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喚早早來到辦公室,一個月的期限到了,辦公桌上攢了一堆的活兒,還好,女王這幾天的表現不錯,也比較平穩,這樣葉喚也好靜下心來,集中精力,把手裏的工作理清,清理,好早點回去。說實在的,葉喚還是不放心。


    所以,辦公室的氣氛有什麽變化,誰來了,誰的聲音已在門外麵,誰還沒有來,新人的表現如何,其他人又如何表現,又會有什麽新話題,這在平時,葉喚是最拿手的,不動聲色,漠不關心的樣子,心裏,眼裏,看的仔細,聽的真切,判斷的準確,可這兒,葉喚根本沒注意,也沒有心思去觀察,隻管埋頭幹活。


    仔仔走過來,在葉喚的頭上摸來撥去,抓住幾根,猛的一用力。


    “瞧我家葉喚這心操的,白頭發都有了。”


    仔仔將手裏的幾根白的,黑白,在葉喚眼前晃了晃,又摸摸葉喚的臉蛋。


    “瞧這臉瘦的,臘黃臘黃的瘦,這眼睛裏帶著血絲,這身上的肉都沒了。”


    仔仔一副很心疼的樣子,又摸臉,又捏身子。


    “可得注意,別自己添上什麽病,小可憐。”


    “這叫報應,報應啊,報應……”


    茜茜不轉身,不回頭,隻是很用力地甩出這麽一句。


    “咋沒把你送進去呢,讓你吃幾年牢飯,挖幾年地溝,把你那腦瓜子倒一倒,用洗衣液清一清,怎麽那麽混,鬼上身啦,一巴掌拍迷糊啦?”


    今天茜茜的嗓門有些高,但似乎還有些達不到效果。看來,仔仔已經把葉喚的遭遇跟姐妹們講的頭頭是道,風聲水起,講的個個義憤填膺,顛覆了整個辦公室既有的傳統。


    碰碰這時候,走了過來,一拍葉喚的肩頭:


    “這回攤上大事了吧,我說你也真是的,逞什麽能啊,怎麽人家沒有爹媽,沒有家人,雇護工沒?”


    “沒有。”


    “吃喝拉撒睡,都玩你一個人?玩了,這可沒頭了。趕緊找人家爸媽吧,再這樣下去,你什麽也說不清了,越說越說不清了,看你怎麽收場。”


    “她會好起來的。”


    茜茜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身下的轉椅迅速滑出去,撞在了隔斷上,又彈回。隻見她幾步就到了葉喚跟前,手裏的本夾照著葉喚的腦袋,肩膀,身上,就是了陣亂打。


    “會好的,讓你好,讓你做夢,你個呆子,傻子,傻子,呆子,大瓣蒜……”


    一下又一下,茜茜打的特別用力,夾子裏的紙片,露出了頭,飛到了半空,落在了地址,辦公桌上,葉喚的頭上,身上。


    一旁的碰碰,仔仔都被茜茜如此激烈的反應搞愣了,憤怒,哭泣,傷心,帶著淚水,怒不可遏,等冰冰跑過來拉架,兩人才回過神,趕忙截了茜茜的胳膊,奪了手裏的武器,硬是拽回辦公桌。


    葉喚非常狼狽,腦門,眼角,嘴唇,臉蛋,還有手背,都讓夾子帶防護的尖尖角劃出了口子,留下了記號。冰冰帶著葉喚到樓下的藥店,買來藥水,棉簽,雲南白藥,創可貼,給葉喚清理傷口,撒上藥麵,粘好。


    “茜茜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真打啊!”


    “不怪她,都是我賤,傷了大夥兒。”


    葉喚苦苦地一笑,也許那次爽約真的傷害了茜茜,可那又是什麽樣的約定呢?兩情相約,兩性相約?事情看來沒那麽簡單,超出了簡單的約定。可小姐這時無暇顧及,心裏隻想著趕緊回家。


    “真是難為你了,不管怎樣,你做的夠爺們兒,那人也算是揀著了。”


    冰冰平時話不多,這時候說出來這樣的話,讓葉喚很意外,又暖暖的,看來人家的老公真是不錯啊。


    “謝謝你,冰冰,謝謝。”


    想起這一路的委屈,葉喚真是感動地要熱淚盈框了,要是給個擁抱,都能在懷裏哭出來。


    “別忘了,我曾是護士,有什麽需要,找我喲。”


    冰冰的話,很貼心,葉喚真想給她一個擁抱,但還是算了吧,在這敏感時期,可千萬別再因為自己生出什麽亂子來,好不容易還有個替自己說話、給自己打氣的女生,可別辜負了人家;再說,這以後終歸要回到辦公室,還得有人圓場,有人幫襯,有人解圍啊。


    “創可貼,最長,今天晚上就是拿下來,不然會留下疤痕,滿臉,左一道右一道的,可就毀容了。”


    臨走的時候,冰冰特別叮囑葉喚,真是那樣,葉喚跟那個睡美人也就真般配了,都沒人要了。


    說起睡美人,葉喚的女王,心理還是緊張,總是覺得回家的路今天特別長,今天的步子怎麽一步不趕一步,葉喚甚至覺得自己聞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


    葉喚一邊掏鑰匙開門,一邊喊:


    “美女,我回來啦,美女。”


    沒有回應,葉喚沒有換鞋,三步並兩步,跑進客廳,腳底下一滑,摔倒在地。手被什麽東西劃了一個大口子。眼前是血色的水,散落的花,這裏那裏花瓶被打碎了的碎片,女王躺在地址,一動不動,右手腕鮮紅的血,還在流淌。


    葉喚最擔心的事,到底發生了。他馬上打急救電話,然後又給冰冰打電話,按照冰冰的指導,找來這樣那樣的東西,對傷口進行封堵,看地上的血跡,已經流了不少,再流失,恐怕連救護車都等不到了。


    按照醫生的說法,晚到醫院一分鍾,失血過多,就沒的治了。葉喚也因此倍受指責。這是一個特殊的病人,心理非常脆弱,非常善變,根本就不能離開人。知道女王度過了危險期,葉喚找了醫院的一個角落,跪在地上,弓著背,埋著頭,兩手扶著牆,嚎啕大哭,眼淚和鼻涕混在一起,從鼻尖一直垂到地麵。這時候的葉喚感到委屈,特別的委屈,委屈到難以承受,喘不過氣來。


    這時候的葉喚非常後悔,追悔莫及,他覺得自己迷失了方向。也許碰碰說的對,逞的什麽能,茜茜說的也對,裝的什麽大瓣蒜,自己錯的,和自己沒錯的,硬是往一起扯,找了她的父母親人,說明情況,表達一下關心,表現一翻熱心,也許就此脫身了。


    現在怎麽樣,一條人命躲過了車禍,卻差點落在了自己手裏;辦公室也因為他搞得烏煙瘴氣。不過,冰冰也說的對,夠爺們兒。整天惶恐地過日子,還不如這樣踏踏地留下好名聲,如果歪打正著,感了天動了地,奇跡找上門,也算大功一件。


    可是談何容易,女王的這一把折騰,已經讓葉喚心力焦悴。這一折騰,無論如何讓葉喚再也脫不了幹係。葉喚需要對一切重新進行梳理,需要反省,如果有必要,連人都要重新做了。


    當初可能是心血來潮,今天卻需要洗心革麵。房間裏的布置可以重新調整,所有的花全部撤掉,最重要的是花瓶,所有帶棱角的家什都要換做圓形的,要麽徹底不用。


    所有尖銳的東西,都要收起來,要麽扔掉,要麽鎖起來,要麽隻能帶在自己身上;牆的角要加防護,地麵出現台階的地方要加墊;還有一些東西要加高,要加固,諸如此類,葉喚都能做。


    可是葉喚又有多大的耐心和堅毅來麵對女王的執著,女王到底有多執著,他不願意去想,不敢想。想著想著,葉喚這心裏就感到特別的冷,異樣的從容,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該如何麵對這種突然間的升華。


    那就如她所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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