


    金大偉嬉皮笑臉地說:“行啦行啦,不就是個小傷,能花多少錢?這醫藥費我出了。秦家媳婦兒哪有錢?她家什麽樣你們不知道?非要逼死個人才甘心?老三叔啊,你這七老八十的,土埋半截脖子了,行善積德吧,咱得為下輩子著想。”


    老漢兒被氣得不輕,可金大偉人高馬大的,他又不敢跟人動手,隻能捂著胸口坐倒在地,“哎喲,哎喲,哎喲,我疼,我心口疼,哎喲我疼死了,哎喲……”


    “你這人真是個白眼狼,咱們一個姓的你不幫,你管這個外姓的瘋婆子幹啥?金大偉,今天誰來也沒用,你說什麽都不好使,她非得賠錢!”


    那個嘴很臭的婦女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揪祁唍梅的頭發,意圖把祁唍梅拽倒在地,金大偉伸手去攔,旁邊的村民一起把他給抱住了。金大偉不斷掙紮,可任憑他力氣再大,一時間也掙不開。


    婦女的手碰到頭發,然後揪了個空,上麵全是血,太滑了,她看著自己手上黏糊糊的血汙,不由得有點惡心。


    這時祁唍梅抬起頭,她傻傻地笑了。


    “瘋婆子,你還敢笑……啊!”


    刀光一閃,血光飛濺。


    “啊,殺人啦,殺人啦!”


    祁唍梅傻笑著伸出手,指點著周圍每一個人,“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們都要死。”


    血煞輪嗚嗚作響,妖異的紅光閃耀起來,好似盛大開放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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